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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魂梦不堪幽怨 更一声啼鴂 2

    (2)

    生离者苦,死别者苦。

    冬天的寒冷并没有难为住向南游历的骆雁来,她买了一头大青牛为坐骑,穿了厚厚的冬装将自己装扮成一个青葱少年的模样,烂漫的游走于田间乡路之上,享受着一分恬静与惬意。她不喜欢宫里的争斗,表面上是一群女人为了一个没有心肝的男人争个不停,其实是一群女人和男人为了权力而互相讨好、出卖甚至是倾轧。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进宫的那一年致敏一副倨傲的神色,用鼻尖儿看着她的脸,微笑着将她推入一池荷花之中后,谄媚的向皇后报告说太子妃对她亲如姐妹,甚至罔顾身份只念及姐妹情谊甘愿为她下河采莲。

    皇后一脸严酷的瞥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粗野,没规矩!’后款款离开。只留下一副志得意满的嘴脸的致敏向她挤眉弄眼的嘲讽和警告。

    如果说致敏的挑衅只是一种低俗式的恶作剧,而她屋内日日笼起的熏香中隐含的红花粉末儿,祈康平日吃的点心里夹裹的如丝如烟般不易识别的烟毒,这些她不是没有追究,也不是没有摆布堤防,可是却每每让那些情形惊得无法安枕。在每次的斗争中她意识到,无论她如何运用智慧去寻找敌对者,而最终被抛出来应承局面的都是一些小喽啰罢了。自此,她不再多做计较,只是一味的退让隐忍小心躲避。她想让祈康得以安稳健康的长大,甚至若是她足够强大的话,可以让孩子在自己的庇荫下自由快活无忧无虑的成长。可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无论她如何的努力角逐,她都觉着自己力不从心。想要让祈康被自己保护的心思没有达成,而她反倒被那个孩子保护得很好,怎能不让她觉得内疚悲伤?

    想起祈康,骆雁来不禁百感交集,心里立刻涌出了强烈的温暖和思念来。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过得好不好,她抬头望着天,忽然感到一阵无力感盈满心头,她真的无力改变什么也无心改变自己,来到这里一事无成却牵连了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南行的好处就是天气越来越暖,仿佛慢慢走进了春天的气息。骆雁来伸出手去感受空气中氤氲飘渺的雾气,心思却不知飘零到什么地方了。她忽然觉着有些微的寒意,忙将手揣进怀里,却不想碰到了那个她许久未碰的水月璃。

    有一瞬间,当她面对着这个比月光皎洁、比水晶剔透、比玉石温润的美丽的不似人间凡品的物件时,她忽然萌生了要将它扔出去的念头。她将心里毫无发泄之处的恨意一股脑的全部灌注的它的身上,若非有它,自己怎么回来到这样的一个是非颠倒、癫狂疯怪的陆离世界?若非有它,自己怎么会与孟九、孟行之乃至……子复有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瓜葛?!当她几乎要将它离手的瞬间,却又抓住了那即将脱手的链子,没有扔掉。她苦笑着,问它道:“人人都道你有倾世翻天之能,你可曾知道你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笑话罢了。水月,你的爱人不敢散尽家财抛弃名利地位与你相携百年之好,你又为什么愿意不离不弃的追随在他的身旁?你就不怨不恨么?”

    那水月璃仿佛有了灵犀般的发出了淡淡的荧光,犹如少女颜面上羞涩的光晕一般无二。骆雁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复揉了揉眼睛,再娶去看那水月璃的光晕却消失不见了。骆雁来自嘲的笑笑,怨自己有一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绮念,明明是来自现代的文明人居然还相信这个时代唬人的把戏。

    走着走着,骆雁来发现天色见晚,乡间炊烟四起袅袅娜娜的极为动人。百家灯火百家事,都融合在这缕缕炊烟之间,幸福、等待、满足……这些词语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场景里阐释的才最为完全透彻。

    她跳下牛背,动作被这美好的心情催化得更为轻快伶俐。她牵起那头青牛,慢慢朝着一家看起来干净整齐的人家走去。

    “请问,家里有人么?”她走到门口粗着嗓子问。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荆衣长相俊美、身材细瘦的青年男子缓缓的从屋子里走出来。骆雁来看见他走的姿势便看出他的腿是瘸的,可是那人的脸却容色俊美不凡,目光高洁,气质翩然不群,虽说衣着寒酸却难掩此人超群的气质。

    “大哥。”骆雁来一抱拳,少年气息十足:“这位大哥,小弟可否在此借住一晚。小弟告别家乡双亲出来游历增长见闻却不料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这天色已晚,不知大哥可否容小弟在此借宿一晚?”

    那人看见骆雁来不禁一愣眼里流动着说不出的情绪,似是惊讶却也含着惊喜,待对方好久才回缓过神来,他声音颤抖着问:“那么请问小哥,姓甚名谁?”

    骆雁来不禁一愣,她未料到这人会问她的姓名,她笑着报名:“小弟姓容名冲,那请问兄长高姓大名?”

    “承安然。”那人报了名收回目光,却在那一瞬间骆雁来并没有忽略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寂寥的悲伤。“你若在我的这里住的话就睡外间吧,这里只住了我一个男人家,不会打点家务,凌乱也是难免的,莫要见怪。”

    承安然?骆雁来仿佛对这个名字有那么点子熟悉,却有说不出是在那里听到过的。承安然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她不再多想,一揖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承安然忽然被她的这句话惊得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化似的目不转睛。骆雁来感到了眼前人身上透露出的极其料峭孤绝的气质却也感到了他待自己时的亲切温暖。

    “承……大哥……小弟有什么得罪之处么?”

    承安然收起了那仿佛浓得化不开的凄怆目光,嘴边挂起淡淡的微笑:“没有,是我莽撞了。小兄弟长得非常像我的一位亲人,我曾经片寻不着的人,可当我找到了她之后却成为天人永隔。生离者苦,死别者苦,而我确尝尽了这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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