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陆小凤]宿命

正文 26chapter026

    盛暑,突如其来的暴雨倾泻,几乎要将整座整座的山崖都给淹没。

    那样大的雨里,混杂着泥土的味道,花满楼却清晰地闻到了血腥味,他顿时就变了脸色。山崖上忽然静得出奇,大雨倾盆,他仿佛都可以听到半夏微微仰头,发丝摩擦衣衫的声音。

    花满楼心口突地一紧,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就听到上官飞燕的声音远了又近地问他:“花满楼,你说,我要干什么?”

    仿佛是被沉甸甸地压着,心口难受得厉害,花满楼答得很是坦白,“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吗?”

    “你不知道?”上官飞燕吃吃地笑开,却咄咄问道。

    花满楼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摇头,道:“我只知道,若你放了小夏,我就让你离开。”

    上官飞燕又笑了,她道:“若是……”她芊芊素手抬起,手下猛地一重,半夏的脖颈上就又多了一条殷红的血痕,“我说,不呢?”

    半夏仿佛是没有痛觉一般,只是衬着漫天的雨,眯着眼清澈澈地看向花满楼,一言不发。

    花满楼仿佛也在望着半夏,突然,他叹了口气,却是对上官飞燕道:“那在下只好讨教讨教姑娘的飞燕针了。”

    闻言,上官飞燕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花满楼啊花满楼,你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了这么些天,只是为了和你动手?”

    大雨似乎又落得更大了些,满耳都是冗杂不止的落雨声。湿凉的风吹起长长的发,花满楼不语。

    “花满楼,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你觉得……我上官飞燕有那么善良到放了半夏姑娘这个好的人质不用,傻傻地来领教你花家七童的流云飞袖吗?”说着,她厉声道:“花满楼,你最好不要动手。不然,下一剑……”

    话还未说话,她突然变了脸色,低头就见那原本抵在半夏脖颈处的剑尖已经被半夏一把攥住。剑刃入掌,满手满手的血,但是她看向半夏,却见她还是一脸平静,只是微微蹙着眉,仿佛那冒着鲜血,握着利剑的手不是她的一般。

    上官飞燕回神,蹙眉道:“倒是我小瞧了你。也是了,能在迷晕一个彪形大汉的药量下提前醒来的你,此刻能有力气,倒是我疏忽了。不过……”她脸上原本自信满满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

    半夏手一用力,剑身瞬间断成几节,落在地上,溅起地泥水沾得半夏满身狼狈。她撑着枯树枝干慢慢直起身子,踉跄跄地靠着树粗粗地喘气。

    掌心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她一阵阵地冒着冷汗,却淡着声音地对上官飞燕,道:“上官飞燕,我早就说过。省了不必要的开场白,说不定你还能成功。”

    上官飞燕吃惊,却依然胸有成竹,“半夏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勉强接了我一剑的你,现在还能做什么?”她嘲笑,伸手一掌就是劈向半夏的天灵盖,“我现在想让你死,简直是轻而易举。”

    的确,勉力震断了上官飞燕的剑,半夏此刻连动一下手指都是勉强,但是上官飞燕她忘了——她千防万防地防着花满楼出手,却忘记了陆小凤——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让花满楼独自前来?

    所以,半夏没有动,她也不需要动。

    缓过劲来,脑子里发涨得昏沉,掌心也是钻心的疼,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却直挺挺地硬是撑着。

    直到见了上官飞燕倒下她才神色一松,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里。半夏眯着眼侧头想看花满楼,却因那一口气松了到底,人就晕过去。临晕过去那一瞬,她听见仿佛是花满楼的声音响在耳畔,又仿佛不是……

    因为那个声音竟是带着浓浓的冷意,那是花满楼从来不会用的冷然。

    她隐约听见那个声音说,“留下她,小夏定是要……”之后的话却是还没听到,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周身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江南扬州的雨没日没夜的下,半夏也每日每夜的睡。

