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晨曦微启，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叫。虽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也已然有了夏日毒热的征兆。
冷紫烟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内，屋里显得一片光亮。冷紫烟坐在床上，伸出手，看着阳光下手落在地上的影子，微微笑了笑。生活还是如此美好的。想到这里，冷紫烟心口涌上了一层酸涩，仿佛一颗青梅融在心间。
眨眼间，距离上次皇上来流华宫已经一个月有余。春季里柳梢抽芽的景象已经消散，湖里的荷花开始暗暗的成长。然而这也是冷紫烟的猜想。自从那件事出了之后，冷紫烟再没有去过湖边。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她终日只是呆在屋子里练字打发时间，偶尔抄抄佛经，和秀荷她们说说话。月妍说过几次，让她出去走走，她都拒绝，只是一个人闲呆在她的屋子里。
她倒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是她知道秀荷私下里哭过好多次。其实秀荷是和她一起入宫来的，她以为秀荷对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了，直到有一天，她在秀荷的房门口听见秀荷哽咽地和月妍说，自己以前心情不好只会出府解闷，现在却一直闷在房里，秀荷担心这件事是不是对自己的伤害太大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询问月妍。月妍当然也没有好办法，两个人对着长吁短叹。
冷紫烟想了想，秀荷说的没错，她以前心情不好，是愿意出府，到那处与柳逸南约定好的湖畔，坐在一棵柳树下。也不是说在等他，因为也并不确定究竟他会不会去，她又没有和柳逸南约定好。只是往往等到最后，等到她都疲倦了，困倦了，他就出现了。
他出现，也很少说些什么，开始只是单纯的教自己武功，慢慢也会有几句闲问。
因为他，冷紫烟最喜欢秋季，尤其是秋初。有一年秋天刚刚来，冷紫烟没想到气温变化会那么快，所以穿得有些单薄。他来的时候看见了，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很难看。冷紫烟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结果，柳逸南却走到她面前，解开自己的披风，沉默地替她系好。
那个画面，冷紫烟永远不会忘记。常常会想起。在想起的时候，她会添加很多东西在那里面。比如，满是秋天火红的枫叶树下，有一个白衣袂袂的少年，为一个美丽的少女披上披风。那个少年目朗神丰，那个少女娇羞低首。那个少年的白衣随风翻飞，那个少女的长发相应而舞。阳光泛黄，那样温暖。
终究这只是记忆。现在，柳逸南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冷紫烟长叹，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的还有，宫中的一切琐事。
那日皇上来流华宫发了一顿脾气，惩罚了她身边的三个侍女后，第二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众人看好戏的模样静等事态发展。倒是风平浪静。皇上依旧再未曾来过这里，半个月后，皇后也派梓鸢带了些人参、鹿茸等补品，来说，皇后娘娘体恤，冷紫烟一场大病，还须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梓鸢走后，惜花是最先不忿的，跳脚说着皇后的无情。前段时间还想要拉拢，眼见皇上对冷紫烟的态度，冷紫烟是不可能受宠了，就开始要踩她了。
冷紫烟不在意地劝慰她：“至少人家客客气气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秀荷也是气闷，终也怕冷紫烟看着不在意，暗地里却伤心，也不再多说什么。
月妍蹙着眉说：“难道皇后娘娘得到什么口风吗？何以会这样仓促。她已经嘱咐过娘娘你这一个月不用去请安了，若是要和咱们划清界限，为何不再等半个月？莫非她是暗有所指？”
是什么都好，冷紫烟是不在意这些的。其实有时候想一想，她也挺满足。原先在冷府，大家对她都是视若无睹。虽然衣食无忧，也不免心里难过。在这里，依旧是衣食不愁，而且还有秀荷、月妍、惜花相陪。她们各有可爱之处，她与她们在一起每天都心情愉快。
这样就好。什么见不见皇上，受不受宠，晋不晋封，她都不在意。这样就好。
可是慢慢地，这样好的日子，也随着春季的淡逝，慢慢地有了一些改变。
最开始是从菜肴上。以往都是冷紫烟单独一份菜，两个素，两个荤，还有一碗汤。像秀荷她们都是单另一份，也是一素一荤的。从某一天开始，冷紫烟吃的菜变得只有一素了，秀荷她们就更不用说了，时不时总是不够吃。问宫里做饭的公公，只说是尚膳局给的饭菜量少了，他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没过几日，来了个公公过来，说是贤妃有喜了，宫里人侍候不过来，到冷紫烟这儿借点人。谁也看得出来，这人说是借人，其实哪容得下冷紫烟拒绝。何况，若不是现在冷紫烟不得皇上待见，他们怎么敢把冷紫烟的人调走。安得法气不过，和来的公公理论。那公公居然直接就说：“你也在宫里呆了这些日子，难道还像那些初来的小公公一样无知吗？以为自己做了个一宫的太监总管就真的可以随意说话了？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公公劝你一句，你也快趁着这次机会另寻个好主跟着吧，即使不是总管，赏赐也是不断的。这冷美人，人倒是长得美，偏偏皇上不喜欢，还得罪了贤妃，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说完也不知是为谁长叹了一声。
