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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世上最公平的性自由

    第三十章  世上最公平的性自由

    1,这个大山里,在贵州的地皮上,女人生小娃崽叫“坐月”。

    不晓得是女人生娃崽辛苦、大伤元气了呢,还是辛苦和劳累的女人想好好地享受一阵子,“坐月”的女人要满满实实地休养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中,不能和男人同房,要天天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蛋有野味……等家人做好了端到她的床前去。这时候的女人不能出门一步,不能吹风、不能沾冷水、吃酸菜、吃辛辣食物、洗衣……天天抱着自己的宝宝,吃家里人无法享受的佳肴滋补身子,成了最舒心、最高贵、最享福的女人。

    若是生了娃崽的女人享受这样的待遇,那还情有可言。但是,像阿柳这样小产的女人,不晓得是女人的辛苦和劳累想出来的法子呢,还是这样的规矩不能打破,在贵州地皮上的乡村和城市,也都有“小月当成大月坐”的规矩。你别小看贵州地皮上的“坐月子”,它往往是衡量一个家庭富不富有,殷实与捉襟见肘,夫妻之间和睦与不和睦的真实对比。

    阿松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在少年时候就杀兄弑父,没有享受到许多人间的温暖,也没有服侍过女人,像这样“小月当成大月坐”的规矩,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而且,她从阿柳的悲伤中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这样的时候也是一个男人回报自己女人的时候。

    只是,双溪坪不是城市,就算你有钱,你也不一定买到你需要的东西。好在阿柳寄宿在亨利的家里,有好心的阿彩和灵姑照料,阿松轻松多了。阿松能离开阿柳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他想去寨老岑林山家里,想邀一些人明天去撵山,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到大森林里去,为他心爱的女人寻找些新鲜的野味。

    阿松在山寨的小路上,向两个娃崽打听岑林山的家在哪里?这两个娃崽似乎认识他,都兴奋的对他说道:“你叫阿松,全寨人都晓得你是个好枪手,是寨老的兄弟!走,我们带你去,好不?”

    听见这两个娃崽这样说,阿松差一点笑出声来。心想,这些山村娃娃真好玩,小脑袋咋不想一想,我是寨老的兄弟,为啥不晓得他的家呢?怪就怪在这两个小崽一点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把能给阿松这样的枪手带路,看成是自己的光彩!他们在阿松前面几米的地方一边跑一边叫:“阿松来了!阿松来了!”屋里的老人出来了,对他招着手:“阿松,到我家来做客吧!”

    阿松对所有的老人微笑着答道:“改天我一定会来家,看望老人!”

    若这家人屋里有姑娘,在自己的老人与阿松打过招呼之后,这家的姑娘会像风一样地飘下她家的楼梯,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像对情人一样地对他又亲又响,还会对他说:

    “阿松,到我家的屋里坐!”

    阿松晓得这里的女人和姑娘十分开放。这里的姑娘能得到本寨最好的枪手、外来的枪手、山外珍贵的客人的搂抱而引以为荣!被枪手抱得最多的姑娘……也是寨里的枪手争着要娶的、身价最高的、最荣耀的姑娘。

    被人欢呼,被众多的姑娘围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不过了。这时候的阿松除了精神百倍,红光满面之外,让他纳闷和不解的是,这几天他门都没出,这些人是咋晓得他、认识他的呢?

    阿松像众星捧月似地被娃娃和姑娘们簇拥着走向岑林山的家,这时候,一个年龄约十六七岁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里的山道有些陡,那陡峭的山道处正好有一栋小木屋。这小木屋被藤蔓植物完全遮掩,充满绿意,还充满着神秘。就在这木屋前的樱桃树下,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看到了一个姑娘在树后有些畏惧地注视着他。

    强烈的光线刚好照射着她那张圆圆的、红润润的、稚气而惊惶的脸颊上。奇怪的是,通往她家的小路长满了荒草。她穿着一件常见的漂染得乌亮的绣花短衣,一条蓝白相交的百褶短裙,山风使婆娑的光点在她沉静的脸颊上摇曳,那头长长的秀发被风儿舞动得飘扬着。这样飘逸的秀发,是阿松最熟悉的,只是这姑娘的眼神里,暗藏着一种说不清的忧怨、压抑、胆怯,还有期盼和等待。

