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第一章.山上有仙（1）
八/九只空酒坛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桌上的灰尘厚得像几百年没住过人了，大门外呼呼地灌进些风雪，掀起了陈旧的床帘。
屋外的木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酒仙居。
酒倒是摆了一地，可这仙，嘿，那还真没看出来。
这么个寒冷的日子，还飘着大雪，可房顶上却躺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长发垂在厚厚的积雪上，薄薄的外衫也只是胡乱系上，露出了衣襟都有些泛黄的里衣来。
这么冷的天，他竟然穿得这么薄，还一点儿也不怕冷地躺在雪上，叫人看了肯定会惊呆。可他却自顾自地支着身子，懒洋洋地盯着手里的镜子，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若是有人看见镜子里的景象，定会大声尖叫有鬼。
因为那镜子照出来的竟不是男子的面容，而是一个姑娘正在爬山的模样！
杜城一边笑一边抱起身侧的酒坛子灌上一大口酒，看镜中人爬上三尺又滑下下三尺，又爬，又滑；再爬，再滑。那姑娘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见了鬼似的总也爬不上山，尚且带着稚气的面庞上显现出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几日杜城都躺在这里，困了闭眼就睡，醒了抱坛就喝，顺便瞧一瞧镜子里的人，无聊的日子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忽然勾起唇角，随意拈了个口诀，弹指间，镜子忽然亮了一瞬，接着又暗了下去。
悬崖下。
真是见了鬼！这山一定有问题！
钟玉气急败坏地踹了脚乱世嶙峋的陡峭山崖，抬头望着高耸入云压根看不清的顶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露水是不是沾湿了裙子。
她从三天前开始，每日天不亮起就花上两个时辰爬上剑山，来到这里，可是这峰简直是座鬼峰！无论怎么爬，都会在三步以内奇迹般地碰上一道隐形的屏障，然后下一刻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崖底！
啊啊啊！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一辈子也爬不上去啊！
她沮丧地最后一次冲上去，做好了心理准备又回到崖底，可是——
咦？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口气冲出好几丈远的自己，又回头看了看崖底，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活见鬼了？！
那道屏障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钟玉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听阁里的人说还从未有人去过剑山的最高峰，顶多爬上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就再也上不来了。
哈哈，她会是第一个爬上最高峰的人！并且拿到传说中的回春剑！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小脸上忽然挂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她一点一点扒着凸起的岩石提气往上爬去。
而兴奋不已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观察之下，并且，那人还从她丰富的表情变化中得到莫大的乐趣，唇边的笑意似流水般蔓延开来，顿时点亮了悬崖之上的天空。
杜城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决定在镜子里的人爬上悬崖之前好好小憩一番，他都快记不清上一次有人来拜访是在多久以前了，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唔，老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翻个身，躺在积雪之上就睡了过去。
正值暮春三月，风山剑山上都是春寒料峭，可是再料峭，也不至于下雪吧？
钟玉爬上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茫茫雪景，一下子忘了自己的狼狈。
竟然是隆冬的雪景！雪景啊！
一阵寒意袭来，累得发软的双腿开始打颤。
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再远些的地方好像被雾遮住，看不真切。
钟玉一边为衣服穿少了而瑟瑟发抖，一边打算速战速决去找回春剑，于是漫无目的地朝着那片大雾奔去。
此时房顶上的人睡的正香，怀里的镜子却忽然开始发红发烫，待到衣襟唰地一下燃起来时，杜城才猛地醒过来，抛开镜子往地上一跳，然后就地一滚，站起来时一身狼狈。
长长的头发染上了冰雪，松散的外衫直接松了开来，露出里面被烧了个洞的里衣。
杜城低头看着这身造型，刚想施法补救，却见滚落一旁的回春镜不停上蹿下跳，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了正事儿。
爬山的姑娘已经到了！
顾不得补一补衣服、理一理头发，他眉开眼笑地拾起镜子大步走开，嘴里轻快地吐出一个字：“散！”
漫天大雾忽地失去了踪影。
打从记事起，钟玉就常常听人说到剑山上那座高峰。
衡医堂看门的小顺说：“喏，你看，剑山上真的住着仙人呢！哎呀，笨蛋，就是那个高到云里边儿去的山峰呀！”
“就是那个每次日出时都会发光的地方？”
“对啊，那发光的据说就是回春剑，听说仙人法力无边、威风凛凛，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只要拿着回春剑那么一挥，冰封万里的大地都会回春呢，厉害极了！”
“可是，他一个人住在那么高的地方，谁给他送吃的穿的，谁跟他聊天玩乐呢？”
“说你笨你还真笨啊！人家是仙人诶！仙人诶！需要吃东西？需要穿衣服？需要聊天玩乐？唔，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一个人，好像确实没必要穿衣服啊……”说话的人自顾自地沉思起来。
