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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五 心机算

    鸨母一听有人请如烟去雅阁弹奏,顿时从地上爬起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物便道:“大爷,这不合规矩啊……”

    侍卫对鸨母道:“什么规矩?我家小王爷的命令就是规矩!自今日起,如烟姑娘被我们王爷包下了,任何人都不许骚扰!”等在楼下的一众嫖客听到此言皆是一惊,如烟未出价就已被人包下,包她之人更是当今小王爷,顿感索然无味,于是各自找其他姑娘乐和去了。

    鸨母也是一惊:“啊,小……小王爷。”愣在当场,再不敢言。本是借小王爷的名字吓唬郭玄等人,没想到小王爷真在这里。别的不论,就凭她刚才说望春阁是小王爷罩着的话,就可以治她个侮辱皇族的大罪,她如何还敢开口?

    看着如烟被那侍卫领进了雅阁,鸨母才将管事的龟奴叫来,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刚才老娘让人打的时候你和那帮小崽子都跑哪挺尸去了?!——今儿这么大的日子,小王爷来了也不知道向我通告一声,养你们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方才所受之气,郭玄的,连同小王爷的,一并都撒在了这人身上。

    如烟对小王爷行礼,艳丽红妆,盈盈一拜,姿态万千。

    小王爷李谙乃是当今圣上李景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的母亲王太后一共育有两子一女,小公主名曰李沁。三个孩子当中李谙温润乖巧最得王太后喜爱;李沁因为生得最小,又是个女孩儿,王太后也多疼些;倒是李景,这个当今的天子,不是很得王太后喜欢,相反时常有传他们母子不合。不过李景虽然与母亲不亲近,倒是对自己的弟弟妹妹疼爱有加。

    因为上面这些缘故,李谙得尽太后和皇上,这两个天朝最尊贵之人的宠爱,可谓是天朝最有权位的一位王爷,绝非一般庶出的皇子可比。

    李谙道:“小王素知望春阁唯有如烟姑娘可以称得上是色艺双绝,这‘色’字小王是见识了,可惜还无缘听到姑娘弹奏。”对于一个青楼女子他本不必如此客气,想要什么一句吩咐便会有人主动呈上。但是他不屑用权力得到的东西,凭他说这些话也可以看出,外人所传他是品性温和有礼乃是不虚。

    如烟茫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以用“峰回路转”四个字形容,至少眼前这位风流王爷是比郭玄要强上百倍千倍。可是他小王爷再位高权重,再风流清雅,在如烟心目中仍是比不得易轻陌的半分。如烟虽然素手抚瑶琴,但仍是难解一腔心事。易轻陌可来了?方才救自己的为何不是他?青楼之地,本不能要求他人以信而立,可是,这个答应自己的人是他,他说过,自己骗谁都不会骗女儿家。难道也将他信错了?不,如果易轻陌亦是薄幸之人,那么她如烟在这世上还可以相信谁?他未现身定然是有原因的。

    满腹心事,一曲终了,如烟忍不住开口:“王爷……”

    李谙笑语吟吟道:“如烟姑娘先莫开口,让小王猜一猜你想说什么。可是要表明自己心有所属,并不想承小王的恩德?”

    如烟一愣,好个心细如发的小王爷。这样的话他说出来竟没有怒色,胸襟也可见一斑。

    李谙一看如烟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他从手边拿起一只汝窑的碧玉香瓣小盏,饮一口香茗,道“如烟姑娘倒不必惊慌,小王此来并不是为了夺人之美,相反,而是受人所托。”

    如烟:“王爷受何人所托?可是易公子?!”毕竟是二八年华的青嫩年纪,虽然知道如此说似是太轻狂,亦不该在青楼之地吐露真性情,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李谙一笑:“受何人所托如烟姑娘不必知道,只需在这里好生呆着,以后自然无人再敢惊扰你。——小王这就告退。”说罢令侍卫引路,下了楼来,出了望春阁,留下愣愣的如烟,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易轻陌所伤不轻,但是因为身体底子好,又有了奇药黑玉治伤膏,加上易德等人悉心照顾,所幸并无大碍。易轻陌问老管家易德道:“德叔,青鸾果真让郭玄带走了?非儿三人也被父亲赶出府去了吗?”

