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第六夜--生存的理由【中】
宝石弹射——
烨微微眯起的茶褐色双眼里透出计谋得逞的狡黠神色,显示出临战前的自信。
远坂家族所拥有的魔术特性是力量的转换，将魔力储存在宝石内经过成年累月的积累,在关键时刻取出来使用。丢完就弃的一次性炸弹。
荷雅门狄觉察到魔术发动前的气息。在这眨眼间就有可能丧命的情况下,根本连逃跑都来不及，存在于范围内的目标会被打成筛子。更不要说是被Caster的宝具封印住行动力的目标了。
身体……动不了。
也许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令咒。
将跌入海里的Lancer立刻召唤过来,为她挡下这波攻击,应该是不难做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暂时把Caster交给Archer料理应该没有问题吧。
摊在少女掌心上的四颗红宝石,每一颗都寄宿了十年份的魔力。随着三节咏唱,食指在弯曲伸直的过程中，烨开始了魔弹射击。
“Befreien（解放）、kontinuierlich katapultieren（一齐射）———！！”
霎时间,奔涌的魔力气流在荷雅门狄周身迅速炸开。闪耀着浓艳血红色光泽的珠子是那样美丽，此刻却像子弹一样猛烈地朝她飞来。
黑发少女嘴角的冷笑越发地深刻了。
“纳命来吧——”
英灵迪卢木多,是我的！
荷雅门狄也笑了。她的额头有些细汗,微微喘气的胸口起伏着，但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充满了成竹在胸的笑意，似有若无地向Lancer落水的方位瞟了一眼。那边，Archer虽然负伤，但一直试图把Caster牵制住。
四颗宝石的威力相当于何种级别无从得知，但是三音节的吟唱已经接近于大魔术的范畴了。最优秀的魔术师都需要一分钟才能发动的大魔术，正是由于远坂家族的魔道特性才能够直接以抛洒的瞬间动作完成。就在它们射到荷雅门狄身边的一刹那间，她所站立的海滩位置有一阵银光从地面喷了出来。
“——哎？”
烨不由得叫了一声。荷雅门狄脚下爆发出来的光来源于闪亮的银色六芒星魔法阵，带来了真相。
正六角形画成的圆在闪烁，组织成一座小型的防御碉堡。是荷雅门狄插在地上的细剑。
施加空间封印的魔法在特定区域画地为牢形成防御结界，是这把万能附魔体之剑的功劳。在Caster的地表工房外就感知到水晶球上的魔力流。但是荷雅门狄不动声色，佯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进入异界神殿观战后始终没有挪动一步，一直保持在剑下的结界中等待烨的到来。可以说烨的突袭早就被荷雅门狄预料到了。
“不好意思，我等你很久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如暴雨天气的一个惊雷，盘踞在荷雅门狄脚下的魔法阵的价值终于实现了。
半圆的防御薄膜，其厚度连一毫米都不到，但是烨的四发弹射完全没有击中荷雅门狄，全部在接触到能量膜的时候提前爆炸了。
“……不可能。”
烨瞪大了眼睛嘀咕道。就在同一个时候，三百米外的战场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一划而过，宛如一道绯红色的流星，好像根本不需要校对一样，直直从海平面以下投了出来。
尖锐的破魔之枪精准无误地从羊皮纸的中间穿透而过。能够切断各种魔力的“宝具杀手”之枪，Lancer的这发投射已经瞄准了很久了。这绝对是让人膜拜的武艺。虽然流线型的阻力最小，但是速度越快阻力越大，而Lancer的这一枪在海水的阻力下竟然完全没有刺偏。
就这样，Caster宝具上的魔力再怎样衍生都没用了，羊皮纸上再也看不到一个字。【万物破立之契】的术式被终止了。
“——”
被这个突击画面震惊到了的Caster无力抢救，被解除过一次的魔术已经无法挽回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直将他牵绊住的Archer突然朝Lancer红枪掉落的地方扑了过去。但是Caster没法放松。遍布在海平面上的白骨群在其主人快速腾跃的时候再次从口中迸出无数条黑蛇。连续射过来的长矛，Caster果断用双臂双羽使劲挥动，“以水制冰”的魔术缜密地铺展开来，在轰隆声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嗖”的一声，是慌乱之下遗漏掉了吗？不——是在Caster成功冻结掉一拨攻击后，算准了这个手段的Archer出其不意间地射出去的。只见一道黑光从不可能的角度一闪而过，直接命中了飘在半空中的羊皮纸。Archer的仿制长矛具备A级宝具的攻击力，在羊皮纸启动自动修复能力、迅速再生损伤表面的时候，却被这支长矛彻底摧毁了。
绿影一闪，枪兵英挺的身姿像旋风一般从水面冲出，稳稳地落在悬于海上五米左右的某支冰矛上。
Lancer终于重见天日了。真是不可思议的空间。虽然是经由Caster的魔力创造出来的与外界隔绝的这么一个地方，这片真实的海洋却深得可怕。
红蔷薇朝他飞了过来，Lancer稳当地接住了它，是Archer在其落水前替他截留下来的。在看到红枪破海而出的时候便迎合着采取行动，做到了这奇迹般的配合，齐力将Caster的宝具不留后患地毁去了。如此默契的两位Servant，互相将信任交给对方，彼此间用很短的时间相视而笑了一下。然后，Lancer的金眸飞快地向岸边瞥去。
荷雅门狄没有用令咒召唤他，是相信着他一定能为她解决困境吧。
岸上，已经分出胜负了。
就在Lancer破除了Caster的宝具限制力的时候——
烨的嘴唇在发抖。他们主从谁也没有在地表阵地留守，而是躲藏起来，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到真正的战场，在Caster宝具发动时由烨对留在岸边的Master进行突袭——此等精密部署的攻击居然失败了。
咔嚓——是防御壁碎裂的声音。那个白头发的女人，环绕在周围的结界遭受了非一般的打击似乎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顿时土崩瓦解，迎风散了。没可能防住第二波了。从和服腰带里再度取出两枚红宝石，烨重新振作起杀意——
但是到此为止了。
“——？！”
荷雅门狄以一种人类的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在烨的面前消失了。连吟唱咒文的时间都不给敌人。
烨的脖子右侧有冰冷的触感——荷雅门狄的细剑抵住了她。在那个瞬间荷雅门狄从她的左侧“幻影”到少女身后。看来是一个纯正的魔术师，虽然有着一定的魔术基础，但在荷雅门狄面前没有任何肉搏能力的烨等同于没有还手能力。
“啊……”
两眼发黑的少女忽然双腿一软倒下了。荷雅门狄抡起剑柄朝烨的后颈击打过去。那是颈椎的位置。过于大力的话当场瘫痪都是极有可能的事，但是以荷雅门狄的力气也只能做到将敌人击晕的程度。
和奇路亚一样只是个被Caster洗脑的无辜少女。她太了解那个英灵操控人的把戏了。在杀死Lancer短暂服侍过的橙发少年后，尽可能地减少杀生吧。
荷雅门狄将昏厥的少女拖到峭壁下让她坐靠在那里。御主不省人事，这样一来的话，Caster便会失去魔力供应。从魔力彻底中断到Servant消失还需要一定的时间。Caster的魔力再庞大也是有限的，如此接连不断地使用大型魔法，魔力迟早会枯竭。问题是，场上的那两位Servant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从Caster封印荷雅门狄的行动力到烨的昏迷，前后时间不过一分钟而已。
“真是……真是不中用的主人啊！”
Caster勃然大怒，抓着头皮悔恨地嘶吼着，表情已经扭曲到翻白眼的程度了。可是，在Lancer和Archer牵制下不可能去狙击荷雅门狄。回到岸上更会大大削减他的能力。
“突然掉下去又突然冲上来，这样大起大落的……要是直接溺毙的话可就着实有趣了。”在Caster气得满脸通红、在上面发疯；Lancer立于冰矛怒视着他的时候，Archer会笑的碧眸在他们身上游弋着，“如何啊，能用的花样都耍过了吧？卑鄙的家伙，没有这片海域的话，击败你也就是举手之劳吧。”
站在海面上的Archer目光如炬地瞪着紫色恶魔。但是Lancer这边根本没有像Archer那样开玩笑的心情。
因为，几乎是紧随其后地——在荷雅门狄自由受限的危机刚刚解除后，轮到Lancer体会这番痛苦了。
“Caster……！”内敛的怒火不寒而栗地燃烧在枪兵的周遭。嘶哑地低吼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咒骂了。
“怎么了？”不解的Archer扭头看他。
浑身湿透的Lancer被阴寒的第三股魔力侵袭——既不属于Lancer本人也不属于荷雅门狄的魔力。是Caster做的好事了。
整个人仿佛被冻成了冰棍。尽管在枪兵身上凝结起来的冰晶只有一厘米左右的厚度，但在上一次交战中就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一招厉害的Lancer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呵哈哈、唔哈哈哈哈！……”
随着Caster那令人作呕的狂笑声，Lancer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一边的Archer轻轻地揪起了眉毛。
“吃惊了——”稍微调整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Caster夸张地微笑着，“Archer，从一开始我就特别在意你。明明身上沾了不少水，却完全没办法把你冻起来……原来如此，原来靠的是裙带关系啊。母亲的福佑还真是非同一般呐……”
能水上行走也好，将骨海铺设在浮动的海面上也好，亦或是任何溅到他的水花都不会造成伤害，这些都是Archer的母亲——海洋女神忒提斯给予儿子的恩泽。
但是Lancer就不同了。
Lancer纵使拥有A级抗魔力，在冰晶很快龟裂成碎片消失不见的当下，他的敏捷依然被封住了。
对于Caster的讽刺和Lancer的窘境，Archer只得苦笑着耸了耸肩。同时又对相生相克的属性哭笑不得。形势很明朗了。对于Caster来说，能冻结长矛却对它们的主人无效。而对于Lancer和Archer，他们一方始终会有一人遭到冰冻。只要在Caster的地盘，战局就不会好转。这意味着即使刚才枪兵没有落水，他们也不可能联手对Caster进行夹击。
好了，胜利天平的倾向性又一次离他们远去了。
尽管袭上心头的绝望让Lancer咬紧了牙关，但他却毫不畏惧地瞪视着敌人，企图抬高手臂做出战斗姿态。
但却一点也动不了，全身的神经系统丝毫不去回应大脑的命令。这一次是从头到脚都被淋湿，情况糟糕的程度远超过第一次和Caster交手的时候了。
“你们太碍眼了，还是马上赴死吧！”
Archer冷哼一声，蔑视着怒吼的Caster，然后在下面遥遥地对盟友吼道：
“要逞强还是等会儿吧！这样下去也是白费力气。这家伙会把整个空间都冻起来，我的长矛怎么攻击都没有用。先撤回去，跟你家主人琢磨一下对策吧！”
“我知道，我清楚得很！”如同一座冰雕被固定在原地的Lancer用凄厉的眼神对准Archer，极其认真地这样说道，“只可惜我还不能就此退场啊。你先撤——”
“Lancer，你……”
“不要搞错了，Archer。我深信着我的主人。”
Archer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嘴角微笑的Lancer点了点头，决定相信盟友的话。
“少来了，少给我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匹夫！”
Caster张开双翼浮在高空，魔术光弹像是呼应他的咆哮似的脉动地在身边不断出现，延续成一片幽蓝色的大网，数量百余枚。携带着仿佛要吞没掉整片海洋的威力一股脑地向他们涌去。
但是Archer没有理睬，转头踩踏着水面返回到岸上。
濒临死亡的境地——被这些光弹全部命中会是什么结果。Lancer咽了口唾沫，露出甜蜜却大胆的笑容迎面朝向那片蓝光。
“以令咒的名义，回到我的身边——Lancer！”
荷雅门狄左手背上刻着的三道令咒，其中一道迸射出光芒。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以光速撤离即将遭受剧烈轰炸的现场，而且绝不是主动撤离。突破空间中点与点的距离，被送到遥远彼岸的怪异现象，这是只有令咒才能做到的对Servant的极限统率力。这种体验对Lancer来说不是初次了。
……
在Caster华丽的攻击下逃脱，撤回岸边的两名Servant，Archer右臂的伤口之深不由得让不会治愈魔法的荷雅门狄揪起了眉。不过Lancer“伤痕累累”的状况更让白发女子忧心不已。
荷雅门狄当即按住了Lancer的胸口。红色的五芒星魔法阵，以及没人听得懂的古老语言在口中急速轻吟。在替从者化解冰封的时候，耳边没有意外地响起Lancer惭愧的声音。
“恕我无能，主人，直到现在都没能为您手刃那个恶魔。”
“Lancer，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低头为Servant解冻的荷雅门狄必须小心地控制火候，这让她的表情变得冷峻了，“虽然这次能替你融化掉，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应付Caster的冰之术吧。”