    一缕奇特浓烈的异香这时钻进阿松的肺腑,一向安静的他此时无名地躁动起来。这时,所有的姑娘都推着他尽快地离开这里。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那姑娘真的十分奇特。他不禁回过头去,那婆娑中摇曳的令人迷惑的樱桃树,依然在山风中不停地摇晃着,那姑娘像精灵般地消失了。

    阿松被簇拥着进了岑林山的家,几个姑娘便围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脸上表现出的兴奋和骄傲,令山寨里的姑娘们发出“啧啧”的赞美声。一个娃崽对没有挤进木屋的寨里人夸耀地道:“百发百中的枪手阿松,抱着我的姐,说家常话哩!”

    岑林山的女人叫阿珠,对阿松说:“我的当家的、干柴棍、杨老金……寨里的枪手都出去了,一两天内回不来。”

    “都干啥去了呢?”

    木屋里所有的姑娘都哄笑了起来,阿珠也不解释寨里所有的枪手为啥今天突然消失了,说等两天他们回来,你就晓得了。她突然正视阿松,正儿八经地说:“刚才你从蛊女阿欢的门前经过,你回头看她……是不是迷上她了?”

    阿松一阵脸红,说:“我是有女人的人,咋会迷上别的姑娘呢?”

    岂知阿珠则说:“当心,她会放蛊,栽倒在她身上的男人多哩。你是我家兄弟,当嫂子的不得不提醒你。这山里的女人你动精动怪,就是不要动她。”

    阿松早就听说大山里的人会“放蛊”。你若是不小心碰上了,或是吃了下了蛊的食物,你就会中蛊。凡是中了蛊的男人和女人,不是猝死,就是被无药可医的病魔折磨,直至痛苦地死去。

    阿松是个见多识广、阅历十分丰富的中年男人,从蛊女阿欢的脸上,他看到的是说也说不清楚的忧伤,他不会随便和女人接近,也不会和女人调情,他咋会去动这个姑娘呢?在他的心里,还真正的可怜这个姑娘,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个“蛊女”。

    2,第二天上午,当山里的云雾刚刚散尽,阳光普照山林的时候,阿松背着火药枪,想到附近的山林里打几只锦鸡和斑鸠,好给阿柳滋补身子。

    他刚经过阿彩的药房,想从这里到后山的山林里去,不料药房的门“吱嘎”的一声响,灵姑站在了门前,露出雪白的皓齿,笑吟吟地唤住了他:“阿松,你给阿柳喝了三七蒸鹌鹑了吗?”

    “给了。”

    “那你现在要到啥地方去?”

    “我想上山去打几只锦鸡。”

    “寨里人送来的还有几只,这几天不愁。”

    阿松笑了笑:“我想自己给她打几只,我也该有自己的心意。”

    灵姑俏皮地扁了扁嘴:“你昨天下午丢下阿柳,到别人家里去抱姑娘,晚上还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阿彩在药房内制止道:“灵姑,人家是客人,为啥这样对人说话?真是无规无矩,没大没小的!”

    灵姑又无所谓地说:“今天还想到别人家,去抱姑娘吗?”

    阿松急忙说:“再不敢了,没有男人的场合……我真的再也不敢去了。”

    灵姑“嗤”的笑出声来,“晓得就好了。中午前一定要赶回来,下午,我要你和我一起到波乜河去嬉水。”

    阿松晓得山里人洗澡的规矩,男人在上游,女人在下游,洗个澡有啥关系?他想也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

    灵姑高兴地“啊”了一声,阿松看到了她身后的阿彩,也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阿松对灵姑笑了笑,就往右一拐,向后山走去了。他发现阿彩惊叫了一声,仿佛要提醒他,便被灵姑急忙拉开了。他一边走一边想,感觉到灵姑真是太奇特了。这两天即便他守候在阿柳身边,灵姑也会走进房里,她会无所顾忌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里抱姑娘的风俗真是太特别了,刚走进这个大山时,他不太习惯,阿柳更不习惯。刚女人坐在他的大腿上时,他总是扭扭捏捏地如坐针毡,连手也不晓得往哪点放。仅此一点,就都说他们不是当地人,对逃亡者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个危险的信号。

