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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雪飞漫琉白

    河阳伯蒋府坐落于广渠门东北角的崇北坊,马车一路颠簸拐进了柳条儿胡同,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雲二爷的声音就从车厢外传来,“六妹妹,咱们到了。”

    雪珠先行一步跳下马车撑起伞,一旁早有小厮摆好脚蹬,六姑娘便扶着雪珠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尽管手上抱着暖炉身上也穿的厚实,可一阵冷冽的风吹过来她还是经不住打了个寒噤。

    天空里,洁白的雪花大片大片地飘落。

    “六妹妹,等时辰差不多了我再来接你回去。”雲二爷朝着六姑娘说了一声,转身兀自打马而去。

    六姑娘张了张嘴,只来得及“哦”了一声,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她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出门自然不能自己一个人,于是平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哥哥雲二爷便被老太太命了负责接送她来回,可雲二爷显然是不耐烦的,也因此走得飞快。

    六姑娘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成一个小黑点,套着毛绒手套的手不自觉在后颈挠了挠,叹出一口小白气。果然亲疏有别,如果是霄三爷必定会把她亲自送进去罢。

    她这才发现,既是河阳伯夫人下了帖子邀请她来品茗,却为何整个蒋府大门外此刻只有她这一辆马车,她扭头东看西看几眼,果然什么人也没有。想象中无数贵妇人千金小姐聚集的画面一下子变成了蒸发的水蒸气。

    一个管事妈妈模样的中年妇人从大门侧边的小门里跑出来,穿得十分体面,她一见着六姑娘脸上就笑得像朵菊花似的,满口热情道:“见过姑娘!我们夫人命奴婢在这儿候着多时了,您这就随奴婢进去罢!”

    六姑娘立马被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围绕,她难道是很重要的贵客吗?这位管事妈妈从她的笑脸到她的态度出奇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而且竟然是只有她一位客人的样子,这太奇怪了。

    管事妈妈带着六姑娘进了小门,走了几步便看见四个粗壮的婆子站在一个青稠小轿边上。“姑娘请进罢,一会子就到了。”

    果然六姑娘上了轿子不多时就在仪门前停下,至此她还是没有见着除了她意外的客人。不由朝雪珠使了眼色,雪珠也奇怪许久了,就笑着一头进了仪门一头和那管事妈妈搭话,等时机差不多了她问道:“这位妈妈,今儿府上怎的不见别的宾客?”

    那管事妈妈笑着睨了六姑娘一眼,和颜悦色地回答雪珠,“姑娘不知道啊?今儿我们夫人只请了你们小姐一人而已,哪有什么旁的宾客。”管事妈妈虽不知六姑娘底细,但她看出来河阳伯夫人对这位六姑娘是极重视的,因而从一开始就小心周到地迎奉着。

    六姑娘听进耳里更觉莫名,她和河阳伯夫人很熟捻吗?除了那次得过她一个好看的镯子外似乎并没有交流了。

    羊毛毡靴踩在铺满雪的方砖路上响起类似“嘎吱嘎吱”的声音,周围静静的,脑筋打结的她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双暗青色的毡靴,还是男款的!

    她忙急急地刹住了步子,向后倒退一大步。

    “这位姑娘,我瞧着你好生面熟,不知可曾在哪里见过?”一个清晰的男声不期然在六姑娘前方响起。

    “没有。”她答得飞快,头也未抬一下急欲绕过他而行。

    没曾想这人脸皮非一般的厚,直接向左跨了一步拦在她面前,“姑娘,我是真觉得——”

    “少…少爷!”管事妈妈一看情况不妙忙不迭地上前道:“少爷,这是夫人请来的客人… …”

    管事妈妈的意思是您不方便在这儿打扰人家,谁知他像是没明白过来一样,笑着看着六姑娘道:“姑娘莫不是我的远房表亲,现下是投奔而来?”

    雪珠听了这话忍不住捂住嘴巴才没笑出声来,这位公子爷莫不是看上她家姑娘了,也不知道避讳,这都是说的什么呀。管事妈妈更是濒临石化,夫人若是知道少爷用这么蹩脚的方式和别家姑娘搭话那可真是… …

    蒋琉白一眨不眨地睁着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面前穿着红色小斗篷的姑娘,尽管她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淡淡瞥向雪地,犹如秋水般的翦水双瞳。

    然而正是这双眸子,给了他一种熟悉亲切的错觉,很想很想靠近她,把围在她脸上毛绒绒的东西拿掉,看清她的全貌。

    六姑娘被这道目光灼得不得不抬眼,她这一抬头正和蒋琉白对视上。六姑娘就看见面前站着位不到二十的少年,肩上披着宽厚的大氅。他的五官俊美突出,清秀中带着一抹阴柔,也未撑伞,白色的雪花纷飞着落在他乌黑的发上,端的是一副唇红齿白世家公子形象。

    “啊,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唐突了。”蒋琉白突而自发地让到一边,好像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礼,目光却仍紧紧跟着六姑娘不放。

    六姑娘低头浅浅对他施了一礼,然后跟着松了一口气的管事妈妈一道往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把头往后一扭,那个奇怪的男人果然还在盯着她看!