“我不受影响。由我负责主攻好了，Lancer掩护或者佯攻，吸引Caster的注意力。只要给我创造出机会，我会用手中之矛送他归西！”
这边，荷雅门狄已经处理好Lancer的伤情。听到Archer的话后，她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直视着那双碧眸：
“行不通，在不加强防御的前提下必败无疑。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把Lancer冻起来的Caster，你根本摸不到他。就算侥幸靠近了，也意味着你暴露在很危险的境地了。变形以后的那家伙，已经不单单是只会远攻的魔术师了。”
“……”
被这么一说，Archer皱起眉头，感到心里非常苦涩，很不是滋味。对自己负伤的右臂感到羞愤，还混杂着微弱的不甘，是一种名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感受。
Archer的身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铠甲防御住利爪的大部分攻击，但他还是受伤了——右手整条胳膊都遍布血痕，顺着指尖一滴滴砸落在地上。在裂开的伤疤附近，血液已经凝结。Archer并不觉得痛，也许痛意早在忿怒的心境下麻痹了吧。
让Lancer免于被海水冻结的方法，已在荷雅门狄的心中酝酿成形了。但要怎样保障Archer不被Caster击中呢——
“主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
“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
Archer感受到Lancer那意味深长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这让他的表情蓦地大变。
“呐，Lancer。别这么做。”
Archer用坚定的话语拒绝道，荷雅门狄从中读出了什么。在场众人竭力想要回避的一个问题被提上了台面。Lancer不想继续雪藏下去了。
——为了让Archer拥有完美的防护，就必须为背负在其身后的盾牌腾出用武之地。
以黄蔷薇封住Archer的右臂，为此Lancer并不感到亏欠。然而，倘若Archer能够恢复右手力量，以矛、盾双持的完美姿态迎敌的话——足以挡下半壁江山的巨盾，以及穿戴在身上的神铠——全副武装之下的Archer，Caster能够造成的物理伤害非常微薄。这样他们才有可能胜利。
俊美的枪兵站在二人面前，一脸严肃地眯起眼睛，向着远方海面、为了避免魔力消耗而暂时停止进攻、不急不躁地漂浮在半空中的Caster眺望了一眼。
“荷雅门狄殿下，我曾发誓要为您斩下Caster的头颅。眼下做出这个决定亦是迫不得已。只有Archer恢复全部的力量，我们才能再一次出征。”
“……再等等，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那双美丽而充满魔性的双眸中充满了决意。荷雅门狄被他的话惊讶得瞠目结舌，可是Lancer却语调平和地继续说道：
“Archer，虽然我已和你约定再战，但也必须是在获得这次的胜利之后吧。那个家伙以散播痛苦的方式为自己汲取力量，堕落为地狱的恶鬼。这种邪恶之徒我迪卢木多绝对不会放过他！以骑士之名消灭Caster，这就是现在凌驾于任何事情之上的头等大事！”
大义凛然、气势高昂地说出这番言辞，仿佛可以照亮整个战场的光辉——彻底领悟到枪之英灵接下来会做的举动，荷雅门狄被他的固执气得想训人，但却一时间说不出话。
“——千万不要这么做，Lancer！”Archer冷不防地插·进来，声如洪钟，并且毫不避嫌，“我右臂之伤即是我荣誉的重量。与你一战所负的伤，还没有要你自折宝具的地步让它恢复原状的道理。你以为立誓是你一个人的专利吗？不要自视甚高了！”
“……”
“你要是擅自毁掉宝具的话便是对我阿喀琉斯的羞辱！我也是对自己发过誓的，我的伤必须以你的鲜血来偿还。我会亲自用双手替自己挽回荣耀，而不是你的怜悯！明白的话就乖乖听你主人的话！”
Archer昂起头来，以不掺丝毫轻率的认真眼神直视着Lancer，义正词严地为自己正名。似乎感染于古希腊英灵强大的意念，Lancer犹豫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折断黄蔷薇的想法，这让一边的荷雅门狄紧张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
“可是目前我们没有胜算……”
Lancer的话也是事实。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手段能够阻止那名狂傲的英灵，除非是离开他的神殿吧。
“和Lancer的问题比起来，我至少还有可能击倒Caster，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Archer有些一意孤行地取下背后的圆盾，以受伤的右手持着。不堪重负的状况立刻让他咬紧了牙，眉毛就像纠缠的藤条一样拧成一团。
Caster悠然地露出微笑，鉴赏着流露在海岸上的两名英灵眼中的无措。
“不痛！一点也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可恶！”
不但被黄枪割开软组织，被Caster的左翼拉开的伤疤像沟壑似的残留在Archer的整条右臂上。尽管抡起巨盾是非常沉重的负担，Archer仍然苦苦坚持着。荷雅门狄看着他的冰蓝色眸子有些不忍，还混杂着些许心疼。
“别光顾着看我，替Lancer想想办法吧。别看我这副样子，我倒是还好啦，反而是那家伙会被冻成冰棍！”
荷雅门狄理解地点点头，“Lancer。”她叫唤自家Servant，在对方金眸的注视下说道，“你在神话中常用的作战方式是一枪一剑吧。拿着我的剑作战对你来说驾轻就熟吧？”
“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主人，您是要贡献出自己的剑，来替代我的枪吗？”思维敏捷的枪兵很快就明白了。
英灵迪卢木多卓越的武技并不是以两把魔枪最为闻名。实际上，在凯尔特神话的记述中，迪卢木多有两把剑两把枪和一把小刀。双剑双枪均是一长一短。狩猎时，他佩戴短枪“必灭的黄蔷薇”和短剑“微小的忿怒”。战场上，尽管四把武器都会佩戴，迪卢木多还是更偏好于使用威力更强的长枪“破魔的红蔷薇”与长剑“盛大的忿怒”。一枪一剑才是迪卢木多最擅长的手法。此番仅仅携带着双枪现界是受了枪兵职阶的限制以及本人的正直感。
能够同时灵活驱使长短不一的两把武器，在费奥纳骑士团的勇士里，迪卢木多是唯一的一个。这在历史上以冷兵器作战的英雄之中也是鲜有的。
荷雅门狄在Lancer的凝视下左手执起细剑朝自己的右臂划开一道口子，以剑刃贴着衣物下的肌肤在伤口处徐徐移动，剑身立刻被一条线形血带填充了。这样自残的作法让Lancer不得不失声叫了出来。
“Master！您这是……？！”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低声念了几条咒语。Lancer和Archer同时看见了红色的五芒星魔法阵。从凝聚在剑刃上的血液中涌现出一道强烈的红光，转眼间整把剑都被火焰包围了。在荷雅门狄的“改造”下化身为一把“火剑”。
“以血液加固剑刃强度，以火之术附魔。Lancer，你试试看。会不会不顺手？”
“……”一脸担忧的Lancer单手握住双枪，在困惑中接过主人递来的剑，小试牛刀地转了一圈，“此剑长度适中，份量轻便，挥舞起来倒是和‘微小的忿怒’有些相似。”
“那就暂且用它御敌吧，剑身上的火焰会自动帮助你解开Caster的冰冻。以你的‘对魔力’也伤不到你。加上血咒的保护，不会轻易被那些爪子翅膀什么的弄断的。前方的战斗就拜托你了，Lancer。”
顿时，一股激流荡漾在Lancer胸中，让他紧紧握起了手中的枪剑。在荷雅门狄的解释和鼓励下，用充满激情的声音回应道：
“绝不负重托。感谢您的馈赠，我尊敬的主人！”
“不过呢，即使是你也没办法同时用三把武器吧？必须考虑一下将哪把枪交给我保管呢。”
Lancer短促地思虑一番，将自己的短枪反手一转，交到主人手中。破魔的红枪在与Caster的对战中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在当前情况下也不得不放弃诅咒的黄枪了。
“您一定要小心，不能误伤了自己。被‘必灭的黄蔷薇’刺中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嗯，我知道。”
亲眼目睹这对主从互相依存、如真金般坚贞不移的维系，Archer因为欢喜而忘我地勾起嘴角，露出足以将修罗场的杀气尽数冲刷掉的明朗笑容。
能赢……
三人如此确信着。
这边最大的困难解决了。注意到这一切的Caster似乎也意识到不能继续放任他们在岸上闲聊，惬意地商讨着如何对抗自己的对策了。
一股令人不快的轰鸣声像是要撕裂众人的希望般响彻在神殿里。那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又一次疯狂席卷而起的魔术飞弹，在汹涌的海水上恫吓着，提醒着敌人依然身处于鲜血淋漓的残酷战场。
“那个疯子，连自己的主人都下得去手啊？”
没有人能想到Caster居然真的打算对岸上进行袭击。远坂烨昏迷在悬崖下，要是这里遭受那些魔弹冲击的话……
“不，只是想要逼我们过去而已。”Lancer冷静地说，“不过Archer啊，严格说起来你没资格在这方面瞧不起Caster，你不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哼。以践踏英灵骄傲为乐的御主，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却无法意料到的话只能说是蠢笨了。”
“果然我还是看不惯你这家伙。”
从Archer口中听到如此叛逆性十足的话并不让Lancer吃惊，但也绝不会苟同这个英灵遗弃主人的作法。
“怎样，为了不让你家Master受到损伤，我们一口气冲过去吧？”
“还用你说？我偶尔也想要满足一下敌人的愿望呢——”Lancer笑颜逐开地这么说着。
Archer看了看Caster的位置，提起双手的武器，低吼着朝大海迈开脚步。
“那就在我铺设完道路后跟上吧！”
Caster的手指挪动了。空气的密度产生了变化，整个异界都倾斜了。就像是之前的两次大规模轰炸一样，Caster又一次施展了无止境的攻击。
像这样大型的魔术必须有简易的魔法阵，成熟的魔术师需要一分钟才能完成咏唱。而Caster只需要一瞬间。这是因为龙术士用的是龙语，现代人无法听懂也不能发其音。通过【高速龙音】的保有技能，能大幅度缩短咏唱时间。Caster已经具备连一音节的咒文都无需咏唱，能将大魔术直接降到一秒钟以下发动的纯熟手法了。
Caster不断地、如暴雨般地放出每一击都饱含A级威力的魔术炮弹。
Archer在倾泻而下的光弹下穿梭，用头骨中射出去的长矛还击着。巨盾的重量让他的脸上布满冷汗。Caster的攻击始终紧咬住他，大部分都砸向了海里，但是岸上依然受到了波及。
所有石块沙土在巨响中轰然离地而起，无数碎石尘埃混在空气里，在Caster魔术飞弹的冲击力下被一股无名大力卷起，形成厚重的沙石流，声势惊人地向岸上的人们席卷而去。
“危险！请退后！”
荷雅门狄被Lancer挤到身后，在Servant的贴身保护下退到峭壁边缘，离海陆交界处有数十米的距离。Lancer横着枪剑护卫在她的身前，而他们主从则一同站在依旧昏睡着的远坂烨的身前。
“咳……”
狂烈的海风在耳边呼啸，仿佛要吹尽一切。荷雅门狄感到有沙子进了嘴里，在Lancer的身后剧烈地咳嗽着。Lancer咽着口水，一边用身体尽可能地挡住主人，一边挥动红枪以风车状旋转抵御飞来的沙石。
尘土漫扬后终于慢慢散去了。在他们的视线里，是毫无规律地构架在半空中的冰矛群。从平面而非立体看过去的话就像是结了冰的巨型蜘蛛网散乱在海上。长矛的主人四平八稳地站在海面上，Caster虽然火力十足但是欠缺准头，动态视力绝佳的Archer在漫长而曲折的奔袭下没有被任何光弹击中。
“那么，我上了。主人，请妥善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荷雅门狄难受地捂住鼻子，倒映在眼帘的是枪兵喜忧参半的脸颊。Lancer确切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投入到激烈的战场中。
荷雅门狄左手紧握住Servant留下的黄枪，血液顺着衣服淌满了右手的肘部，流在魔弹的轰击下满目疮痍、仿佛月球表面的地上。她攥紧了裙摆看着Lancer远去的背影，用力咬了咬嘴唇。Servant的战斗没有空位让Master插足，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会让Lancer分心的主人吧。
战斗的第二幕，在荷雅门狄眼里呈现出来的战局绝不是一个乐观的情形。
Lancer——
枪兵发现了一个现象。每当被握在左手用来替代黄枪的细剑挥出一击的时候，都会有火舌从剑中迸出。被海水浇灭也能立刻窜出新的火焰，将剑身重新包裹起来。这是荷雅门狄的“火”之术附着在剑上的效用。其目的在于使Lancer周围的温度保持在无法被冰雪冻结的高温上，来对抗Caster的冰封术，而不是以魔法对其进行攻击——那样毫无用处。以龙术士的身份成为英灵后，Caster即使没有【对魔力】的职阶技能却依然能无效化任何向他袭来的法术。
Archer——