    阿柳不得不对他说:“入乡随俗,也还是要表现得自然一些。我的奶子没有这些姑娘的挺拔,也没有她们的饱满,你也不妨好好地去品尝品尝,好生生地去摸一摸。这里的姑娘把你这样的枪手看得太金贵,看得太了不起,你不抱抱她们,摸摸她们,响响她们……连他们的父母和兄弟也会认为脸上无光,会说你瞧不起他们,侮辱他们哩!你好生看看这里的男人,一个个站出来神采奕奕,就像一只只千家门前刨灰、啼叫的骚公鸡!”

    这时候阿柳的心态肯定不平衡。虽然三十多岁的女人,是最有魅力、最富吸引力的女人,但是,在活泼奔放的山寨姑娘面前,你被岁月的侵蚀,生活的折磨,命运的摧残,还生育过两个孩子,你用啥去和这些姑娘相比?你已经失去青春年华,你人老珠黄,她感觉到在这样的山寨长呆下去,她所追求的浓烈的爱情肯定会丢失,他一心一意跟随的男人,说不定还会离她而去。她当然不能对阿松表露出这样的怯懦和焦虑,于是怪怨地说:

    “你是存心这样对待我。要走出云南的路至少有几十条,你明明晓得有这样一个听起来和看起来都十分可笑、古怪的地方,你不往前走,不往后走,不往左走,不往右走,偏偏就选了这条斜道,你分明是给我好看,给我难堪!”

    她从阿松连连不迭的叫苦声中,晓得自己心态不平衡。虽然这些话都不是认真的,但是双溪坪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一个真正想拥有男人的女人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挑战和担心吗?但是,当阿松抱姑娘的时候,他的不自然,他的拘谨,他的窘态,那不时用眼睃她的样子,她就晓得阿松始终是爱着她的,只是逢场作戏,没啥大不了的。

    自从遇到双溪坪的人后,阿柳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她掉进了深渊,差一点尸首难归!当她顺着斜壁仰天滑下去的时候,背上的背篓始终垫着她,在那几秒钟的歇斯底里地嘶叫声中,她想了好多好多……她首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想到阿松会为她的死痛不欲生,想到她再也看不到张忠和张勇,想到她的死一定好惨好惨……

    她只觉得被重重地震了一下,就啥也不晓得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下身在流血,于是哭了,明白肚子里的娃崽丢了!尽管阿柳受到阿彩和灵姑的照料,但那死亡的阴影,那丢失娃崽的痛苦,在她的脑海里一直难以消除。对情感十分敏感的阿柳,在她心灵的创伤和身上的伤口还在深深灼痛的时候,灵姑明显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个热情似火的混血姑娘,自从那天阿松点头答应救助亨利之后,她便毫无顾忌地抱住了阿松,在他的脸上长长地美滋滋地亲了一口。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与阿松的爱情,正在接受严峻的挑战。这里的挑战没有中国家庭的伦理道德规范,是这个自然山寨的习俗和父母的唆使下进行的,它没有时间,也没有地点,没有年龄,也没有美与丑之分,只要你拥有和吸引枪手,你就会成为这里最有价值的姑娘!

    在阿柳看来,在这森林遍布的大山里,女人之间的竞争除了更原始、更野性之外,还更激烈,更忧心如焚,更恐惧,更残酷,更没休没止。这样的竞争对一个从城市中走来的女人来说,哪怕这个女人是一个布依族女人,哪怕布依族人和这里的人的习俗十分的相近,也一点不公平,不合理!

    阿柳的这一点心病只有阿松最清楚。她除了害怕这个习俗之外,对于双溪坪人的好客,纯朴,憨厚、善良、与世无争则称赞不已。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当枪手们弹奏三弦、琵琶,当芦笙、木叶响起的时候,从一栋栋木楼里洒出一首首仿佛天外传来的飞歌,那柔情的歌声,那宁静中的莺歌燕舞,那静静地流淌着的波乜河水……所有这些,又都使阿柳恢复了平静,或许,这就是生活,我们只是不理解它的真实内涵罢了。

    在山路上敏捷行走的阿松,晓得阿柳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因为,当他抱着灵姑,对她讲故事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原先的麻木和拘谨了,他感觉到了灵姑对他柔情的抚摸,感到了一种生命中最难以抑制的亢奋,哪怕当着阿柳的面,他也不禁想入非非。

    啊,男人啊,你的名字为何叫男人?

