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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3梅花已谢

    楚姜窈发觉、自从虞从舟由咸阳回到邯郸后,总是沉默寡言。她几番询问,他只说没事。姜窈便也不再多说,常常只是默默陪在他身后。

    那晚星星不多,虞从舟看着看着,忽然开口喃喃而语,

    “你说,如果知道前路千险万阻、必死无疑,最后的时日里该如何待你爱的人?”

    “……”楚姜窈神情霎时一愣,僵了片刻,立刻又缓了目光、抬眼望天,忽然扯起笑说,

    “那,要看他爱不爱我啦。”

    “哦,会有区别?那,如果爱的人不爱你、是该如何?”

    楚姜窈眨着眼说,“若他不爱我… 那就藏得离他远远的,不让他看到,那样就算死了他也不会知道。以后他有空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想到我一下下。”

    “为何要藏起来?”

    “死前痛苦的样子很难看吧,死后会烂诶,更难看了。不想让他看到… 他原本就不爱我了,最后的印象还那样儿,呓~~”她咧着嘴发了个抖,“那下辈子估计都不会爱我了。”

    虞从舟潸然一笑,又问,“那如果他爱你呢?”

    她眼珠溜溜一转,反而得意地跳上石头说,“那当然就要对他‘强取豪夺’啦,想抱他就抱,想啃就啃,想睡就……诶诶,反正天天都要和他在一起,趁着还有时日,把天下有情人想做的事情都一一尝遍。这样将来逊了才少点遗憾。呵呵,反正他心甘情愿、予取予求的嘛!”

    从舟叹笑出声,她的话语不无天真,听来让人不悲而暖。他忽然想起,在邯郸见到她的第一次,她也是这般得意地跳上赌台,天真洒脱。数年过去,她忘记过往,却一如那日,依旧明媚快意。

    从舟作了个揖微笑道,“女侠,你这般洒脱,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楚姜窈好不容易逮住次机会能居高临下看他,乐呵呵说,“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虞从舟又陷入沉思,会怎么对窈儿呢?他也不知道,或许…

    “…我会想办法让她忘了我吧,希望她再也别想起我。这个世界没有我,她也应该过的很快乐,她只需要记得将来更爱她的人就好。”

    他长袖一拂,坐在那石块边,侧头靠在她的腿上,说,

    “因为让人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记忆”

    ……

    冬日将尽,冰雪初融时,韩王遣密使至赵国邯郸,欲求与赵国合纵,以韩从赵。

    赵王知道,此时若与韩合纵,在秦国看来必为挑衅。因而意欲拒绝,却仍有犹豫,当下召虞从舟进宫商议。

    大殿之上,虞从舟略显心思飘忽。赵王说了说韩王的密信,问道,“韩国请求附从赵国,从舟,你以为当行么?”

    虞从舟听见王唤自己,方凝了眼神,微微抬头看向赵王。思虑片刻后,容色淡漠道,

    “韩王请求从赵?… 韩王犯了大忌、是韩王之过。”

    赵王点了点头,舒了口气说,“我也以为不妥,所以我并未诺许。”

    “王未诺许?”虞从舟眼神里忽然起了波折,向赵王走近一步道,

    “…那就是王的过错了。”

    “韩国请从,你说是韩王之过,我不应许,你又说是我之过。究竟这合纵当行不当行?”赵王愈发疑惑,不知从舟今日到底在想什么。

    虞从舟静静一笑,栗色的眸子泛起润色光华。他知自己方才魂游神外,未说清楚,便又解释,

    “古来小国与大国合纵,有利益则大国享其福,有坏处则小国受其祸。如今韩为小国,却请求从赵,韩王乃是自请其祸。而赵国为大国,王上却拒绝韩王之请,乃是自辞其福。所以从舟才说,韩王错了,王上也错了。”

    赵王凝眉细听,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不觉淡淡哂笑。原来从舟看似心不在焉,思路仍是缜密。

    赵王赞同地点了点头,“好,既如此,我就诺许韩王之请。韩王会秘密入赵、与我共商盟约。不如就定在成邱相晤。具体事宜,你多打理些罢”

    ……

    回到虞府,从舟远远看见窈儿立于梅花树旁。她穿着一身青蓝色的男式长衫,发髻上两抹银丝飘带随风翻逸。

    枝上梅花,浓艳如血。

    枝旁玉人,莹白如雪。

    他向她走去,唤了一声“窈儿… ”

    他看见姜窈小手冻得通红,掌心里盛着几瓣蔫萎的梅花。她双眼空空洞洞,忽然怔怔说了一句,

    “梅花… 要谢了。”

    ……那么,就快要到春分清明了…

    “小傻瓜,梅花谢了,春天就到了,到时候会有更多更美的花,又何须感伤?”从舟怜爱地笑着,世人向来伤秋,不曾想他的窈儿竟会伤春。

    她没有答话,侧过脸去,望向别处。

    虞从舟又道,“到春分时,晴暖花开,莺飞草长,我们一起去踏青采桑,可好?”

