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旧爱（一）
我和齐子墨的合租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发生了以下几件事：
一、我拖欠了一次房租。
二、乔晓玲开展了一段姐弟恋，对方是小她三届的大三学弟。
三、齐子墨正式开始工作，筹备五月份的博士研究生初试。
这当中最重要的是第一件事。
我一直跟爸妈说我住在乔晓玲家，没敢跟他们讲我和人合租，房东还是一个男人的事。我爸每月给我五百块钱，学校发三百块钱研究生补助，吃饭是差不多了，交完房租就不剩什么了，而且我还欠齐子墨一条围巾，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迫切需要我找份工作。
我在网上四处浏览兼职信息的时候，齐子墨进来取了一次书。
每当我看到书柜的时候都觉得齐子墨的助理别有用心，我曾经建议齐子墨将书柜搬走，齐子墨表示工程量太大了，麻烦，我又曾提议，干脆我和他换一下房间，齐子墨表示他不喜欢带窗户的卧室，晚上睡不好。
书柜放在我这里的直接后果是，我从来不敢衣衫不整，因为不知道齐子墨什么时候需要来拿书。而齐子墨其人，从白天到晚上，从来都是衣衫笔挺，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都没解开过。有这样的房东，自然有向他看齐的房客。
我找了个求职网站，憋了半天，填了一份履历表。
第二天就收到了招聘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天源考研机构的，问我对总经理助理有没有兴趣。
天源这个名字很熟悉，我想了想，好像是姜雪现在工作的公司。
据说天源已经有十年的历史，属于考研机构中起步比较早的，我隐隐记起当年考研的时候听过这家的政治公开课。
我所有的工作资历就是双休日在超市里推销个汽水，介绍一下康师傅新款的方便面，这种比较正式的公司没有去过，面试之前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乔晓玲安慰我，算什么呀，实在不行去我爹的公司。
我严词拒绝，作为接受了多年高等教育的学术型人才，我怎么能做走后门这么龌龊的事。
天源在江城的总部位于市中心，在一幢写字楼的十四层和十五层。
到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低估这个岗位的竞争激烈度，排队等候领表的人从办公室里一直排到了电梯口。
排在我前面的姑娘回头冲我笑笑：“好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够成功。”
我也冲她笑笑表示鼓励。
姑娘翻着手里的一摞东西念叨：“日语二级证书，计算机三级证书，普通话一级证书，嗯，还有献血证书。”
听她念这么长的一串证书，我有点自卑：“献血证书也要？”
姑娘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啊，这能体现出我是一个乐于奉献敢于奉献的人。”
我立马给乔晓玲发短信让她把我的青年志愿者证书送过来，乔晓玲不给面子，发了两个字给我：去死。
“我英语不好，万一以后面试官用英语提问我恐怕答不好。”姑娘还是不放心。
“我英语也不好。”听到姑娘这么说，我终于有了点安慰。
“托福才105。”姑娘说得很失落。
排在姑娘前面的小伙子看我俩说的热闹也参与进来：“105确实不高了，我上次考了110。”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这俩人了，只好不住看门牌，他们确定要应聘的职位只是一个考研机构的助理？
当年高考是千万人过独木桥，过了桥是金光大道，现在桥拓宽了，下了桥却变成了羊肠小道。
我别过身悄悄给乔晓玲打电话：“你爸公司那岗位还留着不？”
回答我的是“滚！”。
面试官三个人，见到我，一起微笑，让我坐到对面。
左边的面试官瞅了瞅中间的面试官：“你问吧。”
中间的面试官瞅瞅右边的面试官：“还是你问吧。”
右边的面试官没有人可以再推诿，将手上的钢笔转了几圈，继续向我微笑。
微笑的含义很多，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她是鼓励我让我做一下自我介绍，于是我捡着人生经历中的闪光点说了一下，三位面试官听得非常认真。
“可以了。”左侧的面试官看看表，我赶紧将说了半截的话打住。
三位面试官继续向我微笑，我只好尴尬着站起来，三个面试官也随之站了起来，我出门的时候，三位面试官也随着我出了门。
“怎么样？”之前坐在左边的面试官问之前坐在右边的面试官。
我凝神倾听，故意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有点短。”坐在右边的面试官叹息了一下，“刚看见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