    阿松从一间被藤条遮掩着的小木房经过时,看到一个圆脸的妹子从虚掩的门后窥视着他。这姑娘显露出的半边脸庞,仿佛就是燃烧的彤云,这样的红晕只有在燃烧着激情的姑娘脸上才能看到。没有阿柳在身边的阿松,像这里所有的枪手那样,对着这漂亮的脸面轻俏地吹了声口哨,还挑逗地对着她昂了昂头。他轻薄的举动却使这妹子像受惊吓的兔子,一下关闭了那扇半开的木门。

    这时的阿松好生怅然,默默地,一步三回头地想:“这个山里的姑娘一个也不害羞,偏偏这个姑娘,咋就将自己关在门后,还害怕地躲起来了呢?”

    当他刚拐了一个弯,后面传来一声甜甜的叫唤:“大哥!你慢些走……”

    阿松回头一看,就是那个躲在门后的亮丽的妹子!不,就是他昨天在路边看到的,那个叫阿欢的蛊女。山崖前的小木屋或许就是她的家,那里有没有门阿松并不清楚。但他断定,刚才那道半开启的木门,才是她家的正门;因为,这里的小道上并没有长满荒草。

    阿松是见多识广的汉子,当然不会惧怕这个小姑娘。这个姑娘看上去有些沉稳,只有十六七岁,看上去十分的丰满和鲜润,那般的小巧玲珑。这时她的脸隐藏在一丛竹叶中,但虚掩的竹林也遮蔽不住她那喷发出鲜艳娇羞的脸孔,她从竹丛中把一根细竹条伸给他,声音像清脆的银铃,让人那样的留连,那样的舒心舒肺:

    “大哥,快到正午……前边的老麻蛇最多,你拿着它……”

    一股股奇特的浓烈的香气,这时又钻进阿松的肺腑,这个脸孔红得似乎就要燃烧的蛊女,使他莫名的燥动起来,他忘记了昨天答应了寨里女人和姑娘的话,想抱她,可是这妹子却将竹条扔给他,像敏捷的山猫那般地消失了。

    阿松捡起竹条,这竹条还犹存着姑娘的余温和一缕奇香,他朝着发出树叶声响的地方叫道:“阿欢妹子,我又不会吃你……”

    回答他的只是树木的响声和脚步声,这妹子就象受了惊吓的山猫那样不和人接近。阿松仔细地观察这根竹条,发现竹条长约一米,顶端比筷子还细,底端和大拇指一般的粗,它早已磨蹭得十分的玉滑,还发出金黄的光泽。它至少能弯曲一百八十度,柔软、峰利、韧性十足。就是昂起头来示威的野鸡项(眼镜蛇),它也能轻而易举地一下挥断它的七寸!看得出,这根竹条常常陪伴着那漂亮的妹子,伴随着她在这片山林游荡。他带着甜甜的笑意,挥着竹条打击着路边的草丛,林中发出画眉鸟婉转的啼叫声,这条山道上飘散着缕缕的幽香,这幽香泌人心脾,浸透肺腑,令他无缘无故地躁动。他认为这躁动来自于刚才见过的漂亮妹子,直至他穿出了这片树林,还走了好远的山路,这样的躁动才停歇下来。

    在这山林里,大概打鸟雀会被这里的枪手耻笑,阿松在这里的山林里,很快打到了十几支斑鸠和两只锦鸡。当他满载而归,又要经过蛊女那充满绿茵的神秘的小木屋时,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阿欢,又嗅到了一股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

    当他从山道中刚伸出头,眼尖的他一下子就看见灵姑在这条小道上奔跑着,他以为灵姑是来寻找他的,就恶作剧地弯下身子,不想弯下腰等了好久她也没有跑过来,他再抬起头来时,山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阿松疑惑地寻找着灵姑,直至接近阿欢绿茵茵的木屋前,听到木屋内发出了哼哼声。这种哼哼声只有有经验的男人和女人才晓得咋回事,于是,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离开了这栋神秘的小屋。

    3,当潘阿松端起饭碗,头脑中还在缠绕刚才的事情时,阿柳却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你在想些啥?这样憨痴痴的……把饭都喂到鼻子上去了。”

    阿松回过神来,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阿柳,于是他朝天翻了翻眼皮,想了想才说:“我在想……这山里的枪手们,都到啥地方去了呢?”