弓兵享有巨盾和神铠的防御，近身战较之前游刃有余得多。然而不幸的是，魔力和抗魔能力依旧是Archer的短板。虽然有荷雅门狄的帮助暂时使魔力得以补充，不过在Caster的诱骗下接二连三地施展最强宝具用以铺垫冰矛的Archer究竟能撑到何种地步呢——不用说，尽管远坂烨昏迷不醒，但在拥有浑厚的魔力储备的Caster的面前，Archer会先行一步耗尽自己的能量。而Caster似乎非常擅于用飞弹扫射迫使Archer避让，切断他和Lancer的配合。
Caster——
魔术师的英灵可以近战亦可以远攻。在【高速龙音】的作用下，启动大魔法也无需咏唱冗长的咒文。同时，又兼备了【魔法造诣】的防护，对任何魔术手段的攻击产生免疫抗性，【巨龙之形】提升的筋力，让Caster可以像木桩一样原地发射炮弹。就算被两面夹击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挥舞双翼就可以震退敌人了。再不济，幻影瞬移仍然是屡试不爽的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神技。【巨龙之海】引发的海上风暴，连接“冰”之术的运用完全无视Archer近似于无解的长矛方阵。
三名英灵在海上对峙着。互相厮杀扭打超过一百个回合了。
——怎么回事？
四面楚歌的Caster连地表上的工房都被毁坏了，没有任何退路了。即使这样，即使有两名位列三骑士职阶的英灵大显神威，Caster仍然屹立不倒，完全没有一丝败落的迹象。
无论哪一方都已进入到仅靠毅力维持作战的地步，体能的损耗非常大。Lancer的魔力在死战的过程中流失再多也能马上从主人那边获得补充，可是Archer和Caster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了。
不知何时才能终结的这场死磕，让三个人都厌烦了。丝毫看不出胜负的趋势——双方都是如此。
“……这家伙，明明体型这么大，却滑来滑去得跟条蚯蚓似的，真是叫人烦躁！”
如果只是单纯的武力对抗倒算了，可是Archer这样的战士难以适应Caster的瞬间移动能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
Lancer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行动不如以往敏捷的枪兵，并非受到Caster冰之魔法的困扰，而是因为在冰矛之间连续跳跃作战的不利条件所限。Lancer也好Archer也好，都远不如在地面上作战时那样灵敏了。
Archer以鹰眼去捕捉对手的轨迹，Lancer靠的是直感。两名英灵各显神通，尽力弥补地形上的不足。
可是——
Caster是个可以浮空战斗的英灵。
若非受到特殊的场地限制，有弓、枪两名三骑士对付魔术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吧。
“这个时候只能破釜沉舟了。要不要赌一赌看，Archer？——用一击定胜负。”
“来，不要客气。我洗耳恭听。”
Archer想也不想地回答后，Lancer慎重地注视着Caster身后的肉壁。
借助生前从者获得的能力，那双翼展十余米的龙之翼，其硬度非常棘手，以Lancer手中的枪剑只能勉强给予刺伤的程度，无法从根本上做到穿透。
还有更让人头疼的问题——难以攻破的双翼和双爪，不管砍得有多深，只有区区一道伤口的话，几乎是瞬间就会有新肉生长出来，愈合得完好如初。
——只能以Caster身体的要害处作为目标了。
Lancer和Archer一起停下来，站在极近的两根冰矛上。
“我会直接把枪送入他的心脏。在那之前，Archer，你的防御能坚持多久？”
“嗯？……哼哼，真是简洁明了的战术。我懂了。结果还是把烂摊子丢到我这边来了吗，你这家伙——”
彼此共同交战、共同奋战的对手，不需要多说也能心有灵犀地感应到，对于Lancer的作战意图，Archer只是听了个概述就理解了。
“你们中间至少会死一个，我保证。”
从上方传来这么一句话。Caster的语调一改平时的疯狂，变得非常沉静，语调中给人的感觉变了。能够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只有与他鏖战的那两人。
对于身处头顶位置的Caster掺杂着鄙视之情的断言，Archer怒道：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这旁门左道的家伙，在历史上没有留名的蝼蚁，安于本分地去死才是你的使命！”
Archer显示出张狂的一面。Lancer在震怒的盟友身边静静地吐着气，用右手举起赤红色的长枪，枪尖直指Caster。
“呵呵，大英雄傲慢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呐……”
嗖——一记穿透空气的响声阻止了话音未落的Caster。
远不止一记，而是数不清的声音。
在海面上晃动着的骨堆，从下颚中又出现了无数闪动着黑曜石光辉的矛尖。不仅如此，和低处的嫩芽一同迸放出来还有高处闪耀的繁星。从蓝天降下的豪雨如同黑色墨汁般倾泻泼洒。也就是说，这是【战无不胜之倾城之力】和【倾城之力】的联合射击。
Archer已经孤注一掷。
白骨铺设面积早已重归连绵不绝的五公里，这是【特洛伊的骨海】的最大范围。从脚下射出的长矛足足有一千支。而从天上落下的长矛数量达到了极限数额的六十支。可以说，整片湛蓝色海域即将要被黑色的颜料涂满了。
数量让人窒息。在这充斥着满是绝望的空间里，只有Archer和盟友Lancer周围十米内是没有任何长矛的绝对安全地带。只有英灵阿喀琉斯非同一般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Caster要想逃命只能瞬移到敌人附近了，而这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
“蠢货！徒劳无功！”
Caster一如既往地想要调动海水以求达到制冰的效果，把长矛冻起来，然而这一次……
且不说从天上射下来的长矛离海平面足够遥远，是否会被海水溅到还未可知。在这每一支长度超过四米的黑矛全屏乱舞的局面下，正如Archer预料的那样，Caster的视线被·干扰了。
无法冻结——
或者说，无法冻结全部——
在生命快要步入终点的那一瞬间，Caster终于理解了，枪兵和弓兵……那两个死敌的真正目的……
紫雾形成的人影如鬼魅般降临在Lancer和Archer身边——不出所料。
外围的长矛还在持续射击，堵上了踏进圈套的敌人再次瞬移出去的可能。
这是一击必杀的绝妙机会。
Archer当机立断地提着长矛冲了上去，而不去管极有可能擦过肋腹部的钩爪。这点力度凭神之铠甲就能挡开，而他的【阿喀琉斯之盾】可以防御住Caster左翼的攻击。右翼就用左臂去硬接了。而他握在左手的长矛，则可以在Caster双爪双翼纷纷出击时乘虚而入，一举洞穿敌人的咽喉。
——Archer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方法可行。
但他的矛尖刺到的只有紫色的斗篷一角。Caster没有用物理手段防御，而是用“幻影”魔法消失了。
——但这才是Archer真正盘算着的。
Caster只能进行短距离瞬移。在这狭小到直径十米的圆形范围里，连张开羽翼都做不到。以Archer或是Lancer的冲刺速度，压根来不及施展魔术飞弹的连击。魔术师的攻击必须建立在拉开距离的前提下，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回Caster移动到了Archer的身前，背对着Lancer。
形成包围之势的英灵们的中间，站着Caster瘦削而庞大的异形。前后分别是凯尔特和古希腊的英灵。这意味着Caster已经进入到全力防守的窘地。
长矛方阵停止了射击。Archer动了起来。毫不畏惧地、以一副舍命的姿态朝敌人疾奔而去。
接下来的场面就和想象中的一样了。面对急冲过来的弓兵，Caster不得不展开双翼去防范，同时利爪出击。但是直线冲过去的Archer没有任何躲避。
“——逮到你了，Caster！”
“唔……！”
呲呲呲——
一串血沫呛咳着从Archer嘴角涌出，并且越涌越多。让金褐色头发的英灵的面容一下子苍白如纸。
双爪和双翼无一例外地嵌进了皮肉，将Archer整个人腾空钉在了那里。
长矛被右边翅膀上的尖刺卡住，离扎进Caster的肩部差了半米。原本就在高堡浅滩的战斗中被戳出一个大洞的盾牌，被左边翅膀的尖刺穿透了八层牛皮防护，随时都有可能破碎。两只利爪袭击的不再是拥有铠甲护体的胸腹部，而是英灵阿喀琉斯最大的弱点——左脚踝。
让人遗憾、让人心痛的结果。
【阿喀琉斯之踵】——唯一的致命之处。虽然铠甲的防御性能将大部分伤害化为无，可是左脚踝哪怕只是擦伤，都会使伤害加倍，并导致英雄最终死亡。
Archer感到一阵心悸，眼中的怒气也层层浮起。
“你这家伙，品位真差啊……”
自从报出真名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英灵对自己的后脚跟进行攻击。这样无耻的行径，只有Caster破例了。
Archer的额头渗出焦躁的汗珠，迎来的是敌人满面微笑地凝视着自己。就在Caster为此洋洋得意而走神的时候，从背后忽然袭来一个深绿色的影子，如风一样急速地掠过。
“接招，『破魔的红蔷薇』——！！”
“——！！！”
生与死的一击，不允许失败。
从枪尖瞄准的部位刺进去的话会贯穿前胸，直接捣毁心脏。在Archer牺牲肉体的代价钳制住Caster的行动力的时候，Lancer必须以胜利的一击来回报盟友的义举。
Archer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受伤的愤怒和伤口带来的疼痛了。只是静静地等待刹那之后，绯红的长枪结束敌人生命的那一刻……
Caster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不到Lancer的动作。仿佛任人宰割般一动不动。
但是他的嘴角动了，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
这个笑容就好像在对敌人说——“你失策了”。从那双眼黑如针的浅灰色瞳仁里，“这是你的失误”，Archer看到了这样的话语。
缠绕在枪尖上的魔力直达后背，这时候，银蓝色的光芒裂空而出。
以Archer在防御上优于Lancer这一点担任擒住敌人的“盾”，以便Lancer从背后发起突击担任击杀敌人的“剑”，这样的策略——此刻，二人终于明白了，Caster诱使他们，走上灭亡的道路——
轰隆隆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疯狂的魔力脉动，犹如一颗超新星爆炸。数以万顷的海水瞬间不可遏制地狂暴了。
“你们……快逃啊！！！”
岸边的白发女子发出凄怆的惨叫，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天地间传来的震动让她头晕眼花。心脏停拍了。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引发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猖狂地张开双爪在原地狂笑着。
用所剩的魔力来震退敌人，Caster动员了所有能够释放出来的魔力，将自己化身为一颗超级魔力炮弹。这样一来，任何想要接近的敌人都会被炸飞。
这一击的破坏力难以估量。Caster也豁出去了。这就是他用来对付Lancer和Archer计策的办法。
足以令人当场粉身碎骨的冲击，足以令人当场双目失明的光亮。Archer即使穿着工匠之神打造的铠甲，都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招，飞出去摔在海上，接连不断地打着滚滑出去很远。盾牌彻底报废了。
Archer险些在这发炮弹下丧命，低等级的抗魔力让他在Caster的猛攻下不堪重负，一面痉挛着在海上挣扎，一面不停咳出鲜血。
“唔呃……！”
就连A级魔抗的Lancer也无力抵挡。眼看就要跌进海里的枪兵，在被震飞的滑行过程中用脚尖勾住一根冰矛，艰难地翻身跳了上去，然后拼命地以枪剑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遭受重创的Lancer和Archer一样吐血连连。
这一击绝不是单纯的魔术攻击，巨大的冲撞力就像千万斤重的铁锤，几乎丧失再一次爬起来的力气了。Lancer痛苦地咳出一大口血后，考虑到Caster追击的可能性，根本顾不上去看Archer的状况，拖着受伤的躯体站了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Caster没有穷追不舍，飞也似的溜向了高空。没有人知道，在全力一击过后，耗尽了绝大部分魔力的Caster，基本上已经无法再对敌人进行魔术轰炸了。现在的话，就连保持浮空状态都是一种折磨。
全身都被炸到，没有一丝死角余漏的Archer没能站起来。受伤的部位包括他的左脚踝。总体来说英灵阿喀琉斯的【战斗续航】能力还是颇高的。就算浑身带伤也能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死去，而今，却因为左脚踝接连两次的负伤而使继续作战变得不可能。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我不玩了……”
