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舞文弄墨
从天而降的高手韩鼎仗着皮糙肉厚，倒是没受什么伤，“受伤”的是沈吉大总管。沈吉盯着头顶那个大洞发了大半天呆，才颤巍巍地挪动脚步去找工匠了，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望着远去的老家人背影，沈全想起了初见大管家时精瘦老头健步如飞的样子，不由对韩鼎埋怨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房顶弄这么大一个窟窿，把吉伯都气坏了。”
韩鼎揉着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开开眼界，你个臭小子也不说过来关心下你师兄，还在那里唠叨。”
沈全没动地方，沈士言却巴巴地凑到韩鼎面前，讨好地说道：“师兄，你刚才那是啥功夫啊，能教我么？”
“那叫穿云步。咦，你叫我什么来着，师兄？”韩鼎听三少爷跟着沈全这样称呼自己，端起架子说道：“师兄可不是你能叫的啊。”
沈士言随机应变改口道：“那我叫你高手怎么样？高手，你教教我吧，学了你这武功，以后再打架谁还追的上我呀。”他也不想想，自己真要学了这功夫，谁还敢和他打架啊？
欣然戴上沈士言送的高帽子，高手韩鼎拿腔作调道：“教你嘛，也不是不行，这个，你先给我捏捏肩膀。”三少爷有求于人，依言伸出一双小手在胖老头的肩膀上就是一通揉捏。韩鼎被伺候得蛮舒服，一脸享受地样子，继续提要求道：“再捏捏脖子。”
沈士言双手上移，苦寻半天，却发现韩鼎貌似没脖子，呃，主要是下巴数量太多了，足足有四个。他小声道：“高手，你脖子在哪呢？”这一句话，把本着一张脸在一边看戏的沈全给逗乐了。
韩鼎好没面子，不过见沈士言态度还算恭谨，便说道：“算了，别捏了，我刚才只是在考验你够不够尊师重道。你不是想习武么，正好沈全也要开始练功了，你俩一起去找元彪吧，让他教你们。”说完又自语道：“不服老不行啊，我这把老骨头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得回去躺会去。”边晃晃悠悠地走了。
“你巴结他做什么，我师兄那人一点儿都不靠谱。”沈全对韩鼎的了解远非沈士言能比，可谓是一语中的。
不过沈士言却被“习武”二字冲昏了头脑，误解了沈全的意思，他朝沈全露出谄媚的笑容，伸出一双“魔爪”说道：“四弟，那我巴结你好了。你肩膀困不困，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巴结我更没用。”沈全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殷勤的三哥，结果却没能逃脱魔爪，他边躲闪边鬼叫道：“别挠我啊，我怕痒，哈哈哈……”
————————————————————
这弟兄俩，一见面就是鸡飞狗跳。闹了好大一会功夫，沈全求饶道：“三哥饶了我吧，我认输了。咱还得去找元彪呢。”
沈士言恋恋不舍地收回“魔爪”说道：“就是，光顾着闹腾了，差点误了正事，快走吧。”说话间，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沈全只好拔脚追赶。
等两人到了东花厅元彪歇息的房间，沈士言门也没敲便冲了进去，结果元彪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两人正有些茫然，发现元彪从外面回来了，大冷天的居然是满头大汗，衣服都快湿透了。沈全说道：“元彪，你又练功去了？我们正要找你去呢，有要紧事。”
元彪边擦汗边说道：“啥要紧事啊？俺刚帮厨房劈了些柴禾，这浑身汗兮兮的，等俺擦擦再说啊。”
“你没练功去啊，咋劈上柴了？”快嘴沈士言问道。
元彪有些郁闷道：“俺这不是闲得慌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总得找点事儿做啊。”可不是么，几天下来，元彪除了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的晨练外，硬是要干耗一天。元彪只好满院子溜达找事干，这才去帮厨房劈柴，两天下来，劈的柴禾都快把柴房堆满了。
“嘿嘿，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不是闲得慌么，正好送你个美差，韩师兄让我们兄弟俩找你习武来了。怎么样，欢迎不？”沈全抢着说道。
“欢迎倒是欢迎。”元彪波澜不惊的态度出乎二人的意料，他接下的的话更是兜头给兄弟俩泼了盆冷水……
“你胳膊大好了么？”
“呃，倒是不疼了，不过稍微有点使不上劲。”沈全泄气道。
“那就胳膊好了再说。”
“你不用上学了么？”
“我后天就放假了。”沈士言雀跃道。
“那就放假了再说。”