我心里有些委屈，是你们不让我继续说的，现在还嫌我说的短。
“你觉得呢？”左边的面试官问中间的面试官。
“我也觉得短，这种场合，太短的话，不合适。”中间的面试官回答得很严肃。
“我觉得正好，你们不觉得短得恰到好处吗？”左边的面试官反驳道。
“嗯，”中间的面试官沉吟一声，“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一种叫作喜悦的分子迅速分裂成千千万万，将我小心脏瞬间撑得满满的。
“虽然短了些，但是显得双腿修长。”右边的面试官又补充了一句，“宝姿的新款夏装就是这样。”
心脏抽了抽，我的耳边响起了原子剧烈撞击的声响。
这件事情把我打击得食欲不振，但是更加食欲不振的事情在后面，徐莹莹给我发短信，催我剧本该交了。
抱着悬梁刺股背水一战的想法，我纠结着回了文晖苑，一辆轿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觉得很眼熟，正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车退到了我的身边，车窗一拉，十七探出头来。头发长了不少，人有些憔悴，眼睛黑亮如暗夜的星子，只是眉宇间的阴郁如初。
“好。”我打了声招呼。
十七点点头，回身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抛到我的手上：“送你的。”
深粉色的盒子，上面打着大大的蝴蝶结，我掂了掂，分量倒不重，难道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这个人素来有做好事不求回报的高风亮节，手伸过去推让：“你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收下吧。”十七打了个呵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虽然我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是有回报更好，高风亮节恰到好处收住，我抱着包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十七摆手，摇上车窗，车再次呼啸而过。
齐子墨正在沙发上看报纸，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落在了我手上的包裹上，波澜不兴的眼眸里带了几分喜悦。
“礼物……”
“那什么……”
我俩同时开口，我抱着盒子笑笑：“您先说。”
“你居然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齐子墨垂头将手里的报纸码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的缘故，我怎么觉得他的手有点微微颤抖。
“啊？”齐老师这话让我又惊诧又尴尬。
齐子墨倏然抬头，惊喜逐渐淡去，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是我想多了。”
心头被他的失落刺得微微发疼，我赶紧扯出个笑，将声调的“啊”改成降调：“啊，确实是送给您的，我原本打算给您一个惊喜……惊喜……”
笑容又到了眼中，珠栗色的瞳彩里满是喜悦，齐子墨起身接过我的盒子：“让我看看是什么。”
“我……”手上一松，等我反应过来，盒子已经到了齐子墨手里。
“难道是围巾？”齐子墨一边猜测，一边将绸带挑开。
我站在一旁不住干笑：“惊喜，惊喜。”
盒子打开，齐子墨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继续猜测：“看起来不像围巾，难道是窗帘？”说罢看了看阳台的落地窗：“我昨天还在考虑要不要买一幅窗帘。”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往下落了落，十七的礼物还真是特殊，居然送我这么居家的东西。
浅蓝色的缎子展开，凝结在齐子墨眉梢眼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呃……”
我心脏抖了抖：
荷叶小领，衣角绣着暗花，腰部缀了些珍珠，又精致又高贵。
居然，是一套女式礼服。
死一般的沉默……
我挣扎着打破了沉默：“送给您……女朋友的，我是说将来的女朋友的。”说罢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齐老师，做人要向前看，虽然您和太太伉俪情深，但是不要因为一个再也回不去的风景错过了前面更美的风景？”
“最美的风景？”齐子墨扬眉，目光锁在我的脸上，食指托起我的下颌，嘴角带了丝玩味的笑意，“在哪里？”
暧昧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动，我不安地别过头去：“总会遇到的。”
