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站。听歌，守候
1。
冬天的夜里带着特别的沉寂，月明星稀，偶有几个行人在寒夜里路过，冷冷清清，与家里男人的辱骂和女人的尖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爱华把房门反锁，把纷扰关在门外，仿佛吵架的两人不是自己的父母，缓缓地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淡漠的白色灯光成了最温暖的光源。
当再怎么勇敢坚强的成长也无法去挽救的时候，当再怎么苦苦哀求歇斯底里也无法去阻止时，当自己一句劝架的话会变成战火蔓延的“导火索”， 苏爱华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受，学会了习惯，甚至学会了“自欺”。
苏爱华面无表情地一边咬着吸管喝着牛奶，一边翻着手里的《现代汉语词典》，眼里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还是不能做到真正的置若罔闻啊！
要是爷爷奶奶还在世，自己一定不会这么孤独无助吧？可是爷爷奶奶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如果还没有搬家，有杨晋昊的陪伴会好受一些吧？可是已经不住在那个曾经住了16年的地方了，这么陌生的环境，又能去叩开哪个邻居家的门呢……
打断回忆，闭上眼睛，苏爱华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改掉自己的名字，似乎改掉名字就可以改变自己父亲爱着另一个女人的现实。
她今天才在爸爸喝醉酒后的喃喃自语中听到，原来自己叫“爱华”，是因为他的爸爸爱这一个名字里有“华”的女人，而自己的妈妈，名字里没有“华”字。
今天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喝得烂醉，泪眼朦胧地抓着她絮絮叨叨地说：“快二十年了啊…快二十年了啊…华啊，我还是放不下啊，我……我对不起你……”
苏爱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强装镇定地用力把手臂从爸爸的大手里抽出，却看见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咬咬嘴唇忍住快要掉下的眼泪，大声地唤道：“爸爸！”
他愣了愣，拉着苏爱华在他旁边的板凳上坐下，动了动干燥开裂的嘴唇，口齿不清却语气温和地说道：“华华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给起这个名字啊？
“我没有告诉过你是不是？我的初恋，我一直爱着的她，名字里有个‘华’字……
“当时你爷爷奶奶都不同意啊，你妈妈也不高兴啊……我和他们下了狠话啊，就要叫你‘爱华’，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妥协！”
爸爸握紧苏爱华的手，开始地讲述自己初恋的故事，时间颠倒，故事残缺，没条没理。但他讲得很投入，有时候笑的像个大男孩一样羞涩，有时候眼泪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如果是在一年后，苏爱华一定会认真地听爸爸讲故事，可是当时的她不懂，她在想爸爸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浑身的细胞都在咆哮着“够了！够了！不想听！不想听！”眼泪刷刷地流下却说不出话……
厨房里忽然传来瓷碗摔碎的声音，妈妈冲出来，一杯水泼在了爸爸脸上，他终于清醒过来，战火毋庸置疑地熊熊燃烧起来。
夫妻间的战争，没有她插足的余地。这个时候她在他们眼里永远是个小孩子，他们的事她不能管！
2。
手里沉甸甸的《现代汉语词典》翻来过翻过去，她仍然不知道她又能改成怎样一个的名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苏爱华决定听天意的，翻字典看见的第一个字，便是自己的名字。
她已经没有心情和力气去管那个平时都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男子而现在如野兽般咆哮的男子他愿不愿意了。
以后他愤怒也好，伤心也罢，都无所谓了。
只愿老天不要开玩笑，让自己第一眼看到某些个绝对不能拿来当名字的字就好。
随手翻到的是第一千六百一十四页。
映入眼帘的是“亦”。
笔画不多，意义也不多的一个字。
“苏亦。”苏爱华合上字典，没有任何喜悦或不悦的感情波动，“那就苏亦吧。”
3。
翌日，苏爱华遥遥地看到男生静静站在冬日薄雾里略显孤单的身影，垂着头看着地面。男生抬起头，看见苏爱华，走到她面前，微笑着露出一排结拜整齐的牙齿：“早上好！”似乎昨晚悲伤的模样和刚才寂寞的身影都是苏爱华的幻觉。
苏爱华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和我打招呼么？”
男生夸张地笑起来，就像第一次和苏爱华说话时一样，“唉唉，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目光澄清，眼底的戏谑如桃花嬉戏着轻轻拂过水面，荡起淡淡的涟漪，“昨天谢谢你啊！不然我就要睡死在车上啦。”
“嗯，不用谢，昨天你就说过谢谢了。”苏爱华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突然才反应过来似的，“什么？你刚才说我笨？”而且还用了“还是”这个词，苏爱华表示不爽，非常不爽！
“啊哈，我昨天说了谢谢么？昨天太累了我忘了诶，嘿嘿！”男生笑着打着哈哈，轻易地避开了刚才说个她笨这个话题，“再说一遍也没关系啊，我要是被公交拖到了荒山野岭荒郊野外，被拐卖抢劫杀人碎尸什么的，多少女孩子要心碎啊！所以我要代表亿亿万万暗恋我明恋我的女孩们，向你表达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谢意。”
苏爱华白了眼前男生一眼，脸上的阴霾散了不少，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自恋狂。”