沈全和沈士言两人兴致勃勃而来，闷闷不乐而去，两人最后商量出个结论，那就是：元彪实在是太喜欢劈柴这项工作了！
————————————————————
清亮的月光从前厅房顶那个大洞直射而下，沈全陪着三哥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月光晚餐。其实应该是沈士言陪沈全才对，也不知道沈全刚吃的那四十多个包子仙踪何在，反正这顿饭他吃得比三哥还多。
两人回了房间，还是不免有些郁郁寡欢，沈士言垂头丧气地说道：“哎，明天还得去熬一整天，一整天呐！”沈全听了一歪嘴，嘟囔道：“你不过一天而已，我这胳膊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好利索呢？哎！”沈全说着说着一声长叹，沈士言在一边摇头晃脑道：“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每逢佳节倍思亲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对天涯沦落人正惺惺相惜间，一天被折磨得竟有些见老的沈吉来了，却是叫沈全收拾东西，搬去隔壁的房间住。这下，沈士言急了，不满道：”四弟，你还生三哥的气啊，干吗要搬出去呢，三哥保证睡觉的时候老实点还不成么？”说话间，竟两眼含泪，搞得和生死离别似地。
沈全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每天背着三哥偷偷摸摸地修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拉住三哥衣袖道：“三哥，我哪有那么多的气好生，我这不是，这不是……”灵机一动，鬼使神差般附耳在沈士言耳边说道：“我今天尿床了……”
这个理由果然极具杀伤力，沈士言愣了，然后是一通狂笑，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手指沈全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后半句话却被沈全硬塞回了嘴巴。沈士言见沈全真有点急了，捂着嘴巴笑道：“好，我不说就是，哈哈。”
沈全这才意识到，主动把小辫子送给心直口快的三哥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不过三哥总算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沈全把自己的东西放到隔壁房间，其实就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大包裹里是干娘给准备的一些衣物，小包裹里是阎师兄给的东西。他打量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发现和三哥房间大小相当，屋内摆设相对简单了些，不过也显得干净整洁，不象三哥房间那样的凌乱。略做收拾后，他小跑着回到三哥房间，开门就冲沈士言喊道：“三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烛光下，沈士言在偷翻一本话本，正看到精彩处，顺口答道：“好日子。”
沈全见三哥前言不搭后语，不满道：“三哥，你不是答应今天教我识字的么？”
对啊，沈士言这才想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开始胡说八道：“今天可不就是我沈士言开馆授徒的良辰吉日么？”
良辰吉日？这是要成亲还是怎么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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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士言说干就干，翻箱倒柜一番折腾后找到一本《三字经》，递给沈全道：“习字一般从《三字经》这本书开始，然后是《百家姓》和《千字文》。这几本书的字认全了，你就可以算是半个读书人了。”
沈全好奇地接过《三字经》，信手翻开，却发现他开篇第一个字他居然认识，他用手指着由三个横杠组成的那个字，叫道：“咦，三哥，这个字我认识，它不是钱字么？”
“钱？”沈士言纳闷了，难道是错拿成《百家姓》了？他朝沈全手指的那个字一瞅，笑骂道：“四弟，你掉进钱眼里了啊，那个字是三字，一二三的三。”
沈全对这个“钱”字印象极深刻，因为当时师傅教他八卦的时候，自己还问过师傅这钱为啥不是圆的，师傅最后也没告诉自己答案。莫非是自己认错了？他疑惑道：“三？那钱字是啥样的？”
