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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病也祸也

    紫芋手拿着蒲扇往小炉子风口轻摇慢扇,眼见药罐子汩汩冒泡了,耷拉的下巴才缓和过来。对面蹲着的小宫娥脚都麻了,愣是不敢动弹。狭长的宫道被琉璃瓦遮的严严实实,终年不见天日,偶尔也才灌了几丝风,湿气从地底下往上冒。

    那小宫娥正数着地上的蚂蚁呢,那头来了人,问紫芋做那道樱桃果酥。历来大厨都有些独门绝招,不许人学去的。这道菜原也只有紫芋会做。

    “可是娘娘的吩咐。”紫芋重重的哼了声,手下的活计却没停,药味慢慢透了出来。

    来人讪讪的,撸了撸袖子,巴巴道:“娘娘玉体微恙,心里不痛快,胃口也不好,樱桃果酥香甜不腻,开胃最好。姑姑您说是不,奴婢这也是为娘娘。”

    紫芋一迭声应了好几个哎,只道:“我知道了,待煎药好了,自回去。回头告诉青霜,能耐点。”

    那人还想说什么,被紫芋瞪了一眼,只得跺脚走了。

    小宫娥愣愣看了一场戏,咬着小指头,跟孩子似的,情绪就摆在面上。小孩子不懂的这里的曲曲道道,只觉得紫芋蛮狠不讲理,人家好心也训斥来着。

    “你是不是不服气,觉得我不该说她。”紫芋叹了叹,直把眼前的姑娘看的直哆嗦。煎药要两个时辰,大约是天恹恹的,不说话憋的慌。

    小宫娥眼睛一瞪,平时眯成缝的眼睛终于显出来,还算有点眼色,不敢点头,但是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挺有意思。

    紫芋把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只有眼前的小炉子可以取暖,道:“在宫里做事,人人都要守本份,不能越矩。想想她错在哪里。”

    那眯缝眼又合上了,陷入深思,半响才道:“她坏了规矩,可是是为娘娘着想,总是没错的。”

    “为娘娘着想就没错?”紫芋又好笑又好哭,将手中的蒲扇递给她,喝道:“瞧了这么久,也该上手了。”说罢一眼不眨盯着药罐子。宫里头当差的削尖了脑袋往上冒的不计其数,要是放在平常,她是心里有数,面上不顾。早上太医院来了人,娘娘要她亲自煎两幅药。为了以防万一,她是亲自拿了药在过道煎着,寸步不离,还有人要她去做劳什子樱桃酥。调虎离山,到底是那人真傻还是假傻,很是怀疑。

    熏了一身药味,总算是出了成果,紫芋滗了两碗药,趁热用盒子装好送去侧殿厢房,蓝田一见她,拉起帘子问道:“药煎好了,是按吴太医说的法子。”

    他们二人的情分自不比旁人,一心为主,话外的意思咋听不出来,“我亲自煎的,放了一碟蜜饯和干果,给娘娘压压苦。”

    蓝田嗯了声,心道这药是她亲自跟着太医院拿的,因个中缘由,加上怕药里被下菜,还是紫芋办事放心。她接过那篮子,拉着紫芋道:“你亲自去做几道菜,清淡些,皇上夜里要过来。”

    这可是好事!往常皇上那是到了仁明殿都要绕道走,今个也会体贴娘娘了。紫芋回过神来,颇有些激动。

    两个大宫女正觉得宫里的天晴,娘娘要得宠了。萧清霁捂着大厚毛毯倒在榻上吸鼻涕,就一个上午,那鼻尖红通通的,隐约有些发疼。

    “啊气!”这会子眼泪都甩出来了,她把糊里口水鼻涕的绢帕一丢,有宫女上前送上新的帕子。说出来叫人笑话,仁明殿里没一块干净帕子了,这会子好几个宫女正裁布秀帕呢。

    “娘娘,您轻点。”黄杨深吸一口气,尴尬万分道。还是他们机灵,镜子早就收下去了,眼见娘娘的鼻头都要蹭破了,实在是看不下去。

    萧清霁心口堵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呼吸不畅,憋的慌。鼻子里黏黏糊糊的,打两个喷嚏才舒坦了些。谁有她这么倒霉呢,昨个去了趟垂拱殿,今个就染上了风寒。都怪她一时心软,着了那人的道,看看,报应来了。

    她背着宫女不甚雅观翻了白眼,正想开口呢,就听见下头蓝田托着雕花漆盘上来了,到皇后面前一福:“娘娘,药来了,奴婢服侍您喝。”

    喝药这事萧清霁从来不矫情,前世都是药罐子泡着的,对着当饭吃。不以吃苦为苦,反倒为乐。眼睛一闭,反正鼻子堵着也闻不到药味,咕咕几口就喝完了,连着那蜜饯也不要。

    蓝田放下药碗,看着篮子里另一碗冒热气的药犹豫了半响,道:“这碗要不在小炉子上热着。”

