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大戏开锣
薛螭因为某个隐秘的地方严重受创，接连好些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除了早晚问安外几乎连门都不出，一时倒让薛夫人担忧不已，生怕没精打采是因为薛螭的病又重了。
卧床休养的几日，薛螭看过各地铺子陆续交上的账册后无时不在想着要如何找“方卓”算账。等到薛大少再度活蹦乱跳，已经过了四五日。年关日近，掌柜伙计的年底利钱和来年的安排让薛螭无暇分心，只是无暇分心的薛大爷心中憋了股气，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但凡寻到一点儿由头，不说多严厉的处罚，少说得数落得人两三天睡不好觉。
也就是这段时日薛家手下各处铺子人心浮动，薛螭这般动作非但没让这些人兴起不满之意，反而是更加小心谨慎，收起了糊弄他年轻的心思。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日薛螭又把一个前来交账的管事数落得差点落泪，才让吉祥把这个双鬓已斑的男人送出去，就听观雨来叫他去薛荣那儿。
随着观雨一路行来，刚进门就听见薛荣闷闷的咳嗽声。薛螭连忙上前帮薛荣抚背顺气，“爹，你不舒服就躺着歇歇，这世上哪有做得完的事情？等身子养好些了要你忙的事儿还多着呢！”
“我自有分寸。”薛荣把捂嘴的帕子团起塞到怀中，把手递给薛螭示意他扶自己起来，“走，陪我去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自薛螭回来，还未见过薛荣如此高兴的时候。
薛荣看了薛螭一眼，“急什么，看了你就知道了。”他抓着薛螭的手青筋突起，站身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薛螭的肉里，但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平稳。
见薛荣要往外走，薛螭连忙让观风取来了厚厚的狐裘，把薛荣整个儿裹得只剩下一张脸。把狐裘系好，薛螭背对着薛荣在他面前微微蹲身，“爹，我背你过去。”
薛荣顿了片刻，俯身趴到了薛螭背上，“观雷，引路。”
观雷躬身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声不响走在前头带路。出门沿抄手游廊过了两个穿花拱门，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静和堂。
“老爷，到了。”观雷低头垂首双手，严谨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表情。
“嗯，你在外面候着。”薛荣吩咐着，而后示意薛螭进去。
静和堂并非独立的小院，而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红木雕花，黑檀刻画，名家手迹，精工巧制，才一推门薛螭便被震住。只眼前见到的这些物件，若是真的，随便拿出两样来，少说也能换得半座金山！而薛荣绝不会在家中放些赝品。
“傻站着做什么？上顶楼去。”薛荣伸手拍了下薛螭的后脑勺。
“呃……嗯。”薛螭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双手把薛荣往上托了托，父子二人往楼上走去。
薛螭还从未进过静和堂，之前在一层看见满屋的名贵物件，他还以为静和堂就是用来摆放薛家历代传下来的宝贝的。哪知上了二层，薛螭被吓得脚下一软，好在他还记得爹爹在背上，勉力稳住了身形。只是说话间，天不怕地不怕的应天府排第一的混不论，沙场上克敌无数的薛螭薛大少却有些克制不住的发颤。
“爹，告，告诉我，你儿子是眼睛花了。”
二层根儿说不上摆设，一排排半人高的长桌列了满层。长桌上的东西倒不多，只是让人看了蓦地心惊。卷在青玉轴头上的雪丝金线的明黄布卷以及两块泛着光的乌黑铁牌占满所有的长桌。
圣旨。
免死牌。
这些东西多到都可以拿出去开铺子卖了好吗？！！！
自家只是替圣上行商的皇商没错吧？难道是记忆中哪里出了错吗？一屋子圣旨……薛螭突然很想问问自家老子，是不是宫里用的圣旨就是自家做的？
“又愣着干什么？日后有的是时间来看，先上去。”薛荣没笑，只是催促。犹记得当年他来这儿的时候和薛螭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当年这里摆放的圣旨还要少些。