沈士言哭笑不得，四弟看来真的是掉钱眼了，这第一个要学的字竟然是“钱”字。他还记得父亲教他识的第一个字是“言”，并为他详细讲解了兄弟三人名字的由来。沈士言顺手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钱”字，说道：“喏，这个就是钱字。”
沈全凑过去一看，奇怪道：“咦，这钱怎么不是圆的啊？”
“咱们用的字是方块字，哪里会有圆的字啊。”沈士言说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识字早，而且记性过人，常用的字基本都已认全，索性开始给沈全逐一讲解一番六书的差异，并在纸上举些例子，不多时，好几张纸上都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沈全这才明白，原来并非所有的字都是象形字，“四”这个字也并不是划四道横杆那么简单。
紧接着，沈士言语速飞快但条理清晰地开始讲解起横竖笔画来，这个相对简单一些，沈全边看边记，倒也记了个大概，不过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记忆就不为人知了，沈士言只隐约听到什么左拐右拐的。沈士言本来还想趁热打铁把正草隶篆四体也讲一讲，不过已到了平日睡觉的时分，沈吉已经在窗外催促了，也只好作罢。
沈全小心翼翼地带着三哥送他的一套文房四宝和三哥的几幅“墨宝”回到房间，把东西摊在书案上，开始照着三哥的姿势，露胳膊挽袖子，并把缠在左胳膊上好多天的绷带也解了下来，轻装上阵。他笨拙地拿起笔来，想了片刻，才哆嗦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他认为最简单的一个字，“一”字，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跃然纸上，颇有几分欲化作蛟龙破纸而出的神韵。
沈全左瞧瞧右看看，觉得有些不太满意，又描了一笔，结果描成了双龙戏水，他还不满意，再描一笔……七八笔下来，沈全终于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横跨半张白纸的一条粗长的横杆，自语道：“哈哈，我也会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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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兴趣是学习的原动力呢，沈全兴致高涨，照着三哥的给的范本奋笔疾书，沉浸在把白纸描黑的快乐之中，全然不顾到底写或者说画了些什么。直到隐约听到隔壁传来三哥和师兄的说话声，沈全才反应过来，呀，这会都快到子时了，自己光顾着写字了，搬了房间都忘记告诉师兄了。
韩鼎也够衰的，平常这个时候沈士言早睡觉了，房间肯定是黑漆漆一片，结果今天三少爷借了话本挑灯夜读，沈全则是在隔壁房间挑灯夜书，胖老头一看就蒙了，这可咋办啊？二选一的他选择了敲沈士言的门，结果门开了，门里门外的两人也都愣了，这黑天半夜的咋都不睡觉呢……
沈全撂下手中的笔，出门含糊几句打发了三哥，把师兄叫进自己房间。借着朦胧的烛光，韩鼎一看沈全的脸，不由笑道：“我说，师弟，你这是爬哪家烟囱了？脸咋这么黑啊？”
“啊？哪儿呢？”沈全伸手乱摸，把一张七分白三分黑的脸硬是抹成了七分黑三分白，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墨汁，叫道：“哎呀，光写字了都没注意！”说完，顺手拿起一块布就擦，却是那条陪伴了自己许久的绷带。
“绷带咋取了啊，应该再绑两天的。你明天习武不小心碰着胳膊咋办啊！”韩鼎还是很关心沈全的。
沈全撇了撇嘴，开始告状：“元彪说我胳膊没好，不肯教我。”
“元彪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韩鼎给徒孙扣了顶大帽子，然后数落道：“胳膊不能动，不是还有脚么，就算脚不能动，眼功也能练啊。”
“眼功？眼也能练功？”沈全真是长见识了。
“你不是爱听说书的讲江湖故事么，那些侠客不是各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
沈全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只听韩师兄说道：“说书的虽然有点胡吹乱扯，不过眼功真是能练出来的。就拿我来说，哪怕是一丈远的地方飞过去一只苍蝇，我也能分出公母来。”
“咋分啊？”沈全觉得胡吹乱扯的应该是师兄，故意刁难道。
韩鼎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屁股后面长着那啥的是公的，不长的是母的。”
“呃……”
————————————————————
