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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钢铁

    埋完瞎老汉以后,村里开始了大炼钢铁。

    大炼钢铁的前一天,队长家门口的钟声急得像下冷子一样“当、当”地响了起来。自从加入了人民公社吃起了大食堂后,队长就敲钟敲上了瘾,村里有个鸡毛蒜皮的事他也要敲钟开会。这钟成了他的嘴巴,只要村里的人听见钟响了就知道是他在叫他们了。队长这次敲钟是有大事要急着村里人宣布,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他站到碌碡上喊起来:

    “咱们迷失沟的群众注意了,都把耳朵支起来听好了……咱们村从今日个起要开始大炼钢铁了……国家的钢铁现在不够用,咱们公社咱们村都要大炼钢铁支援国家……”

    队长形象地对开会的村里人说:“这钢铁就好比是咱们碗里的饭,咱们麻袋里的粮食,咱们身上的力气……国家现在钢铁不够用了,这就好比国家没有粮食没有饭吃了……国家没有力气没有饭吃就会饿死,咱们都是国家身上的皮毛,国家死了咱们也就跟着死了……”

    听队长这么一说,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队长庄严地看着面前乱纷纷的人群,挥着拳头说:“咱们迷失沟的人,你们吃着国家的饭,你们说能不能让国家饿死?”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不能让国家死……不能让国家没有饭吃……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把家里的盆子拿出来,交给国家炼铁去,让国家也有饭吃!”

    队长干咳了几声后说道:“知道这铁对国家有多重要吗?咱们犁地用的铧,种地用的镢,咱们洗脸的盆子,那一样不是国家用铁造出来的?只要国家有了铁国家有了力气,以后咱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咱们眼下还是社会主义,等将来国家的铁多了,咱们就到共产主义了,往后你们个个都能活在天堂里。”队长说这话时也许没想到,他的大炼钢铁真得把迷失沟人送上了“天堂”。

    队长四下里看了看接着说道:“咱们迷失沟的群众,你们说现在的日子过得美不美?”

    “美!”

    “过得比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们还要美!”

    “这日子过得比县太爷还要舒坦。”

    队长笑了笑说:“咱们要是到了共产主义社会,这日子就是让你们想,你们也想不出来有多美……以后是‘犁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人群里像炸了窝嗡嗡地吵嚷起来:

    “队长,犁地不用牛咋犁呀,难道要我们驾着狗去犁地呀?”

    “队长,点灯不用油咋点呀?”

    “队长,啥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你们先别吵,听我细细给你们说”队长拉下头上的毛巾抹了抹满脸的汗说道:“犁地不用牛,不是说要你们驾着狗去犁地,也不是让几个后生在前面拽着拉犁当牛使,是用拖拉机犁!知道啥是拖拉机吗?”

    队长梗着脖子看了看面前坐着的几个后生,几个后生全都摇着头说:“不知道。”

    村里的后生们小时候都见过日本人的飞机、汽车和大炮,却没有看见过拖拉机,他们不知道拖拉机长得啥样子。

    队长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摸出一分钱纸币拿在手里说:“你们没见过拖拉机,总见过这钱上的汽车吧?咱村里小的没有见过汽车,老的总见过日本人的汽车吧。这拖拉机就跟汽车差不多,将来就在这家伙屁股后面拴张犁,让它来给咱们犁地……”

    队长的话让村里的后生们目瞪口呆,他们个个吃惊地张着大嘴巴说:“要真是这样还不如驾着牛来犁,这家伙肯定没有牛听话……”

    队长生气地说:“没见过大世面,你们球也不懂?这家伙要它走它就走要它停它就停,力气比牛大多了……”

    几个后生嘿嘿笑着不再说话了,队长故弄玄虚地瞅了他们一眼说道:“知道点灯为啥不用油吗?知道啥是电灯电话吗?将来咱们点灯不再用油了,用的是电!这种灯不怕风吹,你就是可着劲的用嘴吹也吹不灭。这电话吗,就是我在我家里说话,你在你家里就能听得到,省下咱们跑腿了……”

    队长说完后拾起脚下放着的铁捶子,在钟上“邦、邦”地敲了两下然后说道:“我今日个说的这些都离不开钢铁,有了钢铁这些东西才能造的出来……咱们村是模范村,公社要在咱们村搞炼钢示范点。明日个有皂荚沟、卧马庄好几个村的后生来咱们村建高炉炼铁,你们要好好的对待这些外村来的后生们……”

    听队长说娘家村的后生们要来村里炼铁,梅女的心里像打起了鼓 “砰、砰”地跳动着。俊生到时候会不会来,自从她嫁过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变了模样没有,见了面还能不能认出来……

    牛犊拉着马驹的手嘻嘻笑着从院子里跑进来对梅女说:“娘,你看马驹的小鸡鸡没了,让狗咬着吃了……”

    梅女拔开马驹的开裆裤看了看惊叫着:“马驹,你的小鸡鸡呢?”