还在震惊中的薛大少愣愣应声，顺着薛荣的话呆呆往楼上走。满屋子圣旨啊！不止一块的免死牌啊！这才只是二层，难道三层会供着个传国玉玺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薛螭连忙收摄心神，稳住步伐继续往上面走。
三层的摆设让薛螭稍稍有些失望。两张粗陋的椅子，一张长案，再无其他。
薛荣在薛螭背上动了下，示意薛螭把自己放下来。薛螭把薛荣背到椅子旁边，这才小心的把薛螭放下。
“去那儿坐。”薛荣抬手指指对面的椅子。
薛螭回头看看，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静和堂一楼摆的是自九代先祖开始集揽的各种名家手笔，二层是建朝来皇上对我薛氏的赏赐，三层则是我薛家管事掌家之人接换位置的地方。该说的不该说的爹都不瞒你，你仔细听着，记在心上。”
“爹你先别说，今儿天气大好，你好久也没出门看看，不如我背你在府中各处去转转？”说着，薛螭就站起身来朝薛荣走去。薛荣一开口，薛螭心中就浮上了不好的预感。
“薛螭，你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或者……你可以把薛家交给你妈或者弟弟。”薛荣淡淡的看着薛螭，目光深沉得看不见一点光。
薛螭僵在原地，双眼瞬间爬上了血丝。
薛螭从未赢过薛荣，这次也没有例外。
父子二人僵持半晌，薛螭突然颓然后退，跌坐回去，“爹，您说，我听着……”薛螭魂不守舍，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把薛荣的话听进去。
见状，薛荣捂嘴咳嗽两声，收好帕子，这才带着淡笑继续说下去……
父子二人从静和堂出来，一如往常不语。
翌日清晨，薛夫人红着眼从里屋出来，差冬藏夏香分别去叫来了薛螭薛蟠两兄弟。
“螭儿，让人把白灯挂上。”薛王氏平静的说道，“蟠儿这些日子就跟在你身边，多看看，多学学，薛家日后就靠你们兄弟二人了……”说罢，她扶着椅子把手撑起来，慢慢又往里屋走去。
薛府披素，薛螭带着薛蟠一边开始打理薛荣的身后事一边筹措应对或许片刻就会登门的一众豺狼暂放，却说远在京城的贾氏荣国府中，当家老爷贾政的夫人王氏，收到了应天府飞来的一只信鸽……
荣府老爷贾政的夫人王氏乃是薛王氏的胞姊，往常在王家的时候姊妹二人关系说不上多好，之后二人各自出嫁，联系更是少了。平日年节也不见王夫人想起自家妹子，今儿收到应天府传来的信儿，王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从老太太跟前脱身，径直回房去了。待得贾政下朝回府，王夫人便只身去贾政的书房寻他，说了这事儿。
王夫人说罢，贾政沉吟一阵，“薛家与我贾家说来也只你和你那妹妹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还是你以姊妹身份派人去吧。”他没说出来的是，当今圣上身子日益弱了，心重多疑，此刻无论如何贾府是不能动作的。更何况，薛家不过一介商户，虽说是挂了皇名，好歹没归到商籍里去，也不是个让人看得起的。乞丐便是穿上绫罗也还是乞丐，贾政除了对薛家那一屋子明晃晃的东西稍有兴趣外，再提不起更多精神。
王夫人微微颔首，“我以姊妹身份派人过去倒没什么，只是老爷，我一个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身边找不出个能出门去的扎实人来。让哪个去，还要老爷多操心了。”
这倒不是王氏不想让自己的心腹去，只是贾府上有个心如明镜的老太太，身边还有个孝顺到痴里去的夫君，她在老太太那儿本就不讨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明摆着是要去占便宜的事儿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人去。更何况多了少了都有闲话，她正巧不趟这趟浑水，少说还能留个姐妹情面，日后真成了仇也好开脱。薛家那位妹夫，王氏也是有所耳闻的。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话，点点头，“容我仔细考虑考虑，这快到饭点了，你先去陪母亲吧。”
