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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与虎谋皮

    潇湘院雅阁内,烛火摇曳,朦胧之下,竟富有诗画般的景致。

    只见屋内一人身着雪色绸衣,暗绣锦云团纹。墨色的长发不曾绾起,随意披散着。

    如此随性不羁的装束,反倒不像谈事,而是欲准备就寝。

    屋内的另一个人却是一副正装打扮,透着几分贵气,又有几分潇洒不羁。

    “十叔,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十叔何必将阿妩牵扯进来。”说话的俨然是兰曦妩的三哥兰曦烨。此刻的他,褪去了些许玩世不恭,和平日里的模样似有些差别。

    身着雪色长衫的男子正是兰殊尧,但见他脸上神色依旧不曾有半分动容,深邃的眸子在这烛火之下,掩埋了他一切情绪。

    他看着坐在一旁的兰曦烨,薄唇微抿,“你觉得我会害她?”兰殊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问了他。

    兰曦烨觉得,此刻他若是说十叔是会害阿妩的,也许这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命再活着踏出这里一步。这个看似寡言淡然的十叔,竟给他一种致命般的威胁。

    就像是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远远地站在某处看着母鹿带着小鹿奔跑,它不追,许是因为它在思考如何给以最致命的一击。

    十叔,就是那头徘徊观察的猎豹。

    见兰曦烨不说话,他也不逼问,只是说道:“我与你只见谋事,那便只是我与你之间的协议,断不会牵扯到他人,你大可放心。”

    “阿妩年纪尚轻,心性未定,我这个做哥哥的,定是要护她周全的。若是她在此有何得罪十叔之处,曦烨在此代她向十叔先行赔个不是。”说完,兰曦烨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兰尧殊行了一礼。

    兰殊尧站在远处,看着他行礼,眼眸中的微光难以辨别。

    兰殊尧从桌上拿了把剪子,走到烛台前,释然地将溅起火星的烛芯减去了稍许。他不曾说话,亦不曾与兰曦烨对视,只是自顾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仿佛对他而言,这剪烛芯如今倒是他最为执着的事情了。

    良久的静默。

    “曦烨,我们兰家最不缺的就是兄弟姊妹,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曾明白?”兰殊尧剪着烛芯,许久才讲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明白,但是阿妩不同。她怕是兰家的异类。阿妩自小性子就毛躁,上了眼的事物便会捍卫到底。若是不喜欢的,就是忤逆了所有人,她亦不会有丝毫退让。”

    “这样的人不适合生在帝王之家。”

    “是啊。可是她偏偏就是我兰家之人,是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唯有尽心护着了。”兰曦烨话中苦涩,却也不乏甜蜜。

    “希望以后,她都会留着她的这份不似我兰家人的心性。”兰殊尧感慨道。

    此二人颇有默契,似乎都觉得此刻不适宜再说这个话题。

    “我息国自开国以来,就立有规矩。藩王应留守各自属地,无诏不得入都。凡范此条例者,不论亲疏,一律视为谋反大罪。

    太后生辰已过,按理说我们这些藩王是应该各自回属地的。如今,却不见皇上有任何旨意。”兰殊尧眉头轻皱,缓缓地说道。

    “此事怕也与魏国公有所牵扯。息郊一役,郊国虽败于息国,只是因为郊国人崇文不尚武,爱好附庸风雅之事。如今魏国公已死,郊国之人必然会借机试探我息国,我想皇上是想要在众王爷中找一个能顶替魏国公之位的人。至今迟迟不肯下诏,也应是这个理。”兰曦烨娓娓分析道。

    烛台上的蜡烛俱已被兰殊尧修剪整齐,烛火盈盈,衬得屋内通亮。

    夏虫嘶鸣,夜深风停。

    “郊王有意派他的女儿,瑶光公主与我息国联姻。明为联姻,实属窥探。”

    “公主联姻,定是会从众藩王或是众皇子之中找一个的。而皇上的众兄弟之中也唯有十叔与那个瑶光公主年纪相仿,难道……”想到此处,兰曦烨顿觉眼前阴霾似被拨开,却也是晴天霹雳,令人防不胜防。

    “太后不喜我已是由来已久,如今借瑶光公主联姻一事,令我此生永居江都,此计可谓一石三鸟。”息国律,凡成了亲的藩王必终身留守封地,无诏不得随意入都。便是连其他的地方也是去不得的。而未成婚的藩王,却还有四处游走的权利,却也是要随时将自己的行踪上报。怕的就是藩王结党。

    太后对兰殊尧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有大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定是会唆使皇帝将瑶光公主与江都王联姻。

    一来可以向郊国有个交代,公主下嫁藩王,也可谓是人间佳话一段。二来便是防止兰殊尧结党,他的此生唯有在江都耗尽。三来,郊国想要窥探息国的计谋也就不得实施。

    此计一石三鸟,也唯有在后宫多年的太后才能想的出来。

    兰曦烨亦是知道此事的严重,神色凝重地看向兰殊尧。

    只见那雪袍覆身的男子,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之态,好像从始至终为此事焦虑的人只有兰曦烨一人罢了。

    兰殊尧提起置于桌上的紫砂小壶,将杯盏注满茶水,递到兰曦烨面前,“夏日炎热,喝杯凉茶再作思考。”说完,也给自己满了一杯。

    兰曦烨听得水声入杯盏的声响,再看却是十叔捻杯,示意他喝了。

    兰曦烨不明所以,却也在兰殊尧的目光下,举杯执饮。

    “十叔,是否已经有了对策?”兰曦烨终是受不了这般寂静,开口问道。

    但见兰殊尧把玩着手中的紫砂杯盏,目光亦不曾从这杯盏中离去,“虽说名为联姻,可这位瑶光公主的眼界却是十分高的。若是她瞧不上眼,我也莫可奈何。”

