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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顺者昌,逆者床

    天光大好,阳光带着温厚的气息笼在了街道巷弄之上。

    右思看了身旁男人一眼,好笑的道:“左小骞,你这般抓着我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左骞的视线扫过两人相握的手,不易察觉的轻轻皱起眉毛,用平淡的口气道:“不把你抓牢了,我怕你会丢掉啊。”

    右思不屑的扁了扁嘴。

    左骞看着不以为然的右思,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如今可以牵着她的手满世界游走,便已是他这辈子最开心之事,可是她的失忆却越发严重,这也是他不敢放手的原因之一。心头的难受渐渐涨满,压的他甚烦闷。光线在姑娘白皙的脸颊上投下阴影,他似乎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下,漫溢而出的不安,手掌不由自主的握紧。

    “左小骞。”右思淡淡的声音合着暖洋洋的空气,带着说不出的舒坦。

    “嗯?”左骞瞧她依旧垂着眼睑,并未抬头。

    “我不害怕。”右思轻轻的道,“我每晚都瞧见你死一回,白日里见着你,越发亲切了。每晚鲜血淋漓的,天天见,这胆子都大了不少,以后闯荡江湖,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左骞见她说的轻松,心里更加沉闷,他知晓她夜夜被噩梦缠身,时常哭喊而醒,往日里一醒来,见着他在便知道是一场梦,可是近些日子来,她醒来后瞧着他的目光令他越发的不安,总是要劝说良久,她才晓得他活着,而相信他的死亡只是一场梦境。

    若是有一日,她睁开双眼,却再也看不见他,无论他如何劝说,她都无法从梦境中走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左小骞。”右思忽然一扯他的手臂,佯怒道,“你总往不好的方面想,我一看见你的脸就知道你在诅咒我。”

    左骞一愣,苦笑道,“不曾……”

    “好啦,左小骞。”右思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烦恼,趁我还清醒的日子,咱们便四处走走好不好?我素闻长川的飞瀑壮观之极,三府巷的食物亦是一绝,咱们前去一观可好?你不要总是这般担忧,连着我也轻松不起来,你瞧,今个儿天气这般好,便散漫闲适的走走可好”

    左骞瞧着她开朗活泼的笑脸,不由得被她感染,笑了笑,便道:“都依你,都依你。”

    街道巷弄纵横交错,矮矮的房屋笼在薄薄的日头下,映出浅浅的影子。

    两人在陌生的城镇走走停停,一路赏玩,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寻了个精巧的客栈,点了二三吃食,一边休憩一边补充体力。

    两人吃吃闹闹,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皎洁的月辉铺了满地。

    “左小骞,咱们趁着夜色,再出去玩一趟吧?你瞧外面行人不少,许是夜里玩意儿更多。”右思扬着脑袋,一脸期待。

    “嗯,都依你。”左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走吧。”右思心急的便站了起来。

    ……

    夜里的商铺都挂上了灯笼,月色掠过温馨的灯光,不经意便让人心里柔软起来。右思与左骞穿行在行人中,左瞧右看,十分新奇。

    “左小骞,快来看。”右思指着远方的一物,急着便拉左骞往前走。

    “哎呀”一声传来,右思见左骞拉不动,这才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姑娘满面通红,正撞在左骞怀里,羞的一张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右思一愣,便笑了起来,许是自己方才拉左骞拉的急,害他跟姑娘撞了,不过,瞧姑娘长的颇为秀气,左骞也不亏嘛。

    左骞撇向右思,瞧见她幸灾乐祸的笑脸,眉毛一皱,便一把将她拉过来,举起手就要揍她,右思急忙缩起脑袋。

    “公子。”姑娘羞答答的开口,“实在抱歉。”

    “无碍。”左骞淡淡的回应,迅速的朝后退了两步,与姑娘拉开了距离。

    “这位公子,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瞧他离的远了些,不由得眼中黯然,仍是打起精神问了一句。

    “姑娘不送。”左骞打断他,只是一把拉过右思,快速向前走去。

    右思被他拉着胳膊,只觉得他隐有怒气,便不敢开口,只是偷偷拿眼睛瞅他。

    “看够了没?”左骞没好气的道。

    “额……看够了。”右思下意识的回他。

    “还能看够?”左骞又怒。

    “还能看不够?”右思习惯性反驳。

    左骞瞪她。

    “当然看不够,左小骞你这般英俊潇洒。”右思急忙狗腿。

    “哼。”左骞转头不看她,道,“天色已经晚了,咱们回去吧。”

    右思一怔,略一思考,便笑道:“左小骞,你瞧这月色,还早着呢,再玩一会儿吧?”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左骞无奈的摇头,只得应了她。

    夜愈来愈深沉,行人亦只寥寥几人,扑面而来的寒气裹紧了肩膀,令抬臂也颇为费力。

    “小思。”左骞瞧见右思略微发白的嘴唇,道,“更深夜寒,回去吧。”

    右思哈了一口气在手上,又仰起脸,道:“对啦,这般冷,真该喝杯酒暖暖身子,左小骞,咱们去酒肆吧?”