不管韩鼎的回答靠不靠谱，反正现在时节也没法找只苍蝇试试，沈全姑且就信了。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师兄竟然表示要找元彪好好“说一说”，而且放狠话道：“居然连老祖宗的话也敢不听，是哪块皮肉想松动松动啊。”
沈全心知明天习武之事有了眉目，对韩师兄“嘱咐”并对元彪“祝福”道：“师兄，你别用独门指法就行，我怕他受了内伤没法教我。”
韩鼎就怕沈全提独门指法。为转移沈全注意力，他走到书案前说道：“让我来欣赏下你的大作。”结果只见桌上厚厚一摞纸，入目一片乌黑，竟像极了一幅幅泼墨画。他凝目仔细一看，终于在群魔乱舞的黑渍中找到了一个字，辨认了半天才确定是个“全”字。只是这字写得那叫一个难看，上面“人”字左腿细右腿粗，咋看咋象是一个畸形儿，下面“王”字不知道描了多少笔，毛毛叉叉没有一点王气，倒是匪气十足。韩鼎不由乐了，取笑道：“哇，你这个全字写得，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不如我用脚写的好看呢。”
沈全与韩鼎斗嘴已经习以为常，才不会被师兄三言两语打击到呢，他回答道：“那你一会给我用脚写个看看。”说着，眼睛扫到字上，沈全不由诧异地问道：“你说那个是啥字来着？”
“全啊？这不是你的名字么？”习字之始先练自己的名字，正是人之常情。
沈全却答道：“哎呀，记反了，我还以为这个是沈字呢……”
韩鼎无语，心道：有这么练字的么，写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写啥……
虽然被师兄打趣，不过“舞文弄墨”一番的沈全成就感十足，吹熄蜡烛，屁颠屁颠随师兄韩鼎偷偷溜去花园修炼了。如果说那些张牙舞爪、七扭八歪的文字只能勉强算是在“舞”的话，这墨汁沈全可是十足地“弄”了个满手满脸。
幽黑的房间内，书案上散放的一张张“墨宝”，像在互相攀比着到底谁更黑一些，把半空悬挂的一轮明月臊得慌，一抹身钻进了云彩里，好歹算是扯了一块遮羞布，瞧，俺也变黑了呢！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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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鼎揉着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开开眼界，你个臭小子也不说过来关心下你师兄，还在那里唠叨。”
沈全没动地方，沈士言却巴巴地凑到韩鼎面前，讨好地说道：“师兄，你刚才那是啥功夫啊，能教我么？”
“那叫穿云步。咦，你叫我什么来着，师兄？”韩鼎听三少爷跟着沈全这样称呼自己，端起架子说道：“师兄可不是你能叫的啊。”
沈士言随机应变改口道：“那我叫你高手怎么样？高手，你教教我吧，学了你这武功，以后再打架谁还追的上我呀。”他也不想想，自己真要学了这功夫，谁还敢和他打架啊？
欣然戴上沈士言送的高帽子，高手韩鼎拿腔作调道：“教你嘛，也不是不行，这个，你先给我捏捏肩膀。”三少爷有求于人，依言伸出一双小手在胖老头的肩膀上就是一通揉捏。韩鼎被伺候得蛮舒服，一脸享受地样子，继续提要求道：“再捏捏脖子。”
沈士言双手上移，苦寻半天，却发现韩鼎貌似没脖子，呃，主要是下巴数量太多了，足足有四个。他小声道：“高手，你脖子在哪呢？”这一句话，把本着一张脸在一边看戏的沈全给逗乐了。
韩鼎好没面子，不过见沈士言态度还算恭谨，便说道：“算了，别捏了，我刚才只是在考验你够不够尊师重道。你不是想习武么，正好沈全也要开始练功了，你俩一起去找元彪吧，让他教你们。”说完又自语道：“不服老不行啊，我这把老骨头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得回去躺会去。”边晃晃悠悠地走了。
“你巴结他做什么，我师兄那人一点儿都不靠谱。”沈全对韩鼎的了解远非沈士言能比，可谓是一语中的。
不过沈士言却被“习武”二字冲昏了头脑，误解了沈全的意思，他朝沈全露出谄媚的笑容，伸出一双“魔爪”说道：“四弟，那我巴结你好了。你肩膀困不困，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巴结我更没用。”沈全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殷勤的三哥，结果却没能逃脱魔爪，他边躲闪边鬼叫道：“别挠我啊，我怕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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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弟兄俩，一见面就是鸡飞狗跳。闹了好大一会功夫，沈全求饶道：“三哥饶了我吧，我认输了。咱还得去找元彪呢。”
