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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谈判

    “那么,你打算如何来说服我呢?加绪?”玖理一面闲逸自得地玩弄着手中的扳指环,一面充满恶趣味地问着站在眼前的加绪。

    “既然又一次见面了那就从打招呼这个话题开始吧!虽说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来看,你似乎一点没变,不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能以这副悠然的姿态活着,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么?玖理殿下?”加绪的话顿时令他生起一道警惕的视线。

    “噢?你一点都没变啊,加绪,不过比起我,临域都覆灭了你却还能活得好好的才叫人惊讶吧?”玖理放下手中的扳指环,认真地凝视着加绪,“顺便问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暗叶为何失踪了吗?”

    戴在玖理左手拇指的那枚戒指上面镶了一颗璀璨耀眼的钻石,微微透着绿色的光芒,仿佛焕发着强烈的生命气息。这是他作为王族尊贵的象征,也是他身为欧西戈的统领最具有权威性的证明。打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这枚戒指便在他手上了。

    “我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但是我相信暗叶一点是活着的!我们大家都相信着他会归来的!因为他是我们骄傲的王!”加绪思量了会,继而用坚定的目光对视上玖理质疑的眼神。在他心中,暗叶是高于宇宙中任何一切的人物,对于出生没多久就失去双亲而被亲爷爷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牢中度过着童年的他来说,暗叶就是拯救了他的灵魂和躯体,并且给予他自由与身份的伟大的神。

    “呵呵!是吗?若是你知道了暗叶是一个背叛甚至不惜利用临域来祭奠自己的仇恨的王,你还能说得出这番话吗?”玖理一瞬间眉宇皱起,双眸紧扣,神态转变得极其严肃。

    “暗叶不是那样的人!”加绪的声音更加嘹亮,语气却十分沉稳。

    “加绪,我就不明白你们一个个都为何对暗叶如此死心塌地!以前加缪是如此,现在你也是!你就不看看他曾经对你的父母做了什么事情吗?是他杀了你的父母,为了掩人耳目才让加缪把你关进黑狱的!你难道要去相信这样一个狠毒的人吗?加缪的死说不定也和他有关呢!即使加缪对你不好,他总归是你爷爷吧!你就不怕你对他的信任会令自己再次遭受到伤害吗?”

    此时,加绪眼前一片惘然,他不由得回想起那个让他恐惧的噩梦——充满血色的寂静得令人生畏的深夜,一滩鲜红的温热的液体从地上蔓延,仿佛渐渐流入他的体内,失去光泽的瞳孔里,印着银色的十字架,双耳在那一刻彷如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在刹那间没了所有知觉,倒在了血泊里……

    而那樽始终出现在无数个梦魇中的银色十字架正是暗叶所持之物。

    加绪目光倏地涣散,心内的浪潮踊跃地泛起,那一幕,是他心底掩埋得最深的一道伤。

    “怎么?开始迷茫了吗?就这点打击,你就开始退缩了?还口口声称什么相信?不觉得很可笑么?”玖理盯着加绪的神情看,随之蔑笑地斜视着他。

    这番话顿时令加绪哑语,他的心思几乎一下子都被玖理说中了,难道他真的只是嘴上说着相信,心里却在怀疑着?暗叶毕竟曾经弑杀过自己的父母,他真的放下了那一段悲惨的过去吗?

    注意着加绪一举一动的玖理非常动情地说道,“暗叶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亲情和友情,更加不懂得爱情!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根本什么痛楚都不懂!可你不同,加绪,你拥有自己的伤痛,正因为如此,你才能变得比以前强大!你的能力是无可限量的,不要被暗叶给利用了!他只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从来就没考虑过你们的心情,像这样的他永远都不会理解什么是失去的悲哀!他压根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信任!如果这样你还去选择相信的话,那就是最大的悲哀了。我知道你也是赞同我的,所以才没有反驳我,刚才的茫然与退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呐喊在加绪心底沸腾着,呼跃着,他的心就像在极力同玖理所叙述的一切抗争,可最终却没能从他嘴里道出,为什么他竟然如此害怕,竟然无法言语?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年仅十岁的加绪被关在漆黑的深牢中,通过长梯子攀爬到顶上的窗口,探着脑袋向外望去,看见两个身影正在对话。

    “加缪,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暗叶,您就只管顾好临域,我会成为您的盾,为您阻挡一切障碍的!”

