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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嫡庶有别

    大懿的四月初,寒食节这日,二老爷携家带眷,乘车坐轿,亲到坟茔去祭扫。

    也有人家是不到坟墓上去拜祭的,视各家情况而定,或在祠堂设供案,将事先在南纸店买的“包袱皮” 放于正中,前设水饺、糕点、水果等供品,烧香秉烛。全家依尊卑长幼行礼后,即可于门外焚化。焚化时,划一大圈,按坟地方向留一缺口。在圈外烧三五张纸,谓之“打发外祟”。

    因前日里落了雨,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日头也好,六姑娘掀开车帘子,就有阳光满溢进车厢里,平添了几丝暖意。

    道路两旁不时传来清亮的鸟鸣声,悦耳宜人,耳边也听到路两旁树叶飘动间哗哗如水的声音,入目自是大自然清幽的绿意盎然,自由自在真干净。

    同车的三姑娘看到六姑娘闭着眼睛一脸舒适的模样,冷不防问了句,“六妹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我听说大太太准备把二姐姐嫁——”

    “我不曾听过,”六姑娘拉上车帘子,及时打断了三姑娘将要出口的话。看着帘布随着马车的摇晃而飘动,她又惬意地闭上眼睛,口中道:“难得出来一次,三姐姐也放松放松,闭眼歇歇多好。”

    “我这不是想跟你说说话么,”三姑娘笑道:“我们已坐了这大半日的,权当是解解乏也好呀。何不听我说完?”

    六姑娘这才坐了坐直,她怎么会不知道三姑娘想说什么,要说这女孩子家闺阁里,除了研究穿衣打扮,便是琢磨这些风言风语了。她抓过一边小几上的青花小陶罐,小手伸进去拈了两颗蜜饯塞进嘴里,吧唧了下,才说:“大太太是不是这么个意思,也要等大姐姐出嫁了才能有定论… …”她说着看了一眼三姑娘,三姑娘今年十四了,明年及笄,长相清秀的庶女一枚。

    大户人家姑娘出嫁,总要按着家里姊妹顺序来的。六姑娘就想,三姑娘会否心中隐隐在担忧她自己呢?二姑娘的亲事若能定了,接下来便轮上她了。可她和自己一样是庶女,且算得上是无依无靠… …

    六姑娘续道:“等大姐姐嫁出去了,大太太怕是才会把二姐姐的婚事放到台面上来。届时不就一清二楚了,你我也用不着在这里猜测什么的。”

    她微微一笑,三姑娘翻了翻眼睛不死心又道:“可大太太打的是裴公子的主意啊,眼下这人不就在咱们府里呢么,没准啊,这两人朝夕相对一来二去还就对上眼儿了呢!”

    三姑娘说着掩口笑起来,借机瞄了六姑娘神色,见她容色淡淡,便猜六姑娘是不知道那件事了… …眼神连闪,三姑娘却是住了口,自己停了笑。

    六姑娘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子,就有婆子在外头叫姑娘们下车。

    郊外的空气比之一路上的还要清新,有风掠过,带起女儿家的发丝,吹来花的清香,抬头仰望整片天空,蓝澄澄的像一块美玉。

    卿家的祖坟在一座小山头上,大老爷领了卿家几个男儿在祖坟处象征性地添添土,稍稍休整了一番后便带着一家人在坟墓前头烧纸钱,昏黄的冥纸翻着卷儿燃成了灰烬,二老爷看着家中几个孩子,心中感慨。

    卿家世代的书香人家,到了这一代老太爷因身子不好早早的便辞官归隐了,近来更是愈发不好了,常年的卧病在床,怕是…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沮丧地皱眉,若老太爷真就熬不过去,京师的大老爷就得依循制度回乡丁忧,而自己升任的事情也就在这一两年内了,届时又要遥遥无期。

    二老爷摇了摇头,缓缓叹了口气,另一边自有小厮们摆了供案,点了烛火燃了香。一连串的礼节完成后,二老爷便让众人都散了,自己则留在老太太身边,小厮们搬好椅子等物,大太太、二太太也围坐过去,姑娘们却各自玩去了。

    寒食节自古便有放风筝、踏青、插柳、蹴鞠、植树、荡秋千的习俗,祭毕,六姑娘朝着不远处鲜花浪漫的地方跑了过去,仰面倒下,阳光暖洋洋晒在脸上,身上,她很舒服,翘着唇角准备小歇一番。

    不时的,七姑娘银铃般动听的笑声传过来,六姑娘睁开眼睛,就看到天上飘着几个风筝,高高的,远远的,遥不可及的。

    她就支着手臂看到七姑娘和霄三爷正放着风筝呢,亲昵极了。心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抬眼间却对上七姑娘的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似乎还带了些… …隐约可窥见的得意。

    六姑娘莞尔,朝着七姑娘招了招手,自己继续躺倒,睡觉睡觉。她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她不是真正的六姑娘,不会吃这种哥哥妹妹的飞醋。

    正想着呢,六姑娘只觉得肚皮上一重,睁开眼睛一看,她立时就怔住了。

    一只肥大的大白兔,正跳到了她的肚子上!