总之，钟玉是很期待能见到仙人的。
不知道多少次仰望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峰，总能在日出时看见那圈夺目的光彩，像珍珠，像宝石。
而今，哈哈，她真的爬上来啦。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传说中威风凛凛、法力无边、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仙人，竟然……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头发凌乱遮住容颜，外衫大敞毫无形象，里衣泛黄就不说了，竟然还破了个洞！
天哪天哪，简直闪瞎了她的眼！
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手里还捧着面镜子的古怪男子，钟玉禁不住仰天长叹：“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啊啊啊！”
杜城这才想起自己犀利的造型，笑眯眯地对钟玉说了句：“啊，真是抱歉，姑娘请稍等。”然后非常轻盈地跃到一旁的巨石后面，一眨眼的功夫又跃了出来。
钟玉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忽然间从上到下都变了样的男人，终于相信了他是个仙人的事实。
头发不再凌乱，非常温顺地披在肩头；外衫不再敞开，服服帖帖地系好了衣带；里衣没有破洞更没有泛黄，整洁干净地露出一点点衣领来。
视线再往上，最后停在那张脸上。
漆黑的眼珠子里有淡淡光华流转，眉梢眼角都像浸在融融春意里，那张嘴唇弯弯的勾起，像桃花，却比桃花柔软轻盈。
不对不对，虽然大家都默认了仙人是个男人，然而！但是！没有人跟她说过仙人长得这么好看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悲愤欲绝之时，仙人忽然灿烂一笑，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姑娘你好，我叫杜城。”
钟玉被惊得魂飞魄散！
什么情况？仙人也会耍流氓？！
她一个巴掌扇过去，大喝一声：“找死！”
眼前是杜城惊愕又委屈的表情，捂着脸，那双黑眼珠里满是无辜，“我跟你打个招呼，你为什么打我？”
他如玉的面颊霎时红肿一片，真挚又受伤的神情叫人心头一软。
钟玉忽地尴尬起来，难道……他真的只是在跟她打招呼？
又惊又疑。
“我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很多年，不知山下的人是怎样问好的，如果做错了，是我不对……很抱歉。”
这样委屈的样子叫钟玉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她摸摸鼻子，又是咳嗽又是四处乱瞟，“是我少见多怪，咳咳，是我少见多怪……”
大概仙人是真的完全不懂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邀她去坐坐时竟然毫不避讳地拉起她的手。她原本还想提醒一下他，却不料脚下忽地离地，身子腾空而起，当下一声尖叫，死死地抱住仙人的腰。
杜城侧过头来朝她眨眨眼，“站稳了。”
嗖的一下，四周的景色飞快变换，钟玉的尖叫声和漫天雪花一起飞快地往后流失着。
脚下再次踩实了的时候，钟玉恍惚地想着，要是仙人去当码头的搬运工，一定可以赚很多银子。
屋外的木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酒仙居。
酒倒是摆了一地，可这仙，嘿，那还真没看出来。
这么个寒冷的日子，还飘着大雪，可房顶上却躺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长发垂在厚厚的积雪上，薄薄的外衫也只是胡乱系上，露出了衣襟都有些泛黄的里衣来。
这么冷的天，他竟然穿得这么薄，还一点儿也不怕冷地躺在雪上，叫人看了肯定会惊呆。可他却自顾自地支着身子，懒洋洋地盯着手里的镜子，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若是有人看见镜子里的景象，定会大声尖叫有鬼。
因为那镜子照出来的竟不是男子的面容，而是一个姑娘正在爬山的模样！
杜城一边笑一边抱起身侧的酒坛子灌上一大口酒，看镜中人爬上三尺又滑下下三尺，又爬，又滑；再爬，再滑。那姑娘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见了鬼似的总也爬不上山，尚且带着稚气的面庞上显现出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几日杜城都躺在这里，困了闭眼就睡，醒了抱坛就喝，顺便瞧一瞧镜子里的人，无聊的日子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忽然勾起唇角，随意拈了个口诀，弹指间，镜子忽然亮了一瞬，接着又暗了下去。
悬崖下。
真是见了鬼！这山一定有问题！
钟玉气急败坏地踹了脚乱世嶙峋的陡峭山崖，抬头望着高耸入云压根看不清的顶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露水是不是沾湿了裙子。
她从三天前开始，每日天不亮起就花上两个时辰爬上剑山，来到这里，可是这峰简直是座鬼峰！无论怎么爬，都会在三步以内奇迹般地碰上一道隐形的屏障，然后下一刻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崖底！
啊啊啊！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一辈子也爬不上去啊！
她沮丧地最后一次冲上去，做好了心理准备又回到崖底，可是——
咦？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口气冲出好几丈远的自己，又回头看了看崖底，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活见鬼了？！
那道屏障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钟玉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听阁里的人说还从未有人去过剑山的最高峰，顶多爬上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就再也上不来了。