    “嗯,一切都交给你了……”

    突然,他脚下失足,从梯子上滑落下来,发出“啪嗒”的巨响,袭来的动静立即引起窗外人的注意,“是谁?”

    “呃……”加缪望着那个窗口,除了被自己狠心关押在这里的孙子之外还会有谁呢?

    “加缪,是……”暗叶的立即察觉到什么,向着加缪所注视的地方望去。

    “是我的孙子,加绪……”加缪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神色间仿佛掩着一股不安。

    “呵,是吗?他还这么小不该受到这样无辜的惩罚,带我去看看他吧!”暗叶说着便迈出步子,但见加缪不动不语的模样,又说道,“怎么?不愿意带我去看看你的孙子吗?”

    片刻后,看上去有些不情愿的加缪不知为何他心底的不安加重了,轻轻地回答道,“没有的事,我现在就给您带路……”

    加绪从梯子上摔下后,没有去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却是一直抬头仰望着那唯一一抹光线的来源之处,他总想着外面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会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凝视着这一切。而在这个深黑的牢狱里,从没有人去在意他,即使看见了也会视若无睹,仿佛他就像一个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虚体,是不存在的东西。于是,加绪最终还是失落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蚂蚁爬到自己的手心,数着有几只,完了就将它们送回到地面上,良久又把它们放到手心,再数着,然后又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倏然,“吱嘎——”一声,大门被人打开了,门缝愈来愈大,光线愈来愈强了,加绪再次抬起头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正逐渐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暗叶高大的身躯笔挺地站在面前,加绪疑惑不解地凝望着他,双眸瞪大得如珍珠一般,眼神里充满了儿童稚嫩的天真。

    走近加绪的暗叶,弯下身子半蹲着,伸出双手,将他手上的蚂蚁驱走,然后轻声细语着,“别对所有事物都那么抱有善心,蚂蚁会咬人的,还是不要主动用双手去承受它为好。”

    加绪一脸呆滞,眼里的困惑似乎更加深了,他的双眸,那是一双带着对万物的好奇却又载满着忧寂将一切都隐藏在深处的眼睛。

    “刚才摔疼了吗?”暗叶轻轻地拍着他的头,用手推开他的裤脚,查看着脚上红肿的地方问着。

    加绪抬头凝望着这样一个高大身躯半蹲下来抚摸他的高贵人物,他什么也没说,使劲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疼。

    “呵呵,你叫加绪是吧?想和我一起出去吗?”对于不说话的加绪,暗叶还是富有耐心地问道,嘴边浮起一丝微笑,淡淡的,却能令人心向神往。

    “暗叶,他虽还小,但离开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就不好了!”加缪从暗叶身后走出来情绪激动地说。

    “这么小的孩子多无辜啊!还是让他跟我走吧,我会派人照看好他的。”暗叶的话听上去宛如没有丝毫反驳之意,却潜藏着无法令他违抗的气息,“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同了,加绪哦?那好,想出去就跟我走吧……”

    加绪的目光里泛起希望之火苗,他深色的瞳孔里映着暗叶的模样,那一樽银光闪耀着的十字架正挂在他腰间。

    此时,黑狱里厚重的尘土被空气与阳光氤氲得犹如云雾般若隐若现,氛围缓缓地凝重了,暗叶却随意地擦过加缪的身边往前走着,加绪则立刻起身紧跟在他后面,加缪大失所错,心底动荡不安的情绪全部显露在面部,双目哧瞪地望着加绪随暗叶离开黑狱。

    事情过去没多久,欧西戈的王子殿下便来访临域,在同盟国结交的盛会上,暗叶正在与玖理交谈。

    突然, 加绪从别殿跑出来到正殿外,他用憧憬的眼神盯着里面来来往往穿得华丽高贵的神族看,彷如在看仙境一般浮出羡慕的眼神。

    “很喜欢宴会吗?”玖理从他后背走过来,手里端举着酒杯,姿势优雅地站着。

    “……”目前为止,加绪似乎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包括暗叶在内。

    “呵呵,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啊?”玖理挑眉,对于加绪持久的沉默,他愣了一下,然后又用戏谑的语气说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传闻中加缪的孙子吧?都说他不会说话呢!你说你到底会不会啊?”