车来后，两人一起上车。苏爱华的话向来不多，虽然睡了一夜心情还是有受昨天的影响而有些低落，大少时候都是“嗯”、“哦”来回应，即使是这样，男生也能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他和苏爱华已经很熟了。苏爱华觉得，自己和男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语言障碍症患者”。
早晨的公交车，不算拥挤，可是也没有空位。两个人站在车后门附近，车厢内的窗户一如既往的覆盖了迷蒙的白汽。
“你叫什么名字啊？”
“唔…苏…”苏爱华犹豫了很久，用蚊子般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苏亦。”
“什么？没听清楚。”
苏爱华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指，在车窗玻璃上一笔一划写着“苏亦”。
“苏亦…”贺川襄轻声念道玻璃上的名字，转过脸看着女生，说道：“很好听的名字呐！”
苏爱华简直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男生的嘴角噙着笑，明亮如星的双眸里满满的欣赏没有半分掺假，他…竟然那样由衷毫不吝啬的赞美。慵懒的声音里却藏不住温柔，飘进苏爱华的耳朵，她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和贺川襄对视了几秒，终于还是低下头，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谢谢……”她没有想到第一个告诉的人竟然是他，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真诚地称赞。
男生也伸出手，学着苏爱华用手指在车窗上写着“贺川襄”。
和苏爱华清秀隽永的字迹比起来，旁边的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蚯蚓，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的字。
贺川襄嘿嘿一笑，尴尬地用手摸摸后脑勺，俊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几分腼腆：“写得好丑啊！我叫贺川襄。”
苏爱华微微笑了笑，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贺川襄却没有接过话茬，顿时有些尴尬地冷场。
苏爱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直都是他那么热情，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自己觉得很放松，气氛也能维持的和谐自然，而自己总是冷淡地回应……
犹豫了半天，苏爱华决定自己也找个话题，又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贺川襄：“呃…就是…你昨天怎么了？这么那个样子？”
问了之后她就后悔了，这算不算揭别人伤疤？
“唔，什么样子？”贺川襄望着苏爱华笑了笑，又眯着眼睛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个样子？”
苏爱华又白了眼前的男生一眼。
“你很喜欢翻白眼诶，要是你翻白眼的频率一直这么高，小心翻不回来啊！”
苏爱华很想再翻一个却无奈地揉揉眼睛；“可是和你说话我想不翻都难。”
其实苏爱华明白了，贺川襄只是不想说而已，不过她也不可能勉强，有些事别人不想说，苏爱华就不会再去刨根问底，别人想说，自然告诉她了，而一味地打破沙锅问到底很多时候打破的不仅仅是“沙锅”，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和信任。
而且自己的问题的确太唐突了，还好被他一笑掩过。
苏爱华兀自想着，忽然贺川襄拍拍了自己的肩，指了指刚刚空出来的一个位置，说：“呐，你坐吧！”
“唔，谢谢。”苏爱华笑道，“还挺绅士的嘛。”
苏爱华坐下后，贺川襄卸下自己的书包，毫不客气地丢给她：“帮我拿，嘿嘿！”
苏爱华微微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笑的跟朵春天里的桃花般灿烂的男生，他真是“自觉”啊！
苏爱华抱着男生的书包，望向窗外。
“听歌么？”
“嗯？”
男生掏出手机和耳机：“你也爱听歌吧？”
苏爱华想起第一天因为听歌然后狂刷卡的愚蠢行为，脸上有几分尴尬：“嗯。”
苏爱华刚准备腾出一只手带上耳机，男生却已体贴地帮她戴上。很轻柔的动作，几乎轻柔到，如果不是耳边传来动人的音乐的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戴上了耳机。
怎么说呢？这个男生，让苏爱华感觉…有时候太过于温柔体贴了，自己和他明明还不是很熟络，不是么？可是男生却没有任何别扭的感觉。
耳机线不长，而贺川襄很高，苏爱华又坐着，所以贺川襄一直低着头，站在苏爱华旁边。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在嘈杂的车厢内，男生注视着守候着女生，静静的，默默地。目光温柔地像车窗上的雾气，氤氲着笼罩着，环成了最温暖的怀抱。
实际上，两个人都在时而漫无目的地神游，时而陷在一件事里无法自拔。
音乐静静流淌，还不熟悉的两人，貌合神离却又默契地配合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4。
贺川襄下车后，过了不久，到了下一站，苏爱华也下了车。
只是没想到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天亮得越来越晚，连“苏亦”这个名字也被越来越多人接受，她却好久都没有再碰到那个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呐”的男生。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人，苏爱华没有太多的牵挂。 但她有几分悲哀地想着，也许再见到她时，他应该早把自己忘了。