吐下的血块混入海水稀释不见，Archer俯视着它们，淡淡地、用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说道。
“……你要丢盔卸甲做逃兵吗？”
Lancer沉默了良久后这么回答。不过，战斗进行到这个份上，作为盟友而加入到本不属于自己的战斗中的Archer来说，做到这个程度足以让人肃然起敬了。在难以取胜的时候选择撤退也是无可厚非的。
“哈。我猜你一定没有仔细算过我总共启动了多少次『战无不胜之倾城之力』。”
虽然在对Lancer说话，Archer脸上的神情却凶神恶煞般地仰视着Caster，简直叫人脊梁骨发冷。
不过，再令人汗毛竖起的狰狞表情也掩盖不了身心上的疲惫。Archer的身体渐渐化成了灵体，以狼狈不堪的模样离开了战场。
“有你助阵，真是赛过千军万马啊，Archer……”
Lancer对着空气，自顾自地沉吟着。
看出Archer想要撤退的Caster当然没有拦截的道理，甚至为少了一个敌人而感到心花怒放。只有Lancer的话就算自己真的魔力枯竭也不足为惧。没有Archer铺下空中阶梯的话，无法海上作战的Lancer连Caster的脚尖都碰触不到的。带着满心欢喜和必胜把握的蓝发魔术师，向着下方孤立无援的枪兵，轻轻挑起眉毛，露出足以点燃对方满腔怒意的冷笑。
“哎呀呀，大开眼界了。好有骨气的英雄啊。”
“……”
“Archer都打退堂鼓了。Lancer哟，再这样下去也是两败俱伤、浪费时间的鲁莽行为。不如暂时歇战，改日再来，如何呀？”
“我拒绝——我早已在Master面前起誓，定要将你的头颅斩下献给她。在这之前即便战死也不会退缩。所以绝对没有放过你的余地，也不会让你逃跑。”
不去理会Caster的愚弄。被激怒的斗志更加高涨了。Lancer安静地吐息着愤怒，把枪剑往上提了几分。
“看来是谈崩了，真遗憾。”
“做好觉悟吧，做一个了断——”
***
Archer的身体狼藉一片。在他的实体坐着出现在海滩的时候，惊魂未定的荷雅门狄哆嗦着跑了过来。不敢想象那些伤要是在自己身上会痛成什么样子。Archer浑身都浸透在血水的洗礼中。遍体的伤口让铠甲被磨去了光亮，变得面目全非。荷雅门狄甚至连碰都不敢去碰。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也没有抬眼，随意地把头盔、长矛丢到一边，任由海风肆意地吹拂冲刷头发上的血与汗。
“Archer……”她放低视线，看着英灵的脸。
平视着辽远之海的Archer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在眺望着远方浴血奋战的两位Servant，还是在安静地聆听着涛声？
那此起彼落的涛声，充满迷幻云雾的海平线，就如同英雄征战生涯的缩影，谱写了其壮烈绚烂的一生，在他的胸中回荡着。
“变心了。”
Archer没有去看荷雅门狄，沾满鲜血的嘴角歪斜地扯开一抹狞笑，就像平常任何时候一样。
“我要退出。”
轻柔地犹如蜻蜓点水。
“……”
周围，除了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了。
“哈，真拿你没办法。只是稍微护了你一下而已，用不着这样伤感吧。”
似乎不用去看就能感受到身边女子流露出来的表情。奄奄一息的Archer一手挠着头，一手撑在地上。他的右腿尚能弯曲，但是被痛意麻痹了的左腿却只能直直地蹬在沙滩上，很难再挪动了。
荷雅门狄不再去看Archer。为了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她不想再看到Archer的伤。
“今日之战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真是不服不行啊。”
“……”
可是身边的人还是沉默着。
“啊啊，不要这么闷嘛。最后时刻不陪我说说话吗？”
荷雅门狄早已看出端倪，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单独行动】虽能维持现界三日之久，但这是建立在不战斗、不使用宝具，把魔力消耗降到最低情况以下的理想值。
“你……要消失了吗？”
“啊，是啊，极限了。”
“……”
为何能如此爽朗，没有任何犹豫地在毁灭前说出这种话。Archer坦率的承认让她再度沉默了。
“我原本是想继续作战啊。就算脚后跟受了伤，魔力充沛的话至少还能再战上半天。但是……似乎是不行了啊。”
才不是什么左脚踝受伤的问题。英灵阿喀琉斯这样的强者是绝不会输给命运的。是魔力——自从御主死后便一直困扰着他、让Archer战斗不能的真正原因。
魔力补充匮乏，连Servant最起码的自愈能力都催动不了。
“我估计Caster那家伙的魔力也快到头了。好不容易把他拖到这个地步，真是功亏一篑啊。不过，如果是那个一根筋的Lancer的话，耐心等下去应该会有胜算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在意的还是战斗吗？
“……我知道的。”
荷雅门狄像是附和一样轻声地说。Archer眯起血雾中愈发模糊的双眼，无比清晰地、像是肯定语气般问了一句：
“其实我这个时候消失对你再好不过了吧？”
“……”
“你啊，压根就不想让我和Lancer战斗吧？”
“………”
她强忍住叫出来的冲动看过去——没有看见那双碧眸，有的只是Archer感慨般扬起的侧脸。
“我不想骗你……”荷雅门狄把心一横，声线随之提高，“我一定要带Lancer获得胜利！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被任何事情阻碍！”
回忆一路坎坷的往昔种种是为了什么——在这离别的海岸，心中的誓言再次涌上心头。
——让迪卢木多微笑着走到最后！
这是荷雅门狄抵死也不会后悔的事。
话已至此，该表达的意思想必都已明确地传达给对方了吧。不知道是听傻了还是在努力压抑住杀意。Archer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沉寂，周遭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波动。真是奇怪啊。为战斗而生的英雄，得知期待的决斗被他人阻挠后，心里会有多气愤呢？以阿喀琉斯的性格即便是当场将她刺死在这里都不过分吧。
自己纯粹地，只是在利用这个男人……
“所以，和我的对决是多余的。”
这个声音太静了，静得有些吓人。
“对不起……”喉咙里梗塞的声音慢慢回归沉静，荷雅门狄甚至笑了出来，“你想要处置我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好了。机会稍纵即逝哦，Archer。”
“要我在死前拉一个女人垫背？哈，……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啊。”
“……”
负罪的情绪像是滚滚海浪一样盖上心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荷雅门狄死命地把它们压下去。
她总是这样不断辜负着对方，在懊悔中不断尝试着去弥补，和生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到头来，堆积在心灵上的罪恶感越来越重。只有在地狱里才能找到平静。
“看到没？你已经背负了很多歉疚，何必再加上一件。”
见她像迷失了方向的小兽般茫然地望着远方的样子，行将就木的Servant·Archer看似事不关已却又满是感触地轻吟着。
这是回到海岸后的古希腊英灵首度回眸看她，荷雅门狄错过了。
未尽的梦就这样结束了。细细想来，虽然不乏遗憾，然而，正是这种残缺的美丽才是值得用性命为其赌上一次的，让英灵阿喀琉斯陶醉其中、欲罢不能的梦。
即使用尽力量战死，英灵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自豪的微笑。
“啊……Lancer，真是有些惋惜呐……”
………………
Lancer好像听见这句话似的，拉远了和Caster的距离，跳到一边，喘着气往岸上看去。
一站一坐的那两个人中，坐着的那一位已经不在了。
脚下的冰矛在Archer脱离现界的那一刻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吸取了前一次教训的枪之英灵没有重蹈覆辙。为避免落水而主动放弃战斗，于掉落前在半空中化作灵体，现身在荷雅门狄面前。
“……”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出声。Lancer默默地看着Archer消失的地方，心情因为过于复杂而难以言语。
Caster像幽灵一样缓缓从海的那一端漂浮过来，和敌人的距离比之前要近得多。Lancer已经没有着陆点在水上作战了，哪怕他把手中的枪剑投掷过来，拥有充分时间闪躲的Caster也不可能会被击中。
但是——
远坂烨在他们那里。
灰眸盯着昏睡在悬崖下的御主。要怎样才能从碍事的家伙身后把她安全地带离这儿？荷雅门狄和Lancer看起来并没有马上撤退的意图，失去供应魔力的少女的话就麻烦了。
双方都在思考，究竟是该战还是……？
Caster在沉思中失了神，直到一阵剧痛袭来。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恶狠狠地瞪视着偷袭他的敌人——斜右方的峭壁顶部高高站立着的一个英灵。
“——！！！”
击中Caster的是一柄超过两米的巨斧，深深地刺入了右翼和躯干之间的关节处。那是龙鳞保护较少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大意铸成了大错。突如其来的痛意空白了Caster的大脑。但是对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敌人的主从二人来说，绝对不会漏看这一幕。
——是Berserker。
Berserker投射武器的速度超越Lancer【直感先制】的觉察力，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毫无偏差地直接命中了身处于空中的Caster。刺穿了深蓝色翅膀的巨型战斧将单翼一截两段。遭受到避无可避的重创的Caster被无力地震飞了出去。巨斧割开皮肉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如同巨石一般落入水中。
“可、可恶！你是什么人？！”
“吾乃芬恩·麦克库尔！费奥纳骑士团的领袖。送你下地狱之人！”
荷雅门狄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见Berserker硕大的身影正傲然伫立在陡峭山壁的顶端，在战斧确实地击中Caster的肩部后，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那是英灵芬恩的爱剑——“枪之子”。
Lancer在欣喜中认出了它。
“我的骑士，配合我——！”
面目凶光的Caster随即施展“幻影”向左面瞬移，再接下第二击的话命就没了。就在他顺利地出现在既定的地方后，一道绿光穿过身边，停在他仅存的左翼上。
Caster的速度因魔力的耗尽而变慢了。他的逃离路线早被Lancer事先预判到。奋不顾身地朝敌人猛扑过去的Lancer早在Berserker出声呼唤前就决定这么做！
“唔啊啊啊……你做什么？！——”
Caster的身体被控制住而动弹不得。Lancer露出凄绝又坚毅的笑容。他担任了Archer留下来的使命。从背后死死地拽住了Caster。右手的枪和左手的剑经过腋下将敌人扣在身前。
时机成熟了。
Berserker深吸一口气，不断编织起光束的雷霆之剑裹挟着火花四射的球形闪电，好像为了彰显至高领袖的霸气一般，魔力在剑身上不停地蜂涌翻滚，雷电劈灼的响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这是一件对军宝具。以剿灭Caster为目的的战斗不能依赖点状射击，就算是规模庞大到能将一座城寨连根拔起的对城宝具的攻击，只要是点射就不会有好效果。而Berserker的这一击是呈波状放出的雷射光束！
必杀一击已经蓄势完毕。
“『理想的——”
伴随着英灵芬恩的怒吼声，从剑刃释放的宛若彗星的光芒，照亮了一切。
“——荣辱之路』———！！！”
宝具真名从Berserker的口中咏唱而出。
结束了。
在这激烈的洪流蔓延开来的冲刮下，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阻挡在这束雷光之前的人……都会死去。
“呜……啊……！！”
Lancer无视了身边不成声的哀号，和仇敌一同沐浴在炫目惊心的白光中，仿佛预示到没有生还的希望般惨淡地笑着。
“我才不会被你给——放开啊啊啊……！！！”
陷入狂暴的Caster拼命垂死挣扎，发疯般地朝身后牢牢钳住自己的敌人拳打脚踢。可是即便如此，一直从两臂腋窝之下延续到肩膀的触感，仍然没有消失。Lancer头脑非常清醒，是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坚守到这一步。
………
“Lan——cer——！！！”
清澄明亮的光线，将神殿变成人间地狱。景象惨不忍睹。强烈的推力撕扯着变形的巨龙身体，同时也撕扯着枪兵。荷雅门狄无用地吼叫着，想要奔上去，想要拦下她的骑士。
白。白。白。
视野所及的只有死白一片。
Caster浮在那里，伸长双臂，一副不服天命的样子。未完成的复仇之旅，在狂啸的怒涛声中被光束吞没了。
“我……”
——不想死……
然后，时间就此凝结。
