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伤到深处方知痛
当夜，战岚将古华秘制的仙丹给平安服下了。她说，只要连续服用三天，她便无性命危险。临走前，她冷冷的瞥了一眼陶小夭，低声叮嘱：“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那一夜，平安很快睡着了，面色也渐渐好转。而陶小夭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天亮。
天亮后，战岚命她立即去对面的山头上砍些柴火回来。陶小夭二话没说，背上了竹筐拿起了斧子就走了。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平安的朋友们，一定要让她按时服药。
那天黑压压的，乌云厚重的铺在空中，大雨即将而来。
当她回来时已是下午。宿舍前的空地上，许许多多人围了起来，她们窸窸窣窣的低语着。陶小夭拖着疲惫的身躯好奇的走了过去，幼小的身体推开层层人群。
眨眼间，积蓄已久的沉闷雷声轰然倾炸开，如同战车辚辚飞驰而过的响声回荡在九霄云外。一颗豆大的雨滴突然砸落在她的脸庞上——
潮湿闷热的夏天忽地使她窒息了，衣裳染着汗水黏在她的身体上，仿佛堵塞了一切呼吸。
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女孩。
那人的脸颊……好熟悉
是她……
陶小夭的小脸，一下子煞白起来，周围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耳边渐渐湮没，她的脑海骤然间一片空白……喉咙咯咯作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闭上双眼，耳畔轰轰作响，一道闪光而过，她的世界……忽然寂静得出奇，亮如白昼的寂静……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没有大哭大喊，冷静，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就好像她的身体再不是她的一样。雨下的更大了，陶小夭的四肢冰冷僵硬。
滂沱的大雨倾泻而下，疯狂的抽打着地面。围观的群众纷纷离开了，陶小夭颓然跪在平安的身前。雨滴将她浑身淋透，乌黑的发丝嘀嗒嘀嗒的流着雨珠，她颤抖的伸出手，轻抚着平安的面颊。
平安的面容很安宁，唇角似乎还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陶小夭咬紧唇瓣，她不知痛楚所以——唇角渐渐流出了鲜血。陶小夭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小脸顿时红肿起来。
战岚撑着伞从不远处走来，站定在她的身后。她冷漠无情的看着陶小夭和陶小夭怀中的平安，仿佛事不关己。
“是我的错！”
“啪”！又是一个耳光。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连一个小孩子都保不住！！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因为嘶喊头顶充血，耳畔嗡嗡作响，眼前的雨帘一阵恍惚。
“我是个废物！我就是个自大的蠢货！！”她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就连自责得去自残都不行！都达不到让自己痛的目的！这时她才真正的明白，原来过去的自己就是个废物！只会用一些小伎俩小手段，当她被巨大的力量胁迫时，她无能为力！
此时，她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她也知道那人是战岚。她猛地转过身对她嘶吼：“为什么！不是说会放过她的么！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怎么可以残忍无情到，去杀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泪水和雨水交织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她的眼里是痛不欲生的恨！“那孩子还那么小……她笑起来的模样这么好看！她说她想要个师父，想要家！她可以对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笑泯恩仇！！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没办法，是她不识好歹。她不吃我的药，最终吐血而亡。”她顿了顿，冷漠的轻笑：“陶小夭，你可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啊。”
