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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西门吹雪

    城里“上林春”的竹叶青和硝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都是远近驰名的,而陆小凤是个很讲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所以他们现在正在上林春。

    “没有法子,这算是什么回答?”陆小风喝了杯竹叶青,苦笑道:“这,桌子酒菜最多也只有五两银子,这见鬼的回答却要五十两。”

    那日金鹏王的宴会上,陆小凤言明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并在留下了几张又脏又皱、共计五千两的银票,让其凭着银票去请朱停后,便于第二日清晨,被丹凤公主亲自用缀满鲜花的马车将陆小凤、慕容复、花满楼三人送到城里。临别之际,陆小凤还极有艳福地被美人公主“咬”了一口,让慕容复又是羡慕嫉妒,又是同情怜悯,看向陆小凤的眼神是复杂的可以。

    陆小凤犹自垂死挣扎,不肯承认用慕容复的法子是目前唯一的法子,坚决不肯去威胁西门吹雪说若是某人不肯帮忙就烧了某人的山庄。因此,去往万梅山庄的路上,他不仅费劲周折的寻找龟孙子大爷,并在欧阳情的青楼里花了大价钱将之赎出,再通过龟孙子大爷一波三折地找到大通和大智。陆小凤向大桶大智问了四个问题,每个问题五十两银子,俱是十足十的银元宝。但是悲剧的某小鸡此行唯一的收获便是得知“金鹏王朝”确有其事,并不是空中楼阁;而在问到若有件极困难的事定要西门吹雪出手,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他时,大通与大智在山窟里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了四个字的回答,居然是“没有法子。”

    花满楼淡淡的微笑着道:“他说没有法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我看紫衣的法子就很好,你若是肯试试,说不定他会同意也说不定。全看……”

    慕容复正在在一旁玩弄手中青花酒杯,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接口道:“全看你陆小凤敢不敢。”

    陆小凤闻言使劲儿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只生了病的杂毛鸡。

    作为陆小凤的好基友兼知心哥哥的花满楼,许是觉得小鸡不能逗的狠了,他又笑了笑,无比治愈地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想出另一个法子,而且不是让你去烧他的房子。”

    陆小凤闻言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好基友花满楼,问道:“什么法子?”

    这个法子花满楼还没有说出来,就忽然听见门口发生一阵骚动和惊呼,一个血人踉踉跄跄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四月的吞阳过了正午已偏西,斜阳从门外照进来,照在这个人身上,照得他满身的鲜血都发出红光,红得令人连骨髓都已冷透。

    血是从十七八个地方同时流出来,头顶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里,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盖上,双肩上,都流着血。

    这人突然向着陆小凤冲过来,冲到他面前,用一双已被鲜血染红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喉咙里“格格”的响,像是想说什么。可是他连一个宇都没有说出来,他的咽喉已被割断了一半。但他却还活着。

    陆小凤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突然失声而呼:“萧秋雨!”。

    萧秋雨喉咙里仍在不停的“格格”直响,流着血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恐惧,愤怒,仇恨。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萧秋雨点了点头,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呼,就像是一匹孤独、饥饿、受了伤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发出的那种惨呼一样。然后他的人突然一阵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他想告诉陆小凤的,显然是件极可怕的秘密,可是他已永远说不出来了。他倒下去时,四肢已因痛苦绞成了一团,鲜红的血,已渐渐变成紫黑色。

    慕容复见此情景,震惊地吸了口凉气。突然左脚轻点桌面,振起双臂,修长的身子如惊鸿般,掠过了四张桌子,从人们的头顶上飞出去,掠到门外。

    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也留着一串鲜血,从街心到门口。

    一辆漆黑的马车闯入一家药铺撞倒了四五个人,撞翻了两张桌子。现在马已倒了下去,嘴角还在喷着浓浓的白沫子。赶车的人也已倒了下去嘴角流的都是血,紫黑色的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青布衣裳,他的脸也已扭曲变形,忽然间,淡黄的脸己变成死黑色。

    陆小风上前一把拉开了车门,车厢里的座位上竟赫然摆着双银钩。银钩上悬着条黄麻布,就像是死人的招魂幡,上面的字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闹事的下场!”

