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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五十三 耳光

    “冷,冷……”就花阴在梦呓道。

    虽然已近夏日,但谷底阴暗,这山洞里白日尚可,晚上更是寒气袭人。两人除了身上的衣衫别无抗寒之物,如何不冷?

    易轻陌见她整个身子蜷起来,脸色惨败,嘴唇却是铁青,他费力坐起身将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胸口却是一痛,——难道这也是动情?

    盖上了长袍就花阴还是喊冷。易轻陌心想不好,伸手一探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如滚炭一般。白日里逞强带伤去找吃的,果然得了“便宜”,身有重伤,又劳神又见水的,不病才是奇怪。

    这月黑风高的也无从去先找草药,又找不到其他可以让她发汗的,她却一直喊冷。易轻陌拿起拐杖,起身往火堆里加了加柴火,将火挑得旺了旺;将中衣的下摆狠狠撕下,在泉水里湿了,叠好放到她眉头上降温。做完这一起来到就花阴身边,将她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拥着她睡了起来。一夜里又不知多少次拖着病腿起身添柴挑火,洗布搭巾,直到黎明时分方见就花阴慢慢安静下来,身上发了汗,头也不烧了,他也稍稍安心闭上眼睛。

    “啪!”易轻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是被一个响亮的巴掌扇醒的!

    “无耻!”就花阴一觉醒来见自己被易轻陌抱得结实,他一身中衣凌乱不整贴着自己好不知耻!竟然就那么被他紧紧地抱着睡了……一晚上!

    “趁人之危,衣冠禽兽!算我看错了你!”就花阴边哭边道,将身上他的长袍扔给他,转身跑出了洞口。

    易轻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低头看自己去了下摆的中衣,浸出了血的伤腿,沾满了水渍草灰的裤管……果然是狼狈!自己活了二十年都不曾有过这种狼狈。更可笑的是,自己还被就花阴打了一巴掌!易轻陌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荒唐。冷漠时不一定有人记恨你,热情了反而遭人辱骂。

    易轻陌苦笑一声。穿上长袍,捡起地上的拐杖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昨日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如今情形身上竟然毫无气力,几次起身都不成功,蹲坐在地上。

    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易轻陌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拐杖重重地摔向石壁!击打产生的回音在石洞中盘绕久久不去。

    他从来没感到过如此无力。他生而得尽天时,身为嫡子被父亲家人给予万千宠爱。天赋异禀,文治武功无所不高人一等,更是一位少年神医。他这样的人物原本是天之骄子,却哪曾想天妒英才。但,即使被郭如烟背叛,得知李沁为自己而死,甚至失了武功……他亦能重新振作,没有像现在这般。

    虽然之前与就花阴说说笑笑,但他身为医者如何不知,自己的左腿乃是外伤,骨骼碎裂,之前咀嚼的草药只能阵痛,如何能治伤。养好这骨骼岂是易事?若是他人,以他的医术自然可以为其正骨接髓,可是经过昨日一夜折腾,他连动的力气也没有,如何自医?即使他拼了性命将骨正了,但没有草药止疼化瘀,他照样会废了一条腿。

    他可以等就花阴回来。他知道她迟早会回来,只要她倾力帮他,他定然能抱住这条腿。可是刚才那一巴掌打疼了他,疼得他似有五脏俱裂的感觉,他好久没有这般疼痛,原来付出却没有回报,反而被人误会是这般痛苦。他想到了李沁,她到底有多少对自己的爱他浑然不知?

    易轻陌感到心疼痛地喘不过气来,他缓缓举起手中银针,尽量不让自己发抖。只要这一针下去,自己左腿上的筋脉便会尽断,废了一条腿,但保住了一条命。

    没有了腿他还是易轻陌吗?他如此想。但只是一瞬,他便摇头,没有腿不是易轻陌,没有了尊严岂不更不是他自己!身在这山谷里,除了就花阴别无他人可以帮他,他又如何肯去求一个扇自己耳光的人?!他宁愿废掉一条腿,也要活得痛快淋漓!闭上眼睛,狠狠心,易轻陌朝自己的大腿扎去!

    “啪”的一声,易轻陌感到手腕一阵震动,针偏了!

    “你在做什么?!”就花阴又出现在洞口,手中长鞭不重也不轻地正好抽到易轻陌手腕上。

    “哼。”易轻陌用鼻子冷哼一声,“我何时轮到你来管?”说着又要挥针。

    “不说你做什么,我是不会让动针的!”就花阴一步迈到他身前,伸手钳住他的腕。

    “蛮不讲理!”