“到底要做到什么份上，你才肯罢手！”
战岚从怀中掏出个小册子，陶小夭定睛一看，那本册子是她记载这三千件好事的那本！何时，到了她的手里？！
“你——”
“陶小夭，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平日来帮了那么多人，到了这个时候，不但没有人出手相救，反而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战岚却将那册子揣进自己的怀中，对旁边几位女弟子说道：“以肆意宣传邪术之名，将她压往执法堂，受刑！”
“是！”
女弟子们迅速将陶小夭的手臂反扣，将她按住。
执法堂。天空呈现黑色，恍如深夜一般。雷声轰然响起，在厚重的乌云中穿梭闪烁，仅仅那么一瞬，天空亮如白昼。飞檐上哩哩啦啦的挂着水珠，落在水洼里的水珠溅起泡沫。
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几位古华弟子将执法堂中粗重的棍子拿来，另外几个人将陶小夭死死按在地上。陶小夭低着头跪在那里，也不反抗了。清寒的雨珠顺着她的发丝滴答滴答落在砖地上。
一双白靴踏在她的头前，旋即，战岚单膝蹲了下来，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戏谑的笑道：“跟我斗？你还嫩点。”她冷笑：“还有，世界上根本没有做够三千件事就可以让人复活的法术，你被骗了！”
陶小夭的喉咙处咯咯作响，她的眼眸中顿时升腾出一股冰冷的杀气，一口痰‘噗’的一声吐到了战岚的脸上，满脸污秽粘稠的从她的脸上滑下，战岚气急了，回手“啪”的一巴掌扇在陶小夭的脸上。
“即便是个骗局我也要守护！”陶小夭悲恸执拗的摇头：“因为那是我，活下去的信念！！”
“是吗？我生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践踏别人的自尊和信仰了！”说着，战岚将那本小册子交给旁边一个胖女孩，那体形肥硕的女孩心领神会的接过，用力将小本子撕得粉碎：“我们这是在帮你！阻止你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你应该感谢我们！”漫天的纸屑，翻舞着落下，陶小夭的‘不’卡在喉咙中。
她想反抗！可是她太弱小……她根本打不过战岚！拼命挥去的拳头在她的面前来讲就是个笑话，即便豁出性命，亦是无济于事，而自尊在此时此刻更加微不足道。当她想要保护自己所守护的东西的时候，她无力与之抗衡。她痛恨自己，自己为何这样渺小，为何连自己守护的东西可以任人嘲笑。
“给我用刑！”
即将执行的一个古华弟子为难的附在陶小夭耳边道：“小夭……对不起你别怪我们……”
第一棍……
“喂……陶小夭，如果你想让我们复活，就做够三千件好事……每件好事都要用本子记下来哦，等我醒来的时候……拿给我看，好么？”
第二棍……“噗——！”鲜血，喷涌而出
“过去我告诉过你……没有信仰的人萎靡不振，本能的活着到最后连人性都没了。所以人活着一定要有信仰，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去守护的东西……十三姨陪你守护你的诺言，你人生中第一个诺言……”
第四棍……隐隐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很抱歉……在你小时候都没有教过你什么……”
第五棍………
第六棍…！剧烈的气流直直贯入陶小夭的胸口！那一刻，她的瞳孔睁得巨大，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化作嘈杂的线条，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呆滞的微笑着，风过，周围安静得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鲜血……滴答，滴答的敲落在地板上，铅水般沉重的冷光从树叶中洒下。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陶小夭吃力的撑起身子，鲜血，滴答，滴答的敲落在青砖上。她仰起头，冲那几个人怒吼道：“道歉——否则我杀了你们！”气势如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气场贯彻苍穹，陶小夭喊出的声音隐隐有尖锐的兽鸣。几个人的身子陡然下意识的一颤……可又一瞬间，战岚的脸上忽而浮现出得逞的笑容。
诡异的腥红覆在陶小夭的眼底！她仿佛——早已不是人。陶小夭周身的温度急剧升高，热浪携着巨大的力量滚动在她的周围！
三个孩子似乎被陶小夭吓到了，面面相觑了几秒……
——杀了他们！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可……如果杀了他们……师父，师父必定会杀了自己！