良久，齐子墨收回手，笑容依旧温和无害：“虽然很意外，但是我很喜欢。
一、我拖欠了一次房租。
二、乔晓玲开展了一段姐弟恋，对方是小她三届的大三学弟。
三、齐子墨正式开始工作，筹备五月份的博士研究生初试。
这当中最重要的是第一件事。
我一直跟爸妈说我住在乔晓玲家，没敢跟他们讲我和人合租，房东还是一个男人的事。我爸每月给我五百块钱，学校发三百块钱研究生补助，吃饭是差不多了，交完房租就不剩什么了，而且我还欠齐子墨一条围巾，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迫切需要我找份工作。
我在网上四处浏览兼职信息的时候，齐子墨进来取了一次书。
每当我看到书柜的时候都觉得齐子墨的助理别有用心，我曾经建议齐子墨将书柜搬走，齐子墨表示工程量太大了，麻烦，我又曾提议，干脆我和他换一下房间，齐子墨表示他不喜欢带窗户的卧室，晚上睡不好。
书柜放在我这里的直接后果是，我从来不敢衣衫不整，因为不知道齐子墨什么时候需要来拿书。而齐子墨其人，从白天到晚上，从来都是衣衫笔挺，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都没解开过。有这样的房东，自然有向他看齐的房客。
我找了个求职网站，憋了半天，填了一份履历表。
第二天就收到了招聘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天源考研机构的，问我对总经理助理有没有兴趣。
天源这个名字很熟悉，我想了想，好像是姜雪现在工作的公司。
据说天源已经有十年的历史，属于考研机构中起步比较早的，我隐隐记起当年考研的时候听过这家的政治公开课。
我所有的工作资历就是双休日在超市里推销个汽水，介绍一下康师傅新款的方便面，这种比较正式的公司没有去过，面试之前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乔晓玲安慰我，算什么呀，实在不行去我爹的公司。
我严词拒绝，作为接受了多年高等教育的学术型人才，我怎么能做走后门这么龌龊的事。
天源在江城的总部位于市中心，在一幢写字楼的十四层和十五层。
到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低估这个岗位的竞争激烈度，排队等候领表的人从办公室里一直排到了电梯口。
排在我前面的姑娘回头冲我笑笑：“好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够成功。”
我也冲她笑笑表示鼓励。
姑娘翻着手里的一摞东西念叨：“日语二级证书，计算机三级证书，普通话一级证书，嗯，还有献血证书。”
听她念这么长的一串证书，我有点自卑：“献血证书也要？”
姑娘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啊，这能体现出我是一个乐于奉献敢于奉献的人。”
我立马给乔晓玲发短信让她把我的青年志愿者证书送过来，乔晓玲不给面子，发了两个字给我：去死。
“我英语不好，万一以后面试官用英语提问我恐怕答不好。”姑娘还是不放心。
“我英语也不好。”听到姑娘这么说，我终于有了点安慰。
“托福才105。”姑娘说得很失落。
排在姑娘前面的小伙子看我俩说的热闹也参与进来：“105确实不高了，我上次考了110。”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这俩人了，只好不住看门牌，他们确定要应聘的职位只是一个考研机构的助理？
当年高考是千万人过独木桥，过了桥是金光大道，现在桥拓宽了，下了桥却变成了羊肠小道。
我别过身悄悄给乔晓玲打电话：“你爸公司那岗位还留着不？”
回答我的是“滚！”。
面试官三个人，见到我，一起微笑，让我坐到对面。
左边的面试官瞅了瞅中间的面试官：“你问吧。”
中间的面试官瞅瞅右边的面试官：“还是你问吧。”
右边的面试官没有人可以再推诿，将手上的钢笔转了几圈，继续向我微笑。
微笑的含义很多，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她是鼓励我让我做一下自我介绍，于是我捡着人生经历中的闪光点说了一下，三位面试官听得非常认真。
“可以了。”左侧的面试官看看表，我赶紧将说了半截的话打住。
三位面试官继续向我微笑，我只好尴尬着站起来，三个面试官也随之站了起来，我出门的时候，三位面试官也随着我出了门。
“怎么样？”之前坐在左边的面试官问之前坐在右边的面试官。
我凝神倾听，故意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有点短。”坐在右边的面试官叹息了一下，“刚看见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
我心里有些委屈，是你们不让我继续说的，现在还嫌我说的短。
“你觉得呢？”左边的面试官问中间的面试官。
