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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不知边楼南那边对慈寿宫的宫人都说了些什么,宫人们对沈奚靖的态度,虽然并不显得有多恭敬,但疏离是一定有的。

    就连一向同他亲近的三月与四月,也都开始规矩起来。

    没两日,宫人所那边便派了个教习管事过来,管事姓张,态度还算和善,让沈奚靖叫他张叔。

    沈奚靖这些年已经做惯宫人,再捡起主子的样子,总觉有些别扭。

    那一段时候,他每日晚上想这个事情,都觉得难以安眠。

    但好在他记忆里曾经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生活并没有完全消散,十来天工夫便有模有样起来。

    他到底留着沈家的血脉。

    转眼便是十二月二十二,冬至。边楼南给的药很好,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他额上的伤如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这一日是沈奚靖的生日。

    他小时他爹说过,他生那日大雪纷飞,整个帝京雪白一片,正所谓瑞雪兆丰年,他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沈奚靖想,他自幼亲族俱忘,颠沛流离,后又入宫为奴为仆,如今眼看出宫无望,他则要终生在这深宫中为侍,也不知爹爹口里的福分,到底都显在哪里。

    这一日沈奚靖特地找了边楼南,问他可否去朝辞阁一趟,取些未带来的物件。

    边楼南许是得了柳华然的令,想也没想便应了,叫他早去早回,年前是再没机会出去。

    沈奚靖嘴里千恩万谢,特地把云秀山早就给他备好的过年新衣换上,从慈寿宫侧门离开。

    他心里清楚得很,柳华然让他去朝辞阁看云秀山,并不是对他心软或是念“旧情”,他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甜枣,好让他将来为他卖命。

    虽然那日柳华然没说叫他到皇帝身边做什么,但沈奚靖想也不会简单,他之前都派了四个,这么多年,也还在清心所住着,想必没有事成。

    这会儿不算太早,沈奚靖到朝辞阁时,周荣轩刚用过早膳,在屋里打发时间。

    云秀山自他走后已经升为大宫人,正在主子跟前伺候。

    虽然朝辞阁大门开着,但沈奚靖却不能直接进去,只在大门口叫了正扫院子的小宫人,那小宫人认得他,帮他上去找云秀山。

    不多时云秀山满脸喜色从正殿出来,一把拉住沈奚靖的手,把他拉到两人先前住的屋子里。

    他先前睡的那张床依旧空着,云秀山也没往上放其他东西,显然是还想着,他能有一日回到朝辞阁,同他一起生活。

    沈奚靖鼻子一酸,心里难过之极。

    他们之前想的那些生活,已经变成泡影。

    云秀山拉沈奚靖坐他床上,正忙着泡茶:“你怎么就这么过来,今日你生辰,我还想说求主子允我出去一趟,转眼你就十七了,去年没过成,今年怎么也得给你补上。”

    “表哥,别忙了,我要早些回去,只过来跟你说说话。”沈奚靖赶紧拉住云秀山,让他坐自己边上。

    见他这么说,云秀山也没坚持,他们兄弟两个没什么好见外的。

    自打十一月柳华然千秋那日沈奚靖出了岔子,云秀山就整日担心,他想去看看沈奚靖,但又怕给他惹麻烦,每日都很煎熬。

    就连周荣轩也来安慰他一句,跟他讲:“太帝君不是个喜欢变卦的人,他既然那么罚了安乐,便不会改,你且安心。”

    这些话云秀山心里都明白,却还是为他担忧。

    他们虽都在宫中,但永安宫这样大,只隔一个宫门,便仿佛隔了千山万岭,并不能时时得见。

    “表哥,我没事,你看,我头上的伤都好了,你且放心。”沈奚靖对云秀山笑笑。

    云秀山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见果然没有留下痕迹,这才放下心来:“今日匆忙,修梅也无空,下次表哥再给你补上长寿面。”

    沈奚靖心里又酸又软,难过之极,他点点头,道:“表哥,我与你说个事情,你且慢慢听我说。”

    云秀山见他说得这样慎重,答应一句,认真看着他。

    “柳太帝君让我年后做宫侍。”沈奚靖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云秀山听了没什么反应,只盯着他发呆,好半响,他才猛地睁大眼睛,一张脸刷得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再与、与表哥说一遍。”云秀山结结巴巴说道。

    沈奚靖抿了抿嘴唇,把那日柳华然与他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云秀山听。

    云秀山一直没插话,他安安静静听着,表情却狰狞起来。

    等沈奚靖把话都说清楚,云秀山终于忍不住,狠狠说道:“他们这些皇族,都不把我们当人看,想怎么摆布便怎么摆布,景泰那年的血都还未干,现在又来打你主意,要是有机会,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他虽然平素温和有礼,看起来比沈奚靖脾气还要好,但他生起气来,却更猛烈。