她不怕现出真身，她怕的是现出真身后失去理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生而为妖，即便一朝拥有善心，怜悯众生，压抑本性，妖，依旧是妖。
——不！你闭嘴！你闭嘴！闭嘴！我不要魔化！不要！
“她……她……”
“慌什么！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突然……陶小夭眼上的腥红忽然渐渐消褪了，那股凌人的气势如同浇灭的火焰一般，颓然冒着青烟。
鲜血，像小溪一样从她的嘴中流淌出来，她白色的古华初学者服，已经被染满了红色，湿乎乎的黏在她的胸前。陶小夭的脸颊苍白得仿佛褪尽了颜色的花瓣……
“给我继续打！”
隐隐有肌肤被撕裂的声音，窗外的雷声轰然响起。血腥味弥漫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一阵响雷在空中轰然炸开！陶小夭的耳膜哄哄作响，眼前一片恍惚……
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眼前漆黑一片。
“将她打入牢房！！”
一阵急切的脚步和喘息声由远及近……
“陶小夭在那边。”黑暗中，一个懒懒的男声响起。
看管牢房的两名侍卫曾是古华弟子，因为是出了名的不学好，就被派到这里来看管牢房。拿着烟袋在那里抽烟的少年名为未名，姣好的容颜上覆盖着淡淡的颓废。一旁撕咬着油腻腻的肥肉的少年叫云天，浓眉锋利，瞳仁光芒流转，嘴边染着油渍。烟味缭绕在昏暗的房间内，未名将怀中的一把钥匙扔给了贺绵绵。
贺绵绵愣了半响，旋即赶紧顺着未名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阴暗的地牢，扑鼻是腐臭的气息，过道旁有动物腐烂的尸体。还有大团大团的头发，头发里纠缠着不知名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片。漆黑的地牢，伸手不见五指，气氛阴森恐怖。
贺绵绵强忍住欲呕的痛楚。
昏黄的烛光，在牢房中摇曳。令人窒息的滚热气流中夹杂着血腥焦糊的味道，铜炉里驾着烧得通红的烙铁。
哗啦一声，沉重发锈的铁锁链被她发抖的手打开。贺绵绵赶紧推开门——而当她看到陶小夭的模样时，脑海中‘嗡’的一声，让她瞬间眩目了半响。贺绵绵从未见过有谁……会伤的这样严重。然后，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
陶小夭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周围除了鲜血……就只有鲜血，空气中流动着骇人的腥气。她半张着嘴，屏住呼吸，食指颤抖着伸向陶小夭的鼻子下面……
“干嘛……”陶小夭的指尖忽地动了动。
这句话，吓得贺绵绵跳了起来，她愣了良久良久，才慢慢凑到陶小夭身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陶小夭轻轻摇了摇头，染着暗红色鲜血的睫毛微颤。随后吃力的抬眼看向她，眼中仿佛有笑意，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战岚又欺负你了？”贺绵绵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陶小夭伤成这样……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她心痛得哭了出来。“走……我带你去找师祖，你别怕，师祖一定会帮你的。”贺绵绵想要背起小夭，小夭却吃力的摇头道：“不……不要。就是他……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
贺绵绵使劲摇着头，在泪水中对她喊道：“不可能！师祖他那么疼你，每次你犯了错被罚，他都去让夙子翌给你送饭去！每次你下课和我一起玩回去晚了，他都出来找你！他会把好吃的留给你，把好喝的留给你，还为了你把古华条令改了！他怎么可能舍得让战岚这样虐待你！！陶小夭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脑袋傻了吗！”
陶小夭听了贺绵绵的话，忽然哭了。
对啊，师尊以前对她那么好……可是贺绵绵不知道，她是妖。而他终究还是那个一心只为苍生，冷血无情的古华掌门。
“你坐下来……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她没有痛觉……后来……她被打了……再后来，她知道……什么叫痛了……”陶小夭边说着，边哧哧笑了出来：“是不是……很好笑？”
不知道为何，陶小夭突然就有了痛觉与触觉……身体内剧烈的痛楚让她想死！只要稍稍一喘气……全身的骨头就仿佛崩裂开了一样！
贺绵绵看着重伤的她，痛哭失声道：“陶小夭！你到底怎么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她仿佛没有听见贺绵绵的话……而是喃喃自语道：