    “这么晚,酒肆也该关门了。”左骞摇摇头,道,“你这般任性下去,该生病了,回去吧。”

    “酒肆不见得就关门吧,这才什么时辰呀。”右思不以为然,转而眼睛一亮,道,“要不,咱们还是去瞧瞧?”

    左骞一把将右思拉到眼前,紧紧等着她晶亮的眸子,直望的她发慌。

    “小思。”左骞黝黑的眼睛既执着又严厉。

    “怎……怎么了?”右思被他望的一慌,不由自主的别开了头。

    “怎么了?”左骞握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逃开。

    “没……没事呀。”右思尴尬的一笑,轻松的道,“我只是有点贪玩么,你不同意就算了,谁让你是我兄长,长兄为父,我也不能不听你的,回去就回去嘛,不要这么凶啊。”

    “小思。”左骞没有移开目光,他只是用一种略带哀伤的样子望着她,浅薄的月色落在他的眼里,仿佛点点的水潮雾泽。

    右思一怔,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她艰难的道,“左小骞,你别问了,你要回去我就跟你回去,你别问了好不好。”她伸出手拨开左骞的手,勉强笑了笑,道,“走吧,走吧,回去。”说完便转身往客栈方向走去。

    将将踏出一步,手腕便被牢牢锁住,蓦然一股大力传来,她被拉进了温暖的怀抱,她能清晰的听见他胸口传来“砰砰”的心跳。

    “小思,有什么都告诉我,我一直都陪着你。”左骞低低的声音隔开了寒冷的冬夜,温热的穿进右思的耳朵里。

    右思身子一僵,便再也无法压抑,她闷在他的胸口,无声的哭了起来。

    左骞将她好生揽在怀里,等着她。

    右思哭了一会儿,便闷声闷气的开口道:“左小骞,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她断断续续的道,“我不想睡,我怕我睡了,便再也看不到活着的你。”

    左骞手指一紧。

    “我已经快要醒不过来了。”右思缓缓道,只觉得漫天的寒意快要将她割的七零八落,她定了定心神,道,“你应该记得,昨个儿夜里,你花了多久才让我相信这是梦境,我已经越来越没办法说服自己了。倘若有人天天在你耳边说同一件事,一次你不信,二次也不信,可是几个月呢?渐渐迷失自己不过是早晚的事。”

    左骞觉得此刻的自己毫无用处,能做的只是将她抱紧。

    “我不想睡,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来。”右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细微的哽咽,“我也……不想恨他。”

    “小思。”左骞听清她最后一句,明知此刻不该计较这个,心里还是泛起苦涩。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明明对他还满怀着愧疚,却在梦境中一遍一遍的憎恨他。”右思的眼泪渗进了左骞坚硬的胸膛,“左小骞,一个人若是如此违背本心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憎恨着自己愧疚的人,为活着的人默哀,我这样的活下去,还是我么?”右思悲从中来,哭的越发哀伤。

    我只是很害怕,有一天,当我已不再是我,遇见了你,却不知是你,只道你长眠地下,颓败而腐朽。遇见了他,本该满怀歉意,踟蹰而行,只想仰望他渐行渐止的高大身影,默默为他祈祷。却不由自主弥漫恨意,再狠狠伤他一次。若是如此,在我迷失那一刻,我便已然身死,活下来不过害人害己。

    游离而走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只露出残缺的一块。寒风乍起,吹拂过枯败的枝桠,引起了仓惶的呜咽。

    两人的衣衫纠缠在一起,就仿佛左骞风尘满面,与她在洛城长街相遇的一般。那个时候,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回到她身边,日日担心她迷糊又任性,胡乱的丢了性命。如今他终于可以拥她在怀,却一切都乱了套,她坠入了万劫深渊,而他却无能为力。

