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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家学

    雪珠給六姑娘布的菜十分称她的心意,于是就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大太太、二太太两人打机锋,真个有趣;七姑娘吃得小嘴巴鼓鼓的,她似乎还不懂得大人间那些事故,一派吃货安乐相;大姑娘和五姑娘倒是很相像,保持缄默,只自己吃自己的,头也不曾抬过;三姑娘不着痕迹地看看大太太又看看二太太,看上去很活泛。

    倒是二姑娘很高兴,大老爷一向在京里任职,他哥哥也在顺天府国子监里头用功,一年到头的也难以见上一面,现在知道哥哥要回来了,哪有不高兴的?

    四姑娘就小心翼翼对二姑娘说道:“真是好,大哥哥就要回来了。”话里有讨好的意味。

    二姑娘扬了扬眉毛,瞅了四姑娘一眼没说话。她是大房嫡女,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的,对于庶女妹妹不过应付了事,这也是大太太教的:“你是嫡女,和你大姐姐处处便好… …”

    四姑娘似是习惯了二姑娘这样的态度,她自己收了声,也不说话了。

    她家姨娘常年和大太太被大老爷留在老宅里,太太倒算了,那是正房嫡妻,大老爷明媒正娶来的,身份摆在那里。可自家姨娘却是没了指望。母女俩只能仰人鼻息,只盼着自己及笄后大太太能看在这些年她们母女俩到底没什么错处的份上,給自己许个好人家也就是了。

    六姑娘却是注意到了她们,起初有点同情四姑娘,但细一想也觉得没什么了,大家都是庶女,她有什么立场去同情别人。

    只不过自己情况乐观那么一点,姨娘还算是得宠;却也复杂那么一点,哥哥自小养在太太膝下。

    生活不过就是这样,总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

    这一大家子的人吃过了早饭就开始各忙各的。姑娘们由丫头们簇拥了往府里东南角的成均馆去了,打今儿开始是正式和府里哥儿们一道念书了。

    六姑娘进了成均馆,见是个不大不小却很雅致清幽的院子,很是个读书的好环境。雪珠和今日跟着的欢喜就在屋子外头候着,别的姑娘们身边跟着的丫头也只能在外等着,也就是说姑娘爷们进了牛先生教课的课堂就不能带着丫头小厮身边伺候着了,磨墨拿书都得自己来。

    这个牛先生原先在京里官宦人家做了多年的西席先生,对于科举的套路他是十分的了解,教出来的学生也大都都是有出息的。现下是上了年纪才回家乡镇江府里来,原是准备安心在家休息养老享福的,可谁知知府老爷亲自来请,他刚回来怎么能就得罪知府大老爷?于是只得由家人收拾了行李,坐着知府老爷派来的人抬得一乘轿子到了卿家任西席。

    说是姑娘们和哥儿们一道上课,可终究是有区别的,别的不说,男女大防还是最重要的,大姑娘今年已经及笄了,是在谈婚论嫁的小姐,估计上不了多久就要开始绣嫁妆了。于是牛先生教课的屋子被活生生由一排的屏风給切割成了两半,哥儿们在前头,姐儿们在后头。

    六姑娘看着桌上叠着的一打书,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一张黄花梨书案上整整齐齐地累叠了四书五经,服帖的页脚,厚厚的一本本典籍。虽说是在这个封建制度男尊女卑的男权时代,但这时六姑娘心里还是庆幸的,要她现在是个男人,就非得把这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然后一年年的寒窗苦读,琢磨着写那劳什子的八股文!

    八股文也称“时文”“制议”“八比文”。题中每篇的起股到束股四个部分,都有两股互相排比对偶的文字,共为八股,所以叫八股文。这种八股文弊处大于利处,束缚人们的思想,扼杀人们的聪明才智,使许多读书人只顾读经书,钻研八股,不讲实际学问。

    六姑娘前身那个时代有位著名的思想家这么说过: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材有甚于咸阳之郊......

    奈何多少读书人终其一生,都一心扑在科举上头了。可这就是古代,就是这个时代的标记。六姑娘就叹了口气,随手翻起《诗经》看了起来,幸而大懿的文字就是中文的繁体字,六姑娘看得很顺,只是平日看书时候,少不得总得装着自己不识得几个字,雪珠总惊异于自己姑娘的识字速度,每每那时六姑娘就厚着脸皮笑,笑,还是笑… …

    姑娘们都自顾自在座位上坐了,别说,还真有点上学的感觉,只是看不到老师的脸。

    牛先生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进来,听这声音,人虽年迈了但却中气十足的,“今日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谁来说说这‘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是何意?”

