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旅行者(综影视小说)

正文 34逆水寒(三)

    小顾离开后,阿青生活依旧。茶寮的辛大娘问阿青:“最近怎么没见你兄弟来给你送饭?”阿青就着咸菜啃冷馒头,简单地说:“他出远门去了。”

    这日正是那戚姓大汉来取马镫的日子,阿青早早来到铁铺。午牌时分,三个兵差来到黄安村,说是奉了朱大人的命搜罗花石,趾高气扬地推开阿青进了铁铺,钦钦哐哐一通乱翻,没有见到值钱的东西便有些不满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往村子里去了。茶寮的辛大爷和辛大娘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等三个兵差走远了,才敢扶起被踢倒的凳子。

    当今官家无心国事,痴迷花石,命搜全国奇石进京,甚至荒唐地封石为侯。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上峰,自然卯足了劲儿到处搜寻,尤其是江南一带,因多奇石,不少百姓人家因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又为运巨石进京,役夫千万,耗资巨大,荒废漕运。

    黄安村穷乡僻壤,地属北边,受花石之害影响还小,然而依旧有差官、兵士借花石之名趁机敲诈勒索。阿青想到自己家中无人,兵差却并不会因此放过,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将铁铺托了辛大娘夫妇暂时看顾,自己朝家走去。

    还未走到家门口,忽然听到一声吆喝:“你这个傻子还不给差爷爷让开!”紧接着是放声大哭的声音。

    声音正是从前面翠花婶子家发出来的,翠花婶子家就只有她和她那个傻儿子方宝儿,方宝儿已十四,长得人高马大却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平日里受村中孩子的欺负,却只是傻傻抱头躲避,不晓得反抗,为这个,翠花婶子曾拿着铁锹追得那些孩子满村乱窜。这个时间,翠花婶子应当在田里干活,阿青疾步走去,见那三个兵差正在翠花婶子院门口,满脸怒容,每人各握一柄单刀,青光闪烁,地上倒翻了一淘箩的赤豆,方宝儿正坐在地上大哭。

    原来这三名兵差乃结义兄弟,今日正好休沐,相约去赌坊试试运气,不成想运气不佳,将一个月的饷银全输光了,却又不肯就此罢休,便商量去哪里捞点油水,这便来了黄安村,只是几家下来,却没有多少收获,正自火大,就到了这边,见一个憨傻的少年坐在院门口数豆子,便一脚将它踢翻了。

    方宝儿最听他娘的话,他娘让他守着自己家门,他便一步也不肯离开,他娘让他数豆子,他数了一遍又一遍,如今见家中来了陌生人,豆子又被踢翻,立刻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左颊有黑痣的兵差怒极,一脚便踢在方宝儿的心窝子上,方宝儿咕咚一下倒在地上,居然翻起了白眼。阿青一惊,身体已先于思想掠过去,堪堪挡在方宝儿面前。那黑痣的兵差也兀自骇了一跳,后退一步,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敢打扰差爷爷办事?”

    阿青并不理他,只是扶起方宝儿,用手抵住他的背,将内力渡给他。另一红面兵差已认出阿青,见他对自己结义兄弟甚是不敬,便跳将出来,一面叫道,“打铁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一把抓住阿青的左腕,要将他提起来,谁想陡然间阿青的手滑如游鱼,竟从自己的掌心逃脱。红面兵差已知不妙,正待退开,手腕一紧,已被阿青反手抓住,霎时间便像被一个铁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热,急忙运功抵御,哪知整条手臂已酸软无力,腕上奇痛彻骨。

    正在这时,方宝儿已幽幽转醒,还不知道自己已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阿青撤回手掌,顺势放开那红面兵差的手腕。红面兵差急速退开,见手腕上已经留下四根清晰的手指印,其余两个兵差不由又惊又怒,只见从未开口的第三个面色青黑的兵差沉着眼道:“这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普通山野村夫哪有这般劲力?”

    阿青站起来,脸色平静,反问:“几位又是什么出身,怕也不是普通官兵?”

