正文 09 你看
锦心与素年一同走回家，她们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锦心在前面拼命地踢着小石子，素年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可是找不到说话的时机，也可能全是时机，就是找不到该说些什么。仍是这样无言的走，一路走到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就是铁轨，这是锦心的家乡唯一的一处铁轨，坐上它，就可以离开。很多次，素年与锦心做梦都在想着离开。离开，流浪，是一件多么新鲜又充满想象力的事情。她们幻想着离开已经很久了。
素年告诉过锦心，离开其实是没有尽头的，一次一次的离开就像有了瘾一样，会让你放不下。
什么让你放不下？
人。
什么样的人？
你生命中觉得重要的人。
素年第一次坐上铁轨时，锦心是多么的羡慕。那时素年就告诉过她，火车代表启程和归乡，其实路途只是美化了你的感觉而已，它让你感觉到自己时刻在路上，那样你才会觉得自己没有无事可做，因为它让你的心里有所指望。
锦心望着那条长长的铁轨，她用心凝望。铁轨的另一边是稻田，大片大片的稻田秧苗像浪一样滚滚而动。企图吞没所有的风与行走的人。
素年最后小声的提醒着锦心，天快黑了。
锦心刚开始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转身往回走，但是她依旧没有理会素年，她的眼神没有停留一眼在素年的身上。
去年的夏天，她们也来到了这里。看着呼啸而至的火车大声的欢呼，那声音里有着强大渴望，愿望如此狂热。天真的锦心企图翻越这道高高的围栏，想要亲自到铁轨上去走一走，触摸一下这令她魂牵梦萦的东西。素年说，你疯了呢。
锦心回答，也许是吧。
不要冲动，锦心。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坐上那列车的。
什么时候？
有一天。
是泡桐花再开的时候吗？
是的。素年轻轻地点头。
锦心笑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一次，锦心不相信素年对她说过的话了，她什么都不想再相信。她默默地走在素年的后面，素年以为她还在留恋着那铁轨，不想离去。但就在素年突然往回看锦心的时候，令她大惊的是锦心此刻不见了踪影。她飞快的跑到围栏边，看到锦心捡起了地上的书包，她呼闪着眼睛，看了一眼素年，什么话也没说。
锦心，危险，赶紧过来。素年爬上高高的围栏大声的对锦心呼喊。
锦心并不理会素年的话，她跑上铁轨，在上面走了一会，然后跑过铁轨穿越稻田。她就那样站在稻田中间看着素年，那目光如此坚定深邃。
素年，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吗？名字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当我看到莲见雄一独自一人孤独地站在漫漫无边的稻田里时，风涌动，纸飞机飞翔，唱片机里有他最爱的声音，那一刻莲见雄一是那样孤独。可是我竟然喜欢他那样的孤独，因为那一刻，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现在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够一个人静一静，像莲见雄一一样吹吹风，走走路，似乎一切伤害都可以减少不少。
素年惊慌失色的对着锦心大声呼唤，可是锦心没有理她，她甚至站在稻田里对着遥远的锦心笑了，那笑容被风吹得生硬，凝固在她脸上。锦心的轮廓在苍凉的风里显得如此的突兀。
锦心看着火车的身影，它来到她的身边，动作惊天动地。有许多扇明亮的窗户，有人的脸出现在窗户边上。锦心与素年隔着火车，她们看不见对方。
待到火车终于拖着它长长的火车厢子走远了时，素年抱着围栏哭了。锦心也心满意足的回到了素年身边。她们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铁丝墙。锦心将手放在铁丝上，那是素年的脸的位置。她想摸一下素年的脸，可是她碰不到。
回来吧。素年的声音里隐藏着强大的害怕，锦心的举动几乎让她那一刻全线崩溃。
锦心昂起头略带失望但又倔强的说，这铁丝好高，爬过来好难。
素年用手指着前方说，那里有一道缺口，我们去那。
好。
于是她们一起向前走，隔着一道铁丝就像隔了很大障碍一样。锦心说，我喜欢像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那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素年听。
素年没有说话，沉默着，如同这道沉默的铁丝墙一样。
锦心最终从缺口处那里爬了过来，她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脸的若无其事。
素年拉住她的手说，以后别这样任性，刚才让我担心死了。
锦心挣脱了素年的手，她突然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就独自一人朝前走去。她们走了几步远，锦心指着路旁小河里的水草，问素年，漂亮吗？
素年仍心有余悸，她点点头说，漂亮。
还有那个花。
也很漂亮。
锦心朝河边走，她一点点前进，最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里。素年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锦心去摘那朵花，那朵开的最美的最盛大的水葫芦。她握在手中揉捏，不肯上岸。
锦心，你上来好不好？河水很凉。
锦心，别任性了好吗？你上来好吗？
素年几乎是跪在地上，她求着锦心上来，但是锦心不肯回答，她的眼泪也落下来，她的内心也很痛苦，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噬心一般，而那朵花已被她捏的不成样子。
锦心，如果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不会喜欢陆天宇的。
素年失声地哭了，最后她跑进河里拼命拉着锦心，强拉硬拽的把她弄上了岸。素年抱着锦心哭，锦心倔强的说，我没事。
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回到家中，奶奶看到后万分诧异。素年说，我们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赶紧去换衣服，快去。
素年拉着锦心去房间，锦心一直默默跟随着她身后。换完衣服后的锦心睡在床上，素年端来一杯牛奶，递给她。
锦心接到手中，小心翼翼的握着水杯取暖。
喝吧，不然就凉了。
锦心照着做了，素年心里觉得很满意。她将空杯子洗了干净，然后上床和锦心睡在一起。锦心背对着她，眼角流出眼泪。