    左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这苍茫冷夜中,给予她最后的暖意。

    ……

    “你既是不想睡,那我便陪你随意说说话,可好?”左骞取过厚厚的毯子,将右思紧紧的裹了起来,裹好后,便拎过一小壶酒,递到右思面前。

    右思瞧着他忙碌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暖,笑了起来。她扬起头,便看见高挂于九天之上的冷月,单薄冰冷,却亮的分明。

    左骞挨着她坐了下来,亦是取过酒壶,便与她一同看尽远方。

    右思想起方才左骞一脚踹开酒肆大门讨酒喝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两人取了酒便回了客栈。只是客房内总是温暖,右思怕自己忍不住睡了,便央了左骞陪她一同上了屋顶。

    两人便在冷寂无声的夜里在客栈的屋顶上受冷。

    “小思,任何病都有药可医。”左骞道,“我们明天一早,便继续上路,去找那位神医。”

    “嗯。”右思应了一声,灌了一小口酒,热辣的气息便从吼间窜了出来,她扭过头笑了起来,“我好多了,果然说出来心里轻松多了。”

    左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像小时候一样呵呵的傻笑着,那般没心没肺的瞅着他眨着眼睛笑。

    左骞刚想说什么,她却头一点,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接着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左骞无奈的笑了笑,才知道她前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睡,怕是背着自己夜里睁着眼睛,一直到扛不住才睡去,今日又熬到此刻,已然受不住,这才睡的如此突然。他将毯子细心的替她裹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略一提气,便跃下了屋顶。

    左骞安置右思睡好,便吹熄了烛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黑暗中望着她安静的脸。他知晓,她不过片刻,便会醒来。

    果不其然,时光只是悄然向前移了一点,右思的手指就紧紧的握了起来,紧紧的揪着床单不放。额上也渗出汗珠,而嘴唇亦是咬的死紧,身子在薄被下绷的紧紧的,似是一瞬间便会弹起来。

    左骞本来支着脑袋在看她,此刻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蓦然,右思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她一言不发,只是表情阴沉的骇人,过了片刻,便疯狂的流起了眼泪,止都不住。

    左骞知道她今夜又发作了,便如往常那般安抚她,对她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烟白色,右思的眼眸中疯狂采渐渐消散。她蓦然一怔,道:“左……左小骞?”

    左骞松了一口气,她总算醒了过来。

    “嗯,小思,累了吧?再睡一会儿?”左骞替她盖好被子。

    “嗯。”右思迟疑的点头,她连日噩梦,却只睡了片刻,便被噩梦惊醒,耗尽气力,此刻亦是疲惫不堪,便乖顺的点点头,窝进了被窝之中。

    左骞见她睡下,这才放下心来,右思的病症一直都是这般,发作之后便可获得一个时辰的好眠,不过一个时辰对一个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况且她每日的噩梦都是经历生死,次次撕心裂肺,这般下去,迟早要崩溃。

    不过此刻右思已经进入睡眠,左骞看了她良久,便立了起来,他略一犹豫,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字条,缓缓的摊开,上面潦草的写着:想救她,便来城郊西里亭。

    这张字条便是昨夜与右思游逛之时,撞着的那个姑娘趁乱塞进他怀里的。他将字条翻来覆去的看过,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可是右思如今的状况亦是由不得他犹豫,即便这人是另有目的,他也不能不去,至少这人知道右思的病情,那么这人与右思的情况,自是脱不了干系。

    左骞凝神望着短暂入睡的右思,念及她还有一个时辰的睡眠,便道:“小思,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左骞走了之后,黑暗中便只传来右思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噩梦侵扰的梦境说不出的安逸。蓦然,窗棂中传来轻微的声响,月色透过掀起的窗户照进室内,一袭黑影悄然而至,他裹在一团黑色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

    来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右思,对着右思缓慢的伸出了手掌。

    ……

    左骞匆忙赶路,将气力提到最大,飞快的掠过层层叠叠的屋脊,寒风刮痛了他的脸颊他也不以为意。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到了城郊的西里亭。

    城郊一片荒芜,尤其是凄风冷夜之中,更显空旷寂寥,枝桠摇晃在黑暗中仿若层层魅影,呜咽的鬼泣仿若近在耳边。

    左骞四处观望一番,却连一丝人气也未发觉。他蓦然一怔,心下发起慌来,立刻扭转身体朝客栈飞奔而去。

    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大,他咬牙提气,恍若一阵风般掠回了客栈之中,客房之中,依旧一片黑暗,他轻轻的走进床铺,凝神瞧去,面色一僵。

    被褥被推在一旁,而本该在床铺之上的姑娘,却早已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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