身躯随着爆炸化作紫色的碎片四散纷飞。Servant·Caster终于被消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工出来的粗制滥造的章节，请抓虫= =
烨微微眯起的茶褐色双眼里透出计谋得逞的狡黠神色,显示出临战前的自信。
远坂家族所拥有的魔术特性是力量的转换，将魔力储存在宝石内经过成年累月的积累,在关键时刻取出来使用。丢完就弃的一次性炸弹。
荷雅门狄觉察到魔术发动前的气息。在这眨眼间就有可能丧命的情况下,根本连逃跑都来不及，存在于范围内的目标会被打成筛子。更不要说是被Caster的宝具封印住行动力的目标了。
身体……动不了。
也许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令咒。
将跌入海里的Lancer立刻召唤过来,为她挡下这波攻击,应该是不难做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暂时把Caster交给Archer料理应该没有问题吧。
摊在少女掌心上的四颗红宝石,每一颗都寄宿了十年份的魔力。随着三节咏唱,食指在弯曲伸直的过程中，烨开始了魔弹射击。
“Befreien（解放）、kontinuierlich katapultieren（一齐射）———！！”
霎时间,奔涌的魔力气流在荷雅门狄周身迅速炸开。闪耀着浓艳血红色光泽的珠子是那样美丽，此刻却像子弹一样猛烈地朝她飞来。
黑发少女嘴角的冷笑越发地深刻了。
“纳命来吧——”
英灵迪卢木多,是我的！
荷雅门狄也笑了。她的额头有些细汗,微微喘气的胸口起伏着，但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充满了成竹在胸的笑意，似有若无地向Lancer落水的方位瞟了一眼。那边，Archer虽然负伤，但一直试图把Caster牵制住。
四颗宝石的威力相当于何种级别无从得知，但是三音节的吟唱已经接近于大魔术的范畴了。最优秀的魔术师都需要一分钟才能发动的大魔术，正是由于远坂家族的魔道特性才能够直接以抛洒的瞬间动作完成。就在它们射到荷雅门狄身边的一刹那间，她所站立的海滩位置有一阵银光从地面喷了出来。
“——哎？”
烨不由得叫了一声。荷雅门狄脚下爆发出来的光来源于闪亮的银色六芒星魔法阵，带来了真相。
正六角形画成的圆在闪烁，组织成一座小型的防御碉堡。是荷雅门狄插在地上的细剑。
施加空间封印的魔法在特定区域画地为牢形成防御结界，是这把万能附魔体之剑的功劳。在Caster的地表工房外就感知到水晶球上的魔力流。但是荷雅门狄不动声色，佯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进入异界神殿观战后始终没有挪动一步，一直保持在剑下的结界中等待烨的到来。可以说烨的突袭早就被荷雅门狄预料到了。
“不好意思，我等你很久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如暴雨天气的一个惊雷，盘踞在荷雅门狄脚下的魔法阵的价值终于实现了。
半圆的防御薄膜，其厚度连一毫米都不到，但是烨的四发弹射完全没有击中荷雅门狄，全部在接触到能量膜的时候提前爆炸了。
“……不可能。”
烨瞪大了眼睛嘀咕道。就在同一个时候，三百米外的战场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一划而过，宛如一道绯红色的流星，好像根本不需要校对一样，直直从海平面以下投了出来。
尖锐的破魔之枪精准无误地从羊皮纸的中间穿透而过。能够切断各种魔力的“宝具杀手”之枪，Lancer的这发投射已经瞄准了很久了。这绝对是让人膜拜的武艺。虽然流线型的阻力最小，但是速度越快阻力越大，而Lancer的这一枪在海水的阻力下竟然完全没有刺偏。
就这样，Caster宝具上的魔力再怎样衍生都没用了，羊皮纸上再也看不到一个字。【万物破立之契】的术式被终止了。
“——”
被这个突击画面震惊到了的Caster无力抢救，被解除过一次的魔术已经无法挽回了。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直将他牵绊住的Archer突然朝Lancer红枪掉落的地方扑了过去。但是Caster没法放松。遍布在海平面上的白骨群在其主人快速腾跃的时候再次从口中迸出无数条黑蛇。连续射过来的长矛，Caster果断用双臂双羽使劲挥动，“以水制冰”的魔术缜密地铺展开来，在轰隆声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嗖”的一声，是慌乱之下遗漏掉了吗？不——是在Caster成功冻结掉一拨攻击后，算准了这个手段的Archer出其不意间地射出去的。只见一道黑光从不可能的角度一闪而过，直接命中了飘在半空中的羊皮纸。Archer的仿制长矛具备A级宝具的攻击力，在羊皮纸启动自动修复能力、迅速再生损伤表面的时候，却被这支长矛彻底摧毁了。
绿影一闪，枪兵英挺的身姿像旋风一般从水面冲出，稳稳地落在悬于海上五米左右的某支冰矛上。
Lancer终于重见天日了。真是不可思议的空间。虽然是经由Caster的魔力创造出来的与外界隔绝的这么一个地方，这片真实的海洋却深得可怕。
红蔷薇朝他飞了过来，Lancer稳当地接住了它，是Archer在其落水前替他截留下来的。在看到红枪破海而出的时候便迎合着采取行动，做到了这奇迹般的配合，齐力将Caster的宝具不留后患地毁去了。如此默契的两位Servant，互相将信任交给对方，彼此间用很短的时间相视而笑了一下。然后，Lancer的金眸飞快地向岸边瞥去。
荷雅门狄没有用令咒召唤他，是相信着他一定能为她解决困境吧。
岸上，已经分出胜负了。
就在Lancer破除了Caster的宝具限制力的时候——
烨的嘴唇在发抖。他们主从谁也没有在地表阵地留守，而是躲藏起来，为的就是诱敌深入到真正的战场，在Caster宝具发动时由烨对留在岸边的Master进行突袭——此等精密部署的攻击居然失败了。
咔嚓——是防御壁碎裂的声音。那个白头发的女人，环绕在周围的结界遭受了非一般的打击似乎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顿时土崩瓦解，迎风散了。没可能防住第二波了。从和服腰带里再度取出两枚红宝石，烨重新振作起杀意——
但是到此为止了。
“——？！”
荷雅门狄以一种人类的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在烨的面前消失了。连吟唱咒文的时间都不给敌人。
烨的脖子右侧有冰冷的触感——荷雅门狄的细剑抵住了她。在那个瞬间荷雅门狄从她的左侧“幻影”到少女身后。看来是一个纯正的魔术师，虽然有着一定的魔术基础，但在荷雅门狄面前没有任何肉搏能力的烨等同于没有还手能力。
“啊……”
两眼发黑的少女忽然双腿一软倒下了。荷雅门狄抡起剑柄朝烨的后颈击打过去。那是颈椎的位置。过于大力的话当场瘫痪都是极有可能的事，但是以荷雅门狄的力气也只能做到将敌人击晕的程度。
和奇路亚一样只是个被Caster洗脑的无辜少女。她太了解那个英灵操控人的把戏了。在杀死Lancer短暂服侍过的橙发少年后，尽可能地减少杀生吧。
荷雅门狄将昏厥的少女拖到峭壁下让她坐靠在那里。御主不省人事，这样一来的话，Caster便会失去魔力供应。从魔力彻底中断到Servant消失还需要一定的时间。Caster的魔力再庞大也是有限的，如此接连不断地使用大型魔法，魔力迟早会枯竭。问题是，场上的那两位Servant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从Caster封印荷雅门狄的行动力到烨的昏迷，前后时间不过一分钟而已。
“真是……真是不中用的主人啊！”
Caster勃然大怒，抓着头皮悔恨地嘶吼着，表情已经扭曲到翻白眼的程度了。可是，在Lancer和Archer牵制下不可能去狙击荷雅门狄。回到岸上更会大大削减他的能力。
“突然掉下去又突然冲上来，这样大起大落的……要是直接溺毙的话可就着实有趣了。”在Caster气得满脸通红、在上面发疯；Lancer立于冰矛怒视着他的时候，Archer会笑的碧眸在他们身上游弋着，“如何啊，能用的花样都耍过了吧？卑鄙的家伙，没有这片海域的话，击败你也就是举手之劳吧。”
站在海面上的Archer目光如炬地瞪着紫色恶魔。但是Lancer这边根本没有像Archer那样开玩笑的心情。
因为，几乎是紧随其后地——在荷雅门狄自由受限的危机刚刚解除后，轮到Lancer体会这番痛苦了。
“Caster……！”内敛的怒火不寒而栗地燃烧在枪兵的周遭。嘶哑地低吼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咒骂了。
“怎么了？”不解的Archer扭头看他。
浑身湿透的Lancer被阴寒的第三股魔力侵袭——既不属于Lancer本人也不属于荷雅门狄的魔力。是Caster做的好事了。
整个人仿佛被冻成了冰棍。尽管在枪兵身上凝结起来的冰晶只有一厘米左右的厚度，但在上一次交战中就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一招厉害的Lancer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呵哈哈、唔哈哈哈哈！……”
随着Caster那令人作呕的狂笑声，Lancer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一边的Archer轻轻地揪起了眉毛。
“吃惊了——”稍微调整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Caster夸张地微笑着，“Archer，从一开始我就特别在意你。明明身上沾了不少水，却完全没办法把你冻起来……原来如此，原来靠的是裙带关系啊。母亲的福佑还真是非同一般呐……”
能水上行走也好，将骨海铺设在浮动的海面上也好，亦或是任何溅到他的水花都不会造成伤害，这些都是Archer的母亲——海洋女神忒提斯给予儿子的恩泽。
但是Lancer就不同了。
Lancer纵使拥有A级抗魔力，在冰晶很快龟裂成碎片消失不见的当下，他的敏捷依然被封住了。
对于Caster的讽刺和Lancer的窘境，Archer只得苦笑着耸了耸肩。同时又对相生相克的属性哭笑不得。形势很明朗了。对于Caster来说，能冻结长矛却对它们的主人无效。而对于Lancer和Archer，他们一方始终会有一人遭到冰冻。只要在Caster的地盘，战局就不会好转。这意味着即使刚才枪兵没有落水，他们也不可能联手对Caster进行夹击。
好了，胜利天平的倾向性又一次离他们远去了。
尽管袭上心头的绝望让Lancer咬紧了牙关，但他却毫不畏惧地瞪视着敌人，企图抬高手臂做出战斗姿态。
但却一点也动不了，全身的神经系统丝毫不去回应大脑的命令。这一次是从头到脚都被淋湿，情况糟糕的程度远超过第一次和Caster交手的时候了。
“你们太碍眼了，还是马上赴死吧！”
Archer冷哼一声，蔑视着怒吼的Caster，然后在下面遥遥地对盟友吼道：
“要逞强还是等会儿吧！这样下去也是白费力气。这家伙会把整个空间都冻起来，我的长矛怎么攻击都没有用。先撤回去，跟你家主人琢磨一下对策吧！”
“我知道，我清楚得很！”如同一座冰雕被固定在原地的Lancer用凄厉的眼神对准Archer，极其认真地这样说道，“只可惜我还不能就此退场啊。你先撤——”
“Lancer，你……”
“不要搞错了，Archer。我深信着我的主人。”
Archer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嘴角微笑的Lancer点了点头，决定相信盟友的话。
“少来了，少给我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匹夫！”
Caster张开双翼浮在高空，魔术光弹像是呼应他的咆哮似的脉动地在身边不断出现，延续成一片幽蓝色的大网，数量百余枚。携带着仿佛要吞没掉整片海洋的威力一股脑地向他们涌去。
但是Archer没有理睬，转头踩踏着水面返回到岸上。
濒临死亡的境地——被这些光弹全部命中会是什么结果。Lancer咽了口唾沫，露出甜蜜却大胆的笑容迎面朝向那片蓝光。
“以令咒的名义，回到我的身边——Lancer！”
荷雅门狄左手背上刻着的三道令咒，其中一道迸射出光芒。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以光速撤离即将遭受剧烈轰炸的现场，而且绝不是主动撤离。突破空间中点与点的距离，被送到遥远彼岸的怪异现象，这是只有令咒才能做到的对Servant的极限统率力。这种体验对Lancer来说不是初次了。
……
在Caster华丽的攻击下逃脱，撤回岸边的两名Servant，Archer右臂的伤口之深不由得让不会治愈魔法的荷雅门狄揪起了眉。不过Lancer“伤痕累累”的状况更让白发女子忧心不已。
荷雅门狄当即按住了Lancer的胸口。红色的五芒星魔法阵，以及没人听得懂的古老语言在口中急速轻吟。在替从者化解冰封的时候，耳边没有意外地响起Lancer惭愧的声音。
“恕我无能，主人，直到现在都没能为您手刃那个恶魔。”
“Lancer，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低头为Servant解冻的荷雅门狄必须小心地控制火候，这让她的表情变得冷峻了，“虽然这次能替你融化掉，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应付Caster的冰之术吧。”