    易德点点头:“恩。大公子,先将这栗子粳米粥喝了,你前日失了那许多的血,需要静养才是。”

    易轻陌摇头:“德叔,你素日是知道我的,这个时候我怎么进得下食?何况父亲命我戒食三日,父命不可违。”

    易德:“果然听你父亲的话也不必有今日。大公子啊,你自今日后可长些记□,莫要再触犯老爷的威严。”

    易轻陌点头:“德叔,你的话我记下了。——德叔,你要疼我就帮我将天奇、天问找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找他们干什么?又要硬闯郭府吗?!”是易庄的声音,他负手走进柴房,一脸严肃吩咐易德道:“你先下去,在外好生把守。”老管家恭敬地打了个千,称是离开。

    易轻陌忙挣扎着要下草席向易庄行礼。易庄道:“免了。”在方才易德坐的木桩上坐了下来,查看了易轻陌的伤势,见前日确实伤得重了,语气才稍稍放缓,道:“陌儿,你可怪爹爹?”

    易轻陌:“孩儿不敢。”语气中确实难免一分怨恨。

    易庄问道:“你可知昨日我为何打你?”

    易轻陌有些激动,眼中闪着泪光:“爹爹错怪陌儿豢养男宠,混迹青楼。——可是陌儿没有……”其中委屈,溢于言表。自己的父亲怀疑他,这让他如何不痛?

    易庄道:“我知道你没有。”

    易轻陌茫然抬眼,不解道:“爹爹既然相信陌儿,那爹爹为何……”

    易庄从木桩上站起来,正色道:“我打你的原因有二。第一,不用脑子,妄动蛮力!既然要救青鸾,就应该想个妥当的办法,你竟然直接去郭府抢人!这样的蠢办法你都敢用!如果你不是还知道用个金蝉脱壳的方法脱身,我易庄真怀疑这是我一手□出来引以为豪的儿子!”

    易轻陌心虚地喊了一声:“爹爹,我……”

    被易庄喝止:“听我讲完!——第二,毫无警惕,心无城府!你以为将青鸾藏在你的轻陌居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吗?熟不知你姨娘的心腹将你的一举一动都监视着报告给她和轻舟。你素来又如你母亲一般,待人极是宽厚,这本无不是,但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轻舟举报你便是个教训。”提到易轻陌的母亲,易庄的语气明显温和下来,那才是他一生挚爱的女人,为了她,他也会善待他们唯一的儿子。

    易轻陌:“可是轻舟毕竟是我的弟弟。”

    易庄见他如此说,颇为动容,一手搭到易轻陌的肩上轻轻抚慰,语重心长道:“他也是我的儿子。但是作为易家的嫡长子,你必须能够驾驭他和郑姨娘,驾驭所有人。否则,你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将来我如何放心将整个家族交付与你?”

    易庄站起身望眼窗外:“现在天朝局势不稳,易家想立足乱世必定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你聪明才智不缺,缺的只是心机和城府。我已决定等你伤好之后让你出去历练,一面了解和打理家族生意,一面增加人生阅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易轻陌:“多谢父亲。您的话陌儿都谨记与胸,只是……”

    易庄转过头来,难得一笑:“你所忧之事不过有三,一曰青鸾,二曰如烟,三曰非儿和张平、张安。青鸾我已想办法在营救;如烟既然是你的红颜知己,我自会保她清白,来日安排好人家让她嫁过去;非儿三个你就更不用担心,等你养好伤,他们三个仍然回你身边伺候。”

    易轻陌了解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而且凡是他说出的话都能做得到。他对父亲又钦佩又敬重:“父亲,您……”父子之间本不用说感激的话,想开口到了嘴边又忘了措辞。他易轻陌何时变成了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易庄整了整儿子耳边一缕凌乱的头发:“陌儿,为父的对你一顿杖责,一是要在郭玄面前演演戏,再是希望你可以长长记性,弃了那些富家公子的幼稚秉性,你不要怪为父。你方才不是要找天奇、天问吗?你可知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易轻陌摇头道:“陌儿不知。”今日易庄却是给他上了大大的一课,但他不知道,这课其实还没有结束。

    易庄道别有深意地道:“陌儿,你临行之前为父的会向你详细地演练一遍什么叫做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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