哈哈，她会是第一个爬上最高峰的人！并且拿到传说中的回春剑！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小脸上忽然挂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她一点一点扒着凸起的岩石提气往上爬去。
而兴奋不已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观察之下，并且，那人还从她丰富的表情变化中得到莫大的乐趣，唇边的笑意似流水般蔓延开来，顿时点亮了悬崖之上的天空。
杜城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决定在镜子里的人爬上悬崖之前好好小憩一番，他都快记不清上一次有人来拜访是在多久以前了，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唔，老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翻个身，躺在积雪之上就睡了过去。
正值暮春三月，风山剑山上都是春寒料峭，可是再料峭，也不至于下雪吧？
钟玉爬上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茫茫雪景，一下子忘了自己的狼狈。
竟然是隆冬的雪景！雪景啊！
一阵寒意袭来，累得发软的双腿开始打颤。
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再远些的地方好像被雾遮住，看不真切。
钟玉一边为衣服穿少了而瑟瑟发抖，一边打算速战速决去找回春剑，于是漫无目的地朝着那片大雾奔去。
此时房顶上的人睡的正香，怀里的镜子却忽然开始发红发烫，待到衣襟唰地一下燃起来时，杜城才猛地醒过来，抛开镜子往地上一跳，然后就地一滚，站起来时一身狼狈。
长长的头发染上了冰雪，松散的外衫直接松了开来，露出里面被烧了个洞的里衣。
杜城低头看着这身造型，刚想施法补救，却见滚落一旁的回春镜不停上蹿下跳，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了正事儿。
爬山的姑娘已经到了！
顾不得补一补衣服、理一理头发，他眉开眼笑地拾起镜子大步走开，嘴里轻快地吐出一个字：“散！”
漫天大雾忽地失去了踪影。
打从记事起，钟玉就常常听人说到剑山上那座高峰。
衡医堂看门的小顺说：“喏，你看，剑山上真的住着仙人呢！哎呀，笨蛋，就是那个高到云里边儿去的山峰呀！”
“就是那个每次日出时都会发光的地方？”
“对啊，那发光的据说就是回春剑，听说仙人法力无边、威风凛凛，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只要拿着回春剑那么一挥，冰封万里的大地都会回春呢，厉害极了！”
“可是，他一个人住在那么高的地方，谁给他送吃的穿的，谁跟他聊天玩乐呢？”
“说你笨你还真笨啊！人家是仙人诶！仙人诶！需要吃东西？需要穿衣服？需要聊天玩乐？唔，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一个人，好像确实没必要穿衣服啊……”说话的人自顾自地沉思起来。
总之，钟玉是很期待能见到仙人的。
不知道多少次仰望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峰，总能在日出时看见那圈夺目的光彩，像珍珠，像宝石。
而今，哈哈，她真的爬上来啦。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传说中威风凛凛、法力无边、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仙人，竟然……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头发凌乱遮住容颜，外衫大敞毫无形象，里衣泛黄就不说了，竟然还破了个洞！
天哪天哪，简直闪瞎了她的眼！
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手里还捧着面镜子的古怪男子，钟玉禁不住仰天长叹：“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啊啊啊！”
杜城这才想起自己犀利的造型，笑眯眯地对钟玉说了句：“啊，真是抱歉，姑娘请稍等。”然后非常轻盈地跃到一旁的巨石后面，一眨眼的功夫又跃了出来。
钟玉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忽然间从上到下都变了样的男人，终于相信了他是个仙人的事实。
头发不再凌乱，非常温顺地披在肩头；外衫不再敞开，服服帖帖地系好了衣带；里衣没有破洞更没有泛黄，整洁干净地露出一点点衣领来。
视线再往上，最后停在那张脸上。
漆黑的眼珠子里有淡淡光华流转，眉梢眼角都像浸在融融春意里，那张嘴唇弯弯的勾起，像桃花，却比桃花柔软轻盈。
不对不对，虽然大家都默认了仙人是个男人，然而！但是！没有人跟她说过仙人长得这么好看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悲愤欲绝之时，仙人忽然灿烂一笑，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姑娘你好，我叫杜城。”
钟玉被惊得魂飞魄散！
什么情况？仙人也会耍流氓？！
她一个巴掌扇过去，大喝一声：“找死！”
眼前是杜城惊愕又委屈的表情，捂着脸，那双黑眼珠里满是无辜，“我跟你打个招呼，你为什么打我？”
他如玉的面颊霎时红肿一片，真挚又受伤的神情叫人心头一软。
钟玉忽地尴尬起来，难道……他真的只是在跟她打招呼？
又惊又疑。
“我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很多年，不知山下的人是怎样问好的，如果做错了，是我不对……很抱歉。”
这样委屈的样子叫钟玉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她摸摸鼻子，又是咳嗽又是四处乱瞟，“是我少见多怪，咳咳，是我少见多怪……”
大概仙人是真的完全不懂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邀她去坐坐时竟然毫不避讳地拉起她的手。她原本还想提醒一下他，却不料脚下忽地离地，身子腾空而起，当下一声尖叫，死死地抱住仙人的腰。
杜城侧过头来朝她眨眨眼，“站稳了。”
嗖的一下，四周的景色飞快变换，钟玉的尖叫声和漫天雪花一起飞快地往后流失着。
脚下再次踩实了的时候，钟玉恍惚地想着，要是仙人去当码头的搬运工，一定可以赚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