“我不受影响。由我负责主攻好了，Lancer掩护或者佯攻，吸引Caster的注意力。只要给我创造出机会，我会用手中之矛送他归西！”
这边，荷雅门狄已经处理好Lancer的伤情。听到Archer的话后，她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直视着那双碧眸：
“行不通，在不加强防御的前提下必败无疑。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把Lancer冻起来的Caster，你根本摸不到他。就算侥幸靠近了，也意味着你暴露在很危险的境地了。变形以后的那家伙，已经不单单是只会远攻的魔术师了。”
“……”
被这么一说，Archer皱起眉头，感到心里非常苦涩，很不是滋味。对自己负伤的右臂感到羞愤，还混杂着微弱的不甘，是一种名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感受。
Archer的身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铠甲防御住利爪的大部分攻击，但他还是受伤了——右手整条胳膊都遍布血痕，顺着指尖一滴滴砸落在地上。在裂开的伤疤附近，血液已经凝结。Archer并不觉得痛，也许痛意早在忿怒的心境下麻痹了吧。
让Lancer免于被海水冻结的方法，已在荷雅门狄的心中酝酿成形了。但要怎样保障Archer不被Caster击中呢——
“主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说看？”
“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
Archer感受到Lancer那意味深长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这让他的表情蓦地大变。
“呐，Lancer。别这么做。”
Archer用坚定的话语拒绝道，荷雅门狄从中读出了什么。在场众人竭力想要回避的一个问题被提上了台面。Lancer不想继续雪藏下去了。
——为了让Archer拥有完美的防护，就必须为背负在其身后的盾牌腾出用武之地。
以黄蔷薇封住Archer的右臂，为此Lancer并不感到亏欠。然而，倘若Archer能够恢复右手力量，以矛、盾双持的完美姿态迎敌的话——足以挡下半壁江山的巨盾，以及穿戴在身上的神铠——全副武装之下的Archer，Caster能够造成的物理伤害非常微薄。这样他们才有可能胜利。
俊美的枪兵站在二人面前，一脸严肃地眯起眼睛，向着远方海面、为了避免魔力消耗而暂时停止进攻、不急不躁地漂浮在半空中的Caster眺望了一眼。
“荷雅门狄殿下，我曾发誓要为您斩下Caster的头颅。眼下做出这个决定亦是迫不得已。只有Archer恢复全部的力量，我们才能再一次出征。”
“……再等等，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那双美丽而充满魔性的双眸中充满了决意。荷雅门狄被他的话惊讶得瞠目结舌，可是Lancer却语调平和地继续说道：
“Archer，虽然我已和你约定再战，但也必须是在获得这次的胜利之后吧。那个家伙以散播痛苦的方式为自己汲取力量，堕落为地狱的恶鬼。这种邪恶之徒我迪卢木多绝对不会放过他！以骑士之名消灭Caster，这就是现在凌驾于任何事情之上的头等大事！”
大义凛然、气势高昂地说出这番言辞，仿佛可以照亮整个战场的光辉——彻底领悟到枪之英灵接下来会做的举动，荷雅门狄被他的固执气得想训人，但却一时间说不出话。
“——千万不要这么做，Lancer！”Archer冷不防地插·进来，声如洪钟，并且毫不避嫌，“我右臂之伤即是我荣誉的重量。与你一战所负的伤，还没有要你自折宝具的地步让它恢复原状的道理。你以为立誓是你一个人的专利吗？不要自视甚高了！”
“……”
“你要是擅自毁掉宝具的话便是对我阿喀琉斯的羞辱！我也是对自己发过誓的，我的伤必须以你的鲜血来偿还。我会亲自用双手替自己挽回荣耀，而不是你的怜悯！明白的话就乖乖听你主人的话！”
Archer昂起头来，以不掺丝毫轻率的认真眼神直视着Lancer，义正词严地为自己正名。似乎感染于古希腊英灵强大的意念，Lancer犹豫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折断黄蔷薇的想法，这让一边的荷雅门狄紧张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
“可是目前我们没有胜算……”
Lancer的话也是事实。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手段能够阻止那名狂傲的英灵，除非是离开他的神殿吧。
“和Lancer的问题比起来，我至少还有可能击倒Caster，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Archer有些一意孤行地取下背后的圆盾，以受伤的右手持着。不堪重负的状况立刻让他咬紧了牙，眉毛就像纠缠的藤条一样拧成一团。
Caster悠然地露出微笑，鉴赏着流露在海岸上的两名英灵眼中的无措。
“不痛！一点也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可恶！”
不但被黄枪割开软组织，被Caster的左翼拉开的伤疤像沟壑似的残留在Archer的整条右臂上。尽管抡起巨盾是非常沉重的负担，Archer仍然苦苦坚持着。荷雅门狄看着他的冰蓝色眸子有些不忍，还混杂着些许心疼。
“别光顾着看我，替Lancer想想办法吧。别看我这副样子，我倒是还好啦，反而是那家伙会被冻成冰棍！”
荷雅门狄理解地点点头，“Lancer。”她叫唤自家Servant，在对方金眸的注视下说道，“你在神话中常用的作战方式是一枪一剑吧。拿着我的剑作战对你来说驾轻就熟吧？”
“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主人，您是要贡献出自己的剑，来替代我的枪吗？”思维敏捷的枪兵很快就明白了。
英灵迪卢木多卓越的武技并不是以两把魔枪最为闻名。实际上，在凯尔特神话的记述中，迪卢木多有两把剑两把枪和一把小刀。双剑双枪均是一长一短。狩猎时，他佩戴短枪“必灭的黄蔷薇”和短剑“微小的忿怒”。战场上，尽管四把武器都会佩戴，迪卢木多还是更偏好于使用威力更强的长枪“破魔的红蔷薇”与长剑“盛大的忿怒”。一枪一剑才是迪卢木多最擅长的手法。此番仅仅携带着双枪现界是受了枪兵职阶的限制以及本人的正直感。
能够同时灵活驱使长短不一的两把武器，在费奥纳骑士团的勇士里，迪卢木多是唯一的一个。这在历史上以冷兵器作战的英雄之中也是鲜有的。
荷雅门狄在Lancer的凝视下左手执起细剑朝自己的右臂划开一道口子，以剑刃贴着衣物下的肌肤在伤口处徐徐移动，剑身立刻被一条线形血带填充了。这样自残的作法让Lancer不得不失声叫了出来。
“Master！您这是……？！”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低声念了几条咒语。Lancer和Archer同时看见了红色的五芒星魔法阵。从凝聚在剑刃上的血液中涌现出一道强烈的红光，转眼间整把剑都被火焰包围了。在荷雅门狄的“改造”下化身为一把“火剑”。
“以血液加固剑刃强度，以火之术附魔。Lancer，你试试看。会不会不顺手？”
“……”一脸担忧的Lancer单手握住双枪，在困惑中接过主人递来的剑，小试牛刀地转了一圈，“此剑长度适中，份量轻便，挥舞起来倒是和‘微小的忿怒’有些相似。”
“那就暂且用它御敌吧，剑身上的火焰会自动帮助你解开Caster的冰冻。以你的‘对魔力’也伤不到你。加上血咒的保护，不会轻易被那些爪子翅膀什么的弄断的。前方的战斗就拜托你了，Lancer。”
顿时，一股激流荡漾在Lancer胸中，让他紧紧握起了手中的枪剑。在荷雅门狄的解释和鼓励下，用充满激情的声音回应道：
“绝不负重托。感谢您的馈赠，我尊敬的主人！”
“不过呢，即使是你也没办法同时用三把武器吧？必须考虑一下将哪把枪交给我保管呢。”
Lancer短促地思虑一番，将自己的短枪反手一转，交到主人手中。破魔的红枪在与Caster的对战中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在当前情况下也不得不放弃诅咒的黄枪了。
“您一定要小心，不能误伤了自己。被‘必灭的黄蔷薇’刺中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嗯，我知道。”
亲眼目睹这对主从互相依存、如真金般坚贞不移的维系，Archer因为欢喜而忘我地勾起嘴角，露出足以将修罗场的杀气尽数冲刷掉的明朗笑容。
能赢……
三人如此确信着。
这边最大的困难解决了。注意到这一切的Caster似乎也意识到不能继续放任他们在岸上闲聊，惬意地商讨着如何对抗自己的对策了。
一股令人不快的轰鸣声像是要撕裂众人的希望般响彻在神殿里。那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又一次疯狂席卷而起的魔术飞弹，在汹涌的海水上恫吓着，提醒着敌人依然身处于鲜血淋漓的残酷战场。
“那个疯子，连自己的主人都下得去手啊？”
没有人能想到Caster居然真的打算对岸上进行袭击。远坂烨昏迷在悬崖下，要是这里遭受那些魔弹冲击的话……
“不，只是想要逼我们过去而已。”Lancer冷静地说，“不过Archer啊，严格说起来你没资格在这方面瞧不起Caster，你不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哼。以践踏英灵骄傲为乐的御主，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却无法意料到的话只能说是蠢笨了。”
“果然我还是看不惯你这家伙。”
从Archer口中听到如此叛逆性十足的话并不让Lancer吃惊，但也绝不会苟同这个英灵遗弃主人的作法。
“怎样，为了不让你家Master受到损伤，我们一口气冲过去吧？”
“还用你说？我偶尔也想要满足一下敌人的愿望呢——”Lancer笑颜逐开地这么说着。
Archer看了看Caster的位置，提起双手的武器，低吼着朝大海迈开脚步。
“那就在我铺设完道路后跟上吧！”
Caster的手指挪动了。空气的密度产生了变化，整个异界都倾斜了。就像是之前的两次大规模轰炸一样，Caster又一次施展了无止境的攻击。
像这样大型的魔术必须有简易的魔法阵，成熟的魔术师需要一分钟才能完成咏唱。而Caster只需要一瞬间。这是因为龙术士用的是龙语，现代人无法听懂也不能发其音。通过【高速龙音】的保有技能，能大幅度缩短咏唱时间。Caster已经具备连一音节的咒文都无需咏唱，能将大魔术直接降到一秒钟以下发动的纯熟手法了。
Caster不断地、如暴雨般地放出每一击都饱含A级威力的魔术炮弹。
Archer在倾泻而下的光弹下穿梭，用头骨中射出去的长矛还击着。巨盾的重量让他的脸上布满冷汗。Caster的攻击始终紧咬住他，大部分都砸向了海里，但是岸上依然受到了波及。
所有石块沙土在巨响中轰然离地而起，无数碎石尘埃混在空气里，在Caster魔术飞弹的冲击力下被一股无名大力卷起，形成厚重的沙石流，声势惊人地向岸上的人们席卷而去。
“危险！请退后！”
荷雅门狄被Lancer挤到身后，在Servant的贴身保护下退到峭壁边缘，离海陆交界处有数十米的距离。Lancer横着枪剑护卫在她的身前，而他们主从则一同站在依旧昏睡着的远坂烨的身前。
“咳……”
狂烈的海风在耳边呼啸，仿佛要吹尽一切。荷雅门狄感到有沙子进了嘴里，在Lancer的身后剧烈地咳嗽着。Lancer咽着口水，一边用身体尽可能地挡住主人，一边挥动红枪以风车状旋转抵御飞来的沙石。
尘土漫扬后终于慢慢散去了。在他们的视线里，是毫无规律地构架在半空中的冰矛群。从平面而非立体看过去的话就像是结了冰的巨型蜘蛛网散乱在海上。长矛的主人四平八稳地站在海面上，Caster虽然火力十足但是欠缺准头，动态视力绝佳的Archer在漫长而曲折的奔袭下没有被任何光弹击中。
“那么，我上了。主人，请妥善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荷雅门狄难受地捂住鼻子，倒映在眼帘的是枪兵喜忧参半的脸颊。Lancer确切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投入到激烈的战场中。
荷雅门狄左手紧握住Servant留下的黄枪，血液顺着衣服淌满了右手的肘部，流在魔弹的轰击下满目疮痍、仿佛月球表面的地上。她攥紧了裙摆看着Lancer远去的背影，用力咬了咬嘴唇。Servant的战斗没有空位让Master插足，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会让Lancer分心的主人吧。
战斗的第二幕，在荷雅门狄眼里呈现出来的战局绝不是一个乐观的情形。
Lancer——
枪兵发现了一个现象。每当被握在左手用来替代黄枪的细剑挥出一击的时候，都会有火舌从剑中迸出。被海水浇灭也能立刻窜出新的火焰，将剑身重新包裹起来。这是荷雅门狄的“火”之术附着在剑上的效用。其目的在于使Lancer周围的温度保持在无法被冰雪冻结的高温上，来对抗Caster的冰封术，而不是以魔法对其进行攻击——那样毫无用处。以龙术士的身份成为英灵后，Caster即使没有【对魔力】的职阶技能却依然能无效化任何向他袭来的法术。
Archer——