    “好像并非如此,他是遵照我的吩咐不和陌生人说话罢了,玖理王子作为皇族后裔这样高贵的身份出席,应该不会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吧?”暗叶不知什么时候就脱离了宴会来到殿外,边向加绪走过来边温和地对玖理说。

    “啊呀?看来这个叫加绪的小孩挺讨你喜欢的嘛!没想到临域之王暗叶还会有这么一面,不过,我是没什么的,又怎么会和他计较呢?”玖理说着便走开了。

    “下次别离开别殿了,这里不适合你来,加绪……”

    暗叶说着就转身走向正殿,然而加绪第的声音使他停住了脚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不仅让我逃离那个黑狱,还如此悉心对待我?明明我就是个不受大家欢迎的存在,甚至连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都没有!”

    “呃?”暗叶微微侧身转过些许角度,用低沉而深邃的眼神凝望着远处,顺而将目光稍稍转向加绪一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是可以被抹煞的,意义和价值是由你自己来拟定的,正如那时候我看见你的遭遇一样,我的从前,也这么不被人需要……”

    他的语气十分轻慢而淡然,却让年幼的加绪一阵诧异。此刻,加绪的瞳孔里浮出深切的渴望,仿若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情,更加了解他的过去,包括他的忧寂。

    在暗叶离去之时,他清楚地看到那双沾满了忧伤与寂寞的眼神,让人不由得感到心痛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他不能释怀。

    临域作为最大最有权势的帝国,而暗叶同时拥有着强大法力并且是临域的第一个创始神者伟大的宙神,居然有着这么高贵的身份的他的存在不被需要这么一说法?加绪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这个国界里,暗叶,是法力最强的王族后裔,也是最具有权威的神族,但对于他的过去和年龄,却是无人知晓的,更奇怪的是,他身边总是带着一个女孩,名叫伊歆。所有人对他的存在都是感到畏惧的,他从来不发脾气,也不会斥责任何人,总是对所有人的态度都那么温和,可是他的话语却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只要一声命下,无人敢反抗。相较而言,他的温和更像是一种冷酷的命令。在神界,有人传说,他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怪物,还有人说,他是一千年前维诺尔雅时代的神族后裔,所以才有着深不可测的法力。但是,真相只有一个,谁又知道呢?

    临域灭亡的前一天,暗叶站在水池边对加绪所说的话始终留在他记忆之中挥之不去,虽然当时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但现在的他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很清楚。

    ——被死亡气息笼罩的临域逝去了昔日的金辉,远视临域的暗叶深邃的眼眸一闪而过,犀利地察觉到加绪的到来。

    加绪走上前,问暗叶道,“暗叶,你……你真的准备这么做吗?”

    “呵呵,加绪,你知道吗?”一丝风拂过,暗叶额前的碎发半遮着他的脸庞,却掩不住他的孤独与忧愁,“有时候,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和事,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即使那些人不理解你,但只要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你就会感到满足,哪怕知道那是地狱,哪怕知道会有人怨恨你,可为了能让你所保护的人都不受伤,你依旧不改初衷,而你的价值,就仅仅,只为了那个你不想让她受伤的人有一点点的失望……”

    “呃?暗叶,为什么呢?你的价值就为了那么一点不失望这样吗?难道不更应该好好地活着吗?我还,我还需要你的存在……”加绪用几乎抽泣的声音拉扯着嗓子喊道,他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消失,因为,他是他唯一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温暖。

    “加绪,你也长大了,现在已经不需要我陪伴着了,还有这么多同伴在呢!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论是为了她那一点点的不失望也好,还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们也好,所做的选择,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对你来说,将会是一样的重要……”