    六姑娘呆了呆,伸手在案上的书里面翻找起来,但也只是做个样子,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了,意识到后又懊恼地缩回手,牛先生又不会抽学号提问!然后就看到除了大姑娘、五姑娘,其他几个都奇怪的看着自己,实在是动静偏大了些。

    是了,牛先生只是在问前面的雲二爷和霄三爷罢了,她们究竟听不听课牛先生也不会真的来管。

    六姑娘讪讪地笑了笑,低了头假意理了理前襟。

    这时就听到霄三爷的声音了,徐徐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此句是出自《尚书旅獒》。”

    “这说的是,以堆山为喻,告诫人们修养品德应自强不息,持之以恒,不可半途而废。作为君王就要敬慎德行,只有为仁行善,以德化服人民,才能得到民心,只有勤奋为政,德行很盛,才能安定社会,巩固政权。

    做人也是如为学求道,修养道德就像堆山一样,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能中途停止,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如果坚持不懈,永不止步就会终有成就。”

    “好好!”牛先生的声音里带了极大的赞赏,听得六姑娘忍不住探出头去看,就看到霄三爷像棵松柏一样挺直的背影,牛先生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笑眯眯看着他,很是满意的模样,“人做事,贵在坚持,学习更是如此。想来你已经把《尚书》都烂熟于心了,很好很好。”

    她眼神一偏,看到了歪坐在另一张案前的雲二爷。

    雲二爷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两只眼睛瞧着窗外,似乎对里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六姑娘就坐回来,默默出了一会子神,那边课上在讲什么她是不关心了。雲二爷是卿家的嫡子,她们二房的嫡长子,即便再不成器,将来等分了家,也是要继承家业的。而自己哥哥却不一样,还是只能靠自己。她想着心里就暖了暖,还好霄三爷是个争气的,这样的年纪已经是秀才了,等今年入了秋去参加乡试试试身手,没准真能考个举人回来——姨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正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戳自己的后背,六姑娘就回过头去,她才注意到自己后头坐着的是三姑娘。不知是为什么,这个三姑娘的笑容她很不喜欢,像是被人在解析一样,眼角眉梢都透着不符年纪的事故、算计。

    三姑娘穿了身湖水蓝色纱地彩描花鸟纹褙子,她皮肤很白净,五官秀气,发上簪了支玛瑙海棠簪,身上除了腕上一弯绞金丝镯再无他物。

    脸上带了笑看着六姑娘,“六妹妹好福气,三哥哥这样出色,将来必能金榜题名,青云直上。”

    “哪里的话,”六姑娘就笑着和她说话,“三哥哥也是姐姐的哥哥呀,并不是我一人的。”

    “那真是我说错话了。”三姑娘笑了笑,口中道:“我是想着,毕竟你们是一个肚子里生的,必定较我们要亲厚些。”

    这话越说越难听了还,她明明知道自己自小是在月子村里长大的,而霄三爷是在二太太院子里养大的,这么说是犯了二太太的忌讳的!

    二太太养着霄三爷,自然是希望三爷今后能多照顾着七姑娘,和七姑娘更亲厚,将来七姑娘嫁出去了,也是她在娘家的倚靠。若不是雲二爷实在是不成器,想来当初二太太也不会走霄三爷这条路子罢。

    六姑娘正想随便扯开这个话题,谁知道一直在一边拿了四书五经当枕头的七姑娘却坐了起来,气呼呼的样子。

    六姑娘不是很明白,就看到对面三姑娘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七姑娘拂开案上的书,有一两本已经滑落在地上了,发出砰砰的闷响,引起了另外几人的注意。

    “六姐姐… …”七姑娘抿了抿嫣红的唇瓣,要说什么的样子,酝酿半天又憋了回去,最后竟是嘟起嘴巴趴在桌案上哭了起来。

    六姑娘有点手足无措,怎么像是她把小孩子惹哭了呢?她就凑过去小声安慰着,“这是怎么了?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快哭成大花猫啦!”

    七姑娘吸了吸鼻子抬起脸,两只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好不可怜。“六姐姐和三哥哥很好吗?”

    “嗯?”六姑娘一愣,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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