    “骗人!”阿柳大声地叫道:“你每一次扯白(说谎),我都晓得!”

    阿松第一次对阿柳正色地说道:“阿柳,你看这大山的女人,哪一个像你这样对男人刨根问底的?”

    坐月子的女人是很小气的,特别是坐小月子的女人更小气,都有一种无功受赏,借此偷懒、贪图享受……的感觉。阿柳在需要人安慰的时候,看到阿松第一次对她垮脸,不禁伤心地哭了起来:“好个阿松,我们才走到贵州边边上你就这样对我,将来若是走出国去,你不是要随便剔打我吗?”

    看见阿柳哭了,阿松立刻放下了碗:“我的好阿柳呀,坐月子伤心不得,千万不要哭,不要哭……我真的没有对你扯……”他又朝天翻了眼皮。

    见阿松又翻了眼皮,阿柳哭得更伤心:“你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要不……你不会这样扯白的。”

    灵姑这时候回来了,急忙抱住她说:“阿柳姐,啥事让你这样伤心?你不晓得这时候的女人是最娇嫩吗?别说风吹雨打,就是生一点闲气也不行。这时候的女人要自己管好自己,快住声,听见吗,住声。”

    阿柳一把抱住灵姑,诉苦道:“他才来双溪坪两天,就学会了扯白说谎……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随知灵姑轻松地一笑:“傻姐姐,双溪坪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哪一天你相中了一个情人,他给你信物,你就照着他的脚头做一双鞋。这样,一切都公平合理了,也不会砸碎醋坛坛、醋罐罐了!哈哈……”

    听见灵姑说得这样轻松,阿柳就不哭了。她想起了她的家乡贵阳,在美得就像一颗明珠似的花溪河畔,那里的布依男人也是这般的风流,与这里的枪手差不到哪里去。她原先的男人是个地主,就是过于地张扬和显示了他的虎色虎威,才被当地农民活活打死!他的死虽然代表了一段旧历史的结束,但是,你能说那里的风气对,这里的风气就不好吗?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大森林里,有这么合理的、平等的,公平的风气……若你要说这是风俗,别人也不会难为你。反正,这样的风气既不往有着浓厚意识的、妻妾成群的、三宫六院的中国男人的那一边倾斜;也不朝着在深闺中哀怨,在冷遇中哭泣,在争宠中费尽心机的女人的这一边倾倒。它是最简单的,最自然而古朴的情感传递方式,或许是人类社会和家庭最文明的性自由。

    想到这里,阿柳不禁难为情起来。女人真的不能得一点势吗?得三分颜色就要染大红吗?当初践踏你、虐待你、将你踩在脚下的男人,你为啥不敢反抗?而今有一个与你患难与共的男人,你为啥还要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呢?这不是要伤和气、伤感情吗?凡是女人,都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更何况你没有亲眼看到阿松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不禁破涕为笑,指着阿松道:

    “你听到灵姑的话了吗?有一天我要是抓住了你,我可要当着你的面,为我的情人绣鞋,把他带进里屋……飞一顶绿帽子给你戴!”

    阿松止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要得,要得,若真有那一天,我回家见房门关着,看到你亲手绣的鞋放在门槛中央,我就……”

    “你就醋性大发,冲进家来?”

    “不敢!阿松有错在先,我就……像这里的所有枪手一样,悄悄地走到波乜河边去,喝下自己的这杯苦酒。”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从下午开始,亨利就与阿松讨论着省城贵阳的清匪反霸和抗美援朝……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灵姑来到了阿松的面前,打断了父亲的话,拉着阿松说:“我们走!”