安得法不知说什么顶回去，只是有点赌气地说：“我就是不走。”
那公公见好心没好报，只当他也是个扶不起来的烂泥。见冷紫烟从屋里已经出来，对冷紫烟又说了一遍事情起末，然后催促着说：“娘娘，您快请选几个贴心的人，奴才也好早点儿回去交差啊。”
月妍指着他怒道：“贤妃宫里缺人侍候，我们娘娘难道就不需要人侍候了吗？是谁派你来流华宫里要人的？”
冷紫烟却拂开了她指着公公的手，摇了摇头，又对着公公笑着说：“本宫就留下月妍、惜花和我的陪嫁丫头秀荷就好了。”
安得法见冷紫烟说的人里没有他，忙道：“娘娘，奴婢愿意留下来侍候娘娘。宫里事情虽不多，也总是需要一个出力气的人啊。”
冷紫烟倒没想到安得法会愿意留下来，心里忽然酸涩了一阵，忍着眼泪不让下来，点头说：“好。”然后又问来的公公，“安得法留下，没有问题吧？”
那公公见冷紫烟态度虽然客气，言词里已经是不容置疑的决定。想着她毕竟是个美人，现在虽然不济，难保他日没有风光的一天，也就同意了。带着其他的人，一同去了永春宫。
秀荷和惜花跟着冷紫烟进屋也是骂骂咧咧的。冷紫烟让她们把安得法叫进来。说：“现在宫里就只剩下咱们几个人。从最近的境遇上，大家应该也能明白以后的情况。本宫是想，别的都是小事，咱们得先把独自填饱。咱们宫里走了这么多人，尚膳局恐怕又会减少粮食的供应。所以，本宫想，咱们把咱们宫里养花的地方都种成菜，也不多种，够吃就行。现在虽然是春末，种的话，倒也不算晚。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自然都是同意。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最后定下来，由安得法把养花的那片地收拾出来。月妍去看看能不能找来些种子。惜花负责煮饭。秀荷负责打扫。目前冷紫烟先好好养养身子。等一切准备好，开始种植时，冷紫烟就和大家一起浇水、除草。
冷紫烟虽然不太满意，抗议地要求也要加入前期的准备工作，无奈双拳难敌四掌，只好作罢，由着他们胡闹了。
她们这样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极快。还未感受春风，已然夏热袭来。种的一些瓜豆，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召唤，十几天的样子，已经能看到一个个伸出的细细的小嫩芽。想是再过些日子，说不定都能吃了。
正想着，门被打开，秀荷端了一盆水轻手轻脚地进来。绕过屏风，见她正笑着看向自己，也笑着问：“娘娘今天起得这样早啊？”说着，放下盆子，走到冷紫烟旁边，侍候她穿衣、洗脸、梳头，又铺好了被褥。
冷紫烟一面由着她摆弄自己，一面问：“月妍她们呢？”
“安得法在生火，惜花在煮饭。月妍见天气越来越热，去尚宫局给咱们领两身薄一些的衣裳。”
冷紫烟看着镜子的神色一紧。来宫里这么长时间，她已深谙刘尚宫这人特别势利，说话也尖刻，月妍这一去，少不得又要受委屈了。
看了秀荷一眼，叹着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尚宫这个人，现在还没那么热，等再热些，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之前皇后她们的赏赐么，托个人从宫外捎回来两件衣服就行了。省得白受一顿气。你也不劝着点儿。”
秀荷顿觉委屈，扁着嘴说：“奴婢劝了，可是月妍说，宫外哪有什么好料子，样子也不时兴。我们倒不要紧，不能让娘娘受委屈啊。”
冷紫烟感激月妍替自己想得周到，只是想到现在这种境况，不禁感慨：“我现在虽然还是个美人，可是处于什么境地，你们都是知道的。我还讲究什么呢。”
正说着，月妍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的托盘上，呈着几身一看就知道料子极好的夏装。
冷紫烟蹙着眉正欲开口，月妍却喘着气说：“娘，娘娘，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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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紫烟起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内，屋里显得一片光亮。冷紫烟坐在床上，伸出手，看着阳光下手落在地上的影子，微微笑了笑。生活还是如此美好的。想到这里，冷紫烟心口涌上了一层酸涩，仿佛一颗青梅融在心间。
眨眼间，距离上次皇上来流华宫已经一个月有余。春季里柳梢抽芽的景象已经消散，湖里的荷花开始暗暗的成长。然而这也是冷紫烟的猜想。自从那件事出了之后，冷紫烟再没有去过湖边。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她终日只是呆在屋子里练字打发时间，偶尔抄抄佛经，和秀荷她们说说话。月妍说过几次，让她出去走走，她都拒绝，只是一个人闲呆在她的屋子里。
她倒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是她知道秀荷私下里哭过好多次。其实秀荷是和她一起入宫来的，她以为秀荷对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了，直到有一天，她在秀荷的房门口听见秀荷哽咽地和月妍说，自己以前心情不好只会出府解闷，现在却一直闷在房里，秀荷担心这件事是不是对自己的伤害太大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询问月妍。月妍当然也没有好办法，两个人对着长吁短叹。
冷紫烟想了想，秀荷说的没错，她以前心情不好，是愿意出府，到那处与柳逸南约定好的湖畔，坐在一棵柳树下。也不是说在等他，因为也并不确定究竟他会不会去，她又没有和柳逸南约定好。只是往往等到最后，等到她都疲倦了，困倦了，他就出现了。