沈士言恋恋不舍地收回“魔爪”说道：“就是，光顾着闹腾了，差点误了正事，快走吧。”说话间，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沈全只好拔脚追赶。
等两人到了东花厅元彪歇息的房间，沈士言门也没敲便冲了进去，结果元彪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两人正有些茫然，发现元彪从外面回来了，大冷天的居然是满头大汗，衣服都快湿透了。沈全说道：“元彪，你又练功去了？我们正要找你去呢，有要紧事。”
元彪边擦汗边说道：“啥要紧事啊？俺刚帮厨房劈了些柴禾，这浑身汗兮兮的，等俺擦擦再说啊。”
“你没练功去啊，咋劈上柴了？”快嘴沈士言问道。
元彪有些郁闷道：“俺这不是闲得慌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总得找点事儿做啊。”可不是么，几天下来，元彪除了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的晨练外，硬是要干耗一天。元彪只好满院子溜达找事干，这才去帮厨房劈柴，两天下来，劈的柴禾都快把柴房堆满了。
“嘿嘿，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不是闲得慌么，正好送你个美差，韩师兄让我们兄弟俩找你习武来了。怎么样，欢迎不？”沈全抢着说道。
“欢迎倒是欢迎。”元彪波澜不惊的态度出乎二人的意料，他接下的的话更是兜头给兄弟俩泼了盆冷水……
“你胳膊大好了么？”
“呃，倒是不疼了，不过稍微有点使不上劲。”沈全泄气道。
“那就胳膊好了再说。”
“你不用上学了么？”
“我后天就放假了。”沈士言雀跃道。
“那就放假了再说。”
沈全和沈士言两人兴致勃勃而来，闷闷不乐而去，两人最后商量出个结论，那就是：元彪实在是太喜欢劈柴这项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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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月光从前厅房顶那个大洞直射而下，沈全陪着三哥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月光晚餐。其实应该是沈士言陪沈全才对，也不知道沈全刚吃的那四十多个包子仙踪何在，反正这顿饭他吃得比三哥还多。
两人回了房间，还是不免有些郁郁寡欢，沈士言垂头丧气地说道：“哎，明天还得去熬一整天，一整天呐！”沈全听了一歪嘴，嘟囔道：“你不过一天而已，我这胳膊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好利索呢？哎！”沈全说着说着一声长叹，沈士言在一边摇头晃脑道：“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每逢佳节倍思亲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一对天涯沦落人正惺惺相惜间，一天被折磨得竟有些见老的沈吉来了，却是叫沈全收拾东西，搬去隔壁的房间住。这下，沈士言急了，不满道：”四弟，你还生三哥的气啊，干吗要搬出去呢，三哥保证睡觉的时候老实点还不成么？”说话间，竟两眼含泪，搞得和生死离别似地。
沈全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每天背着三哥偷偷摸摸地修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拉住三哥衣袖道：“三哥，我哪有那么多的气好生，我这不是，这不是……”灵机一动，鬼使神差般附耳在沈士言耳边说道：“我今天尿床了……”
这个理由果然极具杀伤力，沈士言愣了，然后是一通狂笑，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手指沈全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后半句话却被沈全硬塞回了嘴巴。沈士言见沈全真有点急了，捂着嘴巴笑道：“好，我不说就是，哈哈。”