王夫人微一颔首，“老爷莫要太忙，多注意着身体才是。”出去带着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卧床休养的几日，薛螭看过各地铺子陆续交上的账册后无时不在想着要如何找“方卓”算账。等到薛大少再度活蹦乱跳，已经过了四五日。年关日近，掌柜伙计的年底利钱和来年的安排让薛螭无暇分心，只是无暇分心的薛大爷心中憋了股气，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但凡寻到一点儿由头，不说多严厉的处罚，少说得数落得人两三天睡不好觉。
也就是这段时日薛家手下各处铺子人心浮动，薛螭这般动作非但没让这些人兴起不满之意，反而是更加小心谨慎，收起了糊弄他年轻的心思。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日薛螭又把一个前来交账的管事数落得差点落泪，才让吉祥把这个双鬓已斑的男人送出去，就听观雨来叫他去薛荣那儿。
随着观雨一路行来，刚进门就听见薛荣闷闷的咳嗽声。薛螭连忙上前帮薛荣抚背顺气，“爹，你不舒服就躺着歇歇，这世上哪有做得完的事情？等身子养好些了要你忙的事儿还多着呢！”
“我自有分寸。”薛荣把捂嘴的帕子团起塞到怀中，把手递给薛螭示意他扶自己起来，“走，陪我去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自薛螭回来，还未见过薛荣如此高兴的时候。
薛荣看了薛螭一眼，“急什么，看了你就知道了。”他抓着薛螭的手青筋突起，站身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薛螭的肉里，但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平稳。
见薛荣要往外走，薛螭连忙让观风取来了厚厚的狐裘，把薛荣整个儿裹得只剩下一张脸。把狐裘系好，薛螭背对着薛荣在他面前微微蹲身，“爹，我背你过去。”
薛荣顿了片刻，俯身趴到了薛螭背上，“观雷，引路。”
观雷躬身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声不响走在前头带路。出门沿抄手游廊过了两个穿花拱门，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静和堂。
“老爷，到了。”观雷低头垂首双手，严谨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表情。
“嗯，你在外面候着。”薛荣吩咐着，而后示意薛螭进去。
静和堂并非独立的小院，而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红木雕花，黑檀刻画，名家手迹，精工巧制，才一推门薛螭便被震住。只眼前见到的这些物件，若是真的，随便拿出两样来，少说也能换得半座金山！而薛荣绝不会在家中放些赝品。
“傻站着做什么？上顶楼去。”薛荣伸手拍了下薛螭的后脑勺。
“呃……嗯。”薛螭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双手把薛荣往上托了托，父子二人往楼上走去。
薛螭还从未进过静和堂，之前在一层看见满屋的名贵物件，他还以为静和堂就是用来摆放薛家历代传下来的宝贝的。哪知上了二层，薛螭被吓得脚下一软，好在他还记得爹爹在背上，勉力稳住了身形。只是说话间，天不怕地不怕的应天府排第一的混不论，沙场上克敌无数的薛螭薛大少却有些克制不住的发颤。
“爹，告，告诉我，你儿子是眼睛花了。”
二层根儿说不上摆设，一排排半人高的长桌列了满层。长桌上的东西倒不多，只是让人看了蓦地心惊。卷在青玉轴头上的雪丝金线的明黄布卷以及两块泛着光的乌黑铁牌占满所有的长桌。
圣旨。
免死牌。
这些东西多到都可以拿出去开铺子卖了好吗？！！！
自家只是替圣上行商的皇商没错吧？难道是记忆中哪里出了错吗？一屋子圣旨……薛螭突然很想问问自家老子，是不是宫里用的圣旨就是自家做的？
“又愣着干什么？日后有的是时间来看，先上去。”薛荣没笑，只是催促。犹记得当年他来这儿的时候和薛螭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当年这里摆放的圣旨还要少些。