    云秀山激动的样子,沈奚靖是见过几次的。

    当年在上虞,他生病了不能上工,云秀山就是这样凶狠地与工头对骂,他手里拿着那把破镰刀挥舞在工头眼皮底下,活活把工头给吓跑。

    越是平时胆小怕事的人,爆发起来,才越令人心惊。

    沈奚靖赶紧一把捂住云秀山的嘴:“表哥,你冷静些,这话可是大不敬,咱们都是家里最后一点血脉了,这话不要再说。”

    云秀山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缓下来,沈奚靖松开手,见云秀山表情已经不再狰狞,才说:“表哥,这事只是那位一厢情愿,皇上还不一定答不答应,往好处想,说不定有转机。”

    这也是这些天来,沈奚靖想过得最好的结果了。

    穆琛不可能任凭柳华然摆布,塞给他什么人都收着,像沈奚靖这样相貌的,并不顶尖,充其量只是好看,想必入不了皇帝眼。

    但云秀山听了他这话,仔细看他一遍,脸上表情更加晦涩难辩:“他会答应的,我弟弟这么好,他不会笨到拒绝。”

    他话里满是绝望,沈奚靖听了心里一痛,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两兄弟俩在屋里坐了好久,只是静静靠在一起,谁都没讲话。

    其实这些天来,沈奚靖已经渐渐平静,他已经接受自己要做宫侍的事实。

    终于,沈奚靖开口:“表哥,也别这么难过,你看皇上长的多清俊,我不亏。”他想要摆出一副笑脸,却终究没有成功。

    “小五,都是表哥没用,等以后,你要是实在在这宫里待不下去,说什么表哥也要把你领出宫去。”云秀山一把抱住沈奚靖,哽咽说道。

    他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忍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下去。

    沈奚靖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艰涩地说:“好表哥,我相信你。”

    云秀山无声哭了起来,长久以来的压抑伴随着不能保护至亲的痛苦一并爆发出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却更觉难过。

    在这里,他们连哭都不能尽兴。

    不多时,云秀山放开沈奚靖,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认真盯着沈奚靖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沈奚靖听他说:“奚靖,我们早晚一天,能全家团聚。表哥跟你保证。”

    他很少叫按名字叫沈奚靖,一直都是小五小五喊他,可是今天,他变换了对沈奚靖的称呼,沈奚靖感觉到,他们的未来,已经往另一个岔口前进。

    “好,表哥,我相信你。”沈奚靖说。

    沈奚靖过去看云秀山,给他带了许多慈寿宫赏下来的小物件,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拿给云秀山,叫他帮他收着。

    这些钱,放他身上,并不安全。

    云秀山没说什么,一一帮他收好,又给他拿了两个新作的荷包。

    那荷包绣得简单,但胜在实用,沈奚靖高兴接过,互相叮嘱几句身体,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云秀山把他送到宁祥宫门口。

    他站在门槛里往外开,正午阳光下,他弟弟身形修长,腰背挺直,已经不是宫人时卑微的样子了。

    云秀山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知柳华然让沈奚靖做宫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事情都已注定,再无回旋余地。

    这个年节沈奚靖过得十分忙碌,他每日都要跟着教习宫人学习那些繁多的规矩,但做主子与做奴才是不同的,到底宫侍比宫人规矩少得多,沈奚靖记性很好,学得很快,那位张叔对他态度益发好了起来。

    他不仅规矩教得好,照顾起宫侍来也极有一手,没多久,沈奚靖竟觉得一双手白净起来,他屋里没镜子,也不知脸上如何,但头发是见黑了。

    张管事给他身上用的膏药显然并不普通,他近日吃穿也比以前精细许多,沈奚靖猜想是柳华然授意,但他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紧张。

    柳华然在他身上花的功夫越多,就证明他要他做的事,越难。

    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节。

    这一日,柳华然又把沈奚靖招了去。

    沈奚靖进屋照例要跪,被边楼南轻轻一扶,没让他实打实跪下去。

    沈奚靖心中一惊,正想给柳华然请安,却听他讲:“小靖,吾就知皇儿定喜欢你,吾前日与他讲了你的事,他可是想也没想便应了,明日旨意便会过来,表叔先恭喜你了。”

    这一下,沈奚靖便不能继续站着了,他迅速跪下去,张口便说:“奚靖谢太帝君恩典。”

    距离上次来慈寿宫正殿,过了约月余,沈奚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这一次表现十分的得体,连最后一点慌张与不满都无。

    柳华然满意点点头,示意边楼南开口。

    边楼南再次把沈奚靖扶起,道:“给沈主子道喜了,不过太帝君这有件难事,得沈主子帮忙想些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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