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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碗热面

    一碗热面

    万子总觉得在他吃的食物中今不如昔,是味觉产生了疲劳,还是在各种宴会上吃出了毛病,不要说山珍海味,既是平常的面饭,他也觉得没有了过去的面香味。然而,有一种面食他忘不了,那就是热面。是玲子亲手做的送来的一碗热面。

    那年他已经26岁,而玲子才17岁。他们同在一个单位,是现在已经消失了的部门——“五七干校”。万子是在那里劳动锻炼的,或者可以说是在那里改造的。而玲子是一个打字员。玲子刚到干校的时候,万子眼前就突然地一亮。因为他看到的是满目的荒滩和沙丘,还有几间破窑洞横在荒滩中。在这里劳动的人们都和他一样满脸菜色。

    玲子红红的脸蛋,两个羊角小辫在脑袋上晃来晃去,是万子眼中最有生命的东西。玲子属于自由人,没有人管制她,她只要每天完成她的打字任务,其他事情不做。然而,她却乐意帮助万子干一些活。比如万子翻地,她有时也拿着一把铁锹过去干。干校领导说,玲子,你不要去干,那活不是你干的。她说,这有啥,我活动活动。领导小声说,他们是被改造的,你和他们在一起就不觉得丢人吗?玲子表面依从,领导不在的时候,还是愿意和万子在一起干活。

    时间长了,领导还是干涉了,把万子叫到办公室,教训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你说大不大,她说小不小。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把一个小女孩带坏了。万子能说什么哪?他是没有权利说话的。但是,他真的不敢过多的和玲子接触。当玲子再到他跟前时,他总要躲开,在躲不开的时候,总要小声的告诉玲子,你不要干我们这些被改造人的活了。走吧!而玲子笑笑,羊角辫跳几跳,快活地来,快活地去。

    有一天,领导对万子说,你今天和玲子一起上山把打字桌拉回来。万子不明

    白领导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叫他去,而且和玲子一起去。他唯唯诺诺地说,领导,还是,还是叫别人去吧。领导很生气,怒斥他不知好歹,他只得听命。谁知在他回来的时候,汽车驾驶室只能坐一个人,万子当然叫玲子坐,他坐着车厢中与打字桌同享西北风。虽然玲子把自己的外衣都给了万子,但是,冷风凛冽,刺骨透肉,苦不堪言。到了干校,卸了桌子,回到自己住的破窑洞中,已经半僵欲死的状态。屋中炉火冰冷,食堂早已关门,屋中是又冷又饿。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领导叫他上山。原来是故意整他。

    在万子正无可奈何之际,突然听到了敲门声。谁?万子声音都有点颤抖。是我,玲子。玲子从认识万子后,从来没有叫过他什么,都是直接说话。随着声音,玲子进来了,两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来,热气和香味冲着万子扑来,让万子整个身体都在颤栗。一种感动冲出一阵酸楚。他想到在自己儿时母亲曾给他做的面食来。玲子说,这面是我自己做的,我感到你回来肯定没有吃的,天又这么冷,没啥好的,趁热吃吧。万子连声说,谢谢,谢谢。玲子莞尔一笑,走了。

    过来几年,五七干校解散了,万子又恢复了他的工作,他也早到了结婚的年龄,虽然有许多看去比玲子漂亮多得女子向他示爱,但他依然没有忘了玲子。后来他们结婚了。每当万子外出回家,他总要玲子给他做一碗热面,即使出席宴会归来,他总是留着肚子回来教留着给自己做一碗热面。许多人都问万子,你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你们说什么最好吃,什么才是美食?他自己回答说,不管是什么食物,只有食物里有爱的情感,才是美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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