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然
第二天天明。
软榻上，褪下黑衣锦袭的男子，一身月华里衣，俊逸绝姿清贵谪雅。他睁开双眼，暗沉如夜的眸子蓦然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屋里会有她吗？
他抿了抿唇，随即合衣起身。
满屋明亮。
满屋温暖。
空气里有诱人的饭菜香。
少女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脸颊上沾了一点面粉，一条简单的白色丝绸发带束住了黑亮的如瀑长发。看到是他，她静笑盈盈，眼睛明亮得好像夜空里刚刚出现的星星。
“起床啦。”
微笑着，独孤羽衣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那样温柔，就好像她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他。
夜沐墨沉冷深幽的眼眸里忽然有异光闪动，但随即又恢复一片寂冷漆黑。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独孤羽衣眼睛亮亮的，笑着说，“是很简单的菜式，不过是我最拿手的，所以做给你吃。呵呵，也许你会觉得很难吃呢！”
夜沐墨走进厨房。厨房里，几个菜已经盛进碟里，上面盖着瓷盘保温，炉上的锅里用小火炖着粥，清香清香的。
“你能吃得惯吗？”羽衣小心翼翼地问，她担心菜色太素淡了，可是最拿手的菜就是这些。
夜沐墨尝了一口，苋菜的叶子有种经纬般的质感，野菜的纯朴和清香，混合着米粥的软糯，就像田野中的三月春风，沁人心脾。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羽衣轻笑，“苋菜是生命力很旺盛的一种野菜，盛夏的时候，它会悄悄长在庭院、草坪和田间的角落里，在杂草生长的地方往往会有它的身影。虽然不起眼，可是很好吃，对吗？”
“很好吃。”
夜沐墨沉寂的眼眸在饭菜升起的袅袅烟雾中忽然像是黑云背后永远高悬的北极星。苋菜粥淡淡清香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吧，不用珍馐美味大鱼大肉，可是能够一直吃，就算吃几十年也不会觉得腻烦。温暖的灯光，厨房里微笑的女子，清淡的饭菜香气，一切那么美好而幸福……
“话说，”羽衣笑容安静，“你完全不问我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突然跑到这种山上来呢。”
夜沐墨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地垂下眼眸继续喝粥。“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理由。”
她微微低下头，淡淡的迷离的笑容，宛如黑夜的眸子里，有些寂寞的阴影。不过，很快的，她抬起明澈的双眼，如一根浅现的琴弦，流泻的是一种叫做宁静的绪曲。
是啊……哪有这么多理由呢？人，本便是无常的。这生命如同一段旅程，总要走过后才完整。谁不曾怀疑过相信过等待过离开过？只要有过就值得。人最难得的便是一辈子都活得简简单单。随心便是了。
早饭过后，夜沐墨淡淡地看着她望向不远处的古琴的目光，侧颜柔静隽雅。
“可以试试看。”他淡淡道。
羽衣惊讶地回头，随即依言坐在琴凳上，扭头问：“可有想听的曲子？”
“随你。”
“铮——”
忽然一声清越的琴声，赫然响起。紧接着，琴声流泻，似流水，似珠落玉盘，不绝于耳。
琴声流泻而出。
曲调低缓，沉远平旷，她弄弦随意低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平川策马，天高地广，如吟如诉渐渐铺展。
夜沐墨什么样的琴声没听过，可谓是身经百战，无论是对音律的熟稔度，还是对指法的拿捏，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第一次，夜沐墨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眼底赫然掠过一道光亮。
忽而，原本平缓广阔的弦下隐隐生出金戈剑影，气势逼人。“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风起云涌，琴音再变，豪情随歌而起：“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花也迷，风也静。
天地间，唯悠悠琴声，清越动人的琴声，响遏流云，惊破九层天阙。
霸气正浓，却化做绕指丝柔，随着她清缓的嗓音透出深情无限：“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往日情景再浮现，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曲终弦收，余音袅袅，轻绕在窗前明淡的阳光中，浮沉微动，悠悠散去。独孤羽衣默然坐在琴前，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
黑衣男子回过神来，淡淡道，“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不像出自女子之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句写得好。”
独孤羽衣不以为意道：“我倒喜欢那句，‘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为何？”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没什么是命定的。”
此言一出，两道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黑衣男子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呢！”
独孤羽衣微怔，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一双翦水明眸在笑意中风姿清傲，“帝王将相，能者居之，从来都是如此。若天生其才，为何就不能觊觎权位？”
“那君何以为君，臣何以为臣？忠孝又从何说起？”男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淡然，深不见底的眸中却掠过洞穿人心神的幽光，那样深锐的探究。
“忠孝是君王手中暗剑，杀人于无形，”独孤羽衣便笑答：“哪一代王朝的开国之君能算忠孝之人？强者生，弱者亡，强者便为弱者定下伦理规矩，直到下一个强者来取代。所谓忠孝礼义不可违，只能说思想的控制实在是为君为政最好不过的法子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男子眼中意味深长，“口气不小，那你倒说说，何为帝王英雄之才？”
“神机、果断、驭人、冷酷、大度……或者还有其他，总之到头来，自古英雄多寂寞，高处不胜寒。”
黑衣男子久久沉默。眉目间汇聚着不可逼视的端凝之色，脸容的轮廓在昏暗的空气反而更加深刻。
突然，黑衣男子转过头看着独孤羽衣微带赞赏地淡淡一笑，“果然是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
独孤羽衣却怔怔地看着男子的笑容，突然觉得，如果他的脸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笑容，那么寒冬亦会化做春日。风轻暖，花微香，山高远，水东流，少年裘马多快意，不枉人生长风流。
