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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泛舟江上,远离尘嚣

    “哥哥,我错了嘛。”夭夭攥着君轩的衣袖,左扯扯右拉拉,却仍然只换的君轩满是不爽的背影。

    此时,快船正泛舟在江面之上,凭着船边扶栏望去,极是开阔,奔腾的江水咆哮着向前如腾蛇一般辗转跃动,向着几千里外远的出海口。

    君轩正在甲板上站着,身后的夭夭耍赖似地坐在他的身后,一边喊着怕水,一边拉着他。

    这丫头,就算去了宗晨那儿,总也不能够离开了武功高强的小一的视线吧。君轩不是不想理睬他,他心中有些压制住的怀疑,又深深地翻腾了上来。只有江水,能抚平他此时此刻没来由的狂躁。

    但不论如何,他总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让人猜不透摸不着,他到底在想着什么,打着什么注意。

    夭夭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娇憨顿时收了起来。

    昨晚,宗晨不知道是真的昏了还是装的昏了,竟然•••

    “夭夭这丫头,一直跟着我,躲在山壁后面,不知是怕我再次遇袭呢,还是偷看我洗澡呢。哈哈哈。”宗晨笑着向大家解释着,把羞红了脸抬不起头实则是不想面对众人目光的夭夭抱了起来,放在池子边上。

    君轩仍是有些疑惑,但看着一向直率的宗晨掩藏在水雾之后若隐若现的笑脸,强压下疑惑,点了点头,冷脸叫小三领了夭夭回房。

    “不知宗晨少爷对舍妹是?”

    “哈哈,我有意逗她玩,故意吓她一吓,没想到她掉落水中,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就算走了再远,宗晨的最后一句话却给穿着湿冷衣服的夭夭再次浇了一个透心凉。“别着凉了,以后可不要乱跑了。”小三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夭夭身上,“公子真的把你当妹妹,别让他再伤心了。”

    “呵呵,”想着想着,夭夭真的不知道此刻的脸该摆上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忽然,船一阵剧烈的摇晃,她手一松,人就顺着船倾斜的方向滑了过去!

    “胡想什么?”君轩忽然伸出手,将将拉住了夭夭的衣服领子,拎起她,“不要命了!”他仍旧一脸冷漠,没好气的说道。

    “我•••”会水,夭夭本想顶嘴,可看见他的眼睛,后面那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我们不过就认识那么些日子,你何必,你又何必在眼里摆上关心着急的表情呢?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吗?

    夭夭想要问的太多太多,但此时,她都将这些话深深地压在心里。

    不能慌。是真也好是假也罢,自己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些喜怒哀乐的感受?!

    这些都是不该有的,师傅说过,人的七情六欲,就像奔腾的江水,有堤坝,就能将它们深深地锁住。

    也许,师傅忽略了一件事。

    深深地蓄了太久的水,总有一天,会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垮堤坝,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

    “哥哥,我,真的喜欢宗晨哥哥。我一见到他,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夭夭站起来,睁开双眼,头一次,带着无与伦比的真诚和认真说道。

    而君轩,这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真实。

    “罢了,”君轩转身,向着船舱走去,“哥哥只是怕,你会伤心失望。”

    夭夭忽然愣在了那里。

    已经走到船舱门口的君轩忽然回头,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竟然笑的春风拂面,和煦温柔,“进来,外面风大。”

    “嗯!”夭夭点点头,咧开嘴,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朝着不同的道路奔去,而很少会问问自己,我到底要奔向何方?就如同这奔腾的江水,此时,不会知道彼时自己的归宿。

    这里人儿们,各抱着不同的目的,却聚在同一艘船上,随着乌鹊起飞的时刻出发,到牛羊归巢的时候还在江上缓行,月明星稀,乌鹊乱飞,生生泣诉,无枝可依。

    此时,风力渐添帆力健,在轧轧的橹声中,夹杂着乌鹊无家可归的悲泣。

    “如果没有家,就不会想家的对不对?”

    一个精致的小竹榻,上面软软的铺上了缎子封起来的小被,此时的夭夭,正懒洋洋的趴在上面,看着对酌的君轩和浅泽,慢慢道。

    脸上已经有了一丝醉意的浅泽摇了摇头,“人们不都是更渴望没有的么?就是这种及其下贱的心理,才让人更觉得好笑,哼。”他仰脖,再次喝干了杯中的酒。

    “得不到,才愈发想要得到,失去后,才越发显得痛苦。”君轩缓缓的补充着浅泽没有说完的话。是啊,失去了自己的妹妹之后,才愈发觉得自己对妹妹的亏欠,而现在自己的亲生妹妹,脱离了教坊,却又因为责任而不得不进入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地方。

    他摩挲着自己那只普普通通的因为自己常年把玩竟然都有了一层包浆的木头酒杯,看着上面已经变得有些浅了的三个字,迷迷蒙蒙的长叹了一口气。

    在这无依无靠的江面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才让人觉得更加孤独寂寞。

    平日掩盖的多么好的痛苦,此时,也悄悄的流泻了出来。

    例如,这杯子上刻着的【君子燕】三个字,就戳破了君轩的所有防备。

    这样的日子里,浅泽,也放任了自己一把。

    离开了京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卸下肩膀,喘一口气。“我可不像你们这些整日唧唧歪歪的酸腐人,我,今日就要把酒高歌,我人生之中,可真是难得有一回这么爽快的日子呵!”