    看什么看,六姑娘心里有点不爽,反正四下里也没有别人,她就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蒋琉白怔了怔,生平第一次有女人在见到自己后作出这样的表情,而且还是用那么美丽的眼睛。

    他笑着翘起一边唇角,既然是母亲请来的客人那自然是这京中的哪家的小姐罢,脑袋里不觉生出一些有趣的想法,看来他的母亲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小白,帮为娘去梅园里折几枝腊梅花来… …”

    而这条路既通往河阳伯夫人的院子,亦是往梅园的唯一途经。

    霎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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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暖暖的飘着茶香,六姑娘顺从地在河阳伯夫人下首坐下,整个会客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伺候的丫头,更没有其他的女客,这让她觉得十分怪异。

    河阳伯夫人看着六姑娘不安的样子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她的母亲是她的亲姐姐,她是六姑娘的亲姨母。六姑娘也长大了,现在又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也许告诉她会比较好。

    “是不是奇怪我为何单独找你来呢?”她微微笑着,这样的笑容一瞬间让六姑娘浮躁的心镇定下来。“看来有件事情不得不告诉你了… …明儿,其实你的身生母亲戚姨娘,她… …是我的亲姐姐”

    六姑娘不自然地微张了嘴巴,因为太吃惊了所以不可置信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河阳伯夫人早便猜到她会有这般的表现,当下不急不躁地让她坐下,然后简略地把那段过往叙述给六姑娘听了。她说完一脸迫切地看着她,希冀她能够相信她所说的。

    也许对于河阳伯夫人来说这只是一个让六姑娘了解事实真相的过往,而对于六姑娘来说这却是河阳伯夫人和她母亲暴露在她面前最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是的,她当然相信她所说的。她的语气那么诚挚,再联想到第一次见面伊始她就表现出对她不一般的关照来,显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六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到戚姨娘短暂无奈的一生,语气益发激烈起来,“只是因为她成为了一个妾室,一个入不了你们这些贵族眼的姨娘,难道连亲情都可以抛却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我还当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河阳伯夫人被六姑娘说的脸色泛白,“明儿——”

    她不知道六姑娘会想这么多,她以为她听说这些之后会高兴地喊她一声,亲昵地和自己攀谈,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情景,这是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夫人还是不要这么叫我比较好,我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女,怎么担得起您的青眼,今日就到这里罢。”六姑娘说完这句话就快步拉开门走了出去,留□后人怔在原地。

    一开门就感受到外面凛冽的风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她的眼睛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了。闭了闭眼,六姑娘叫了雪珠的名字,雪珠很快就从西边的耳房里出来。

    “姑娘怎么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斗篷給六姑娘系好,担忧地望着她。

    六姑娘拢了拢衣襟,兀自带着雪珠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她喃喃道:“雪珠姐姐…还记得戚姨娘么?”

    雪珠一惊,好好的怎么说起戚姨娘,她不禁柔和神色,“怎么会忘呢,姨娘对丫头们都是极好的,对姑娘和三爷更是好。”

    “嗯… …”六姑娘吸了吸鼻子,望着眼前扯絮一般的冷雪,戚姨娘死前的一幕猝然在她眼前浮现,心都不受控制地揪起来。她直到临终前还费力嘱托着。

    “你…和你哥哥…在太太跟前…要好好的… …”

    她到死都放心不下她和霄三爷,他们是她唯一的牵挂罢。

    六姑娘记得戚姨娘抓紧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只期盼他们兄妹俩可得一世安稳。她没能有机会见到霄三爷高中为官,他的出息她不曾见着,她也不能见到她出嫁。

    “我们会好好的… …”六姑娘伸手揩去了一滴温热的眼泪,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顿时胸腔里凉飕飕的。

    在听到河阳伯夫人那番话之后,她惊讶,更鄙夷所谓的贵族面子门庭。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血浓于水的亲情都可以置之不理的人家,她想她也没有必要和她们有所牵扯。

    六姑娘朝和雪珠静静走出了院子,满眼都是耀目的白,她们走到了来时的小道上,突然一个雪团子落在六姑娘脚边,她疑惑地踢了踢这只雪球,刚准备忽略它,结果又有一个雪团子飞过来,砸在六姑娘膝盖上。“?”

    “真是对不住,手滑。”

    蒋琉白笑着跑到六姑娘身前,微微弯下腰瞅着六姑娘的脸,突然稀奇道:“哦——你原来长这样。”

    六姑娘咬着唇不吭声,半晌冷冷哼了声绕过蒋琉白离去。在雪地上留下凌乱的长长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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