    三人脸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齐齐向阿青扑来——原来这三位曾是小有名气的山贼,杀人越货,专做不要钱的买卖。只因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仇家,被逼无奈,才会藏身军中,这时以为阿青已经识破他们身份,便要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这几人武功虽不算一流,但也曾下过苦功夫,如今三人一齐上阵,配合默契,招招凶险,阿青手中无刃,又要护着方宝儿,难免左支右绌,几次置身于惊险之地。方宝儿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眼见阿青遇险,忽生一股力量,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眼前黑痣之人拦腰抱住,撞向土墙。黑痣兵差脊背一痛,没料到在这个傻子身上吃了亏,大怒,便用刀柄狠狠击打方宝儿的背。方宝儿痛极,却死也不肯松手,黑痣大汉正欲下杀手,阿青已赶到,左手掌缘在他手腕上一击。那黑痣兵差腕上一阵酸麻,五指登时无力,手中大刀已被阿青夹手夺取。阿青一手抓住方宝儿后衣领,提起来随着劲力往屋内一松,道:“躲在里面,不许出来!”

    方宝儿只觉自己像被一阵有力的风送着,撞开屋门,跌在地上,还有些发懵。

    阿青既有兵刃在手,立时便如虎添翼。那三人在江湖中厮混已久,武功既杂,见识也广,各家刀法都有涉猎,却从未见过阿青这样的,数招过后,三人居然迭遇凶险,见那人刀厚力沉,招招暗藏内劲,招式连绵,明明自右侧劈来,偏偏却又不知如何转到了左侧,心中发冷。

    阿青暗想,这三人连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孩子都不放过,显见是凶恶之徒,睚眦必报,今日既已得罪,便不可放他们回去,否则他日后患无穷,他自己一个人大不了就此远走,但黄安村老老小小却要因此遭灾了。

    思想间,阿青引着三人往西面林中而去。三人只当阿青畏惧,心下大喜,疾步追进林中,却忽然不见了阿青的身影,三人小声商议一番,红面的兵差便大声吆喝道:“打铁的,莫要躲了,老子已经看见你了,快点出来受死——”他一死字音还未落,只见青光一闪,胸口已自一凉,一柄大刀正插在自己胸口,面前之人面目平凡,一双眼睛精光内敛,一击得中,便拔出大刀,往后跃开,那红面兵差啊了一声,后继已无力,仰面倒下,双目圆睁。

    那一刀太快,快得根本瞧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后面两人便见自己的结义兄弟已倒在厚厚的落叶之上,立刻挺刀而上,与阿青缠斗起来。只见林中人影起落,刀风密集。只听啪一声,阿青右掌劈出,只用刀背击中黑痣大汉的顶门,黑痣大汉闷哼一声,软软倒下。最后一名兵差见阿青顷刻间毙了自己两位兄弟,心中大骇,转身便逃,顷刻间便已逃出数丈,阿青摸出怀中匕首飞将出去,哆的一声便已嵌入那人后脑勺,那人四肢乱舞,噗一下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连杀三人,阿青的脸上依旧如同石头般坚硬,只一双眼睛狼一样的阴翳,他走过去拔出那兵差后脑勺的匕首——那匕首乃是他临行时教他打铁的师父送他防身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他将匕首上的血污在死人身上细细地抹干净,却不收回怀中,暗自戒备,朗声说道:“看够了就出来吧。”

    林中除他之外只有三个死人,风吹过树梢发出阴惨惨的声音,有些瘆人。忽然,有一个高大的声音从一棵树上跃下来,稳稳地站在阿青后面五丈见方的地方,赞道:“想不到这荒野山村,也有深藏不漏的高手。”

    阿青缓缓地转身,只见来人披一件大氅,手执一柄重剑,相貌堂堂,正是三日前来铁铺打马镫的戚姓大汉。阿青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与他对视。那大汉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朋友无需戒备,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我来时见朋友诛杀这三个恶贼,不好再轻易现身免生误会,因此才做这藏头露尾之事,还望朋友不要介怀,在下戚少商。”

    阿青静静地打量了戚少商一番,说:“我叫阿青。”说完便不再理他,用大刀在地下掘起大坑来,戚少商帮着将三具尸体掩埋,收拾好林中一切打斗的痕迹,感慨地说:“这三人作恶多端,落得如今这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阿青问他:“你认得他们?”