嗯，第一次尝试古风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软榻上，褪下黑衣锦袭的男子，一身月华里衣，俊逸绝姿清贵谪雅。他睁开双眼，暗沉如夜的眸子蓦然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屋里会有她吗？
他抿了抿唇，随即合衣起身。
满屋明亮。
满屋温暖。
空气里有诱人的饭菜香。
少女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脸颊上沾了一点面粉，一条简单的白色丝绸发带束住了黑亮的如瀑长发。看到是他，她静笑盈盈，眼睛明亮得好像夜空里刚刚出现的星星。
“起床啦。”
微笑着，独孤羽衣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那样温柔，就好像她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他。
夜沐墨沉冷深幽的眼眸里忽然有异光闪动，但随即又恢复一片寂冷漆黑。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独孤羽衣眼睛亮亮的，笑着说，“是很简单的菜式，不过是我最拿手的，所以做给你吃。呵呵，也许你会觉得很难吃呢！”
夜沐墨走进厨房。厨房里，几个菜已经盛进碟里，上面盖着瓷盘保温，炉上的锅里用小火炖着粥，清香清香的。
“你能吃得惯吗？”羽衣小心翼翼地问，她担心菜色太素淡了，可是最拿手的菜就是这些。
夜沐墨尝了一口，苋菜的叶子有种经纬般的质感，野菜的纯朴和清香，混合着米粥的软糯，就像田野中的三月春风，沁人心脾。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个。”
羽衣轻笑，“苋菜是生命力很旺盛的一种野菜，盛夏的时候，它会悄悄长在庭院、草坪和田间的角落里，在杂草生长的地方往往会有它的身影。虽然不起眼，可是很好吃，对吗？”
“很好吃。”
夜沐墨沉寂的眼眸在饭菜升起的袅袅烟雾中忽然像是黑云背后永远高悬的北极星。苋菜粥淡淡清香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吧，不用珍馐美味大鱼大肉，可是能够一直吃，就算吃几十年也不会觉得腻烦。温暖的灯光，厨房里微笑的女子，清淡的饭菜香气，一切那么美好而幸福……
“话说，”羽衣笑容安静，“你完全不问我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突然跑到这种山上来呢。”
夜沐墨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地垂下眼眸继续喝粥。“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理由。”
她微微低下头，淡淡的迷离的笑容，宛如黑夜的眸子里，有些寂寞的阴影。不过，很快的，她抬起明澈的双眼，如一根浅现的琴弦，流泻的是一种叫做宁静的绪曲。
是啊……哪有这么多理由呢？人，本便是无常的。这生命如同一段旅程，总要走过后才完整。谁不曾怀疑过相信过等待过离开过？只要有过就值得。人最难得的便是一辈子都活得简简单单。随心便是了。
早饭过后，夜沐墨淡淡地看着她望向不远处的古琴的目光，侧颜柔静隽雅。
“可以试试看。”他淡淡道。
羽衣惊讶地回头，随即依言坐在琴凳上，扭头问：“可有想听的曲子？”
“随你。”
“铮——”
忽然一声清越的琴声，赫然响起。紧接着，琴声流泻，似流水，似珠落玉盘，不绝于耳。
琴声流泻而出。
曲调低缓，沉远平旷，她弄弦随意低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平川策马，天高地广，如吟如诉渐渐铺展。
夜沐墨什么样的琴声没听过，可谓是身经百战，无论是对音律的熟稔度，还是对指法的拿捏，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第一次，夜沐墨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眼底赫然掠过一道光亮。
忽而，原本平缓广阔的弦下隐隐生出金戈剑影，气势逼人。“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风起云涌，琴音再变，豪情随歌而起：“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花也迷，风也静。
天地间，唯悠悠琴声，清越动人的琴声，响遏流云，惊破九层天阙。
霸气正浓，却化做绕指丝柔，随着她清缓的嗓音透出深情无限：“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往日情景再浮现，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曲终弦收，余音袅袅，轻绕在窗前明淡的阳光中，浮沉微动，悠悠散去。独孤羽衣默然坐在琴前，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
黑衣男子回过神来，淡淡道，“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过不像出自女子之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句写得好。”
独孤羽衣不以为意道：“我倒喜欢那句，‘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为何？”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没什么是命定的。”
此言一出，两道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黑衣男子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呢！”
独孤羽衣微怔，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一双翦水明眸在笑意中风姿清傲，“帝王将相，能者居之，从来都是如此。若天生其才，为何就不能觊觎权位？”
“那君何以为君，臣何以为臣？忠孝又从何说起？”男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淡然，深不见底的眸中却掠过洞穿人心神的幽光，那样深锐的探究。
“忠孝是君王手中暗剑，杀人于无形，”独孤羽衣便笑答：“哪一代王朝的开国之君能算忠孝之人？强者生，弱者亡，强者便为弱者定下伦理规矩，直到下一个强者来取代。所谓忠孝礼义不可违，只能说思想的控制实在是为君为政最好不过的法子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男子眼中意味深长，“口气不小，那你倒说说，何为帝王英雄之才？”
“神机、果断、驭人、冷酷、大度……或者还有其他，总之到头来，自古英雄多寂寞，高处不胜寒。”
黑衣男子久久沉默。眉目间汇聚着不可逼视的端凝之色，脸容的轮廓在昏暗的空气反而更加深刻。
突然，黑衣男子转过头看着独孤羽衣微带赞赏地淡淡一笑，“果然是个有胆有识的奇女子。”
独孤羽衣却怔怔地看着男子的笑容，突然觉得，如果他的脸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笑容，那么寒冬亦会化做春日。风轻暖，花微香，山高远，水东流，少年裘马多快意，不枉人生长风流。
嗯，第一次尝试古风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