    稀奇死了。六姑娘不敢动,怕吓跑了大白兔,她就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和她肚皮上的大白兔对峙着,大白兔红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六姑娘,好像突然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后腿一用力,一下子便跳出了老远。

    这下子六姑娘睡意全无,摩拳擦掌就追了上去。可是那白兔实在狡猾灵敏,六姑娘拎着裙角呼哧呼哧一路从草坪追到了小溪边上,又呼哧呼哧追到了小树林里。这时候兔子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她晃了晃脑袋,把耳边垂下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自失地一笑,她追那兔子做什么,还一口气跑了这么久,真是… …

    六姑娘准备打道回府了,可她耳边除了风声,树叶声,居然断断续续传来了人声。

    果然,她头一侧,就在不远处的几棵大树后头,站着两个人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还很眼熟。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六姑娘想着,就准备撤了。

    “卿小姐,好歹听我说完!”男人情不自禁拔高了声音,情绪似乎很激动。

    六姑娘抚额,心里也是一动,这可比自己想象中的严峻多了。她环顾四周,幸而没发现别人,就小心翼翼地背靠着一棵树,竖起耳朵,不动了。

    那边四姑娘脸色发白地看住裴瑾晔抓着自己的手臂,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滑下。裴瑾晔松了一口气,待看到四姑娘脸上的泪痕,他黯然地松了手,黙了一会子才开口,声音里透着干涩,“我是真心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顿了顿,他似是下了决心,“你等我,这次回京后我便告知父母,请媒人来你家说亲!”

    说亲… …

    四姑娘只觉心潮起伏,她颤抖着唇瓣,垂下头,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脸上的泪渍干了,她也抬起了脸,微微的笑着,像一朵开败的莲。

    “说亲么?”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然而她看着面前少年,这个英俊的男人,缓缓道出一个真相,“裴公子,嫡庶有别。”

    他听了,有点惊动。

    而她从来都知道的,她是卿家大房的庶女,大老爷一直在京师,连大太太也难得见,何况她的母亲李姨娘。自小就习惯了掩藏自己,站在珠光璀璨的二姑娘身后,站在大太太身边,和姨娘一起仰人鼻息,只求安稳度日,盼着二太太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来日许个良人。

    良人呵。

    她一直都看的清,正是看的太清了,所以此刻她才会心如刀绞。因为面前这个对自己表白心迹的少年,她心底亦是悄悄的欢喜着。

    嫡,庶。

    风轻柔的吹着,这一年,六姑娘第一次正视了这两个字眼。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站在那棵大树后,暗叹世情凉薄。

    裴瑾晔的声音有些模糊了,许是风把他的声音刮走了,许是六姑娘走神了。只是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二姑娘并三姑娘两人手上攀玩着柳条儿,二姑娘脸上一贯的傲气,三姑娘则笑着在说什么。

    六姑娘看着三姑娘,今晨马车上的一番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这个三姑娘,还真是有点坏… …六姑娘想着,心中一提,已是放开腿脚冲到了四姑娘和裴瑾晔面前,两人的惊愕、慌张自不必说。

    那边二姑娘、三姑娘的身影已经跃进了他们眼帘,都是聪明人,怎么不懂现在的情势。六姑娘就嘟着嘴巴道:“那兔子好大好大的!我和四姐姐一路追到这里,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裴世兄,你看到了吗?”

    裴瑾晔强自压下心事,却是瞧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人,都穿的素净,是卿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他接了六姑娘的话茬,“没看到,世妹确定那兔子是往这里来了?”

    还算顺溜。六姑娘皱了皱鼻子,小声道:“是这里啊… …”似乎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就转过小脸问边上沉静如水的四姑娘,“四姐姐,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是往这里跑的,跑得可快啦!”

    四姑娘动了动唇,轻轻的“嗯”了声。

    这就够了,六姑娘不着痕迹输出一口气,正好二姑娘、四姑娘走了过来。二姑娘眼里还残着些见到裴瑾晔的震惊和…一点点无法掩盖的喜悦。

    四姑娘却是开口就问,“裴世兄怎么在这儿?!”很吃惊的样子,又瞥了六姑娘一眼,两人对视,六姑娘笑啊笑,笑出了腮边的一对小梨涡,“我和四姐姐也惊讶呢,是来找兔子的,可巧裴世兄竟在这里。”

    三姑娘暗自咬了咬牙,她明明看到裴瑾晔把四姑娘一个人拉进这林子,所以才拖着二姑娘来的!六姑娘这丫头怎么回事,今晨马车上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现在又是怎么!

    好戏无法上演。六姑娘无辜地看着四姑娘,“真的是看到一只兔子呀,姐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又问裴瑾晔,脸上写满了小孩子的好奇,“裴世兄怎么也来这里了,不是该在家里的么?”

    二姑娘从头至尾,直到六姑娘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才抬起脸,光明正大地去看裴瑾晔,至于他如何回答她并不会在意,也不感兴趣。

    “裴兄!”

    随着这一声,众人都看到了不远处的凤瑾清。

    六姑娘眸子一亮,就看到那凤眼半挑,唇角轻扬的翩翩少年郎。只是这身形修长、面若冠玉的少年啊,他为何左手提着只大肥兔子… …

    “表妹在找这只兔子么?”凤嘉清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在六姑娘身前微微弯下腰,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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