    戚少商点头,“不错,这三人本是山贼,仗着一身过硬的外家功夫横行冀中,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去年八月,我在回程路上碰见这三人正在作恶。说来惭愧,我本可以一刀宰了他们,不想这三人阴险狡猾,花言巧语地诓骗于我,我一时大意,竟被他们逃了出去,我追了他们三天三夜,这时却收到寨中兄弟的飞鸽传信,言辽兵来犯,边关吃紧,我不得不赶回去,想不到这三人居然躲到了军中,更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被阿青兄弟你诛杀,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两人又走回翠花婶子家中,方宝儿听阿青嘱咐躲在家中,直到听到阿青说出来吧,他才从床底下钻出来,满头灰尘,一张脸跟花猫似的。阿青扒开他的衣衫,瞧见他被踢中的胸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戚少商当下拿出祛瘀活血的药酒替他抹开,他疼得眼泪汪汪,却也不说一声,果真是傻子。

    阿青嘱咐了方宝儿几句,走出院子,对戚少商说道:“你要的马镫已经打好,你随我去铁铺取吧。”

    戚少商摆手,“这个不急,可惜这村里只有茶寮没有酒馆,不然,我真想跟阿青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阿青看他一眼,说:“要喝酒也不难。”说着走回自己院子,从后院桂花树下挖出两坛酒,说道:“这是去年重阳的时候我自己酿的,一共酿了八坛,成了的只有两坛,埋在这树下。”说着,递了一坛给戚少商。戚少商接过来拍开泥封,仰头便倒,那酒入口绵,落口又微甜,滑入食道带着辛辣清香,滋味醇厚,连绵不绝,戚少商忍不住赞道:“好酒!”

    阿青将另一坛酒重新埋回去,与戚少商一同走回了村口铁铺,谢过了辛大娘,又要了一碟蚕豆,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就在铁铺里与戚少商对桌而饮。阿青难得这样放纵,他虽安于乡下清贫的生活,但有时却也难免寂寞。戚少商大江南北闯过,见识颇广,又胸有丘壑,言谈有物,兼之性格豪爽,光明磊落,两人相谈甚欢,彼此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又说起那三个恶贼借花石之名,行盗窃勒索之事,戚少商不由一掌拍在木桌上,震得杯盘跳动,他尤蹙紧眉头悲愤道,“边关多少好男儿为抗辽抛头颅洒热血,官家在后面不思如何犒赏这些义军,却为几块破石头劳民伤财!京城无山,他却偏要在东北堆一座万岁山,实在是荒唐可笑!”

    阿青不像戚少商那样激愤,只是提起酒坛替他斟酒,淡淡地说:“官家酷信道教,自称道君皇帝,在京城东北堆石筑山乃是为改善京城风水格局,欲多子多寿。人心本多贪婪,连秦皇汉武这样的英主也破不了长生不老千秋万代的迷梦——”

    戚少商听闻后,脸色一凝,叹道:“原来这花石的源头竟是在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人凡胎肉身,又怎可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

    阿青已有些醉意,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说:“因为不可得,所以才妄求。他若是真的长生不老千秋万代了,千百年后,他怕是又要求着死了。”

    戚少商想着阿青说的话,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戚少商提起酒坛给阿青斟了酒,道,“阿青兄弟,凭你这份见识和这份武艺,实在不该埋没乡里,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上连云寨?”

    阿青笑笑,“戚大当家错爱,我只是黄安村一个打铁的手艺人。”

    戚少商已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心下难免失望,不过他是豁达之人,“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不过——”他举起酒碗敬向阿青,“你这个朋友去我却是交定了。”

    阿青举杯与他相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戚少商赞道:“痛快!”说完,也仰头喝尽杯中酒,随手一抹嘴巴,又提起酒坛,道,“好男儿立世,绝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有美酒有朋友相伴,当喝他三百杯!”

    那一晚,两人喝完了一坛酒,戚少商兴之所至还舞了一回剑,第二日他同阿青告别,“这次大名府之行有两大快事,其一便是在这偏远山村遇着了一个又会打铁又会酿酒胸有锦绣的顾阿青,明年这时候我若得空,一定回来再与你痛饮,到时,我请你喝一种叫炮打灯的酒,那种酒只有连云寨脚下的旗亭酒肆才有卖,你一定要尝一尝。”

    阿青说:“好。”

    戚少商翻身上马,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潇洒的弧度,一蹬马腹,那马便撒开四蹄像前奔去,转眼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戚少商离开后,阿青一连几天都上大名府悄悄打听。他所杀三人毕竟是军中之人,无故失踪他怕会引来官兵调查。几日打听下来,他得到一些消息,那三人本就来历不明,总有些鬼鬼祟祟,因此军中并无朋友,寻了他们几日不见踪影,只当他们当了逃兵,便丢开不管。又过了几日,替皇帝搜罗花石的朱椤带着他的兵离开了大名府,阿青便放下心来。

