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章 风波再起
诺敏早晨上班迟到一刻钟，车间主任站在门口，阴沉着黑脸，张口欲发作，诺敏轻声叫“主任”，把头一低，双手搓弄工作服，不知该进该退。阿健见状连忙递给主任一根烟，拉他到吸烟室聊天，替诺敏解了围，示意她赶紧回岗位。干部们走出办公室，一早例行公事查岗，单位到了大忙季节，后厂区内车水马龙，顾客络绎不绝，一切工作围绕着夏季生产展开，劳动纪律三申五令，谁触犯扣谁奖金。
“你怎么搞的？这几天抓劳动纪律，你怎么又迟到了？你这是往枪口上撞啊！幸亏刚才查岗的不是科长，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我，我……也没办法，上班时间快到了，他奶奶还没回家，我只有把承诺扔在家里，先来上班了。”“这样可不行，你把小孩子一个人扔家里，不安全。”诺敏急得眼泪快出来了。“他奶奶答应在我上班之前回来，我左等右等她总不回家，我只好急着来上班了，临走前请了邻居照看他。”“你脸色这么差，哪儿不舒服？”“没什么，昨夜没睡好觉，是不是眼睛有点浮肿。”“你这样真叫人担心，长期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怎么不找个保姆带小孩？”“我就拿这点工资，怎么够得上用保姆？”“叫承以墨拿钱出来找保姆，养家糊口是他应尽的责任，他在外面打工，不就是为了让你娘儿俩过上好日子吗？”说到气急处，阿健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眉毛倒竖，虎虎生威。“他在外面人也很辛苦，再说了，他的钱还不是我的钱？我们要攒钱买房子。他在外面也不会乱花钱。”“说到他，你心疼了？”阿健见诺敏如此护短，哭笑不得，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有问题喜欢自己扛着，有苦也不说，嫁个男人是让他疼的，你看你这样子多憔悴，既当爹又当妈的，自己过得这么辛苦，说话还护着他……”
阿健泡了杯热茶，递到诺敏手中，诺敏低头喝口茶，感激地看一眼阿健，内心暗自感动。几片新茶在茶杯中舒展开来，翠绿欲滴，热气袅袅往上浮升，心事随着眼泪熏上来，抑制不住往杯里落：昨晚打以墨手机，手机一直关着，早晨再打给他，他说工作忙着呢？寥寥数语，完全不耐烦的口气，诺敏搁下电话，咽回好多想说的话。这种情形有过好几回，自己在家辛苦，以墨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作妻子的关照他当心身体，别累着。
孩子的每一步成长，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到会唱儿歌，都凝聚着母亲的心血。孩子见风长，慢慢拉扯着，承诺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承诺乖巧懂事，不过分依赖大人，诺敏业余时间自学中文，儿子抱在膝盖上看书学习。因素英常住老史家不归，诺敏为了照顾好儿子，上班把承诺带在身边，车间机器设备众多，禁止穿裙子和带小孩，干部知道她有难处，睁只眼闭只眼，关照她负责好小孩安全。锅炉房源源不断输送蒸汽，车间夏天高温达60度，蒸汽袅袅像蒸桑拿，冬夜零下七八度，车间内四处窜风，设备24小时运转，轰轰作响，说话基本靠吼。诺敏在恶劣的生产环境中，艰难地生存。这天诺敏上早班，从家出发时，把儿子承诺带在身边，八点过后，机器突然发生故障，一个环节故障，会引起生产设备的连锁反应，必须马上叫停。通话机失灵，诺敏丢下儿子，反复关照他“不要动，别乱跑，这里有电，到处是机器，机器坏了，妈妈要叫人来修，你就坐在椅子上，别到处乱摸，”急身跑到楼下联系好工作，一路小跑回来，承诺乖乖坐着一动不动。诺敏想起这，就心有余悸，觉得愧对儿子。将不懂事的小孩独自丢下，万一小孩好奇到处触摸，手摸到轰隆运转的机器里，后果不敢设想。
诺敏想不明白，跟阿健闲聊提起这事儿，"我对婆婆那么好，经常给她钱，过时过节买礼品给她，对她很敬重，为什么她还经常去丁老头那里，不安份守己在家带孙子？”阿健冲她挤眉弄眼，坏坏地一笑：“关键是老头能带给她温暖，少年夫妻老来伴，而你不能带给她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诺敏闻言如醐醍灌顶，茅塞顿开。庄邻每每见到素英回家，都夸她好福气，诺敏这个媳妇，对她比女儿还孝顺，素英开心地笑，露出嘴里的两颗金牙。