弓兵享有巨盾和神铠的防御，近身战较之前游刃有余得多。然而不幸的是，魔力和抗魔能力依旧是Archer的短板。虽然有荷雅门狄的帮助暂时使魔力得以补充，不过在Caster的诱骗下接二连三地施展最强宝具用以铺垫冰矛的Archer究竟能撑到何种地步呢——不用说，尽管远坂烨昏迷不醒，但在拥有浑厚的魔力储备的Caster的面前，Archer会先行一步耗尽自己的能量。而Caster似乎非常擅于用飞弹扫射迫使Archer避让，切断他和Lancer的配合。
Caster——
魔术师的英灵可以近战亦可以远攻。在【高速龙音】的作用下，启动大魔法也无需咏唱冗长的咒文。同时，又兼备了【魔法造诣】的防护，对任何魔术手段的攻击产生免疫抗性，【巨龙之形】提升的筋力，让Caster可以像木桩一样原地发射炮弹。就算被两面夹击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挥舞双翼就可以震退敌人了。再不济，幻影瞬移仍然是屡试不爽的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神技。【巨龙之海】引发的海上风暴，连接“冰”之术的运用完全无视Archer近似于无解的长矛方阵。
三名英灵在海上对峙着。互相厮杀扭打超过一百个回合了。
——怎么回事？
四面楚歌的Caster连地表上的工房都被毁坏了，没有任何退路了。即使这样，即使有两名位列三骑士职阶的英灵大显神威，Caster仍然屹立不倒，完全没有一丝败落的迹象。
无论哪一方都已进入到仅靠毅力维持作战的地步，体能的损耗非常大。Lancer的魔力在死战的过程中流失再多也能马上从主人那边获得补充，可是Archer和Caster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了。
不知何时才能终结的这场死磕，让三个人都厌烦了。丝毫看不出胜负的趋势——双方都是如此。
“……这家伙，明明体型这么大，却滑来滑去得跟条蚯蚓似的，真是叫人烦躁！”
如果只是单纯的武力对抗倒算了，可是Archer这样的战士难以适应Caster的瞬间移动能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
Lancer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行动不如以往敏捷的枪兵，并非受到Caster冰之魔法的困扰，而是因为在冰矛之间连续跳跃作战的不利条件所限。Lancer也好Archer也好，都远不如在地面上作战时那样灵敏了。
Archer以鹰眼去捕捉对手的轨迹，Lancer靠的是直感。两名英灵各显神通，尽力弥补地形上的不足。
可是——
Caster是个可以浮空战斗的英灵。
若非受到特殊的场地限制，有弓、枪两名三骑士对付魔术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吧。
“这个时候只能破釜沉舟了。要不要赌一赌看，Archer？——用一击定胜负。”
“来，不要客气。我洗耳恭听。”
Archer想也不想地回答后，Lancer慎重地注视着Caster身后的肉壁。
借助生前从者获得的能力，那双翼展十余米的龙之翼，其硬度非常棘手，以Lancer手中的枪剑只能勉强给予刺伤的程度，无法从根本上做到穿透。
还有更让人头疼的问题——难以攻破的双翼和双爪，不管砍得有多深，只有区区一道伤口的话，几乎是瞬间就会有新肉生长出来，愈合得完好如初。
——只能以Caster身体的要害处作为目标了。
Lancer和Archer一起停下来，站在极近的两根冰矛上。
“我会直接把枪送入他的心脏。在那之前，Archer，你的防御能坚持多久？”
“嗯？……哼哼，真是简洁明了的战术。我懂了。结果还是把烂摊子丢到我这边来了吗，你这家伙——”
彼此共同交战、共同奋战的对手，不需要多说也能心有灵犀地感应到，对于Lancer的作战意图，Archer只是听了个概述就理解了。
“你们中间至少会死一个，我保证。”
从上方传来这么一句话。Caster的语调一改平时的疯狂，变得非常沉静，语调中给人的感觉变了。能够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只有与他鏖战的那两人。
对于身处头顶位置的Caster掺杂着鄙视之情的断言，Archer怒道：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这旁门左道的家伙，在历史上没有留名的蝼蚁，安于本分地去死才是你的使命！”
Archer显示出张狂的一面。Lancer在震怒的盟友身边静静地吐着气，用右手举起赤红色的长枪，枪尖直指Caster。
“呵呵，大英雄傲慢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呐……”
嗖——一记穿透空气的响声阻止了话音未落的Caster。
远不止一记，而是数不清的声音。
在海面上晃动着的骨堆，从下颚中又出现了无数闪动着黑曜石光辉的矛尖。不仅如此，和低处的嫩芽一同迸放出来还有高处闪耀的繁星。从蓝天降下的豪雨如同黑色墨汁般倾泻泼洒。也就是说，这是【战无不胜之倾城之力】和【倾城之力】的联合射击。
Archer已经孤注一掷。
白骨铺设面积早已重归连绵不绝的五公里，这是【特洛伊的骨海】的最大范围。从脚下射出的长矛足足有一千支。而从天上落下的长矛数量达到了极限数额的六十支。可以说，整片湛蓝色海域即将要被黑色的颜料涂满了。
数量让人窒息。在这充斥着满是绝望的空间里，只有Archer和盟友Lancer周围十米内是没有任何长矛的绝对安全地带。只有英灵阿喀琉斯非同一般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Caster要想逃命只能瞬移到敌人附近了，而这样做的后果可想而知。
“蠢货！徒劳无功！”
Caster一如既往地想要调动海水以求达到制冰的效果，把长矛冻起来，然而这一次……
且不说从天上射下来的长矛离海平面足够遥远，是否会被海水溅到还未可知。在这每一支长度超过四米的黑矛全屏乱舞的局面下，正如Archer预料的那样，Caster的视线被·干扰了。
无法冻结——
或者说，无法冻结全部——
在生命快要步入终点的那一瞬间，Caster终于理解了，枪兵和弓兵……那两个死敌的真正目的……
紫雾形成的人影如鬼魅般降临在Lancer和Archer身边——不出所料。
外围的长矛还在持续射击，堵上了踏进圈套的敌人再次瞬移出去的可能。
这是一击必杀的绝妙机会。
Archer当机立断地提着长矛冲了上去，而不去管极有可能擦过肋腹部的钩爪。这点力度凭神之铠甲就能挡开，而他的【阿喀琉斯之盾】可以防御住Caster左翼的攻击。右翼就用左臂去硬接了。而他握在左手的长矛，则可以在Caster双爪双翼纷纷出击时乘虚而入，一举洞穿敌人的咽喉。
——Archer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方法可行。
但他的矛尖刺到的只有紫色的斗篷一角。Caster没有用物理手段防御，而是用“幻影”魔法消失了。
——但这才是Archer真正盘算着的。
Caster只能进行短距离瞬移。在这狭小到直径十米的圆形范围里，连张开羽翼都做不到。以Archer或是Lancer的冲刺速度，压根来不及施展魔术飞弹的连击。魔术师的攻击必须建立在拉开距离的前提下，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回Caster移动到了Archer的身前，背对着Lancer。
形成包围之势的英灵们的中间，站着Caster瘦削而庞大的异形。前后分别是凯尔特和古希腊的英灵。这意味着Caster已经进入到全力防守的窘地。
长矛方阵停止了射击。Archer动了起来。毫不畏惧地、以一副舍命的姿态朝敌人疾奔而去。
接下来的场面就和想象中的一样了。面对急冲过来的弓兵，Caster不得不展开双翼去防范，同时利爪出击。但是直线冲过去的Archer没有任何躲避。
“——逮到你了，Caster！”
“唔……！”
呲呲呲——
一串血沫呛咳着从Archer嘴角涌出，并且越涌越多。让金褐色头发的英灵的面容一下子苍白如纸。
双爪和双翼无一例外地嵌进了皮肉，将Archer整个人腾空钉在了那里。
长矛被右边翅膀上的尖刺卡住，离扎进Caster的肩部差了半米。原本就在高堡浅滩的战斗中被戳出一个大洞的盾牌，被左边翅膀的尖刺穿透了八层牛皮防护，随时都有可能破碎。两只利爪袭击的不再是拥有铠甲护体的胸腹部，而是英灵阿喀琉斯最大的弱点——左脚踝。
让人遗憾、让人心痛的结果。
【阿喀琉斯之踵】——唯一的致命之处。虽然铠甲的防御性能将大部分伤害化为无，可是左脚踝哪怕只是擦伤，都会使伤害加倍，并导致英雄最终死亡。
Archer感到一阵心悸，眼中的怒气也层层浮起。
“你这家伙，品位真差啊……”
自从报出真名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英灵对自己的后脚跟进行攻击。这样无耻的行径，只有Caster破例了。
Archer的额头渗出焦躁的汗珠，迎来的是敌人满面微笑地凝视着自己。就在Caster为此洋洋得意而走神的时候，从背后忽然袭来一个深绿色的影子，如风一样急速地掠过。
“接招，『破魔的红蔷薇』——！！”
“——！！！”
生与死的一击，不允许失败。
从枪尖瞄准的部位刺进去的话会贯穿前胸，直接捣毁心脏。在Archer牺牲肉体的代价钳制住Caster的行动力的时候，Lancer必须以胜利的一击来回报盟友的义举。
Archer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受伤的愤怒和伤口带来的疼痛了。只是静静地等待刹那之后，绯红的长枪结束敌人生命的那一刻……
Caster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不到Lancer的动作。仿佛任人宰割般一动不动。
但是他的嘴角动了，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
这个笑容就好像在对敌人说——“你失策了”。从那双眼黑如针的浅灰色瞳仁里，“这是你的失误”，Archer看到了这样的话语。
缠绕在枪尖上的魔力直达后背，这时候，银蓝色的光芒裂空而出。
以Archer在防御上优于Lancer这一点担任擒住敌人的“盾”，以便Lancer从背后发起突击担任击杀敌人的“剑”，这样的策略——此刻，二人终于明白了，Caster诱使他们，走上灭亡的道路——
轰隆隆隆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和疯狂的魔力脉动，犹如一颗超新星爆炸。数以万顷的海水瞬间不可遏制地狂暴了。
“你们……快逃啊！！！”
岸边的白发女子发出凄怆的惨叫，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天地间传来的震动让她头晕眼花。心脏停拍了。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引发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猖狂地张开双爪在原地狂笑着。
用所剩的魔力来震退敌人，Caster动员了所有能够释放出来的魔力，将自己化身为一颗超级魔力炮弹。这样一来，任何想要接近的敌人都会被炸飞。
这一击的破坏力难以估量。Caster也豁出去了。这就是他用来对付Lancer和Archer计策的办法。
足以令人当场粉身碎骨的冲击，足以令人当场双目失明的光亮。Archer即使穿着工匠之神打造的铠甲，都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招，飞出去摔在海上，接连不断地打着滚滑出去很远。盾牌彻底报废了。
Archer险些在这发炮弹下丧命，低等级的抗魔力让他在Caster的猛攻下不堪重负，一面痉挛着在海上挣扎，一面不停咳出鲜血。
“唔呃……！”
就连A级魔抗的Lancer也无力抵挡。眼看就要跌进海里的枪兵，在被震飞的滑行过程中用脚尖勾住一根冰矛，艰难地翻身跳了上去，然后拼命地以枪剑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遭受重创的Lancer和Archer一样吐血连连。
这一击绝不是单纯的魔术攻击，巨大的冲撞力就像千万斤重的铁锤，几乎丧失再一次爬起来的力气了。Lancer痛苦地咳出一大口血后，考虑到Caster追击的可能性，根本顾不上去看Archer的状况，拖着受伤的躯体站了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Caster没有穷追不舍，飞也似的溜向了高空。没有人知道，在全力一击过后，耗尽了绝大部分魔力的Caster，基本上已经无法再对敌人进行魔术轰炸了。现在的话，就连保持浮空状态都是一种折磨。
全身都被炸到，没有一丝死角余漏的Archer没能站起来。受伤的部位包括他的左脚踝。总体来说英灵阿喀琉斯的【战斗续航】能力还是颇高的。就算浑身带伤也能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死去，而今，却因为左脚踝接连两次的负伤而使继续作战变得不可能。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我不玩了……”
吐下的血块混入海水稀释不见，Archer俯视着它们，淡淡地、用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说道。