那天，在学校的后山花园里，一群人围着素年，全是与她年龄相仿的人，她们为着乔楚而来。领头的女孩子浓妆艳抹，嘴里全是不堪入目的话，那些话全是针对锦心的。
有三个人抓住了素年，让她无法动弹。领头的人抓住素年的脑袋将她死命往石头上撞，还好乔楚的到来并不算迟。他冲到素年身边，将那些人用力地推倒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说，赶紧给我滚，以后不许再找她麻烦。
那人不屑。
给我滚，听到没有？
那群女孩子看到面色铁青地乔楚，不禁有点心虚。她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便在那领头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后山。痛苦的素年摸摸伤口，然后对乔楚说，这件事不要告诉锦心。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行吗？
素年靠在那石头上，用纸巾擦了擦血迹，然后闭着眼睛将事情的来由根底全都告诉了乔楚。
乔楚说，我会摆平她们的，对不起连累你了。
素年不想接受乔楚的歉意，她说，我是为锦心，和你没关系。
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她们下手那样狠。
还好，没有大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不说这些了，以后若是她们还来找你，一定要给我电话，不要像这次这样傻了。
嗯，我知道了，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事一个字也不要告诉她，不然她不会和我罢休的。
说完，素年对他微微笑了。那笑让乔楚从内心里对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顿生敬佩。她的内心已经无比强大，再不会被任何外在事物伤害。
素年后来在楼梯口不小心遇到了陆天宇，他惊讶的问她，头上怎么搞的？
素年说，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擦药了吗？
一点小事，不要紧的，过几天就会好。
嗯，一定要多注意点。
知道了。素年回了教室，陆天宇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失了神。
锦心问起来的时候，她用微笑抵挡来自锦心的一切疑问和怀疑。她演绎的那么逼真，让人不可能怀疑会是谎话。
乔楚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素年淡淡的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所以你才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素年看着乔楚笑了，她说，她是最重要的人。
乔楚不说话了，他沉默了，沉默的思考总是震慑人心，这世上真有那么多为了保护别人而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这情有多可贵，这人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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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找不到说话的时机，也可能全是时机，就是找不到该说些什么。仍是这样无言的走，一路走到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就是铁轨，这是锦心的家乡唯一的一处铁轨，坐上它，就可以离开。很多次，素年与锦心做梦都在想着离开。离开，流浪，是一件多么新鲜又充满想象力的事情。她们幻想着离开已经很久了。
素年告诉过锦心，离开其实是没有尽头的，一次一次的离开就像有了瘾一样，会让你放不下。
什么让你放不下？
人。
什么样的人？
你生命中觉得重要的人。
素年第一次坐上铁轨时，锦心是多么的羡慕。那时素年就告诉过她，火车代表启程和归乡，其实路途只是美化了你的感觉而已，它让你感觉到自己时刻在路上，那样你才会觉得自己没有无事可做，因为它让你的心里有所指望。
锦心望着那条长长的铁轨，她用心凝望。铁轨的另一边是稻田，大片大片的稻田秧苗像浪一样滚滚而动。企图吞没所有的风与行走的人。
素年最后小声的提醒着锦心，天快黑了。
锦心刚开始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转身往回走，但是她依旧没有理会素年，她的眼神没有停留一眼在素年的身上。
去年的夏天，她们也来到了这里。看着呼啸而至的火车大声的欢呼，那声音里有着强大渴望，愿望如此狂热。天真的锦心企图翻越这道高高的围栏，想要亲自到铁轨上去走一走，触摸一下这令她魂牵梦萦的东西。素年说，你疯了呢。
锦心回答，也许是吧。
不要冲动，锦心。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坐上那列车的。
什么时候？
有一天。
是泡桐花再开的时候吗？
是的。素年轻轻地点头。
锦心笑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一次，锦心不相信素年对她说过的话了，她什么都不想再相信。她默默地走在素年的后面，素年以为她还在留恋着那铁轨，不想离去。但就在素年突然往回看锦心的时候，令她大惊的是锦心此刻不见了踪影。她飞快的跑到围栏边，看到锦心捡起了地上的书包，她呼闪着眼睛，看了一眼素年，什么话也没说。
锦心，危险，赶紧过来。素年爬上高高的围栏大声的对锦心呼喊。
锦心并不理会素年的话，她跑上铁轨，在上面走了一会，然后跑过铁轨穿越稻田。她就那样站在稻田中间看着素年，那目光如此坚定深邃。
素年，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吗？名字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当我看到莲见雄一独自一人孤独地站在漫漫无边的稻田里时，风涌动，纸飞机飞翔，唱片机里有他最爱的声音，那一刻莲见雄一是那样孤独。可是我竟然喜欢他那样的孤独，因为那一刻，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现在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够一个人静一静，像莲见雄一一样吹吹风，走走路，似乎一切伤害都可以减少不少。
素年惊慌失色的对着锦心大声呼唤，可是锦心没有理她，她甚至站在稻田里对着遥远的锦心笑了，那笑容被风吹得生硬，凝固在她脸上。锦心的轮廓在苍凉的风里显得如此的突兀。
锦心看着火车的身影，它来到她的身边，动作惊天动地。有许多扇明亮的窗户，有人的脸出现在窗户边上。锦心与素年隔着火车，她们看不见对方。