    萧清霁喝了药,自觉得精气神好了些,坐在南窗户下愣会神,方不冷不热道:“搁着吧,要是冷了再去热,来不来另说。”捡起绣棚子绣了个奇奇怪怪的形状,正要引线,眼冒金星,朝外头看,天好着呢。

    “春日天暖,那些个污秽之气长的快。吩咐下去,按吴太医的方子,煎一通出来,让宫人都喝了,有病治病,没病防身。尤其是侧殿里头伺候郡主的,都要喝。”大人还好,小儿是经不起的。

    蓝田将药碗搁在小炉子边温着,只当娘娘是反话。又见娘娘说要煎药给大伙吃,心头一暖。皇上娘娘那里有太医院伺候,他们做宫女太监的,能让医童瞧上两眼都了不得啦,当差得力的还好,要是不得力的,病久了就被拖去去疾署。

    萧清霁撂了手,说了几句闲话。外头就报皇上来了。

    怨了一上午,恨了一上午的债主来了,皇后哪能还有好脸色看,那眼泪子糊长睫的大眼一睨,放在往常是万种风情,这会搭着红鼻子,显得十分喜感。

    皇上这人就是寒铁一样的性子,自己拧着,那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来硬的谁有他硬,来软的,还能吃两遭。身上还是绛纱袍,雪白中衣领,衣料上暗绣了祥云纹路。大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这身朴素打扮,显得肥头大耳。偏是他,穿的龙章凤质,器宇轩昂,五官虽美,却无半点女气他嘴角乐开了花,假模假样的咳了两声,躬下身子把皇后扶起来,一挥手,全其德极有眼色将一屋子人都带下去啦,自个贴心关好门,候着外头。

    萧清霁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说的陪就是把病气过给自己,一起喝药。换作是谁,也该咽不下这口气,得好好通通火,聪明点的,摆出欲语还休,梨花带雨的娇态,机灵点的,娇嗔使性,趁机要好处,就算是没带脑子的,也不敢冲这位发火。

    赵珣难得带了情绪上来,转脸看她,道:“皇后怎么病了,昨个还好好的。难怪这殿里一股子怪味。”这是存心挑衅了。

    哼,倒贴她会不会,给他添堵还不是挑一个是一个,她端起那炉子边的药碗,笑眯眯送到皇上面前,“自打得知陛下偶感风寒,臣妾就夜不成寐,夜里没困瓷实,想着体贴皇上,这不夜里就蹭了薄毯,今个就应念了。老天开恩,让臣妾得的风寒和皇上一样,这不,也效仿古人,为陛下尝尝药。”带着浓重的鼻音艰难的表了忠心。

    两碗药是一罐出来的,萧清霁先喝,药汁清亮。这碗温的有点久,药浓黑发苦,照出个皇上错愕的面庞。

    他有点失望,一是心思被看穿,二是没捉弄到她。缓缓转了身,又不想她看出来,故作轻松笑道:“皇后有心,朕铭感五内,朕刚下朝,先歇会,歇会再喝。”

    这声音跟昨个是天壤之别,虽尾音还略带沙哑,却想把小刷子在心口挠啊挠。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来缓解微痒的喉咙,将漆盘高举,费力说道:“皇上,那可不成,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不喝药可不成。唉,皇上嫌臣妾啰嗦,臣妾就不说了,反正这天塌了,总有高个顶着。”话是看着句句忠心,实则是句句戳心。这年头,说话都讲究含蓄,什么话都说半句露半句,像是萧清霁这样大大咧咧说,皇上,臣妾心里有你啊,皇上,臣妾担心你啊,皇上,你要病死了,临海王等着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耍赖,脸皮越厚越容易赢。赵珣一听愣了,那张俊俏的脸上五颜六色,最后闭了眼睛,不敢直视皇后啊。终于等到清静了,乘她不备,隔着衣衫在胸前挼搓了一顿,末了还扯着衣襟看了一眼。

    “太素了,整点花花草草,绣个游龙戏凤也成。”

    哪里素了,明明是桃红的肚兜好不,萧清霁憋了一口气。拼命往后缩,前头仗着手里有药,现在这药碗成了累赘。好不容易捂紧了衣襟,面上酡红,几欲羞愤。

    她简直不认识眼前这人了,还是那个冷心冷面的冷棒槌吗,简直跟换了芯子似的,居然还动手动脚起来。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那目光带了火似的,十个太阳在她头顶照啊照,衣衫都焚成灰了。

    赵珣也觉得浑身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觉得眼前的人比平时好看,仁明殿也瞧着顺眼了,就是那晚黑乎乎的药,也不那么苦了。他执起药碗一仰而尽,舌头打起麻花来。满世界找蜜饯呢,打娘胎里第一回喝药,终于知道苦了。

    萧清霁瞅着他猴急狗跳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活该!

    可惜,事情还远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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