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秋狩之祸（下）
宋丞相骑着高头大马突兀地出现在军队前方，向着柏越喊话：“三王子这局真是天衣无缝，只可惜派错了人。他的一曲《月光赋》让你今天大败于此。”
柏越转头看向锦瑄，却没有一丝责备。在大梁宫里吹羌月民谣，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出了吧。这曲子曲调太忧伤，他会吹这首，可以想象他内心的凄苦。虽然如今这曲已少有人问津，但宫里的老臣还是有一二能知晓的，譬如眼前的丞相。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这人是自己培养的最差劲的杀手，却也是自己最放不开手的夺心杀手。他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对他好的人，他会一百倍的回报，对他不好的人，他也会一百倍的报复。
事到如今，柏越也不后悔自己的一切决定，眼下的情况大不了一拼，能死在一起也是好事，会来这里不也是为了他嘛。就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吧。
柏越握了握锦瑄的手，锦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两方的叛徒，里外不是人，内心的愧疚如洪水般爆发。但他还来不及做忏悔，惨烈的厮杀就开始了。
军队如猛虎般向他们扑过去，就算武功高强，势单力薄的他们也很快落了下风，一会功夫下来都挂了彩。
此时的泠善还处于朦胧状态，从小到大，除了彦儿，树儿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了，他把他当朋友、当兄弟，他对太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感情，如今被狠狠背叛了，换做他人肯定想他五马分尸，但亲眼看着他厮杀，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伤口，泠善还是不忍心，想当初见到他，他也是这个样子，是自己救了他，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下手，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也不忍心。不能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他要赌一赌对他最后的信任。
“通通都住手！”泠善拿起身旁侍卫的刀冲进砍杀的人群中，见皇上出现，都不禁住了手，深怕误伤他。
看着只剩下柏越和树儿两人的狼狈场面，泠善说道：“让他们走！”
此后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刚被泠善的冲动差点吓出病来的太后也怔住了：“善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上三思呀，放他们走是放虎归山那！”宋丞相也劝着。
但泠善已经决定，没有人敢再动手。柏越拖着锦瑄快步离开，可是太后示意追上去。不能抗圣旨，也不能抗懿旨，一群人只能以两人为中心不停地移动，没有出手，也没有让他们就这样跑掉。
彦儿在树林里东走西走，似乎迷了路，恰巧碰上逃跑的柏越和锦瑄，柏越出手极快，彦儿又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变成了人质。
锦瑄反对这么做，几次想救下彦儿都被柏越阻挡。眼下情况紧急，锦瑄没有与柏越过多纠缠，只想等安全了再救彦儿。
卫兵们见丞相之子被挟持，纷纷回头请示。泠善骑着马赶来，看清彦儿的脸不禁心脏漏跳一拍。今天有哪件事没有刺激泠善？自己的一时心软竟让彦儿成了筹码。
“三王子，放了彦儿，朕会保你安全离开我大梁。”
“皇上，万万不可啊。”丞相仍然苦口婆心的劝着，“如果犬子一命能换大梁安宁，臣宁愿牺牲彦儿啊！”
泠善最讨厌这种人情的冷漠，完全忽视丞相。
“善儿，不可再心软，他们如若回去定会举兵进攻我大梁，千万不能让他们走！”太后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心软是他的致命弱点。
泠善完全听不进他们的话，一心只想救下彦儿。
柏越知道泠善一定不会放弃彦儿，何不就此完成计划？
“皇上如果答应本王一事，本王定将宋公子安全奉回。”
锦瑄感觉到了危险气息。泠善却完全不在意，“好，你说。”只要能救下彦儿都行。
“本王要你的退位诏书，并且宣告大梁臣服于我羌月！”本来只想搜集大梁的机密，以此打败大梁，但这些都在丞相与太后手里，锦瑄找到的都是皮毛。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何不直接利用？
在场的人，从小兵到高官侯爵都怔在原地，这个三王子也太嚣张了，竟敢在大梁的地盘说要大梁的土地，他是被吓傻了吗？
但泠善的话才更让他们吃惊：“好！”如果坐拥天下的时候身边没有彦儿的陪伴，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在江山和彦儿之间做选择，他一定会选彦儿，因为对于他，彦儿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能失去他。
刚才的劝说场面你一言我一语十分聒噪，但此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鸦雀无声。或许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吧。
一直糊里糊涂的彦儿此刻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退位？那是闹着玩的吗？他竟然这么草率。
“皇帝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彦儿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作为一个皇帝，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百姓和国家？你不是我的好皇帝哥哥……”