沈全这才意识到，主动把小辫子送给心直口快的三哥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不过三哥总算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沈全把自己的东西放到隔壁房间，其实就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大包裹里是干娘给准备的一些衣物，小包裹里是阎师兄给的东西。他打量着这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发现和三哥房间大小相当，屋内摆设相对简单了些，不过也显得干净整洁，不象三哥房间那样的凌乱。略做收拾后，他小跑着回到三哥房间，开门就冲沈士言喊道：“三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烛光下，沈士言在偷翻一本话本，正看到精彩处，顺口答道：“好日子。”
沈全见三哥前言不搭后语，不满道：“三哥，你不是答应今天教我识字的么？”
对啊，沈士言这才想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开始胡说八道：“今天可不就是我沈士言开馆授徒的良辰吉日么？”
良辰吉日？这是要成亲还是怎么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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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士言说干就干，翻箱倒柜一番折腾后找到一本《三字经》，递给沈全道：“习字一般从《三字经》这本书开始，然后是《百家姓》和《千字文》。这几本书的字认全了，你就可以算是半个读书人了。”
沈全好奇地接过《三字经》，信手翻开，却发现他开篇第一个字他居然认识，他用手指着由三个横杠组成的那个字，叫道：“咦，三哥，这个字我认识，它不是钱字么？”
“钱？”沈士言纳闷了，难道是错拿成《百家姓》了？他朝沈全手指的那个字一瞅，笑骂道：“四弟，你掉进钱眼里了啊，那个字是三字，一二三的三。”
沈全对这个“钱”字印象极深刻，因为当时师傅教他八卦的时候，自己还问过师傅这钱为啥不是圆的，师傅最后也没告诉自己答案。莫非是自己认错了？他疑惑道：“三？那钱字是啥样的？”
沈士言哭笑不得，四弟看来真的是掉钱眼了，这第一个要学的字竟然是“钱”字。他还记得父亲教他识的第一个字是“言”，并为他详细讲解了兄弟三人名字的由来。沈士言顺手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钱”字，说道：“喏，这个就是钱字。”
沈全凑过去一看，奇怪道：“咦，这钱怎么不是圆的啊？”
“咱们用的字是方块字，哪里会有圆的字啊。”沈士言说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识字早，而且记性过人，常用的字基本都已认全，索性开始给沈全逐一讲解一番六书的差异，并在纸上举些例子，不多时，好几张纸上都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沈全这才明白，原来并非所有的字都是象形字，“四”这个字也并不是划四道横杆那么简单。
紧接着，沈士言语速飞快但条理清晰地开始讲解起横竖笔画来，这个相对简单一些，沈全边看边记，倒也记了个大概，不过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记忆就不为人知了，沈士言只隐约听到什么左拐右拐的。沈士言本来还想趁热打铁把正草隶篆四体也讲一讲，不过已到了平日睡觉的时分，沈吉已经在窗外催促了，也只好作罢。
沈全小心翼翼地带着三哥送他的一套文房四宝和三哥的几幅“墨宝”回到房间，把东西摊在书案上，开始照着三哥的姿势，露胳膊挽袖子，并把缠在左胳膊上好多天的绷带也解了下来，轻装上阵。他笨拙地拿起笔来，想了片刻，才哆嗦着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他认为最简单的一个字，“一”字，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跃然纸上，颇有几分欲化作蛟龙破纸而出的神韵。
沈全左瞧瞧右看看，觉得有些不太满意，又描了一笔，结果描成了双龙戏水，他还不满意，再描一笔……七八笔下来，沈全终于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横跨半张白纸的一条粗长的横杆，自语道：“哈哈，我也会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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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兴趣是学习的原动力呢，沈全兴致高涨，照着三哥的给的范本奋笔疾书，沉浸在把白纸描黑的快乐之中，全然不顾到底写或者说画了些什么。直到隐约听到隔壁传来三哥和师兄的说话声，沈全才反应过来，呀，这会都快到子时了，自己光顾着写字了，搬了房间都忘记告诉师兄了。