“……你要丢盔卸甲做逃兵吗？”
Lancer沉默了良久后这么回答。不过，战斗进行到这个份上，作为盟友而加入到本不属于自己的战斗中的Archer来说，做到这个程度足以让人肃然起敬了。在难以取胜的时候选择撤退也是无可厚非的。
“哈。我猜你一定没有仔细算过我总共启动了多少次『战无不胜之倾城之力』。”
虽然在对Lancer说话，Archer脸上的神情却凶神恶煞般地仰视着Caster，简直叫人脊梁骨发冷。
不过，再令人汗毛竖起的狰狞表情也掩盖不了身心上的疲惫。Archer的身体渐渐化成了灵体，以狼狈不堪的模样离开了战场。
“有你助阵，真是赛过千军万马啊，Archer……”
Lancer对着空气，自顾自地沉吟着。
看出Archer想要撤退的Caster当然没有拦截的道理，甚至为少了一个敌人而感到心花怒放。只有Lancer的话就算自己真的魔力枯竭也不足为惧。没有Archer铺下空中阶梯的话，无法海上作战的Lancer连Caster的脚尖都碰触不到的。带着满心欢喜和必胜把握的蓝发魔术师，向着下方孤立无援的枪兵，轻轻挑起眉毛，露出足以点燃对方满腔怒意的冷笑。
“哎呀呀，大开眼界了。好有骨气的英雄啊。”
“……”
“Archer都打退堂鼓了。Lancer哟，再这样下去也是两败俱伤、浪费时间的鲁莽行为。不如暂时歇战，改日再来，如何呀？”
“我拒绝——我早已在Master面前起誓，定要将你的头颅斩下献给她。在这之前即便战死也不会退缩。所以绝对没有放过你的余地，也不会让你逃跑。”
不去理会Caster的愚弄。被激怒的斗志更加高涨了。Lancer安静地吐息着愤怒，把枪剑往上提了几分。
“看来是谈崩了，真遗憾。”
“做好觉悟吧，做一个了断——”
***
Archer的身体狼藉一片。在他的实体坐着出现在海滩的时候，惊魂未定的荷雅门狄哆嗦着跑了过来。不敢想象那些伤要是在自己身上会痛成什么样子。Archer浑身都浸透在血水的洗礼中。遍体的伤口让铠甲被磨去了光亮，变得面目全非。荷雅门狄甚至连碰都不敢去碰。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也没有抬眼，随意地把头盔、长矛丢到一边，任由海风肆意地吹拂冲刷头发上的血与汗。
“Archer……”她放低视线，看着英灵的脸。
平视着辽远之海的Archer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在眺望着远方浴血奋战的两位Servant，还是在安静地聆听着涛声？
那此起彼落的涛声，充满迷幻云雾的海平线，就如同英雄征战生涯的缩影，谱写了其壮烈绚烂的一生，在他的胸中回荡着。
“变心了。”
Archer没有去看荷雅门狄，沾满鲜血的嘴角歪斜地扯开一抹狞笑，就像平常任何时候一样。
“我要退出。”
轻柔地犹如蜻蜓点水。
“……”
周围，除了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了。
“哈，真拿你没办法。只是稍微护了你一下而已，用不着这样伤感吧。”
似乎不用去看就能感受到身边女子流露出来的表情。奄奄一息的Archer一手挠着头，一手撑在地上。他的右腿尚能弯曲，但是被痛意麻痹了的左腿却只能直直地蹬在沙滩上，很难再挪动了。
荷雅门狄不再去看Archer。为了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她不想再看到Archer的伤。
“今日之战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真是不服不行啊。”
“……”
可是身边的人还是沉默着。
“啊啊，不要这么闷嘛。最后时刻不陪我说说话吗？”
荷雅门狄早已看出端倪，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单独行动】虽能维持现界三日之久，但这是建立在不战斗、不使用宝具，把魔力消耗降到最低情况以下的理想值。
“你……要消失了吗？”
“啊，是啊，极限了。”
“……”
为何能如此爽朗，没有任何犹豫地在毁灭前说出这种话。Archer坦率的承认让她再度沉默了。
“我原本是想继续作战啊。就算脚后跟受了伤，魔力充沛的话至少还能再战上半天。但是……似乎是不行了啊。”
才不是什么左脚踝受伤的问题。英灵阿喀琉斯这样的强者是绝不会输给命运的。是魔力——自从御主死后便一直困扰着他、让Archer战斗不能的真正原因。
魔力补充匮乏，连Servant最起码的自愈能力都催动不了。
“我估计Caster那家伙的魔力也快到头了。好不容易把他拖到这个地步，真是功亏一篑啊。不过，如果是那个一根筋的Lancer的话，耐心等下去应该会有胜算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在意的还是战斗吗？
“……我知道的。”
荷雅门狄像是附和一样轻声地说。Archer眯起血雾中愈发模糊的双眼，无比清晰地、像是肯定语气般问了一句：
“其实我这个时候消失对你再好不过了吧？”
“……”
“你啊，压根就不想让我和Lancer战斗吧？”
“………”
她强忍住叫出来的冲动看过去——没有看见那双碧眸，有的只是Archer感慨般扬起的侧脸。
“我不想骗你……”荷雅门狄把心一横，声线随之提高，“我一定要带Lancer获得胜利！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被任何事情阻碍！”
回忆一路坎坷的往昔种种是为了什么——在这离别的海岸，心中的誓言再次涌上心头。
——让迪卢木多微笑着走到最后！
这是荷雅门狄抵死也不会后悔的事。
话已至此，该表达的意思想必都已明确地传达给对方了吧。不知道是听傻了还是在努力压抑住杀意。Archer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沉寂，周遭的气息也没有任何波动。真是奇怪啊。为战斗而生的英雄，得知期待的决斗被他人阻挠后，心里会有多气愤呢？以阿喀琉斯的性格即便是当场将她刺死在这里都不过分吧。
自己纯粹地，只是在利用这个男人……
“所以，和我的对决是多余的。”
这个声音太静了，静得有些吓人。
“对不起……”喉咙里梗塞的声音慢慢回归沉静，荷雅门狄甚至笑了出来，“你想要处置我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好了。机会稍纵即逝哦，Archer。”
“要我在死前拉一个女人垫背？哈，……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啊。”
“……”
负罪的情绪像是滚滚海浪一样盖上心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荷雅门狄死命地把它们压下去。
她总是这样不断辜负着对方，在懊悔中不断尝试着去弥补，和生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到头来，堆积在心灵上的罪恶感越来越重。只有在地狱里才能找到平静。
“看到没？你已经背负了很多歉疚，何必再加上一件。”
见她像迷失了方向的小兽般茫然地望着远方的样子，行将就木的Servant·Archer看似事不关已却又满是感触地轻吟着。
这是回到海岸后的古希腊英灵首度回眸看她，荷雅门狄错过了。
未尽的梦就这样结束了。细细想来，虽然不乏遗憾，然而，正是这种残缺的美丽才是值得用性命为其赌上一次的，让英灵阿喀琉斯陶醉其中、欲罢不能的梦。
即使用尽力量战死，英灵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自豪的微笑。
“啊……Lancer，真是有些惋惜呐……”
………………
Lancer好像听见这句话似的，拉远了和Caster的距离，跳到一边，喘着气往岸上看去。
一站一坐的那两个人中，坐着的那一位已经不在了。
脚下的冰矛在Archer脱离现界的那一刻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吸取了前一次教训的枪之英灵没有重蹈覆辙。为避免落水而主动放弃战斗，于掉落前在半空中化作灵体，现身在荷雅门狄面前。
“……”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出声。Lancer默默地看着Archer消失的地方，心情因为过于复杂而难以言语。
Caster像幽灵一样缓缓从海的那一端漂浮过来，和敌人的距离比之前要近得多。Lancer已经没有着陆点在水上作战了，哪怕他把手中的枪剑投掷过来，拥有充分时间闪躲的Caster也不可能会被击中。
但是——
远坂烨在他们那里。
灰眸盯着昏睡在悬崖下的御主。要怎样才能从碍事的家伙身后把她安全地带离这儿？荷雅门狄和Lancer看起来并没有马上撤退的意图，失去供应魔力的少女的话就麻烦了。
双方都在思考，究竟是该战还是……？
Caster在沉思中失了神，直到一阵剧痛袭来。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恶狠狠地瞪视着偷袭他的敌人——斜右方的峭壁顶部高高站立着的一个英灵。
“——！！！”
击中Caster的是一柄超过两米的巨斧，深深地刺入了右翼和躯干之间的关节处。那是龙鳞保护较少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大意铸成了大错。突如其来的痛意空白了Caster的大脑。但是对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敌人的主从二人来说，绝对不会漏看这一幕。
——是Berserker。
Berserker投射武器的速度超越Lancer【直感先制】的觉察力，在所有人的震惊中毫无偏差地直接命中了身处于空中的Caster。刺穿了深蓝色翅膀的巨型战斧将单翼一截两段。遭受到避无可避的重创的Caster被无力地震飞了出去。巨斧割开皮肉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如同巨石一般落入水中。
“可、可恶！你是什么人？！”
“吾乃芬恩·麦克库尔！费奥纳骑士团的领袖。送你下地狱之人！”
荷雅门狄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见Berserker硕大的身影正傲然伫立在陡峭山壁的顶端，在战斧确实地击中Caster的肩部后，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那是英灵芬恩的爱剑——“枪之子”。
Lancer在欣喜中认出了它。
“我的骑士，配合我——！”
面目凶光的Caster随即施展“幻影”向左面瞬移，再接下第二击的话命就没了。就在他顺利地出现在既定的地方后，一道绿光穿过身边，停在他仅存的左翼上。
Caster的速度因魔力的耗尽而变慢了。他的逃离路线早被Lancer事先预判到。奋不顾身地朝敌人猛扑过去的Lancer早在Berserker出声呼唤前就决定这么做！
“唔啊啊啊……你做什么？！——”
Caster的身体被控制住而动弹不得。Lancer露出凄绝又坚毅的笑容。他担任了Archer留下来的使命。从背后死死地拽住了Caster。右手的枪和左手的剑经过腋下将敌人扣在身前。
时机成熟了。
Berserker深吸一口气，不断编织起光束的雷霆之剑裹挟着火花四射的球形闪电，好像为了彰显至高领袖的霸气一般，魔力在剑身上不停地蜂涌翻滚，雷电劈灼的响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这是一件对军宝具。以剿灭Caster为目的的战斗不能依赖点状射击，就算是规模庞大到能将一座城寨连根拔起的对城宝具的攻击，只要是点射就不会有好效果。而Berserker的这一击是呈波状放出的雷射光束！
必杀一击已经蓄势完毕。
“『理想的——”
伴随着英灵芬恩的怒吼声，从剑刃释放的宛若彗星的光芒，照亮了一切。
“——荣辱之路』———！！！”
宝具真名从Berserker的口中咏唱而出。
结束了。
在这激烈的洪流蔓延开来的冲刮下，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阻挡在这束雷光之前的人……都会死去。
“呜……啊……！！”
Lancer无视了身边不成声的哀号，和仇敌一同沐浴在炫目惊心的白光中，仿佛预示到没有生还的希望般惨淡地笑着。
“我才不会被你给——放开啊啊啊……！！！”
陷入狂暴的Caster拼命垂死挣扎，发疯般地朝身后牢牢钳住自己的敌人拳打脚踢。可是即便如此，一直从两臂腋窝之下延续到肩膀的触感，仍然没有消失。Lancer头脑非常清醒，是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坚守到这一步。
………
“Lan——cer——！！！”
清澄明亮的光线，将神殿变成人间地狱。景象惨不忍睹。强烈的推力撕扯着变形的巨龙身体，同时也撕扯着枪兵。荷雅门狄无用地吼叫着，想要奔上去，想要拦下她的骑士。
白。白。白。
视野所及的只有死白一片。
Caster浮在那里，伸长双臂，一副不服天命的样子。未完成的复仇之旅，在狂啸的怒涛声中被光束吞没了。
“我……”
——不想死……
然后，时间就此凝结。
身躯随着爆炸化作紫色的碎片四散纷飞。Servant·Caster终于被消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工出来的粗制滥造的章节，请抓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