“真好……我终于能感受到……活着的滋味了，但想不到……竟然这样痛。”
那一夜，平安很快睡着了，面色也渐渐好转。而陶小夭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天亮。
天亮后，战岚命她立即去对面的山头上砍些柴火回来。陶小夭二话没说，背上了竹筐拿起了斧子就走了。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平安的朋友们，一定要让她按时服药。
那天黑压压的，乌云厚重的铺在空中，大雨即将而来。
当她回来时已是下午。宿舍前的空地上，许许多多人围了起来，她们窸窸窣窣的低语着。陶小夭拖着疲惫的身躯好奇的走了过去，幼小的身体推开层层人群。
眨眼间，积蓄已久的沉闷雷声轰然倾炸开，如同战车辚辚飞驰而过的响声回荡在九霄云外。一颗豆大的雨滴突然砸落在她的脸庞上——
潮湿闷热的夏天忽地使她窒息了，衣裳染着汗水黏在她的身体上，仿佛堵塞了一切呼吸。
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女孩。
那人的脸颊……好熟悉
是她……
陶小夭的小脸，一下子煞白起来，周围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耳边渐渐湮没，她的脑海骤然间一片空白……喉咙咯咯作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闭上双眼，耳畔轰轰作响，一道闪光而过，她的世界……忽然寂静得出奇，亮如白昼的寂静……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没有大哭大喊，冷静，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就好像她的身体再不是她的一样。雨下的更大了，陶小夭的四肢冰冷僵硬。
滂沱的大雨倾泻而下，疯狂的抽打着地面。围观的群众纷纷离开了，陶小夭颓然跪在平安的身前。雨滴将她浑身淋透，乌黑的发丝嘀嗒嘀嗒的流着雨珠，她颤抖的伸出手，轻抚着平安的面颊。
平安的面容很安宁，唇角似乎还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陶小夭咬紧唇瓣，她不知痛楚所以——唇角渐渐流出了鲜血。陶小夭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小脸顿时红肿起来。
战岚撑着伞从不远处走来，站定在她的身后。她冷漠无情的看着陶小夭和陶小夭怀中的平安，仿佛事不关己。
“是我的错！”
“啪”！又是一个耳光。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连一个小孩子都保不住！！那种熟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因为嘶喊头顶充血，耳畔嗡嗡作响，眼前的雨帘一阵恍惚。
“我是个废物！我就是个自大的蠢货！！”她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就连自责得去自残都不行！都达不到让自己痛的目的！这时她才真正的明白，原来过去的自己就是个废物！只会用一些小伎俩小手段，当她被巨大的力量胁迫时，她无能为力！
此时，她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她也知道那人是战岚。她猛地转过身对她嘶吼：“为什么！不是说会放过她的么！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怎么可以残忍无情到，去杀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泪水和雨水交织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她的眼里是痛不欲生的恨！“那孩子还那么小……她笑起来的模样这么好看！她说她想要个师父，想要家！她可以对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笑泯恩仇！！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没办法，是她不识好歹。她不吃我的药，最终吐血而亡。”她顿了顿，冷漠的轻笑：“陶小夭，你可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啊。”
“到底要做到什么份上，你才肯罢手！”
战岚从怀中掏出个小册子，陶小夭定睛一看，那本册子是她记载这三千件好事的那本！何时，到了她的手里？！
“你——”