韩鼎也够衰的，平常这个时候沈士言早睡觉了，房间肯定是黑漆漆一片，结果今天三少爷借了话本挑灯夜读，沈全则是在隔壁房间挑灯夜书，胖老头一看就蒙了，这可咋办啊？二选一的他选择了敲沈士言的门，结果门开了，门里门外的两人也都愣了，这黑天半夜的咋都不睡觉呢……
沈全撂下手中的笔，出门含糊几句打发了三哥，把师兄叫进自己房间。借着朦胧的烛光，韩鼎一看沈全的脸，不由笑道：“我说，师弟，你这是爬哪家烟囱了？脸咋这么黑啊？”
“啊？哪儿呢？”沈全伸手乱摸，把一张七分白三分黑的脸硬是抹成了七分黑三分白，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墨汁，叫道：“哎呀，光写字了都没注意！”说完，顺手拿起一块布就擦，却是那条陪伴了自己许久的绷带。
“绷带咋取了啊，应该再绑两天的。你明天习武不小心碰着胳膊咋办啊！”韩鼎还是很关心沈全的。
沈全撇了撇嘴，开始告状：“元彪说我胳膊没好，不肯教我。”
“元彪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韩鼎给徒孙扣了顶大帽子，然后数落道：“胳膊不能动，不是还有脚么，就算脚不能动，眼功也能练啊。”
“眼功？眼也能练功？”沈全真是长见识了。
“你不是爱听说书的讲江湖故事么，那些侠客不是各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
沈全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只听韩师兄说道：“说书的虽然有点胡吹乱扯，不过眼功真是能练出来的。就拿我来说，哪怕是一丈远的地方飞过去一只苍蝇，我也能分出公母来。”
“咋分啊？”沈全觉得胡吹乱扯的应该是师兄，故意刁难道。
韩鼎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屁股后面长着那啥的是公的，不长的是母的。”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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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韩鼎的回答靠不靠谱，反正现在时节也没法找只苍蝇试试，沈全姑且就信了。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师兄竟然表示要找元彪好好“说一说”，而且放狠话道：“居然连老祖宗的话也敢不听，是哪块皮肉想松动松动啊。”
沈全心知明天习武之事有了眉目，对韩师兄“嘱咐”并对元彪“祝福”道：“师兄，你别用独门指法就行，我怕他受了内伤没法教我。”
韩鼎就怕沈全提独门指法。为转移沈全注意力，他走到书案前说道：“让我来欣赏下你的大作。”结果只见桌上厚厚一摞纸，入目一片乌黑，竟像极了一幅幅泼墨画。他凝目仔细一看，终于在群魔乱舞的黑渍中找到了一个字，辨认了半天才确定是个“全”字。只是这字写得那叫一个难看，上面“人”字左腿细右腿粗，咋看咋象是一个畸形儿，下面“王”字不知道描了多少笔，毛毛叉叉没有一点王气，倒是匪气十足。韩鼎不由乐了，取笑道：“哇，你这个全字写得，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不如我用脚写的好看呢。”
沈全与韩鼎斗嘴已经习以为常，才不会被师兄三言两语打击到呢，他回答道：“那你一会给我用脚写个看看。”说着，眼睛扫到字上，沈全不由诧异地问道：“你说那个是啥字来着？”
“全啊？这不是你的名字么？”习字之始先练自己的名字，正是人之常情。
沈全却答道：“哎呀，记反了，我还以为这个是沈字呢……”
韩鼎无语，心道：有这么练字的么，写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写啥……
虽然被师兄打趣，不过“舞文弄墨”一番的沈全成就感十足，吹熄蜡烛，屁颠屁颠随师兄韩鼎偷偷溜去花园修炼了。如果说那些张牙舞爪、七扭八歪的文字只能勉强算是在“舞”的话，这墨汁沈全可是十足地“弄”了个满手满脸。
幽黑的房间内，书案上散放的一张张“墨宝”，像在互相攀比着到底谁更黑一些，把半空悬挂的一轮明月臊得慌，一抹身钻进了云彩里，好歹算是扯了一块遮羞布，瞧，俺也变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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