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少年伤逝
时光追溯到1989年，这是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夜，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号，和着少年承以墨的呜咽声。黑漆漆的病房里，父亲的指尖在承以墨手中渐渐冰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巨大的恐怖感笼罩着少年的心，夜间气温突降到零下，寒风怒吼了一夜，震得玻璃窗咯咯作响。窗外路灯照在病床前，照得墙壁一片惨白。
拖拉机车轮从承父腹部压过去，父亲没有丝毫外伤，面色如灰，五脏六腑已被碾碎，呼吸困难，戴着氧气罩，早就说不出话来。承父送到医院急救时，母承素英闻讯一路赶来，经不起这突然打击，在病床前晕厥过去，被送往另一间病房休息，后来被邻居搀回了家。父亲临终前，只有承以墨陪在他身边，父亲眼珠一动不动看着承以墨，眼神中有太多不舍，好像在恳求承以墨，承以墨明白父亲的意思：“……我快不行了，将不久于人世，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妈妈，今后家中的事情全靠你了，爸爸对不起你，不能跟你们在一起，没等到你长大成人，就扔下你们母子……”以墨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泣不成声：“爸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母亲，您就放心吧！”他把头深埋在父亲手中，心中无限悲痛，等抬起头来，父亲气若游丝，眼神逐渐涣散，半个钟头后，心有不甘地睁着双眼咽了气。承以墨伸手为父亲合上眼皮，知道父亲永远离开人世，离开自己。而自己，刚过完18岁的生日。以墨眼中的泪又涌出来，他嗓子干哑，四肢麻木，浑身打颤，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里一直传到体外。 他清晰地记得，今天下午，自己跟女朋友诺敏在一起聊天，初恋的感觉既微妙又甜蜜，阳光洒在脚下，初冬的午后温暖而美好。邻居的到来，带给他一个坏消息，打破了这短暂的甜蜜：“小承，你快回去，你爸爸被车撞了，现在正送往医院，你快点去医院……”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风云突变，像在预示着什么，平地里刮起几阵风，天上阴云密布，冬季已经来临了。
承以书从吉林乘火车连夜往家赶，一路上悲痛难抑，到了村口，老远听见丧乐呜呜啦啦地吹，家门口搭起了丧棚，幡影憧憧，门上贴着白纸，顿感五内俱焚，全身虚脱，脚下踉跄，紧赶到家，拨开人群，一脚跨进家门，把沉重的行李包一掼，跪倒在父亲灵前失声痛哭。兄弟俩在父亲灵前守了一夜，亲朋好友帮忙办了后事，父亲入土为安，哥哥带着未婚妻回来奔丧。在此之前，父亲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做亲看三代，那女的娘家是当地有名的泼辣户，承老师生前，以书一直不敢带她回家，父亲死后，这才光明正大带她进门，名正言顺来披麻戴孝。
这起交通事件发生在村口，老承生前在乡村小学教书，眼睛高度近视，体弱多病，有着30年的教龄，文教局为照顾他，把他调到小镇上做文事工作，只等一纸调令下来，下个月就可以转为公办教师涨工资，然而，阴差阳错，万事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在承老师转正的前一天晚上，归心似箭的他在下班途中，骑车至村口小店，眼看拐个弯前行200米即可到家，一辆大型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突急急驶来，与承老师的自行车迎面相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发生了惨案，自行车被撞飞进路边沟里，眼镜碾压成碎片。究其原因，也不完全是拖拉机手的责任，承老师眼睛高度近视，躲避不及。事情摆到了谈判桌上，几经交峰，肇事者同意作出相应赔偿，拿出两万多块钱，很有诚意地提出，愿意把自家女儿给承家做媳妇，冤家结亲家，两家并一家，以示和好。众人都说此主意妙不可言。
以墨不同意大人的看法，他心中早就有个心爱的姑娘——诺敏，诺敏是个城里女孩，两人年纪还小，家人不同意两人来往。家庭遭此变故，承以墨越发自卑悲切：从小最喜欢我的人是父亲，母亲偏爱哥哥以书，一直不太重视我。现在失去父亲的庇护，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坠坠，从半空中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没想，这天晚上，小敏找上门了。当时，承家坐满了亲朋好友，大家议论着这桩飞来横祸，对承老师的英年早逝，你一言我一语，表示悲恸惋惜。以墨突然打开家门，对满屋子的人说：“我出去一下。”家人看他神情奇怪，跟在后面往外看，外面除了一只猫在悄悄走动，什么也没有。以墨凭着少年的多情敏感，感觉到小敏姑娘在附近呼唤，与自己呼吸相连。他走上堤坡，星月暗淡，四周一片墨黑，什么也没有，正欲失望离去，突听不远处一声低唤“以墨”。承以墨心头一荡，停住脚步，抬眼望去，仔细辨认了一阵，才见不远处堤坡上，有条纤细的人影，身轻如燕，穿着黑衣黑裤。“诺敏，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父亲去世了，心里很担忧，想来看望你，大白天人多眼杂，又怕村里人捕风捉影，扯出许多故事，不敢过来探望。到了晚上，我到底不放心，怕你受不起这种打击，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只看你一眼就回家。走到你家院外，听见屋里人声嘈杂，不好推门进去，就在心底低唤你，没想到你听见了。”“也许真有第六感官存在，别人都听不见，惟独我听见你唤我，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两人走在乡村小路上，不知不觉离开村庄，向黑幕深处走去。许久，小敏才开口打破沉默，用学到的书本知识和尚嫌稚嫩的语言来安慰以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太伤心了，请顺便节哀……你也是个18岁的男子汉了，日后家里生活需要你来扛，你应该想想今后的打算，今后走什么样的道路……”提到往后的打算，以墨的心一阵抽搐，父亲去世，家中的顶梁柱塌了，往后跟母亲的日子该怎么过？18岁的以墨承受着亡父之痛，性情大变，不再跟过去一样喜欢说笑，眼中多了几分忧郁之色。他明白自己一个农家子弟，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好3亩3分田，这辈子别想跳出农门，与小敏的差距越来越大，虽然心爱的姑娘近在眼前，以墨却不敢轻易示爱，他自知家境贫寒，对这段感情不存任何妄想。想不到小敏姑娘情深意重，非但不弃，还放下身价来看望自己，以墨除了感动，还能说些什么呢？两个人在一棵歪脖子苦楝树下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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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墨不同意大人的看法，他心中早就有个心爱的姑娘——诺敏，诺敏是个城里女孩，两人年纪还小，家人不同意两人来往。家庭遭此变故，承以墨越发自卑悲切：从小最喜欢我的人是父亲，母亲偏爱哥哥以书，一直不太重视我。现在失去父亲的庇护，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坠坠，从半空中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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