“陶小夭，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你平日来帮了那么多人，到了这个时候，不但没有人出手相救，反而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落井下石。”战岚却将那册子揣进自己的怀中，对旁边几位女弟子说道：“以肆意宣传邪术之名，将她压往执法堂，受刑！”
“是！”
女弟子们迅速将陶小夭的手臂反扣，将她按住。
执法堂。天空呈现黑色，恍如深夜一般。雷声轰然响起，在厚重的乌云中穿梭闪烁，仅仅那么一瞬，天空亮如白昼。飞檐上哩哩啦啦的挂着水珠，落在水洼里的水珠溅起泡沫。
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几位古华弟子将执法堂中粗重的棍子拿来，另外几个人将陶小夭死死按在地上。陶小夭低着头跪在那里，也不反抗了。清寒的雨珠顺着她的发丝滴答滴答落在砖地上。
一双白靴踏在她的头前，旋即，战岚单膝蹲了下来，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戏谑的笑道：“跟我斗？你还嫩点。”她冷笑：“还有，世界上根本没有做够三千件事就可以让人复活的法术，你被骗了！”
陶小夭的喉咙处咯咯作响，她的眼眸中顿时升腾出一股冰冷的杀气，一口痰‘噗’的一声吐到了战岚的脸上，满脸污秽粘稠的从她的脸上滑下，战岚气急了，回手“啪”的一巴掌扇在陶小夭的脸上。
“即便是个骗局我也要守护！”陶小夭悲恸执拗的摇头：“因为那是我，活下去的信念！！”
“是吗？我生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践踏别人的自尊和信仰了！”说着，战岚将那本小册子交给旁边一个胖女孩，那体形肥硕的女孩心领神会的接过，用力将小本子撕得粉碎：“我们这是在帮你！阻止你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你应该感谢我们！”漫天的纸屑，翻舞着落下，陶小夭的‘不’卡在喉咙中。
她想反抗！可是她太弱小……她根本打不过战岚！拼命挥去的拳头在她的面前来讲就是个笑话，即便豁出性命，亦是无济于事，而自尊在此时此刻更加微不足道。当她想要保护自己所守护的东西的时候，她无力与之抗衡。她痛恨自己，自己为何这样渺小，为何连自己守护的东西可以任人嘲笑。
“给我用刑！”
即将执行的一个古华弟子为难的附在陶小夭耳边道：“小夭……对不起你别怪我们……”
第一棍……
“喂……陶小夭，如果你想让我们复活，就做够三千件好事……每件好事都要用本子记下来哦，等我醒来的时候……拿给我看，好么？”
第二棍……“噗——！”鲜血，喷涌而出
“过去我告诉过你……没有信仰的人萎靡不振，本能的活着到最后连人性都没了。所以人活着一定要有信仰，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去守护的东西……十三姨陪你守护你的诺言，你人生中第一个诺言……”
第四棍……隐隐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很抱歉……在你小时候都没有教过你什么……”
第五棍………
第六棍…！剧烈的气流直直贯入陶小夭的胸口！那一刻，她的瞳孔睁得巨大，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化作嘈杂的线条，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呆滞的微笑着，风过，周围安静得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鲜血……滴答，滴答的敲落在地板上，铅水般沉重的冷光从树叶中洒下。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陶小夭吃力的撑起身子，鲜血，滴答，滴答的敲落在青砖上。她仰起头，冲那几个人怒吼道：“道歉——否则我杀了你们！”气势如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气场贯彻苍穹，陶小夭喊出的声音隐隐有尖锐的兽鸣。几个人的身子陡然下意识的一颤……可又一瞬间，战岚的脸上忽而浮现出得逞的笑容。
诡异的腥红覆在陶小夭的眼底！她仿佛——早已不是人。陶小夭周身的温度急剧升高，热浪携着巨大的力量滚动在她的周围！
三个孩子似乎被陶小夭吓到了，面面相觑了几秒……
——杀了他们！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可……如果杀了他们……师父，师父必定会杀了自己！
她不怕现出真身，她怕的是现出真身后失去理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生而为妖，即便一朝拥有善心，怜悯众生，压抑本性，妖，依旧是妖。
——不！你闭嘴！你闭嘴！闭嘴！我不要魔化！不要！