    两人拉扯用力之间一物从就花阴袖中甩出,好精致的一枚梅花荷包,正落到易轻陌胸口。就花阴一见之下神色大变,伸手就要取回,却被易轻陌一个眼尖抓在手中。

    “这是何物?”易轻陌道。

    一问之下就花阴大窘。“与你不相干的东西,快将它还给我。”

    易轻陌冷笑,“哈,我何时说它与我想干了?你倒是招得痛快。”甩开那只被就花阴攥着的手,轻轻一拉解开那荷包上的别致丝带。

    “快还给我!”就花阴还要去夺,却被易轻陌一个躲闪避开。

    “再若来抢,我一使劲捏碎了它。”易轻陌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惊得就花阴花容失色。

    “不要!”她失口大叫。

    越是见她如此,易轻陌的好奇心越盛,什么要紧东西让她这样的魔头在乎至此。荷包并无什么稀罕物件,只是很扑通的一章小笺,易轻陌展开来,不是直接被人写上去,到像是哪位书法大家力透纸背,浸在下面的纸上的文字。这字好熟!——易轻陌一惊,如何不熟,这竟然是自己的手书!

    “这小笺你如何得来的?”易轻陌觉得自己明知故问,这小笺必定是当初他在陇右春香阁里给师父写信时浸下的。易轻陌曰。“这是我的字迹。你为何留着我写的字?”一问之下就花阴更是窘迫不堪,脸上一片飞霞。因为背光的缘故,阳光从后面照到她身上,光影迷离,让她看起来如梦如幻。一阵柔风吹来,飘起她几缕长发,两人离的近,那发丝一根根刷到他的脸上,麻麻的,痒痒的,易轻陌一阵失神。

    “还了我来!”就花阴趁机将小笺和荷包夺过来,细心将那小笺按着原来的印子折回去,放回荷包里。“你还扎自己了不扎?”她俏皮地问她,脸上平添三分娇羞。

    “我……”不待易轻陌回答,就花阴却突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大叫,原地转了三圈,一下扑到易轻陌怀里,蜷起身子成一个团儿。

    “螳螂,螳螂!!”她在易轻陌怀里大叫不止,惊得他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下巴整个掉到地上。人人都有死穴,他万万想不到就花阴堂堂江湖第一女杀手,死穴竟然是小小的螳螂!

    易轻陌被她抱得紧压痛了伤腿,脸上一阵抽搐,无奈就花阴如何也不肯挪动身子,连头都死活不抬起来。易轻陌无奈,从地上捡起那只小小的螳螂,在就花阴头上一晃,“你说的螳螂是不是这一只?”

    就花阴这才抬头,一看之下如见鬼魅,几乎昏厥过去,猛然从易轻陌怀中出来,不但出来还跳得远远的,围着偌大的山洞直转圈,边转边道:“快扔了它,扔到百里之外去!把它埋起来,埋得深深的!把它放到水里,顺着小溪冲到山下去!……啊!”此女惊恐之中竟迅速为螳螂想好了数十种的死法。

    易轻陌手指一捏,将那只碧绿的小东西残忍杀死。他扯扯唇角,将它扔出去,手在泉水里冲了冲。“它死了。”并不是他非要与一只小小的螳螂过不去,真是受不住就花阴再这般惊叫连连,这山洞回音甚是厉害,她再叫非让他耳聋不可。

    “真的?”就花阴终于停下了步子,从双臂见抬起头来,脸色惨败地问易轻陌。

    “真的。我因为一只螳螂与你耍个什么?”易轻陌不屑道。

    “啊!螳螂!你不要说这个名字!”就花阴又开始大叫。

    “停!我不说螳螂总行了吧?”

    “你还说!你还说!”就花阴捂着耳朵又是大叫。

    易轻陌一翻白眼,直接想昏厥过去。这是什么世道吗?

    “那个,我刚才失态,对不起啊。”就花阴终于冷静下来。

    易轻陌看着她好笑,“我很奇怪,螳螂长得翠绿通透,并不是面目可憎的样子,你为何害怕至此?你是魔女哎,这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你这个第一女杀手还怎么混?”

    “你还描述,你还描述是不是?”就花阴情绪又要激动。“再提那两个字我再失控就不要怪我了。”

    “好吧,不提。”

    “易轻陌。”

    “啊?”

    “那个,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我们就应该算朋友了吧?”

    “你知道我什么秘密?”易轻陌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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