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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第十七章

    不愿再和赵云晗坐在车厢里面两看两相厌,叶醒索性钻出了车厢,和纪安澜坐在一处。三人此时已入了烈阳山的地界,沙土飞扬的道路尽头,一座朴素平凡的村庄隐约可见,路边的大块田地当中,也可以看到劳作的农人。

    纪安澜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向着两边张望:“那个叫祝明言的人,就住在这里?”

    “车行的人既然说烈阳山附近只有这一处村落,那便是了。”

    “你说那赵……”纪安澜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向后面放下遮帘的车厢飞快扫了一眼,这才继续忧心忡忡地说,“教主和这祝明言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见了,这人家搬没搬家都不好说,万一找不到可怎么办?”他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续道,“我倒不是嫌麻烦,但咱们俩本来就居无定所的,也不能让人家孩子跟着咱们吃苦啊。赵教主明显是希望自己儿子远离江湖纷争的,和咱们呆在一起就背离他的初衷了。”

    叶醒听见他说到“咱们俩”,心情莫名地有些愉快,安慰纪安澜道:“师父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若是那祝明言当真便在此处,余下的问题可不就全都迎刃而解了?你我完成了嘱托便走,此后自然再担不上什么干系。”

    纪安澜笑笑:“你说的也是,我这是未战先言败呢。一会儿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那姓祝的在不在这里了。”

    马车前行,渐渐到了村子外围。村口栽着一棵大榕树,几人合抱来粗,树冠亭亭如盖。五六个庄稼汉正在树下喝水歇息,见纪安澜跳下马车走过来,都对他行以注目礼——那是一种看着外来人的、戒备而不太友好的目光。

    被这种视线包围着,纪安澜顿觉压力略大,努力将表情调整得更加和善可亲——对于他现在的这张脸来说着实有些难度。目光扫了一圈,他挑中了一个面相看起来比较憨厚老实的中年汉子,规规矩矩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向您打听件事。”

    那个庄稼汉死死盯着他腰间的佩刀,时不时飞快地向他脸上投来警惕的一瞥。

    纪安澜硬着头皮继续:“您这村里,可有一个叫祝明言的人?”

    “祝明言”三个字刚说出口,树下的农民兄弟们齐齐变了脸色,纷纷起身快步走开。被纪安澜问着的那个汉子反应更加激烈,一张紫红色的脸都快涨成了酱黑色,胡乱挥舞着手臂:“俺不知道!俺不认识!别问俺!”说着便一路小跑地逃开了。

    纪安澜愣在原地。本来零零散散站在远处围观的村民们聚拢了上来,瞅着他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叶醒也跳下了马车,来到纪安澜身边:“师父,怎么了?”

    “不知道啊,”纪安澜又无辜又委屈地看着他,“我就问了一下这儿有没有一个叫祝明言的人,这帮人呼啦一下子就都跑了。”

    叶醒皱起眉来。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扫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在离他们最近、孤零零站着的一个男童身上。

    “去问他。”他将那孩子指给纪安澜看。

    “你怎么不去?”

    “我哪有师父和蔼可亲。”

    “……”

    纪安澜无法,只好走到那男孩跟前,蹲下身来与他平视。那孩子有七八岁大,衣服式样得体,没有补丁,却仿佛在泥地里打过滚一般,脏兮兮的;一张小脸花猫也似,还拖着两条清水鼻涕。见纪安澜走过来,也不惧怕逃开,依旧保持着吮吸右手食指的姿势站着原地,傻笑着看向两人。

    “小朋友,”纪安澜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跟个拍花子没什么区别,“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祝明言的人?”

    “认识。”孩子终于舍得把手指拿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掉牙漏风的原因,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含混。

    “那,能不能带我们去他家?”纪安澜一听有门,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追问。“这个送给你,”他从包裹中摸出一串风铃——某件没来得及上交的任务物品,“当做谢礼。”

    小孩却摇了摇头:“爹……爹说了,君子不吃……不吃嗟来之食!”

    这句倒是说得又清晰又响亮。纪安澜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回答,不由得一愣;等他回过神来,那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朝着村子那头跑去了。纪安澜与叶醒对视一眼,连忙奔回马车旁边,牵着马跟上那孩子的方向。

    几个人渐渐从另一头出了村子。前方是一片荒地,杂草有半人多高,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勉强够马车通过。在小路的尽头竟是一座占地不小的院落,外围的院墙用砖石整整齐齐堆砌而成,与刚才在村里看到的泥墙土瓦全然不同。

    那孩子就站在院门口,一边用拳头咚咚砸着门,一边大声喊:“爹!爹!”

    ……爹?

    难道说……这小孩,竟然是祝明言的儿子?

    从进了村子就各种神展开,纪安澜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刚在门口的桩子上将马拴好,便听得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他一面拍打着孩子身上的灰土,一面无奈地抱怨道:“刚洗好的新衣裳,又叫你弄得这么脏。”说话间他似乎才意识到有陌生人来访,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纪安澜和叶醒:“两位是……”

    纪安澜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男人。按照赵崇光的年龄推断,他可能刚刚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是已经年过半百。眼角带着深刻的沟壑,眼窝略微深陷,目光有些浑浊;头发略微稀疏,里面夹杂着几缕银丝。他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衫,脊背微微佝偻着,皮肤微黑,双手粗糙。

    这形象可以是农民,可以是苦力,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任何活在底层的人们。但将当这个形象和“天下第一的至交”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纪安澜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遏制心中源源不断冒出的荒谬感。“请问,您是……祝明言,祝……大侠吗?”

    “在下的确是祝明言,却万万担不上大侠的名头,两位谬赞了。”男人连忙反驳,语气已超出了谦虚应有的程度,简直称得上有些惶恐。“不知二位……”他的话说到一半,眼睛却蓦地睁圆了,露出仿佛见鬼了一般的神情,直直瞪着纪安澜身后。

    纪安澜连忙回头,却只看到赵云晗从马车里钻出来,正向他投来困惑的目光。

    “走!快走!别在这里呆着!”他还没等再转回脸来,便被猛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刚才还一副谨小慎微模样的祝明言像是突然发了狂一样,胡乱而奋力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将他赶走。

    “祝……祝前辈,我们是奉赵崇光教主之托,将……”

    “我不认识任何姓赵的!!滚!!这儿没有什么祝明言,没有!!”纪安澜试图解释,却被祝明言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粗暴打断,“都给我滚,滚出烈阳山,永远都别再过来!”

    纪安澜有些挫败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站住脚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连连后退。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攥着肩膀的手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叶醒与赵云晗都怔在原地,两匹马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嘶叫,傻傻站在一旁的祝家小孩看着面前大人们的争执厮打,竟是也把脖子一扬,放开喉咙大哭起来,给这闹剧又重重添了一笔。

    “祝明言,你在和谁说话呢?”

    一个威势十足、颐指气使的声音突然从主屋的方向响了起来,音量不算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显然是对方在有意炫耀自己深厚的内力。先前还仿佛发狂了似的祝明言听见这个声音,却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动作猝然停止。

    纪安澜清楚地看见,男人原本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刹那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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