    这一段是他们最后的对白,之后的临域便已经随着暗叶的逝去一起消失在时空里……

    以往温馨的场面,暗叶的话语,宛若昔日重现,能为了伙伴这么做的暗叶怎么会背叛我们,背叛临域呢?加绪的回忆令他更加坚定,脸上的迷惘断然全无,他抬起头,就如当初第一次见到暗叶的时候那样,毅然地说道,“我没有迷茫,也不是在退缩!相信是没有什么悲哀的,愿意去相信而受到伤害总比永远都不去相信而感受不到温情的好!世上事物本就是相对的,没有什么是能在不经受痛苦后就得到的!你就是害怕失去才宁愿毁坏一切,所以你什么也得不到,虽然你什么都不会失去,但是你也什么都没拥有!”

    “敢这么跟我说话,果然不能对你客气!”

    玖理勃然变色,恼羞成怒地将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对准加绪一击,加绪一闪而过,锐利的光驱立即将桌椅切成两半。

    “呵!终于生气了吗?那就代表我说中了吧!看来我们不需要再谈下去了,你根本就不想和我们合作,那么我就告辞了。”加绪嗤笑道,便转身要走。

    “我这里可不是旅馆,岂能由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玖理神情大变,唇角微露出一丝冷笑,眉梢隐约向上挤了一下,眼里满是气愤!

    话音刚落,玖理手中的扳指幻化为光权,顷刻间将整个殿内刺亮,所有轻巧的物体都被强烈的阵风吹得纷纷落落,而那些沉重的物体,则是被裂成粉碎,玖理仍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不动,看着这一切将要被毁灭却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带着傲然与轻蔑。

    正当加绪快要经受不住之时,一个神秘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这剧烈的光权,“唰——”的一声,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带着加绪离开了大殿消失了踪迹……

    “织理?哼,你们都别想逃出我的地盘……”玖理说着身影便消逝在寝殿。

    殿外大厅内,冰纱和柯岩坐在沙发上等候着加绪出来。

    “喂,冰纱,你说加绪怎么进去那么久都没出来啊?”

    “谁知道呢?”冰纱纳闷着。

    “轰隆!”玖理的光权作用没来得及回收就走了,于是就给大殿留下来一次大爆炸。

    冰纱和柯岩相视一眼,这一刻他们已经不能坐以待毙了。

    柯岩说了一句,“走!去看看!”

    “嗯!”冰纱点头道。

    这一声巨响立马就让所有侍卫和士兵都陆续朝这里赶来。在士兵赶来前,冰纱和柯岩早已走进大殿,然而,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剩余的,仅仅是那一堆被炸得乱七八糟的碎屑。

    “怎么回事?”后面赶来的士兵问道,“殿下人去哪里了!?”

    “他们是刚才来的特使,本来应该和殿下一起的,现在却没见殿下,快将他们抓起来拷问他们!”一个军官长下了命令。

    “我们也是刚来的,再说我们刚才是在殿外等候的,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人又不是我们搞失踪的!”柯岩气急败坏地说道。

    “谁信你们的话啊!快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便认定他们是乱党了。

    “柯岩,别跟他们费口舌了,我们还要去找加绪呢!”冰纱拽着柯岩的衣袖,强拉着他走,而大批的士兵正挡在他们面前。

    “哼!管你什么臭欧戈西的!我就不怕!”柯岩对着所有士兵施展光驱术,将挡在前面的人全部铲除。

    “喂,是欧西戈,你又说错了……”冰纱一旁吐槽道。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你就会站在旁边看啊!?”

    “呵,如果和你一样的话,会把事情闹得更大的吧……”

    “谁让他们先碍事的,怪就怪那个什么玖理王的吧,闹失踪还搞这么一出,我们是来看戏的啊!?”

    “呃……”冰纱对柯岩的无厘头,又一次次表示无语。

    柯岩向冰纱走来,本想一起离开这里,却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而使得地板塌陷了一块,失去重心和平衡的他条件反射地抓住冰纱,却不小心将冰纱一起拉入了这块塌陷之地。

    “啊!”随着一声叫喊,他们便掉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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