    自那日之后,方宝儿对阿青亲近起来,平日里阿青在铁铺干活,他便坐在铁铺门口自己跟自己玩耍。方宝儿人虽不聪明,模样却长得非常周正,总是被他娘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不会惹人讨厌。阿青有时便给他些花生米、豆腐干等小零嘴,他便冲着阿青憨憨地笑。

    一日阿青从铁铺回来,刚准备吃晚饭,翠花婶子拉着方宝儿来了她家,进门便说了来意,想让方宝儿在阿青那边做学徒,怕阿青拒绝,连忙将带来的两斤腌肉和十二颗鸡蛋放到桌上,“肉是我过年的时候自己腌的,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东西是有点少,你别嫌弃。”

    阿青蹙了眉没说话,妇人一巴掌拍在方宝儿脑后,喝道:“教你说的话都忘了?怎么说的?”

    方宝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眉楞眼地说:“阿青师父,我会乖乖的,我听你的话。”他翻来覆去只会说那么几句,明明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脸上却还是一派孩童的天真懵懂。翠花婶子有些恳求地望着阿青,眼里蒙上一层泪影,“这孩子自五岁的时候烧坏了脑子,就一直这样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话也说不清,可他心眼儿实在,知道谁对他好,冬天天冷,怕我冻着,总要先把我的被窝睡暖了才肯回自己的床上去。他那死鬼爹早早丢下咱们娘儿俩,我活着还能照顾他,我若有什么长短,他该怎么办呐。我想着,让他学一门手艺,可——”翠花婶子红了眼睛,有些难堪地说:“我也知道,他这个样子,谁愿意教他呢?阿青兄弟,你就当收个打杂的,端茶送水,扫地敲背,这些活儿他都是干惯了的,他脑袋不灵光,但还有一身蛮力,你高兴的时候,就随便教他点什么——”她说着,踢了方宝儿一脚,方宝儿立刻砰砰磕起头来,嘴上还是那句“阿青师父,我会乖乖的,我听你的话。”

    阿青一把拉住他,运了内劲将他扶起来,淡淡地说:“明天早上去铁铺等我吧。”翠花婶子大喜,拉着方宝儿连声道谢,推着桌上的东西让阿青收下,阿青只收了鸡蛋,腌肉依旧让翠花婶子拿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阿青去铁铺,发现门口蜷着一个人影,正是半夜就开始等在这里的方宝儿。

    阿青既收了方宝儿,便也耐心教导他。方宝儿人虽不聪明,却有一颗赤诚的心,而且愚笨之人往往更加容易专注于一物。

    转眼又是一年,戚少商并没有来,只差人送来一封信,言寨中多事,无法脱身,约他明年再一起喝酒。阿青也不在意,将信收起来。方宝儿在铁铺已待了一年,虽还是愚笨,却也能帮上阿青的忙了,他对阿青的话言听计从,阿青让他练习挥捶,他便一天到晚地练,练得整条胳膊都肿起来也不停歇。阿青给他上药推拿,他也不知道喊疼,只晓得傻傻地笑。

    阿青如今二十二,人长得周正结实,踏实肯干,家中又有薄产,本来早就应该娶妻,只因家中没有长辈,又是外乡人,到底不知底细,有些媒婆即便有那个意思却也不敢轻易开口。阿青自己不在意,翠花婶子却看在眼里,心疼阿青每日自铁铺回家,连口热饭也吃不上,她自己是寡妇,便托了辛大娘帮忙张罗。

    一日邻村搭台唱戏,阿青被辛大娘拖了一同去看戏,到了戏台下,辛大娘却让他瞧从一辆骡车上下来的姑娘,那姑娘穿得花枝招展,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见有男人瞧她,瞬间涨红了脸,狠狠瞪了阿青一眼,扭头又进了骡车。

    晚上,辛大娘同翠花婶子笑容满面地来阿青家里,说那是邻村崔家的大姑娘。

    就这样,辛大娘又来回跑了几趟,亲事竟说成了,没多久便过了定礼。

    这日,阿青自铁铺回来,正是晚霞满天的黄昏,他推开院门,瞧见家门洞开着,门槛上坐着一个青衫男子,脚边几个白瓷碟上放了颜料,手中拿着一杆毛笔,正低头给一只旧风筝上色,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雅无俦的脸,眉若远山,目光清湛,笑容清浅而温暖,对阿青说:“这只风筝挂在房里五六年,我却从来没有去放过它,今日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很想去放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肥吧~

    明天有事,不更了哟,亲~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