诺敏在家复习找纸笔，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协议书，红纸黑字，声明承以书在老家拥有一间房，有居住权，产权归承以墨所有，落款处是以书以墨的签名。春花得寸进尺，出尔反尔，瞒着诺敏搞鬼名堂，气得她浑身发抖，把分家书撕得粉碎，心中暗暗叫苦：以墨啊以墨，这件事你为啥不跟我商量，难道你不知道我并非那小气之人，我并不反对春花回家来住，我是怕她回来无事生非，无风掀起三尺浪，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哪是她的对手呀。你这样做真是自找麻烦。
整整三年，以书夫妻俩没回老家。越兰过６０岁生日请客，以书和春花回家吃酒，三过家门而不入。清明，承以书携妻带子回来祭祖，烧完火纸磕过头，家庭气氛有点紧张，空气中隐含着一种嗅得出来的敌意，春花在饭桌上摔摔打打，肆无忌惮大声说笑，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诺敏心里不舒服，隐忍着吃完饭，帮素英收拾碗筷，消化胃里的块垒，早早回房午休。农历七月半这天，农村家家户户郑重其事忙饭做菜，春花抢在诺敏下班之前祭祖，没等诺敏回家就开饭。诺敏回来时，饭已吃了一半，桌上杯盘狼藉。春花一家走后，诺敏泣不成声问素英：“就因为我结婚那晚闹得不愉快，以书和春花三年来不回老家，现在怎么回家了？”“清明哪个不回家烧祖宗？人家在上海南京工作，还乘车赶回家祭祖，他们靠近家，四五里路，还不家来敬祖宗吗？”“三年了，他们都没回家，上次越兰过６０岁生日，请他们回老家吃饭，他们在家门口走来走去，我叫以书进门喝茶，以书都不肯进家门。以前不是交待后房产全归我们，怎么又写了一份分家书。”“哎呦，你不晓得，一天晚上，春花陡然头疼得要命，到医院看不出个名堂，什么关目都做过了，头疼就是止不住。后来找懂阴阳的人看，说承家一个单身老祖宗，在阴曹地府缺钱用，来摸春花的头，要后代多烧纸钱给他。春花就用筷子蘸水，烧了十几张纸，筷子站起来了。逢到鬼节，他们一家在街上商品楼底下烧火纸，祖宗收不到冥票钱，要到老家祭祖烧火纸，祖宗们才能收到钱，就重立一份协议书，写明老家有房子，才能在祖宗面前见效。”“这不是明摆着自欺欺人吗？”“哎，算了，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你就让他们。”“你有两房儿子，以墨长期不在家，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祭祖宗？她倒知道敬重鬼节，她是你的儿媳妇，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媳妇？”素英掏出手绢擦擦眼睛，老泪越擦越多：“春花今儿个家来得早，到家就拿碗筷摆桌子，我让她等你回来一起祭祖宗不迟，她说店里忙走不开，要早点开饭早点吃完走路，说你们这房由承诺做个小代表就行了，我拦也拦不住，你让我这老太婆怎么说？要你爸爸在世，也不会这样……”素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数落起承老师在世时的陈年烂芝麻，说得诺敏心也软了，反过来柔声劝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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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健泡了杯热茶，递到诺敏手中，诺敏低头喝口茶，感激地看一眼阿健，内心暗自感动。几片新茶在茶杯中舒展开来，翠绿欲滴，热气袅袅往上浮升，心事随着眼泪熏上来，抑制不住往杯里落：昨晚打以墨手机，手机一直关着，早晨再打给他，他说工作忙着呢？寥寥数语，完全不耐烦的口气，诺敏搁下电话，咽回好多想说的话。这种情形有过好几回，自己在家辛苦，以墨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作妻子的关照他当心身体，别累着。
孩子的每一步成长，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到会唱儿歌，都凝聚着母亲的心血。孩子见风长，慢慢拉扯着，承诺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承诺乖巧懂事，不过分依赖大人，诺敏业余时间自学中文，儿子抱在膝盖上看书学习。因素英常住老史家不归，诺敏为了照顾好儿子，上班把承诺带在身边，车间机器设备众多，禁止穿裙子和带小孩，干部知道她有难处，睁只眼闭只眼，关照她负责好小孩安全。锅炉房源源不断输送蒸汽，车间夏天高温达60度，蒸汽袅袅像蒸桑拿，冬夜零下七八度，车间内四处窜风，设备24小时运转，轰轰作响，说话基本靠吼。诺敏在恶劣的生产环境中，艰难地生存。这天诺敏上早班，从家出发时，把儿子承诺带在身边，八点过后，机器突然发生故障，一个环节故障，会引起生产设备的连锁反应，必须马上叫停。通话机失灵，诺敏丢下儿子，反复关照他“不要动，别乱跑，这里有电，到处是机器，机器坏了，妈妈要叫人来修，你就坐在椅子上，别到处乱摸，”急身跑到楼下联系好工作，一路小跑回来，承诺乖乖坐着一动不动。诺敏想起这，就心有余悸，觉得愧对儿子。将不懂事的小孩独自丢下，万一小孩好奇到处触摸，手摸到轰隆运转的机器里，后果不敢设想。
