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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婆婆

    收音机风波过后不久,梅女开始渐渐地对二娃亲热起来,可就是忍受不了他的那两道绿鼻涕。二娃的两道绿鼻涕是与生俱来的,挥之去抹之不掉,如影相随地陪伴了二娃一生。梅女最忍受不了是二娃坐在她旁边吃饭,她见着了就觉得恶心。二娃坐在梅女身旁的板凳上,端着碗呼呼地往嘴里拔拉着饭。二娃吃饭时头埋在碗里,远远地看上去像上脖子上长了一只碗。二娃并不饿,可他吃起饭来却是飞快。梅女一碗还没吃完,二娃已呼呼地吃了三碗下去。

    牛曾氏看着二娃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痛地说:“二娃,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二娃吃起饭来顾不得抬头,顾不得说话,顾不得擦一擦脸上滚滚的汗珠。二娃埋头吃饭时着急的样子,就像一只饿了三天的猪,嘴拍得跟锣鼓样啪、啪的直响。二娃的腮帮子鼓得像是塞进去了几个鸡蛋,吃上几口就把脖子仰起来,翻着眼珠子瞪着窑顶咕得一声,再把喉咙里憋着的饭食咽下去。脸上的汗珠子和鼻涕全流进了碗里,二娃还是顾不得擦一下,继续呼呼地往嘴里拔拉着饭。梅女瞅着二娃吃饭时的恶心样子,忍不住走到窑门外“咯”得一声把刚才吃进去的全吐了出来。牛曾氏在窑里听见了,放下手里的碗跑出来,一只手扶着梅女的胳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梅女的背,悄悄地问道:

    “是不是有了?”

    梅女知道婆婆误会了,着急地说:“娘,还没呢?”

    看着梅女食不甘味的样子,牛曾氏固执地认为梅女是怀上娃娃了。她笑着乜了梅女一眼说:

    “看把你脸红的,这点事还能瞒过当娘的,娘也是过来人……”

    牛曾氏回到窑里,用手捅了捅二娃的背高兴地说:“你就要当爹了……往后得把婆娘伺候好点儿……”

    二娃站起来一脸不解地说:“娘,我要给谁当爹了……”

    “当然是给你儿子当爹了,你还能当谁的爹……”

    “娘,我有儿子了,儿子在哪达?”

    牛曾氏没好气地说:“我的憨娃呀,你儿子还在婆娘的肚子哩……”

    梅女回到窑里,牛曾氏亲热地在梅女肚子上摸了摸后,大呼小叫地说:“哎呀呀,这小乖乖踢了我一脚,还没出来就知道踢我了,我看长大了准和二娃一个样,又是个讨债鬼……”

    梅女红着脸说:“娘……还早着呢……”

    “还早啥呀……瞅瞅你这身架子,我做娘的就知道,怀上有一两个月了……”

    牛曾氏殷勤地把梅女扶到炕上,对二娃说:“你快吃,吃完了到大窝村去买几斤葡萄回来,这几天有新鲜的葡萄下架了……”

    牛富海不知在哪个家户里喝多了,回来时趔趔趄趄地走在院子里。牛曾氏看见了,气得跑到院子里用手指顶着牛富海的头说:

    “你死到哪达去了……还知道回来……用你的时候,跑得连个影子也没有……瞅瞅你喝成啥样子了,在谁家灌了壶猫尿……。”

    牛曾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戳着牛富海的头,把牛富海的头戳得东倒西歪的。牛曾氏今日个太高兴了,知道要当奶奶了她开始得意起来,像训斥一个碎娃娃样训斥着牛富海。梅女看见公公被婆婆欺负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出来。牛富海推开牛曾氏的手说:

    “你别……别这样……娃他婆娘全看到了……”

    牛曾氏心疼地骂着牛富海:“知道丢人你还喝……看你以后还喝不……”

    牛富海像堆烂泥样坐在椅子上,醉熏熏地对牛曾氏说:“我喝酒有正经事哩,村长叫我在外面给他娃娃找个活干干。他娃老大不小了,庄稼活不愿意干,强扭着要到外面找事做。”

    牛曾氏说:“你应下他啦?”

    牛富海说:“应下啦!”

    牛曾氏恼怒地说:“你管这些闲事干啥!”