有一种人，朋友不多，分量不重，讨厌她的人不多，喜欢她的人也不多，被遗忘已习以为常，被忽略也是家常便饭，对谁而言她都不是特别的存在，谁也不会为她驻足……
经常有人指着毕业照上的她问：她是谁，怎么没有印象？
如果皱皱眉还能想起她是谁，回忆起有关她的事迹，那她就谢天谢地了。
那种人是空气，是尘埃，是路过的光景。在记忆的洪流里、在漫长的人生中，价值微薄。
不幸的是，她就是“她”，她自己就是那种人的典范。
每次苏爱华这么想的时候，杨晋昊就会笑着说她“吃的多，喝的多，想的也特多！”
苏爱华总会叹口气说：“我也经常想，自己吃的多喝的多就够了，不要想太多……”
两人沉默半晌，苏爱华又抢在杨晋昊开口之前苦笑道：“你看，我又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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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爱华遥遥地看到男生静静站在冬日薄雾里略显孤单的身影，垂着头看着地面。男生抬起头，看见苏爱华，走到她面前，微笑着露出一排结拜整齐的牙齿：“早上好！”似乎昨晚悲伤的模样和刚才寂寞的身影都是苏爱华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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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来后，两人一起上车。苏爱华的话向来不多，虽然睡了一夜心情还是有受昨天的影响而有些低落，大少时候都是“嗯”、“哦”来回应，即使是这样，男生也能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他和苏爱华已经很熟了。苏爱华觉得，自己和男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语言障碍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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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也伸出手，学着苏爱华用手指在车窗上写着“贺川襄”。
和苏爱华清秀隽永的字迹比起来，旁边的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蚯蚓，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的字。
贺川襄嘿嘿一笑，尴尬地用手摸摸后脑勺，俊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几分腼腆：“写得好丑啊！我叫贺川襄。”
苏爱华微微笑了笑，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贺川襄却没有接过话茬，顿时有些尴尬地冷场。
苏爱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直都是他那么热情，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自己觉得很放松，气氛也能维持的和谐自然，而自己总是冷淡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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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爱华明白了，贺川襄只是不想说而已，不过她也不可能勉强，有些事别人不想说，苏爱华就不会再去刨根问底，别人想说，自然告诉她了，而一味地打破沙锅问到底很多时候打破的不仅仅是“沙锅”，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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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在嘈杂的车厢内，男生注视着守候着女生，静静的，默默地。目光温柔地像车窗上的雾气，氤氲着笼罩着，环成了最温暖的怀抱。
实际上，两个人都在时而漫无目的地神游，时而陷在一件事里无法自拔。
音乐静静流淌，还不熟悉的两人，貌合神离却又默契地配合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4。
贺川襄下车后，过了不久，到了下一站，苏爱华也下了车。
只是没想到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天亮得越来越晚，连“苏亦”这个名字也被越来越多人接受，她却好久都没有再碰到那个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呐”的男生。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人，苏爱华没有太多的牵挂。 但她有几分悲哀地想着，也许再见到她时，他应该早把自己忘了。
有一种人，朋友不多，分量不重，讨厌她的人不多，喜欢她的人也不多，被遗忘已习以为常，被忽略也是家常便饭，对谁而言她都不是特别的存在，谁也不会为她驻足……
经常有人指着毕业照上的她问：她是谁，怎么没有印象？
如果皱皱眉还能想起她是谁，回忆起有关她的事迹，那她就谢天谢地了。
那种人是空气，是尘埃，是路过的光景。在记忆的洪流里、在漫长的人生中，价值微薄。
不幸的是，她就是“她”，她自己就是那种人的典范。
每次苏爱华这么想的时候，杨晋昊就会笑着说她“吃的多，喝的多，想的也特多！”
苏爱华总会叹口气说：“我也经常想，自己吃的多喝的多就够了，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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