“她……她……”
“慌什么！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突然……陶小夭眼上的腥红忽然渐渐消褪了，那股凌人的气势如同浇灭的火焰一般，颓然冒着青烟。
鲜血，像小溪一样从她的嘴中流淌出来，她白色的古华初学者服，已经被染满了红色，湿乎乎的黏在她的胸前。陶小夭的脸颊苍白得仿佛褪尽了颜色的花瓣……
“给我继续打！”
隐隐有肌肤被撕裂的声音，窗外的雷声轰然响起。血腥味弥漫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一阵响雷在空中轰然炸开！陶小夭的耳膜哄哄作响，眼前一片恍惚……
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眼前漆黑一片。
“将她打入牢房！！”
一阵急切的脚步和喘息声由远及近……
“陶小夭在那边。”黑暗中，一个懒懒的男声响起。
看管牢房的两名侍卫曾是古华弟子，因为是出了名的不学好，就被派到这里来看管牢房。拿着烟袋在那里抽烟的少年名为未名，姣好的容颜上覆盖着淡淡的颓废。一旁撕咬着油腻腻的肥肉的少年叫云天，浓眉锋利，瞳仁光芒流转，嘴边染着油渍。烟味缭绕在昏暗的房间内，未名将怀中的一把钥匙扔给了贺绵绵。
贺绵绵愣了半响，旋即赶紧顺着未名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阴暗的地牢，扑鼻是腐臭的气息，过道旁有动物腐烂的尸体。还有大团大团的头发，头发里纠缠着不知名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片。漆黑的地牢，伸手不见五指，气氛阴森恐怖。
贺绵绵强忍住欲呕的痛楚。
昏黄的烛光，在牢房中摇曳。令人窒息的滚热气流中夹杂着血腥焦糊的味道，铜炉里驾着烧得通红的烙铁。
哗啦一声，沉重发锈的铁锁链被她发抖的手打开。贺绵绵赶紧推开门——而当她看到陶小夭的模样时，脑海中‘嗡’的一声，让她瞬间眩目了半响。贺绵绵从未见过有谁……会伤的这样严重。然后，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流。
陶小夭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周围除了鲜血……就只有鲜血，空气中流动着骇人的腥气。她半张着嘴，屏住呼吸，食指颤抖着伸向陶小夭的鼻子下面……
“干嘛……”陶小夭的指尖忽地动了动。
这句话，吓得贺绵绵跳了起来，她愣了良久良久，才慢慢凑到陶小夭身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陶小夭轻轻摇了摇头，染着暗红色鲜血的睫毛微颤。随后吃力的抬眼看向她，眼中仿佛有笑意，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战岚又欺负你了？”贺绵绵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陶小夭伤成这样……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她心痛得哭了出来。“走……我带你去找师祖，你别怕，师祖一定会帮你的。”贺绵绵想要背起小夭，小夭却吃力的摇头道：“不……不要。就是他……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
贺绵绵使劲摇着头，在泪水中对她喊道：“不可能！师祖他那么疼你，每次你犯了错被罚，他都去让夙子翌给你送饭去！每次你下课和我一起玩回去晚了，他都出来找你！他会把好吃的留给你，把好喝的留给你，还为了你把古华条令改了！他怎么可能舍得让战岚这样虐待你！！陶小夭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脑袋傻了吗！”
陶小夭听了贺绵绵的话，忽然哭了。
对啊，师尊以前对她那么好……可是贺绵绵不知道，她是妖。而他终究还是那个一心只为苍生，冷血无情的古华掌门。
“你坐下来……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她没有痛觉……后来……她被打了……再后来，她知道……什么叫痛了……”陶小夭边说着，边哧哧笑了出来：“是不是……很好笑？”
不知道为何，陶小夭突然就有了痛觉与触觉……身体内剧烈的痛楚让她想死！只要稍稍一喘气……全身的骨头就仿佛崩裂开了一样！
贺绵绵看着重伤的她，痛哭失声道：“陶小夭！你到底怎么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她仿佛没有听见贺绵绵的话……而是喃喃自语道：
“真好……我终于能感受到……活着的滋味了，但想不到……竟然这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