    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是宁折个弯的牛脾气,你越是吓唬他,要他不要管一件事,他越是非管不可,陆小风就是这种人。现在你就算用一百八十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件事他,陆小凤也管定了。

    陆小凤紧紧握着银钩,忽然转身对着慕容复和花满楼二人,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地道:“走,我们就去找西门吹雪去,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手,我就真的放火烧了他的万梅山庄。”

    ……

    现在是四月,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开在山坡上。

    三人站在万梅山庄大门前,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他安详宁静的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采,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情人时那样。

    陆小凤忍不住道:“我并不想煞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慕容复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慕容复看了眼身边神情无比陶醉的花满楼,想起原著,花满楼就没有进到万梅山庄,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去找他,我和七童在这里等你。”

    陆小凤转过身惊奇地看着慕容复,道:“你和七童不进去?你不是一直想见见西门吹雪吗?”

    慕容复道:“我又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进去做什么?况且七童定是不会喜欢他身上的杀气的,西门吹雪是个剑客,利剑出鞘,必有剑气,他还杀人,他的身上定然会有不小的杀气。更何况这里景致甚佳,我与七童,在这儿赏景听风,也是一件乐事……至于,能不能见到西门庄主,则全要看着你此行能否成功了。

    慕容复对着陆小凤眨了眨眼睛,道:“我想你懂的,我今天能不能一睹西门庄主风采,就全靠你陆小凤了!”

    花满楼闻言,忽然叹了口气,先是对着慕容复感激的笑了笑,又对着陆小凤道:“你去找他,我情愿在这里等你。”

    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他很了解这个人。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花满楼发过脾气,可是他若决定了一件事,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花满楼接着又笑了笑,道:“紫衣也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你们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成功的几率大些。”

    慕容复沉吟片刻,道:“那七童稍等片刻,我与陆小凤去去就回。”

    ……

    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陆小风斜倚在一张用长青藤编成的软椅上,喝着一杯碧绿色的酒。慕容复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西门吹雪,看他酒杯中的酒同样是碧色的,看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

    阵阵比春风还轻柔的笛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却也看不见吹笛的人。

    西门吹雪道:“姑苏慕容复。”

    慕容复含笑颔首,道:“见过西门庄主,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西门吹雪看着慕容复骨节均匀、白皙修长的手,道:“你用剑。”

    慕容复笑了笑,道:“您和叶城主都问了在下同一个问题。”

    西门吹雪点头,道:“‘道’不同?”

    慕容复肯定道:“‘道’不同!”

    西门吹雪道:“你很好!叶孤城也很好!”

    慕容复有些黑线,怎么所有的剑客说话都是按这个套路来的,叶孤城这样,西门吹雪也这样,难道是古龙太懒了,还是本同人作者太懒了!

    静默,静默。

    陆小凤从进到屋里就没说话,他正在喝着万梅山庄的特产、西门吹雪亲手酿制的梅花酿;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因为他是一个修炼有成的冰山,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静静地散发着寒气,囧~

    继续静默。

    慕容复有些暴躁,陆小凤这丫的怎么还不开口,剧情都进行到这儿了,他怎么突然掉链子了啊啊?

    慕容复微微叹了口气,冲着西门吹雪悠悠的道:“西门庄主这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西门吹雪道:“没有。”

    慕容复道:“这世上有没有西门庄主得不到的东西?”

    西门吹雪道:“也没有。”

    慕容复道:“西门庄主真的已完全满足?”

    西门吹雪淡淡的道:“因为我的要求并不高。”

    慕容复道:“所以西门庄主从来也没有求过人?”

    西门吹雪道:“从来没有。”

    慕容复道:“所以有人来求西门庄主,哪怕那人是西门庄主的朋友,西门庄主也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道:“不肯。”

    慕容复无奈、黑线、忧郁……靠!陆小鸡你还行不行?慕容复用眼角余光死死某小鸡,争取让对方重新拾起职业道德,却内牛满面的发现对方正眯着眼睛,喝着酒,神情陶醉的就像是花满楼看见鲜花、司空摘星看见钱袋、段正淳父子看到美女一样。慕容复森森地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深吸一口气,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压制住要暴打某只小鸡的强烈冲动,本着友谊第一,仇怨第二的原则,继续和剑神对着本应由陆小凤来对的台词。呜呜,原本以为此行中自己是免费观看原著剧场版的超级酱油党,没想到酱油党原来是陆小凤!