    听见‘春分’二字,她心中炙痛难熄。她依旧别着脸,半晌轻轻说了声,

    “好… ”

    见她的小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从舟臂弯一揽,将她搂进怀里。这才发现她浑身抖得厉害。他心疼地说,“若冷,怎不多穿一些?”

    窈儿忽然也张开右臂,紧紧地搂住他,仿佛要在他身上汲取所有温暖。在那一刻、从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真的很重要,他染着绯色地笑着,颔首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

    忽然听见她问,“邯郸的春天,很美的,是吗?”

    “对。等你看到了,说不定就记起来了。”

    “嗯…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从舟抚摸着她润滑的发丝,又说,“到了清明,我陪你去给你爹娘、姐姐扫墓吧。过去几年,清明时你总不在邯郸…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她沉默不语,将整个脸抵在他胸口,牙齿紧紧地咬在他的衣襟上。他的衣衫渐被润湿

    ……

    是夜,从舟将案上卷折阅完大半、便和衣卧在榻上浅寐。

    檀木在铜盆中暖暖地烘烧着、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像是春风拂动枝桠的声音。

    半暖如雾熏,一梦到舒春。从舟不知不觉已沉入短眠。

    梦里景致很美,是春天的模样。窈儿在他面前踏歌而舞,吹起点点橘色的蝴蝶、飘在她身边与她共舞。从舟浅浅弯起唇角,心中溢满憧憬。

    即使在梦中,他仍旧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目光靠近他、注视着他,因为他的梦境里忽地耀起了暖阳。他潜意识中、便觉得那是窈儿。

    他越加舒展了寐姿,双唇微启,带出一张最迷人魅惑的睡颜。

    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似乎眷恋他的每一寸身姿。他很想伸出手搂住她,又怕惊乱了她的心思。

    他很享受地侧了侧头,在姜窈的目光中寐意虚幻,任她凝看。

    忽然一滴液珠淌落在他脸颊,他的梦境瞬时阴沉、似乎风雨欲来。他惊得全然醒了,一把抓住眼前人,果然是姜窈,他怔怔问了声,

    “你哭了?”

    “呃... ”姜窈未料他是假寐,果然身上颤了颤。

    远处案上的烛光太弱,他看不清她的脸。她起身去点起榻边的一支红烛,再转回来时,脸上甜美地笑着、全无一丝泪痕。

    虞从舟半跪在榻上,将她搂紧,担心地打量着她。好在她一反日间的清冷疏颜,笑得妩媚任真。

    她似乎被瞧得有些羞赧,红润了脸、低头道,“没哭,是、是淌了口水... ”

    虞从舟愣愣眨了眨眼,又听她笑着解释了一句,“就像狐狸看到肉,看久了就会淌口水...”

    从舟哭笑不得,蹭了蹭她的嘴角,把脸颊凑在她唇边说,“那,你咬一口好了,莫谗坏了。”

    姜窈珍惜地亲吻上他的左脸,婉转缠绵、不愿离唇,倒吻得从舟脸颊发烫、体热难忍。

    “从舟哥哥,你的左脸真好看。”吻罢,姜窈笑意盎然,在他怀里总结了一句。

    虞从舟得意魅笑,听她一句赞、如飘万里山。

    但忽然又一压眉问道,

    “难道我右脸不好看吗?”

    “喔,你右脸没有酒窝,所以没有我好看!”姜窈咯咯咯地娇笑。

    从舟没料到小妖精居然跟他比美,真是近墨者黑、臭美之态赶上他自己了。

    他情|欲四起、一转身将她反压在身下,不停地揉吻她右颊的酒窝,吻得她又痒又酸。她一边扭着身子大笑、一边连声求饶,“放了我...呵呵.. 放了我!”

    “不放!我偏爱吻你,若把你右脸的酒窝吻平了,我就配得上你了!”

    他邪邪地笑着。姜窈作势还想抽身逃跑,从舟看着她痴嗔慌张的小模样、心中更乐了。

    小妖精半夜三更自己送进房来,还想逃?当他‘邯郸虞君’是寡欲清君?

    他一把捞过她、贴在胸前,左手一撩、拨开金帐勾,一帘青纱帐悠悠扬扬飘落、笼在他们周围。

    房中絪缊,恰合春情。他引着她渐渐入戏,在她最舒适时执着地令爱意深浓。

    与快乐人做快乐事,他极珍惜自己融在她身体中的感觉。

    他以最纯粹的激情、燃起榻上的百合花香,花木交|合、以百姿嫁接,花露如沸液急蒸,烫意在二人周身一波一波的升腾。

    在这冬末的夜里,有人急切地向往春天,有人绝望地惧怕春临。

    他曾经承诺过自己,要将每一次和窈儿的欢悦都当作初夜般珍惜。但没有人告诉他,这已是最后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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