    马驹夹着腿装做伤心的样子,两只手擦着眼睛说:“娘,我的小鸡鸡让狗吃了,我变成妮子了……”

    梅女把马驹的腿扳开来,一下子看到了他的小鸡鸡。梅女心里一紧想起了俊生,这是他小时候常在她面前玩的把戏。梅女生气地在马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说:“是谁教你的这些鬼把戏?”

    牛犊和马驹嘻嘻地笑着,指了指院门口说:“是一个高高的黑黑的生巴人教的,他还给了我几颗糖吃。”

    牛犊和马驹说着,从包里掏出糖来让梅女看。梅女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糖,知道他俩没有骗她。她朝院门外瞅了瞅,看到俊生正站在院门口冲她笑着。俊生这几年变得梅女都快认不出来了,他的个子长得比以前足足高了一个头,脸上的楞角分明的轮廓像被刀刻出来样明显。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她熟悉的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看人时还是那样地有神。俊生看到梅女愣在那儿回不过神来,他笑着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墙根下说:

    “梅女,我是到你们村子来炼铁的。”

    梅女一直想着她和俊生小时候的事情,都忘了叫他回家里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头说:“你快进来呀!”

    梅女把俊生的包袱从墙根里提回来放到椅子上说:“咱村里,还有谁来了?”

    俊生说:“咱村的后生来了不少,有十七八个。”

    梅女给俊生倒了碗滚水放在桌子上,俊生用手推了推客气地说:“我不渴,刚在你们的食堂里喝过水。”

    俊生在梅女的窑里四下里看了看说:“你家里拾缀得真干净,屋里的家俱真多。”

    梅女红着脸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我嫁过来时做好的。”

    俊生和以前比起来开朗了许多,变得能说能笑,他看到梅女一说话就红着脸,开着玩笑说:“你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老了,头上都有白头发了。”梅女指了指牛犊和马驹说:“娃娃都这么大了!你的娃娃有多大了?”

    俊生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没婆娘呢,哪来的娃娃!你爹死后,过了三四年我爹也死了。我现在是案板上的擀面杖——光棍一条,自个儿吃饱了全家都不饿!”

    梅女尴尬地说:“你咋还没娶上婆娘?”

    俊生苦笑着说:“我家里的情况你有不是不知道,穷呗!前几年挣的全顾了我爹,这几年挣的又还了债。”

    俊生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院门口说道:“梅女,你婆婆和队长他们快回来了。队长把咱村来的人全安排到你家里来住,他说一来你家里有地方,二来你娘家也是咱皂荚沟的,住到一个院子里有话说。”

    听说娘家村的后生们都要住到这个院子里,梅女高兴地说:“我等一会就去把地方拾缀出来。”

    牛犊和马驹围在梅女的腿边听娘说话,牛犊嘴里含着糖对俊生说:“叔叔,你还有没有糖让我娘也吃一个,我娘她还没吃上糖呢/”

    梅女听了牛犊的话后脸唰的一下红了,俊生装做没看见,他像耍把戏一样把两只手捂起来,在牛犊面前晃来晃去地说:

    “你猜猜,糖来了没有?”

    牛犊摸着俊生的手,把他的手扳开来说:“娘,你看糖真得来了。”

    梅女拍了一下牛犊的脖子,生气地说:“大人说话碎娃娃不要插嘴。”

    牛犊一把抓过俊生手里的糖,剥开纸来往马驹和梅女嘴里各塞了一颗,剩下的他全装进了自己的裤包里。俊生摸了摸牛犊和马驹的头,叹了口气对梅女说:“你家里的事情我听队长说了,娃他爹也是个苦命的人哪!”

    一提起二娃,梅女哽咽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他爹,可是个好人呀!你说,他咋就这么去了……”

    俊生叹着气说:“老天爷不长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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