“彦儿……”泠善无力地呼唤了一声，他不知道彦儿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细想之下，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
“皇帝哥哥……”渐渐的，彦儿的语气带了哭音，“彦儿答应过你，会做你的帮手。”
泠善想起了他们的承诺，想起了那个夜晚，彦儿笑着对自己说要“伴君一生”，他们还盖了章的。
“因为是帮手，不是累赘，所以……彦儿不会让你受威胁……”刚说完，彦儿就拼命向后跑。柏越和锦瑄都没能来得及抓住他。
皇帝哥哥受威胁都是因为自己，只要自己不在，皇帝哥哥就不会受威胁。到了前面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几年之后，泠善回想起这个场面，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跑得再快一点拦住彦儿，因为在不远处的前方，是万丈深渊。
彦儿毫不犹豫地一跳而下，速度快如锦瑄也只抓到一只袖管，所有人眼睁睁得看着彦儿消失在自己面前。
宋丞相亲眼看见爱子跳入悬崖之下，当场晕了过去，太后也怔得说不出话，泠善更是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在这混乱的场面下，柏越还是不忘他的计划。瞅准机会，他提起剑就向泠善胸口刺去——
嘀嗒——嘀嗒——鲜红的血顺着衣裳滴落在地。
锦瑄倒在了泠善怀里，刚才那一剑，他替他挡了。
柏越抽出剑，跑过去将锦瑄搂到自己怀里，按着他的伤口。自己明知道他动摇了，却还是如此冲动，即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泠善的思绪仍然处于彦儿跳崖的那一刻，对于刚才的危险浑然不自觉。他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刚才还活生生的彦儿就这么没了。但是掌心里的黏液红的触目惊心，提醒着他的只有两个字——死亡。
原来死亡这么近、这么简单。他的彦儿，是真的不在了。
一时之间，泠善觉得，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最爱人的走了，其他的也就跟着没有了意义。他，看开了？
此时的泠善心里没有一丝起伏，静静的，凉凉的，直至冰了、寒了，他也感觉不到了，他的心，冻结了。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淡然，看着眼前抱着的两人，他缓缓站起身，走回军队里。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上的不同，他周身散发的寒气令人汗毛直竖，而他接下来的两个字更是令在场的从头冷到脚：
“杀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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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越转头看向锦瑄，却没有一丝责备。在大梁宫里吹羌月民谣，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出了吧。这曲子曲调太忧伤，他会吹这首，可以想象他内心的凄苦。虽然如今这曲已少有人问津，但宫里的老臣还是有一二能知晓的，譬如眼前的丞相。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这人是自己培养的最差劲的杀手，却也是自己最放不开手的夺心杀手。他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对他好的人，他会一百倍的回报，对他不好的人，他也会一百倍的报复。
事到如今，柏越也不后悔自己的一切决定，眼下的情况大不了一拼，能死在一起也是好事，会来这里不也是为了他嘛。就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吧。
柏越握了握锦瑄的手，锦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两方的叛徒，里外不是人，内心的愧疚如洪水般爆发。但他还来不及做忏悔，惨烈的厮杀就开始了。
军队如猛虎般向他们扑过去，就算武功高强，势单力薄的他们也很快落了下风，一会功夫下来都挂了彩。
此时的泠善还处于朦胧状态，从小到大，除了彦儿，树儿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了，他把他当朋友、当兄弟，他对太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感情，如今被狠狠背叛了，换做他人肯定想他五马分尸，但亲眼看着他厮杀，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伤口，泠善还是不忍心，想当初见到他，他也是这个样子，是自己救了他，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下手，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也不忍心。不能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他要赌一赌对他最后的信任。
“通通都住手！”泠善拿起身旁侍卫的刀冲进砍杀的人群中，见皇上出现，都不禁住了手，深怕误伤他。
看着只剩下柏越和树儿两人的狼狈场面，泠善说道：“让他们走！”
此后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刚被泠善的冲动差点吓出病来的太后也怔住了：“善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上三思呀，放他们走是放虎归山那！”宋丞相也劝着。