    话音刚落,浅泽自己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再一口,豪迈的干了杯中美酒,挽起厚重的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臂,倚着船舱里的柱子,拍起手,打起拍子来。

    “剑气寒高倚暮空,男儿日月锁心胸!

    莫藏牙爪同痴虎,好召风雷起卧龙。

    旧说王侯无世种,古尝富贵及耕佣。

    须将大道为奇遇,莫踏人间龌龊踪!”

    他将一首前人古诗,竟然唱了出来,不仅唱出了原来诗中的雄视千古,跨压百代的志气,更唱出了自己那隐隐地无奈与辛酸。

    “如果真是这样,道也不错。”君轩竟然出奇地认同了他,点点头。当皇帝,人人都想,若是还能保留着对道义的坚持,为百姓,也不失为一件幸运的事。

    很多人,在无比的权利和追求前面,都迷失了自己的双眼。

    皇帝给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未尝不是想放大自己的野心,盼着与他一搏,好让他名正言顺的消灭了自己。

    可没了自己给他上书减免赋税,有利民生,制造堤坝,兴修水利,他这个皇帝之位,又得靠牺牲女人才能坐得稳吧。

    不知道这个睥睨天下的帝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否会感到痛苦和懊悔呢?

    放眼天下,能把右相这个位置坐稳的自己,才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

    也不知这次行省之行,这个皇帝,又将带个自己怎么样的麻烦。

    正想着,余光不禁扫到了榻上的夭夭。

    “臭丫头!谁准你喝酒的?!”君轩看着跟小兽一样双臂环起酒壶扑通扑通喝的痛快的夭夭,头嗡的一下,突然觉得痛了起来。

    浅泽也凑上前来,抢过酒壶,“你!你竟然把我带的仙人醉全喝了!我都舍不得牛饮的!你这丫头!真是一只牛!”哎,一边哀叹着好酒全被不懂品酒的夭夭喝完了,一面只能无奈的拿起旁边温着的茶,咕咚,灌了一大口,不解气的看着脸渐渐开始变红的夭夭。

    “哼,一群大男人,还那么小气。”夭夭装模作样的学着浅泽平时毒蛇的口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还时不时的趔趄一下,步履蹒跚的走到船舱中间。

    浅泽喷出了一大口茶水。

    君轩笑的像只千年老狐狸。

    君轩的玉笛,此时被她横在了嘴边,“呜呜咽咽”的,吹奏了起来。

    夭夭吹得难听,却又辛酸至极,听的浅泽一阵的烦躁,“别吹了!难听死了,听的烦躁死了!不会吹就别吹!”

    浅泽劈手夺过玉笛,递给君轩,“是你的吧,看你上朝从不离身的,你吹!”

    却不料用力过大,夭夭差一点,摔到了地上。

    这丫头不知是喝迷糊了还是怎么的,借着这力道,一个漂亮的旋转,站住了。

    伴着刚刚想起的君轩的笛声,碧色的水袖,挥舞起来。

    浅泽一下看的愣住。

    从来没见过这丫头这么娴静美好舞动惊人的样子。

    抬左手,水袖从臂上滑落,仿若白色莲花悄悄绽放。

    挥右手,带起青碧色波浪,仿佛江水流动。

    袖子在她手中都有了生命。

    “抽刀断水谁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看着她舞动的时候,甚至已经有了隐隐想要脱离尘世,远离喧嚣的味道。

    这舞蹈,似乎在哪儿见过,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么的一样。

    这舞蹈,更清幽,更灵动,更•••萧索。

    只看得人鼻头一酸。

    夭夭忽然一跺脚,开始旋转起来。

    水袖飞扬,黑发随着胡旋划入空气,有了生命。

    就像一支笔,转瞬画出水墨丹青。

    画出烟波浩渺,蓬莱仙境。

    那里,没有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兄弟残杀,没有忍辱负重,姊妹分离,骨肉之痛。

    只可惜,这一切,消失之后,人们还是要回到黑暗厮杀的现实中来。

    因为夭夭,转着转着忽然扑到。

    笛声,戛然而止。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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