他出现，也很少说些什么，开始只是单纯的教自己武功，慢慢也会有几句闲问。
因为他，冷紫烟最喜欢秋季，尤其是秋初。有一年秋天刚刚来，冷紫烟没想到气温变化会那么快，所以穿得有些单薄。他来的时候看见了，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很难看。冷紫烟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结果，柳逸南却走到她面前，解开自己的披风，沉默地替她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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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这只是记忆。现在，柳逸南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冷紫烟长叹，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的还有，宫中的一切琐事。
那日皇上来流华宫发了一顿脾气，惩罚了她身边的三个侍女后，第二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众人看好戏的模样静等事态发展。倒是风平浪静。皇上依旧再未曾来过这里，半个月后，皇后也派梓鸢带了些人参、鹿茸等补品，来说，皇后娘娘体恤，冷紫烟一场大病，还须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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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紫烟不在意地劝慰她：“至少人家客客气气的，你又何必生气呢。”
秀荷也是气闷，终也怕冷紫烟看着不在意，暗地里却伤心，也不再多说什么。
月妍蹙着眉说：“难道皇后娘娘得到什么口风吗？何以会这样仓促。她已经嘱咐过娘娘你这一个月不用去请安了，若是要和咱们划清界限，为何不再等半个月？莫非她是暗有所指？”
是什么都好，冷紫烟是不在意这些的。其实有时候想一想，她也挺满足。原先在冷府，大家对她都是视若无睹。虽然衣食无忧，也不免心里难过。在这里，依旧是衣食不愁，而且还有秀荷、月妍、惜花相陪。她们各有可爱之处，她与她们在一起每天都心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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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慢慢地，这样好的日子，也随着春季的淡逝，慢慢地有了一些改变。
最开始是从菜肴上。以往都是冷紫烟单独一份菜，两个素，两个荤，还有一碗汤。像秀荷她们都是单另一份，也是一素一荤的。从某一天开始，冷紫烟吃的菜变得只有一素了，秀荷她们就更不用说了，时不时总是不够吃。问宫里做饭的公公，只说是尚膳局给的饭菜量少了，他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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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和惜花跟着冷紫烟进屋也是骂骂咧咧的。冷紫烟让她们把安得法叫进来。说：“现在宫里就只剩下咱们几个人。从最近的境遇上，大家应该也能明白以后的情况。本宫是想，别的都是小事，咱们得先把独自填饱。咱们宫里走了这么多人，尚膳局恐怕又会减少粮食的供应。所以，本宫想，咱们把咱们宫里养花的地方都种成菜，也不多种，够吃就行。现在虽然是春末，种的话，倒也不算晚。你们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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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紫烟一面由着她摆弄自己，一面问：“月妍她们呢？”
“安得法在生火，惜花在煮饭。月妍见天气越来越热，去尚宫局给咱们领两身薄一些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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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秀荷一眼，叹着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尚宫这个人，现在还没那么热，等再热些，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之前皇后她们的赏赐么，托个人从宫外捎回来两件衣服就行了。省得白受一顿气。你也不劝着点儿。”
秀荷顿觉委屈，扁着嘴说：“奴婢劝了，可是月妍说，宫外哪有什么好料子，样子也不时兴。我们倒不要紧，不能让娘娘受委屈啊。”
冷紫烟感激月妍替自己想得周到，只是想到现在这种境况，不禁感慨：“我现在虽然还是个美人，可是处于什么境地，你们都是知道的。我还讲究什么呢。”
正说着，月妍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的托盘上，呈着几身一看就知道料子极好的夏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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