但泠善已经决定，没有人敢再动手。柏越拖着锦瑄快步离开，可是太后示意追上去。不能抗圣旨，也不能抗懿旨，一群人只能以两人为中心不停地移动，没有出手，也没有让他们就这样跑掉。
彦儿在树林里东走西走，似乎迷了路，恰巧碰上逃跑的柏越和锦瑄，柏越出手极快，彦儿又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变成了人质。
锦瑄反对这么做，几次想救下彦儿都被柏越阻挡。眼下情况紧急，锦瑄没有与柏越过多纠缠，只想等安全了再救彦儿。
卫兵们见丞相之子被挟持，纷纷回头请示。泠善骑着马赶来，看清彦儿的脸不禁心脏漏跳一拍。今天有哪件事没有刺激泠善？自己的一时心软竟让彦儿成了筹码。
“三王子，放了彦儿，朕会保你安全离开我大梁。”
“皇上，万万不可啊。”丞相仍然苦口婆心的劝着，“如果犬子一命能换大梁安宁，臣宁愿牺牲彦儿啊！”
泠善最讨厌这种人情的冷漠，完全忽视丞相。
“善儿，不可再心软，他们如若回去定会举兵进攻我大梁，千万不能让他们走！”太后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心软是他的致命弱点。
泠善完全听不进他们的话，一心只想救下彦儿。
柏越知道泠善一定不会放弃彦儿，何不就此完成计划？
“皇上如果答应本王一事，本王定将宋公子安全奉回。”
锦瑄感觉到了危险气息。泠善却完全不在意，“好，你说。”只要能救下彦儿都行。
“本王要你的退位诏书，并且宣告大梁臣服于我羌月！”本来只想搜集大梁的机密，以此打败大梁，但这些都在丞相与太后手里，锦瑄找到的都是皮毛。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何不直接利用？
在场的人，从小兵到高官侯爵都怔在原地，这个三王子也太嚣张了，竟敢在大梁的地盘说要大梁的土地，他是被吓傻了吗？
但泠善的话才更让他们吃惊：“好！”如果坐拥天下的时候身边没有彦儿的陪伴，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在江山和彦儿之间做选择，他一定会选彦儿，因为对于他，彦儿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能失去他。
刚才的劝说场面你一言我一语十分聒噪，但此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鸦雀无声。或许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吧。
一直糊里糊涂的彦儿此刻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退位？那是闹着玩的吗？他竟然这么草率。
“皇帝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彦儿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作为一个皇帝，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百姓和国家？你不是我的好皇帝哥哥……”
“彦儿……”泠善无力地呼唤了一声，他不知道彦儿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细想之下，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
“皇帝哥哥……”渐渐的，彦儿的语气带了哭音，“彦儿答应过你，会做你的帮手。”
泠善想起了他们的承诺，想起了那个夜晚，彦儿笑着对自己说要“伴君一生”，他们还盖了章的。
“因为是帮手，不是累赘，所以……彦儿不会让你受威胁……”刚说完，彦儿就拼命向后跑。柏越和锦瑄都没能来得及抓住他。
皇帝哥哥受威胁都是因为自己，只要自己不在，皇帝哥哥就不会受威胁。到了前面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几年之后，泠善回想起这个场面，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跑得再快一点拦住彦儿，因为在不远处的前方，是万丈深渊。
彦儿毫不犹豫地一跳而下，速度快如锦瑄也只抓到一只袖管，所有人眼睁睁得看着彦儿消失在自己面前。
宋丞相亲眼看见爱子跳入悬崖之下，当场晕了过去，太后也怔得说不出话，泠善更是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在这混乱的场面下，柏越还是不忘他的计划。瞅准机会，他提起剑就向泠善胸口刺去——
嘀嗒——嘀嗒——鲜红的血顺着衣裳滴落在地。
锦瑄倒在了泠善怀里，刚才那一剑，他替他挡了。
柏越抽出剑，跑过去将锦瑄搂到自己怀里，按着他的伤口。自己明知道他动摇了，却还是如此冲动，即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泠善的思绪仍然处于彦儿跳崖的那一刻，对于刚才的危险浑然不自觉。他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刚才还活生生的彦儿就这么没了。但是掌心里的黏液红的触目惊心，提醒着他的只有两个字——死亡。
原来死亡这么近、这么简单。他的彦儿，是真的不在了。
一时之间，泠善觉得，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最爱人的走了，其他的也就跟着没有了意义。他，看开了？
此时的泠善心里没有一丝起伏，静静的，凉凉的，直至冰了、寒了，他也感觉不到了，他的心，冻结了。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淡然，看着眼前抱着的两人，他缓缓站起身，走回军队里。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上的不同，他周身散发的寒气令人汗毛直竖，而他接下来的两个字更是令在场的从头冷到脚：
“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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