    兰殊尧的话依旧如水上之冰,看似平静,却足以掀起一场变数。

    这个瑶光公主能文善舞,是郊国有名的才女加美女,多年来各国提亲的使者于郊国行走,络绎不绝。而郊王又向来疼极了这个女儿,始终不曾答应任何一国的求亲。若非此次息郊一役,郊王定是舍不得将这个宝贝女儿以联姻这样的方式,草草置办了她的人生大事。

    太后虽然有意将兰殊尧和瑶光公主凑成一对,但若是瑶光公主本人反对,那么即使太后再如何撮合,那也是白费力气的。

    “十叔大才。”心中所担忧之事被解决,兰曦烨皱着的眉头也不由舒展开来,神色不由欢快起来。

    而对面的人依旧如先前一般,神色平静,不悲不喜,解决了这样一道难题,对他而言似乎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兰曦烨真觉得,此生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十叔动容了。

    “据闻,那瑶光公主可是郊国第一美人,十叔至今不曾婚配,如今这么一个美人又要送与他人之手,十叔当真不觉得可惜吗?”此刻,放心心头大石的兰曦烨竟有心思开起了兰殊尧的玩笑。

    只见,对面的人放下一直把玩着的杯盏,神色淡漠,只专注地看着开他玩笑的人,那样认真的神情,倒叫兰曦烨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却听得那人说,“瑶光与曦妩,谁美?”

    兰殊尧神色宁静,看他样子,亦不曾有分毫开玩笑的样子。

    “十叔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兰曦烨不明十叔为何会忽然将阿妩和瑶光公主比较。

    “嗯。”兰殊尧对于他的话,只是应了一声。

    “夜了,你也该回去了。”随即,兰殊尧又下了逐客令。

    兰曦烨顿觉摸不着头脑,他的十叔,就是开玩笑,也是这样高深莫测啊。真真假假令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

    “曦烨告退。”

    兰曦烨起身离去,他若是在那一刻回头的话,定是能看见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十叔,居然在笑,虽不是大笑,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晶亮的眸子里,却透露出淡淡的喜悦。

    “管事,去将叶采叫来。”待兰曦烨走后,兰殊尧也不管夜色已重,只是吩咐管事将叶采叫来。

    不过片刻,身穿白色亵衣的男子便慵懒地进了兰殊尧的房间。

    叶采伸了个懒腰,似乎对半夜被吵醒叫到此地十分不满,态度散漫地向兰殊尧请了礼。

    “不知王爷半夜三更地不睡觉,所谓何事?”

    “今日你逾矩了。”

    “王爷说的是哪出啊?”叶采依旧神色懒散,还十分不雅地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你向来不管弥风馆的事,今日怎会和一个少年纠缠上了?”

    叶采一声哼笑,“叶采慕恋王爷多年,奈何王爷一直不曾对叶采有半分好脸色,”说到这里,叶采笑着瞄了眼眼前的人,“难得这弥风馆进来一个姿色不错的,叶采当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说的甚是轻巧。

    “有些人,你不能动。”

    “王爷这是何故?难道是在吃那个少年的醋?”眼眸儿一转,笑道,“王爷大可不必如此,那个少年虽美,却不及王爷在采心中半分。”说完,便像是少了骨头一般,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大有一副不想走了的样式。

    “你我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这戏你未免也太投入了。”兰殊尧话中全然的不屑。

    “哼哼哼,”叶采痴痴地笑着,“王爷怎知我是在做戏,王爷难道不相信采是真心爱慕王爷的吗?”

    “你我俱不是断袖之癖的人,何来爱慕一说?”

    “在没有遇见王爷之前,采也是以为自己是堂堂男子,但遇见王爷之后,这断袖一回,又有何妨。”此话说的甚是狂傲。

    “本王不管你想如何,若你是在打兰曦妩的主意,本王劝你收了这心思,否则……”兰殊尧眼中透着危险的光芒。

    “否则王爷难道想杀了我不成?”叶采嗤笑,但没有否认他对兰曦妩确实存有目的。

    “杀了你?不,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淡漠的话,没有波澜起伏。就像是在平静地阐述一件事实一样。

    而听了这样的话,叶采却丝毫不见畏惧,依旧一个劲地嗤笑着,“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生不如死的滋味,被你折磨,也好过被你忽视吧。”

    兰殊尧对于他话中的真假是不会去辨认的,他只是对着叶采道:“不管是谁,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的绊脚石的。”此刻,兰殊尧的神色微添了一丝阴厉。

    叶采见他这样,也收敛了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对着他说道:“我知道了,大不了以后不招惹那个小姑娘了。”忽而却见他又笑着道,“就是我想招惹,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啊。”

    叶采此刻却是想起了兰曦妩走之前的话。

    “若是想叫本姑娘留下,你就得选择重新投下胎,这辈子合不了本姑娘的眼缘,可以等下辈子啊。”

    想他虽不是什么美男子,却也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想想真是叫人伤心啊。

    兰殊尧也懒得理这个陷入自怨自艾的男人,兀自上床休息。

    “你若是敢躺上来,本王就阉了你。”床上响起低沉的声音,惊的有这个念头的叶采立马打消了。兰殊尧说得出就做得到,才不会给他留情面呢。

    灰败的叶采唯有失落地跑回他的弥风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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