诺敏想不明白，跟阿健闲聊提起这事儿，"我对婆婆那么好，经常给她钱，过时过节买礼品给她，对她很敬重，为什么她还经常去丁老头那里，不安份守己在家带孙子？”阿健冲她挤眉弄眼，坏坏地一笑：“关键是老头能带给她温暖，少年夫妻老来伴，而你不能带给她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诺敏闻言如醐醍灌顶，茅塞顿开。庄邻每每见到素英回家，都夸她好福气，诺敏这个媳妇，对她比女儿还孝顺，素英开心地笑，露出嘴里的两颗金牙。
诺敏在家复习找纸笔，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协议书，红纸黑字，声明承以书在老家拥有一间房，有居住权，产权归承以墨所有，落款处是以书以墨的签名。春花得寸进尺，出尔反尔，瞒着诺敏搞鬼名堂，气得她浑身发抖，把分家书撕得粉碎，心中暗暗叫苦：以墨啊以墨，这件事你为啥不跟我商量，难道你不知道我并非那小气之人，我并不反对春花回家来住，我是怕她回来无事生非，无风掀起三尺浪，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哪是她的对手呀。你这样做真是自找麻烦。
整整三年，以书夫妻俩没回老家。越兰过６０岁生日请客，以书和春花回家吃酒，三过家门而不入。清明，承以书携妻带子回来祭祖，烧完火纸磕过头，家庭气氛有点紧张，空气中隐含着一种嗅得出来的敌意，春花在饭桌上摔摔打打，肆无忌惮大声说笑，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诺敏心里不舒服，隐忍着吃完饭，帮素英收拾碗筷，消化胃里的块垒，早早回房午休。农历七月半这天，农村家家户户郑重其事忙饭做菜，春花抢在诺敏下班之前祭祖，没等诺敏回家就开饭。诺敏回来时，饭已吃了一半，桌上杯盘狼藉。春花一家走后，诺敏泣不成声问素英：“就因为我结婚那晚闹得不愉快，以书和春花三年来不回老家，现在怎么回家了？”“清明哪个不回家烧祖宗？人家在上海南京工作，还乘车赶回家祭祖，他们靠近家，四五里路，还不家来敬祖宗吗？”“三年了，他们都没回家，上次越兰过６０岁生日，请他们回老家吃饭，他们在家门口走来走去，我叫以书进门喝茶，以书都不肯进家门。以前不是交待后房产全归我们，怎么又写了一份分家书。”“哎呦，你不晓得，一天晚上，春花陡然头疼得要命，到医院看不出个名堂，什么关目都做过了，头疼就是止不住。后来找懂阴阳的人看，说承家一个单身老祖宗，在阴曹地府缺钱用，来摸春花的头，要后代多烧纸钱给他。春花就用筷子蘸水，烧了十几张纸，筷子站起来了。逢到鬼节，他们一家在街上商品楼底下烧火纸，祖宗收不到冥票钱，要到老家祭祖烧火纸，祖宗们才能收到钱，就重立一份协议书，写明老家有房子，才能在祖宗面前见效。”“这不是明摆着自欺欺人吗？”“哎，算了，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你就让他们。”“你有两房儿子，以墨长期不在家，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祭祖宗？她倒知道敬重鬼节，她是你的儿媳妇，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媳妇？”素英掏出手绢擦擦眼睛，老泪越擦越多：“春花今儿个家来得早，到家就拿碗筷摆桌子，我让她等你回来一起祭祖宗不迟，她说店里忙走不开，要早点开饭早点吃完走路，说你们这房由承诺做个小代表就行了，我拦也拦不住，你让我这老太婆怎么说？要你爸爸在世，也不会这样……”素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数落起承老师在世时的陈年烂芝麻，说得诺敏心也软了，反过来柔声劝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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