    晌午里,牛富海到村里和瞎老汉谝闲,看到村长挑着水桶蹒跚着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当村长走近后,牛富海才认出他来。看着村长苍老的样子,牛富海大吃一惊,半年没见村长像是大病了一场,人一下子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的像个糟老头儿。人就像麦子,说熟就熟了。村长才四十刚出头,比牛富海还要小上几岁,如今熟得只剩了一把干骨头。而牛富海却和前些年在游击队时一个样,互身上下透着股精神气儿,一点也不显老。与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牛富海相比,村长显得苍老而有寒酸。一个在城里开车,一个在山沟里种地,两个人的日子当然没法比了。牛富海看着村长穷困潦倒的样子,不由地感叹着人生的无常和岁月的艰难。当年两个人在游击队打日本时,曾一起冒着枪林弹雨出生入死,那时候的村长是何当威风,双手持枪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与而今的村长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牛富海开车的手艺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村长人笨怎么也学不会。日本人走后,村长只好回到村里当了个头儿。

    村长和牛富海寒暄了几句后,就把他拉到家里两个人喝起酒来。村长最近正为他的娃娃邓郭兵的事犯愁,郭兵眼看着就到问婆娘的年龄了,这娃娃要手艺没手艺要苦肠没苦肠,庄稼活不愿意干,要是呆在村里,怕是将来要受栖惶。邓郭兵也是块没出息的料,和村里的二流子满仓搅在一起,整天游手好闲若事生非。村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下去娃娃一辈子就废了。他不想让娃娃再像他一样,一辈子在黄土里刨食吃。黄土吃人哪,人要是粘上黄土,几辈子都甩不掉。他想给娃娃在外面找个事做,能让娃娃吃上官家饭,他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为了能离开这条沟离开这块土地,他年轻的时候哭过闹过,没有用这才老实下来,他不能让娃娃再步他的后尘。他在这沟里钻了一辈子,知道庄稼人的难处。一年到头风吹日晒不说,连肚子也添不饱。庄稼人难哪,总不能让娃娃也做个庄稼人,让娃娃再在这沟里钻一辈子。他就这么一个娃娃,他要让他顶天立地,让他光宗耀祖,让他吃上官家饭。他一直苦于没有门路把娃娃送出去,这才想到了牛富海。村里这么多人,吃上官家饭的就牛富海一个人,风不吹雨不淋,月月还能见个百八十万的,他见了眼睛都馋。他想让娃娃跟着牛富海学开车,娃要是把这门手艺学会了,一辈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愁问不下个好婆娘。因为娃娃问婆娘的事,他整天地和屋里人为这事拌嘴。随便那个媒人上门来瞅瞅郭兵,没有一个不摇头的。这娃长得嫩皮细肉的,搭眼一瞅就不是做庄稼活的料子。要是娃娃有门手艺也还说得过去,将来受不了穷,可娃啥手艺也没学下。这种人,庄户人家称之为“绣花枕头”中看不可用。村长的意思是先让娃娃学门手艺,将来也好混碗饭吃,而邓郭氏却先要急着给娃娃找婆娘。一连说了好门亲事都砸了,村长和邓郭氏这才着急起来。当村长把意思向牛富海讲明后,牛富海想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村长看着牛富海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一扫多日里压抑在心头的晦气,把牛富海罐得天昏地暗。

    牛富海喝得差不多了,回到家里来准备小睡一会时,没想到遇到了婆娘牛曾氏的唠叨。牛富海把鞋脱掉准备上炕时,牛曾氏一把拉住他说:

    “去把院子里那只红公鸡抓起来杀掉。”

    牛富海不耐烦地说:“好好的杀鸡做啥?”

    牛曾氏高兴地说:“娃婆娘有喜了……”

    梅女红着脸说:“爹,你别听我娘胡说,还没呢。”

    听了梅女的话后,牛富海哈哈地大笑着说:“这话你娘当初也说过……”

    牛富海把杀好的鸡扔在院子里,挥着血淋淋的手对牛曾氏说:“快去烧一锅热水……”

    牛富海话音还没落,二娃窑里走了出来。阳光下牛富海那双粘满鲜血的手,像一面迎风召展的红旗在空气挥舞着,二娃看见后浑身哆嗦着“呀”的一声扑到牛曾氏的怀里,口齿不清地说:

    “娘,血……我怕……。”

    二娃翻着白眼嘴里吐着白沫,身子抽搐着倒在牛曾氏的怀里昏了过去。突然到来的这一切把梅女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二娃这个样子,不知道他犯了什么大病。牛曾氏哆哆嗦嗦地扶着二娃的肩膀,牛富海用那双粘满鸡血的手紧紧地掐着二娃的人中,嘴里大声地训斥着牛曾氏:

    “你知道二娃在家里,还让我杀鸡……你不知道他怕见到血呀……”

    牛曾氏知道闯下了大祸煞白着脸一声不吭,牛富海摇着二娃的肩膀,嘴里大叫着:

    “二娃……二娃……快醒醒……我是你爹,不是日本人……”

    过了一会儿,二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依次瞅了瞅牛富海、牛曾氏还有梅女后,他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想从地上站起来。他刚站起来,身子摇晃着又倒了下去。大病过后的二娃,身子还有点虚弱。牛曾氏和牛富海知道二娃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二娃扶到了窑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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