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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流年

    “真是不可思议。”

    红蝶悠然地行走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略带惊异地这样感慨着。

    若是三年前,她来这里定然心惊肉跳,两股战战。如今,她却可以如此从容淡定,习以为常。

    时间真是奇妙,它果真可以冲淡一切?

    走过密道,就是地牢的地界,呻吟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本是极恐怖的场景,但若是每日都见上一次,就只会觉得腻烦了。

    红蝶掩着口鼻,疾步走过长长的牢室,地牢越往深处,就像十八层地狱一样,越向下越丑恶、残酷和黑暗。但红蝶却知道在这最深处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净土,所以,哪怕她再厌恶这条路,她仍然不间断地前来。

    又转过一个拐角,她终于瞧见了她思念的那个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来啦。”

    白无痕站在他专属的小屋子前,侧着身,手里还捏着染血的金针,脚下是由他是施刑的几个犯人。这些人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和行状跪伏着,神情谈不上痛苦和欢乐,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灰白延伸到了极致的麻木之色。

    白无痕微微仰起头转过身,缓缓抬起的下巴划起优雅的弧度。在这阴暗的地方,却仿佛洒下了一地阳光。

    即使已经失去了武功,他还是傲气得让人咬牙切齿。

    红蝶笑了起来,经常,只需白无痕的一个动作,一个神情,就可以轻易地勾起她的欢喜。她比她想象得更加依赖这个男人。就像她如今能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在这里。

    “恭喜。”红蝶欢喜地笑道,“听说师父的研究又有进展了,我知道,一定是你的功劳。”

    白无痕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应道:“若没这点本事,岂不是废物了,我可不想让师父把我丢出去。”说话间,又摆手吩咐手下人抬走了脚下的棒槌,便率先向屋子里走去,

    红蝶急忙跟上去,扯住白无痕的衣角,抱怨道:“旁人若是能出这地牢,早就高兴地找不到北了;偏偏你却一门心思地往里钻。”

    白无痕并不回答,在他们之间,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称为习惯,更类似于开场白一般的套话,他自是不需应答的。

    白无痕的屋前就很干净整洁,屋内则收拾得更加妥帖。雪白的帷幕和垂帘,素净的桌椅,还有一个简单的卧榻。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地牢外的那个屋子,你已经三年没回去了。”红蝶淡淡地道,又叹道,“你又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卧薪尝胆,也该有个度。”

    “十年卧薪尝胆,何如三年一鸣惊人?”

    这一次他不再沉默依旧,唇角的笑显得狷狂,墨黑的深瞳中燃着狂傲冰寒的焰光,强势而危险,令人胆寒。

    红蝶惊讶地看向白无痕,这是白无痕第一次向她透露他的野心和意图。但她在感觉到一股寒意的同时,却生出更多的兴奋和痴迷。

    她自己并没有发觉,她的骨子里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执拗和浪漫。越是美丽,越是灿烂,越是危险,她便越痴迷,越向往。身处黑暗而仰望阳光,深陷泥沼而渴望自由,在极致的丑陋之中成长起来的红蝶,对这样的白无痕产生了一种近乎于信仰的执着。

    正是为此,她才心甘情愿地拜服在这个男人的脚下,将自己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你的武功恢复了?”红蝶语带兴奋。

    “你说呢?”白无痕斜挑起眉,反问道。他左手提起桌上的冷茶,转眼间,递到红蝶的眼前,茶水已是滚烫沸腾。

    这个问题,自是不必再多言。

    红蝶眨眨眼,两人相视而笑。

    “你倒是瞒得紧……却不知此鸟何时清鸣,冲天而起。”红蝶严肃了神色,低声问道。

    “鲲鹏乘扶摇而直上,此刻尚欠东风。”白无痕高深莫测地笑道,举手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热茶入口前的一瞬,杯壁却起了薄冰,已是凉透了。待茶尽皆入口,白瓷的茶杯已碎成了粉末。

    红蝶眉头一皱,找不到头绪,便洒脱一笑,径直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白无痕柔和了神色,将另一杯清茶推到红蝶面前,淡笑道:“东风至,则百花开;翻云覆雨,易如反掌。此时未至良机,你要做的便是……”

    他看着略显紧张的红蝶,轻挑眉梢,道:“品茶!”

    “品……茶?”红蝶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空白,随后便幽怨地瞪了白无痕一眼,赌气道,“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你总要记得,我……总是会帮你的。”

    白无痕轻笑地看着红蝶负气灌茶的举止,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两人又叙了几句闲话,红蝶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他们虽是元鹰的弟子,但也是少有空闲的,便如白无痕要负责激发人体潜能的研究,红蝶也担着调制药品的任务,整个地牢的毒药、解药、伤药并不是个小数目,这的小憩已是十分难得了。

    红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灰暗的阴影里,倚在窗前的白无痕忽然转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淡淡地开口道:“不情之请,托你引入东风。”

    “东风何在?”

    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轻如燕,落地无声,若不是他低沉的询问声,定会令人怀疑一切不过是个幻影。

    白无痕却不答,轻笑着问道:“大师兄,此时光临寒舍,有何贵干。”他挑着眉眼,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

    这个高大的大汉正是三年来,状似与白无痕形同陌路的铁屠。他竟藏身在白无痕的屋梁之上,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令人惊奇的事。

    铁屠冷着脸,生硬地讲道:“有话直说!……我虽有把柄在你手里,却也不是任你调笑的。”

    “你还是如此无趣。”白无痕隐去笑容,淡淡地抱怨,随后面色诚恳地道,“你确实不必看我脸色,如今我确是用了威胁的伎俩,却也是不愿失却了你这个强有力的盟友。”

    铁屠依旧不为所动,只冷冷问道:“东风何在?”

    白无痕叹了口气,却也没什么遗憾。他早知道铁屠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妥协的人,而且……来日方长。好猎人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耐心!

    白无痕悠然地吟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师兄向来是惜花之人,只望莫阻了夜里的春风。”

    铁屠眉头一皱,复杂地盯着白无痕,默然良久,方开口道:“我一直未轻视你,却还是低估了你……你竟和外面有联络。”

    “哦?”白无痕坦然地收下了铁屠的赞美,带着兴味地看向铁屠。

    “自从你进了地牢,师父的研究确实有进展,但这里的犯人也死得更多、更快。犯人不够数,就得从外面找,就会进来更多新犯人。我刚收到消息,今夜来了几批新犯人,这可不是巧合吧?你是想让外面的势力察觉,或者混进来。”

    铁屠下了结论,他难得地说了一大长串话,丝丝入扣,入情入理。他平时虽不常开口,但却是将事情看得最通透的人。

    白无痕拊掌大赞,笑道:“好眼力,不愧是铁屠!你若是我的敌人,岂不让我寝食难安?”

    “那就对蝶儿好些。”铁屠抬起眼,透出暗含的锋芒,他认真地讲道,“如此……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白无痕瞳孔一缩,亦冷冷一笑,仿似讽刺一般地开口:“自然。”

    ——到最后,我还是利用了你。

    ——蝶儿,你可会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弟弟君要出场了哟~~~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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