    不知何时,大雨已止,窗外偶有几滴水滴垂着屋檐墙脚落下,滴答的声音在深沉静谧的夜里响得分外清楚。

    这样深的夜里,半夏迷迷糊糊地要醒来,隐隐约约觉得手掌心刺刺的痛,冰凉翻着痛的手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握着。

    醒来时,半夏就对上了花满楼的一双眼,忽的就那么愣住——他在生气。半夏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清楚地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

    半天半天,见他神色自然地收回了手,温温柔柔地喂了药,甚至不忘体贴地端来甜腻的果脯垫味。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是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脸也板得硬邦邦,竟是不给半夏一个笑。

    半夏咬着唇,有些失措又有些委屈。刚被果脯压下去的苦味,似乎又溢了满口,连心上也泛着苦。

    眼见着花满楼端着药碗就要推门出去,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被包扎得像是粽子一样的手,软趴趴地叫:“阿楼,疼。”

    那仿佛是软到了心里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委屈和撒娇,花满楼终是停了脚步,深深地叹气。

    半夏从来是个健康的姑娘,以前就被黄药师和黄蓉照顾得很好,江湖上也不曾有人会去挑衅东邪之徒,因而从未受伤。到了异世之后,被陈婆婆念叨着倒也从未生过病。如今,却是尝到了被种在床上的滋味。

    这一种,便是半月。

    苦到发涩的汤药每天三餐当食物一样地灌;受伤的手被包的像只粽子,闷得厉害却不能解开。最痛苦的便是,花满楼依旧每天每天地来照顾看管着她,却依旧每天每天的不说话。

    被半夏磨得厉害了,他也只淡淡应一声,便匆匆离开。

    这日里,阳光是极好的。阴沉了几天的百花楼,此时映着金灿灿的光,满是花香。

    半夏体内的迷药已经完全清除,被勒令在床上的她还是忍不住地下了塌。推开房门,顿时,热热暖暖的阳光细细密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暖暖得让半夏忍不住就舒服得叹出口气。

    只是脚步还未踏出房门,便被从拐角走来的花满楼一言不发地抱回了屋。身后跟着的花平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黑不黑,青不青的汤药。

    顿时,半夏就黑了脸。

    半夏看着花平带着不可名状的笑意退下,看着花满楼细心地吹凉了汤药,看着他拿着勺子就要喂她,顿时,胃里一阵翻腾,脸上也不禁白了起来。

    半夏虚弱地看他,“阿楼。”

    花满楼却轻轻扬起了好看眉眼,依旧不说话,手上动作却不见迟钝。

    半夏僵着一张脸,憋着嘴,闷声道:“我自己喝。”每天三次被花满楼喂药,对半夏而言,这是甜蜜的折磨。

    好在这会儿花满楼也没有强求。半夏接过了汤药,闭着眼就一口灌下。缓过神来,嘴里就苦得半夏一张小脸都皱起,难得乱没形象地咧着嘴嘶声哈气的。

    正皱着眉,嘴里却被塞进了一粒果脯,甜甜腻腻的,半夏忍不住就舔了两下,却未发现递给她果脯的花满楼手收回的那一瞬,略略顿住的模样。

    嘴里已经不再泛苦,半夏心满意足地侧着头看向花满楼,“阿楼,我已经好了。”

    所以,你也可以别生气了。

    不自觉拖长了的软糯声音,虽然还是平了又平的语调,却一下软到了花满楼的心里,他叹气,终于忍不住地倾身环住了她,一语不发,又是叹气——那样的痛,她和他都不要再经历了。

    半夏竟是有些受宠若惊,软着身体乖巧地埋在了花满楼怀里,一只手握着他的手,闷声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这本是小女儿撒娇时的话,被半夏说出来却仿佛是平直无调的称述一般。只是听在花满楼耳中,却又是心口微荡,他叹道:“这又从何说起?”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