“我也觉得短，这种场合，太短的话，不合适。”中间的面试官回答得很严肃。
“我觉得正好，你们不觉得短得恰到好处吗？”左边的面试官反驳道。
“嗯，”中间的面试官沉吟一声，“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一种叫作喜悦的分子迅速分裂成千千万万，将我小心脏瞬间撑得满满的。
“虽然短了些，但是显得双腿修长。”右边的面试官又补充了一句，“宝姿的新款夏装就是这样。”
心脏抽了抽，我的耳边响起了原子剧烈撞击的声响。
这件事情把我打击得食欲不振，但是更加食欲不振的事情在后面，徐莹莹给我发短信，催我剧本该交了。
抱着悬梁刺股背水一战的想法，我纠结着回了文晖苑，一辆轿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觉得很眼熟，正准备仔细看看的时候，车退到了我的身边，车窗一拉，十七探出头来。头发长了不少，人有些憔悴，眼睛黑亮如暗夜的星子，只是眉宇间的阴郁如初。
“好。”我打了声招呼。
十七点点头，回身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抛到我的手上：“送你的。”
深粉色的盒子，上面打着大大的蝴蝶结，我掂了掂，分量倒不重，难道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这个人素来有做好事不求回报的高风亮节，手伸过去推让：“你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收下吧。”十七打了个呵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虽然我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是有回报更好，高风亮节恰到好处收住，我抱着包裹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十七摆手，摇上车窗，车再次呼啸而过。
齐子墨正在沙发上看报纸，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落在了我手上的包裹上，波澜不兴的眼眸里带了几分喜悦。
“礼物……”
“那什么……”
我俩同时开口，我抱着盒子笑笑：“您先说。”
“你居然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齐子墨垂头将手里的报纸码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的缘故，我怎么觉得他的手有点微微颤抖。
“啊？”齐老师这话让我又惊诧又尴尬。
齐子墨倏然抬头，惊喜逐渐淡去，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是我想多了。”
心头被他的失落刺得微微发疼，我赶紧扯出个笑，将声调的“啊”改成降调：“啊，确实是送给您的，我原本打算给您一个惊喜……惊喜……”
笑容又到了眼中，珠栗色的瞳彩里满是喜悦，齐子墨起身接过我的盒子：“让我看看是什么。”
“我……”手上一松，等我反应过来，盒子已经到了齐子墨手里。
“难道是围巾？”齐子墨一边猜测，一边将绸带挑开。
我站在一旁不住干笑：“惊喜，惊喜。”
盒子打开，齐子墨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继续猜测：“看起来不像围巾，难道是窗帘？”说罢看了看阳台的落地窗：“我昨天还在考虑要不要买一幅窗帘。”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往下落了落，十七的礼物还真是特殊，居然送我这么居家的东西。
浅蓝色的缎子展开，凝结在齐子墨眉梢眼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呃……”
我心脏抖了抖：
荷叶小领，衣角绣着暗花，腰部缀了些珍珠，又精致又高贵。
居然，是一套女式礼服。
死一般的沉默……
我挣扎着打破了沉默：“送给您……女朋友的，我是说将来的女朋友的。”说罢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齐老师，做人要向前看，虽然您和太太伉俪情深，但是不要因为一个再也回不去的风景错过了前面更美的风景？”
“最美的风景？”齐子墨扬眉，目光锁在我的脸上，食指托起我的下颌，嘴角带了丝玩味的笑意，“在哪里？”
暧昧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动，我不安地别过头去：“总会遇到的。”
良久，齐子墨收回手，笑容依旧温和无害：“虽然很意外，但是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