待到火车终于拖着它长长的火车厢子走远了时，素年抱着围栏哭了。锦心也心满意足的回到了素年身边。她们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铁丝墙。锦心将手放在铁丝上，那是素年的脸的位置。她想摸一下素年的脸，可是她碰不到。
回来吧。素年的声音里隐藏着强大的害怕，锦心的举动几乎让她那一刻全线崩溃。
锦心昂起头略带失望但又倔强的说，这铁丝好高，爬过来好难。
素年用手指着前方说，那里有一道缺口，我们去那。
好。
于是她们一起向前走，隔着一道铁丝就像隔了很大障碍一样。锦心说，我喜欢像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那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素年听。
素年没有说话，沉默着，如同这道沉默的铁丝墙一样。
锦心最终从缺口处那里爬了过来，她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脸的若无其事。
素年拉住她的手说，以后别这样任性，刚才让我担心死了。
锦心挣脱了素年的手，她突然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就独自一人朝前走去。她们走了几步远，锦心指着路旁小河里的水草，问素年，漂亮吗？
素年仍心有余悸，她点点头说，漂亮。
还有那个花。
也很漂亮。
锦心朝河边走，她一点点前进，最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河里。素年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锦心去摘那朵花，那朵开的最美的最盛大的水葫芦。她握在手中揉捏，不肯上岸。
锦心，你上来好不好？河水很凉。
锦心，别任性了好吗？你上来好吗？
素年几乎是跪在地上，她求着锦心上来，但是锦心不肯回答，她的眼泪也落下来，她的内心也很痛苦，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噬心一般，而那朵花已被她捏的不成样子。
锦心，如果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不会喜欢陆天宇的。
素年失声地哭了，最后她跑进河里拼命拉着锦心，强拉硬拽的把她弄上了岸。素年抱着锦心哭，锦心倔强的说，我没事。
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回到家中，奶奶看到后万分诧异。素年说，我们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赶紧去换衣服，快去。
素年拉着锦心去房间，锦心一直默默跟随着她身后。换完衣服后的锦心睡在床上，素年端来一杯牛奶，递给她。
锦心接到手中，小心翼翼的握着水杯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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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照着做了，素年心里觉得很满意。她将空杯子洗了干净，然后上床和锦心睡在一起。锦心背对着她，眼角流出眼泪。
那天，在学校的后山花园里，一群人围着素年，全是与她年龄相仿的人，她们为着乔楚而来。领头的女孩子浓妆艳抹，嘴里全是不堪入目的话，那些话全是针对锦心的。
有三个人抓住了素年，让她无法动弹。领头的人抓住素年的脑袋将她死命往石头上撞，还好乔楚的到来并不算迟。他冲到素年身边，将那些人用力地推倒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说，赶紧给我滚，以后不许再找她麻烦。
那人不屑。
给我滚，听到没有？
那群女孩子看到面色铁青地乔楚，不禁有点心虚。她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便在那领头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后山。痛苦的素年摸摸伤口，然后对乔楚说，这件事不要告诉锦心。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行吗？
素年靠在那石头上，用纸巾擦了擦血迹，然后闭着眼睛将事情的来由根底全都告诉了乔楚。
乔楚说，我会摆平她们的，对不起连累你了。
素年不想接受乔楚的歉意，她说，我是为锦心，和你没关系。
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她们下手那样狠。
还好，没有大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不说这些了，以后若是她们还来找你，一定要给我电话，不要像这次这样傻了。
嗯，我知道了，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事一个字也不要告诉她，不然她不会和我罢休的。
说完，素年对他微微笑了。那笑让乔楚从内心里对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顿生敬佩。她的内心已经无比强大，再不会被任何外在事物伤害。
素年后来在楼梯口不小心遇到了陆天宇，他惊讶的问她，头上怎么搞的？
素年说，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擦药了吗？
一点小事，不要紧的，过几天就会好。
嗯，一定要多注意点。
知道了。素年回了教室，陆天宇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失了神。
锦心问起来的时候，她用微笑抵挡来自锦心的一切疑问和怀疑。她演绎的那么逼真，让人不可能怀疑会是谎话。
乔楚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素年淡淡的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所以你才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
素年看着乔楚笑了，她说，她是最重要的人。
乔楚不说话了，他沉默了，沉默的思考总是震慑人心，这世上真有那么多为了保护别人而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这情有多可贵，这人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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