    阿松问:“到哪里去?”

    灵姑说:“上午你不是答应好了,陪我去嬉水的吗?”

    阿松这才想起,上午是答应陪灵姑去嬉水的。听见阿松陪灵姑去嬉水,亨利无所谓地笑了笑,就站了起来。阿柳经过中午的那一段插曲后,心地开朗多了,还对灵姑说:“我要不是这样,也想到河里去泡一泡。”

    一路上阿松心神不定,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晓得山里人在河里洗澡,全都是赤条条的。与灵姑在波乜河里嬉水,不是……这时,在上游的河床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群细娃崽,正在水中嬉笑打闹。而下游约二百米开外的河床上,一些成年女人在河面上只显露出头来,静静地浸泡在水中……与放肆的男人们比较起来,这一群女人就像下游处自由放牧的耕牛那样,死塞塞地泡在水里,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的朝气。离她们不远的河水最浅的地方,倒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水中尽情地欢乐地嬉笑打闹着……才使得这女人的世界里,好歹显露出稍许的生气。

    当阿松和灵姑向河边走来的时候,波乜河里所有的嬉笑打闹都突然停止了。两个上游处脱得精光的没有入水的老人,也立在河边上呆痴痴地看着他们。灵姑突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拉住阿松的手,她既不选择上游男人嬉水的地方,也不选择下游女人沐浴的地点,而是在他们中间的地点,在一块不大的凸露的光滑的岩石边上停了下来。

    这时的阿松不是处于两难之地,而是处于三难之境。他明显地感受到了上游的男人和下游的女人对他们的注视,也不清楚他身后大胆的无所顾忌的灵姑,当着他的面是穿着衣裙下水呢,还是……他装傻地既不看上游,也不看下游,更不看身后的灵姑,而是朝着虎头崖方向眺望。这时灵姑在他身后说道:

    “阿松,快和我下水……”

    阿松转过头来,见灵姑戴着乳罩,穿着一条短裤站在他的身前。她高耸的乳房,红喷喷的脸颊,匀称的身段,雪白的肌肤泛出青春的红润……阳光中的她闪现出流金的色彩,光彩照人!

    阿松从来没有这样地慌乱过,可是,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姑娘面前,他慌乱了,不知所措了,甚至……害怕了。当灵姑笑吟吟地向他走来的时候,阿松吓得撒腿就逃,他的身后立即传来一片女人的声音:

    “阿松别跑,快到灵姑这里来!阿松,快回来!”

    她听到灵姑伤心地对他叫道:“阿松,想不到……你也……这样待我!”

    上游的男人们立即发出一片欢呼声:“呜哦——呜哦——!阿松,快到我们这里来!”

    阿松来到了上游男人嬉水的地方,这里才是男人的圣地,在这里嬉水的男人享受着绝对的特权。这时的阿松晓得,他逃跑一定伤害了灵姑,可是……他只是一个中国男人,他骨子里承传了中国男人的所有不足。他们都喜欢女人,也都是女人所生,却又鄙视和凌侮女人。他们珍重自己的母亲,却又百般挑剔女人;他们给女人平等,而这种平等只能表现在性爱的那一瞬间;当那一刻过了之后,女人所有的平等也就丧失殆尽。尽管双溪坪的女人有权选择自己的情人,但是,当她们要跨出这一步的时候,绝对没有男人的张扬与夸耀!

    当阿松还沉浸在这样的深思的时候,男人们又发出一片的吆喝:“呜哦——!呜哦——”

    阿松扭头一看,在那块凸出的岩石上,灵姑就赤裸着躺在上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夕阳的光辉,将她辉映得无比灿烂,阿松的心情不免沉重起来,灵姑为啥这样?是对他失言的抗议呢,还是……?

    这部作品通过英国生物学家的视野,带领读者进入神奇贵州。那里有原始的树葬、抱姑娘、神判、裸拜、甚至有善待母兽、孕兽、幼兽的环保习俗!亨利与山民一起反抗过国民党人的血腥屠杀;土地改革初期,土匪头与地主婆戴敏一起逃进这一山区,山里人与政治家鄢正甫,演绎了一场有关和谐与对抗的精彩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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