还在震惊中的薛大少愣愣应声，顺着薛荣的话呆呆往楼上走。满屋子圣旨啊！不止一块的免死牌啊！这才只是二层，难道三层会供着个传国玉玺吗？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薛螭连忙收摄心神，稳住步伐继续往上面走。
三层的摆设让薛螭稍稍有些失望。两张粗陋的椅子，一张长案，再无其他。
薛荣在薛螭背上动了下，示意薛螭把自己放下来。薛螭把薛荣背到椅子旁边，这才小心的把薛螭放下。
“去那儿坐。”薛荣抬手指指对面的椅子。
薛螭回头看看，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静和堂一楼摆的是自九代先祖开始集揽的各种名家手笔，二层是建朝来皇上对我薛氏的赏赐，三层则是我薛家管事掌家之人接换位置的地方。该说的不该说的爹都不瞒你，你仔细听着，记在心上。”
“爹你先别说，今儿天气大好，你好久也没出门看看，不如我背你在府中各处去转转？”说着，薛螭就站起身来朝薛荣走去。薛荣一开口，薛螭心中就浮上了不好的预感。
“薛螭，你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或者……你可以把薛家交给你妈或者弟弟。”薛荣淡淡的看着薛螭，目光深沉得看不见一点光。
薛螭僵在原地，双眼瞬间爬上了血丝。
薛螭从未赢过薛荣，这次也没有例外。
父子二人僵持半晌，薛螭突然颓然后退，跌坐回去，“爹，您说，我听着……”薛螭魂不守舍，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把薛荣的话听进去。
见状，薛荣捂嘴咳嗽两声，收好帕子，这才带着淡笑继续说下去……
父子二人从静和堂出来，一如往常不语。
翌日清晨，薛夫人红着眼从里屋出来，差冬藏夏香分别去叫来了薛螭薛蟠两兄弟。
“螭儿，让人把白灯挂上。”薛王氏平静的说道，“蟠儿这些日子就跟在你身边，多看看，多学学，薛家日后就靠你们兄弟二人了……”说罢，她扶着椅子把手撑起来，慢慢又往里屋走去。
薛府披素，薛螭带着薛蟠一边开始打理薛荣的身后事一边筹措应对或许片刻就会登门的一众豺狼暂放，却说远在京城的贾氏荣国府中，当家老爷贾政的夫人王氏，收到了应天府飞来的一只信鸽……
荣府老爷贾政的夫人王氏乃是薛王氏的胞姊，往常在王家的时候姊妹二人关系说不上多好，之后二人各自出嫁，联系更是少了。平日年节也不见王夫人想起自家妹子，今儿收到应天府传来的信儿，王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从老太太跟前脱身，径直回房去了。待得贾政下朝回府，王夫人便只身去贾政的书房寻他，说了这事儿。
王夫人说罢，贾政沉吟一阵，“薛家与我贾家说来也只你和你那妹妹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还是你以姊妹身份派人去吧。”他没说出来的是，当今圣上身子日益弱了，心重多疑，此刻无论如何贾府是不能动作的。更何况，薛家不过一介商户，虽说是挂了皇名，好歹没归到商籍里去，也不是个让人看得起的。乞丐便是穿上绫罗也还是乞丐，贾政除了对薛家那一屋子明晃晃的东西稍有兴趣外，再提不起更多精神。
王夫人微微颔首，“我以姊妹身份派人过去倒没什么，只是老爷，我一个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身边找不出个能出门去的扎实人来。让哪个去，还要老爷多操心了。”
这倒不是王氏不想让自己的心腹去，只是贾府上有个心如明镜的老太太，身边还有个孝顺到痴里去的夫君，她在老太太那儿本就不讨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明摆着是要去占便宜的事儿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人去。更何况多了少了都有闲话，她正巧不趟这趟浑水，少说还能留个姐妹情面，日后真成了仇也好开脱。薛家那位妹夫，王氏也是有所耳闻的。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话，点点头，“容我仔细考虑考虑，这快到饭点了，你先去陪母亲吧。”
王夫人微一颔首，“老爷莫要太忙，多注意着身体才是。”出去带着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往老太太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