    慕容复抬头看向西门剑神,神情优雅而无奈,丝毫看不出此人内心无良的各种吐槽,充分说明了此人在脸皮上的功夫之深。慕容复无奈继续对这台词,道:“不管是什么人来求你不管求的是什么事你都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闻言回道:“我想要去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谁来都一样。”

    慕容复这回不用眼角余光了,直接转过头,优雅的、和善的、温柔的、似笑非笑地看着某只毫无主角自觉反而当了半天酱油党的陆小凤,看的某人浑身发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倚在软椅上的陆小风终是良心发现,顺利从慕容复手中接过剧情台词,道:“若有人要放火烧你的房子呢?”

    西门吹雪冷冰冰的视线刷刷地扫向慕容复和陆小凤,冷声道:“谁会来烧我的房子?”

    慕容复在心里偷偷滴打了个寒战,暗赞西门剑神的冰山功力之强,面上挂着优雅而淡然的招牌笑容,对着西门吹雪满是无辜的道:“不是我!”

    陆小风则表情悲催像是被驴踢了一百脚,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努力板住面孔,无奈效果不佳,神情显得有些扭曲。慕容复倏地转过头:真是太扭曲,太惊悚了!

    陆小凤肃然道:“我!”

    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来总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陆小风似破罐子破摔了,接着道:“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的,我答应过别人,你若不肯出去,我就放火烧你的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过了很久,直到某只小鸡满头冷汗,才缓缓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个,但你却真是我的朋友。”

    陆小风抹了把冷汗,道:“所以我才来求你。”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淡谈道:“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我的房子,都可以动手,不管从哪里开始烧都行。”

    陆小风怔住了,他也很了解这个人。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样,从来也不会回头的。慕容复也似怔住了,以为他很想笑,剑神大人的这句话真的很有喜感啊有木有!

    西门吹雪继续道:“我后面的库物,有松香和柴油.我建议你,最好从那里开始烧,最好在晚上烧,那种火焰在晚上看起来一定很美。”

    慕容复看着被西门剑神狠狠地刷了顿的小凤筒子,不由觉得此时面容无限扭曲的陆小凤真的是很可怜,于是某终极目标为反派终极Boos的某人,很罕有的同情心大发,接过某人的的台词,道:“不知西门庄主有没有听说过大通大智这两个人。”

    两门吹雪冷冷道:“听说这世上还没有他们答不出的问题,天下的事他们难道真的都知道?”

    慕容复道:“你不信?”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慕容复,道:“你相信?”

    慕容复道:“好吧,我也不相信的。但是,陆小凤曾问过他们,要用什么法于才能打动你,他们说没有法子,以此看来,他们倒真的了解你。”

    西门吹雪看着慕容复,忽又笑了笑,道:“这次他们就错了。”

    慕容复道:“哦?”

    西门吹雪道:“你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打动我!”

    陆小凤的眼睛瞬时一亮,慕容复的眼神也是瞬时闪了闪,心里暗叫:好戏就要上演了,哈哈。

    陆小凤抢着道,很怕对方反悔死似的:“什么法子?”

    西门吹雪微笑着,剑神一笑,昙花一现,很有欣赏价值,但慕容复注意到的是剑神眼中的戏谑呀戏谑,小凤筒子,乃节哀呀~~

    西门吹雪道:“只要你把胡子刮干净,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上。”

    陆小凤:“哈?”

    西门吹雪冷漠的看着他,不语。

    陆小凤猛然转头看向慕容复,却发现某人的唇边光溜溜的一片,没有一根胡子。

    察觉到某人的视线,慕容复朝陆小凤笑了笑。

    陆小凤抚着自己眉毛的手微微一僵。

    ……

    朋友们以后再看见陆小风时,也许会不认得他了。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巳只剩下了两条,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生出来的婴儿一样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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