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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5第 85 章

    用陶罐粗粗煮了米粥权作早饭,囫囵吃过,齐笙扶着吴正瑜在床上躺下,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跟他算起来:“你看,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至少要在这里待上几十日。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床品被单,等等都要置备。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吴正瑜当下点头:“不错。既然如此,我便命人去采买。”

    齐笙见他答得干脆,想了想,便把一应所需之物细细道来,最后郑重地道:“给我的衣物且换成男装,我不习惯于繁琐女装,行动之间多不便宜。”

    吴正瑜没有拒绝,事实上齐笙做男装打扮时别样清丽,不说不笑之时犹如浮雪青松,教人移不开目光。

    待侍卫领命而去,齐笙坐在石室中无甚乐趣,便道:“我出去走走。”

    不说则已,一说便坏了事。吴正瑜定定地看着她,不语不动,目光幽幽,仿佛充满指责。齐笙想起他说的话,因被自己砸到才会如此,不由得气恼:“你别这样看着我,仿佛我愿意似的!若非你那好大哥的好手下,我早逍遥快活去了,岂会掉到这出不去的鬼地方受你白眼?”

    吴正瑜只是怪她撇下自己,不料招出这些话来,心道冤枉:“我何时给过你白眼?”

    齐笙瞪着他道:“没有白眼?那你方才埋怨地看着我没有?你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出去我有什么法子?难道要我时时陪在这里与你解闷?我只负责照顾你,旁的我没有这个义务!”

    吴正瑜抿抿唇,维持着耐心道:“只是陪我解解闷,也可以算作照顾我吧?”

    齐笙摇头,只道:“没兴致!”

    听闻此言,吴正瑜有些失望,对她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便不必管我,只出去耍罢。”

    “你什么意思?”齐笙对他埋怨已久,也不知哪句话做了引子,只觉被勾得起了火,一下子跳起来,“我可有对不起你?若你不愿我照顾,昨天就该带人引我离开才是,此时摆出这种脸色是什么意思?好似我屈待了你?”

    “我没这个意思。”吴正瑜不知她为何急眼,试图辩解道。

    齐笙哪里听得进去:“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自从认识你到现在,分明你对不起我更多一些,难道你天生便比别人高贵,你不高兴便要人都陪着你不高兴,别人一高兴便是有罪?你以前对我那样,几次把我打得半死,我有冲你露出过不高兴的意思?”

    “好好的怎么拿出以前的事来说道?”吴正瑜不明白为何痴缠起来,跟不上她的思维,也有些不悦。

    “以前怎么了?难道我说的都是虚的?你且指出来,倘若我有一句假话,马上跪下来磕头道歉,再不拿以前之事来说!”

    吴正瑜目光闪动,看着她良久,慢慢地道:“在你心里,便是一直这般怨着我们?”

    齐笙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答他的话。

    吴正瑜斟酌字句,缓缓道来:“你那时性子又臭又硬,奸猾不忌,倘若不下狠心,你且想一想,如今你会在哪里,又是何境地?”

    齐笙便怔住了,顺着他的引导,果真思索下去。倘若那时没有遇到齐五爷,她只怕也要投在别人门下吧?别人若要用她,难道会比齐五爷手软?只怕用以调|教她的手段丝毫不会差,更不会如齐五爷那般信任,将大笔银钱投入给她使用,不吝亏损,只为培养她的担当与气魄。

    齐五爷倒是好手段,早晚均差两人跟随她左右,让她不被别人欺了去,也不能侥幸跑了。更有每隔三日以金针刺脚,损害她的力气,并每日脱衣验体,避免藏银,端的是羞辱非常。

    此时想来,哪有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等狠手?这也是齐笙始终不愿对齐五爷喊出一声“爹”的原因。

    吴正瑜只见她面露讥诮,想起老皇帝,微微垂眼:“齐五实是疼爱你的。”

    他不会像别人,为了权势富贵把女儿贴进去。与此相反,他为了女儿的自由情愿不要权势富贵。

    “疼爱我?疼爱我会逼我嫁给江心远?疼爱我会把我送入宫?疼爱我会让我掺和进这些事情里?疼爱我会在事成之后叫我远走?如果这是疼爱,那他是真的很‘疼爱‘我!”

    吴正瑜斜看着她,想起老皇帝对自己的一点一滴,冷笑一声:“你自己也不曾孝顺,倒先指责起旁人来了!”

    齐笙顿时恼了,指着他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倒装好人来劝我,你不知道其实最可恨的人就是你吗?若没有你,他不会抛弃我,把我丢弃十几年不闻不问!若没有你,他不会事事把我放在脑后,诸事以你为先!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头?”

    看着吴正瑜脸色大变,更加痛快地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你知道我一直过的什么日子?你口中说得轻巧,说我不知好歹,脾气又臭又硬,暗指幸亏那时遇见了你们,否则下场不知坏到哪里!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庇佑的小乞丐,年纪小,出身差,谁也不肯找我做活,唯一找过我的人还想把我卖了!”

    “每到冬天我的手脚脸耳都会生满冻疮,遇冷则痛,遇热则痒,每年均是如此,你可遇到过?”

    “抱着结了冰的馒头,啃下肚子浑身冰凉,甚至一口下去把牙都磕掉,你可有遇到?”

    “被有钱人家偷到宅子里,给他家的傻少爷当童养媳,更被他家猥琐的老头色迷迷地看着,你曾遇到吗?”

    “你生来就是皇子,再落魄的时候也有大堆侍从跟着前呼后拥吧?我经历过的你都没有经历过,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些我原本都不必受的?我原本应该有爹娘疼爱,吃穿无忧,做着畅快的富家小姐,半点烦恼也不会有!”

    齐笙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哽咽了,她倒是放不下他们,可他们从不曾把她放在心上。昨天明知危险,也要远远观察,以备搭一把手,见他们跳下断崖,更担心他们或许留得命在,火急火燎地寻找下山的路。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策,她什么也不知道,却险险丢了命。醒来后齐五爷已经走了,她连他一面都没见到。

    吴正瑜凭什么指责她?她难道就活该受这些吗?

    吴正瑜不说话,目光复杂地望着背对他微微仰头的单薄身影,眼眶也有些酸意。良久,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他撑着上身坐起来,伸手去扯她的衣角,“你说得对,都是我的不是,你别哭了。若是有气,便过来打我几下。”

    “难道你不该打吗?”齐笙被他拽了几下,蓦地转过身来,鼻头通红,果真举拳往他身上打:“最可恨的就是你了!如果没有你,我该多么幸福!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能这么可恨!明明欺负人,还让人觉得荣幸,你怎么能这么可恶!”

    齐笙毫不客气,每一下都捶得拳头生疼,更别说挨拳头的吴正瑜。

    吴正瑜挨了一阵子,渐渐捱不住,她下手太狠,全然忘了他胸前有伤,只好双臂一拢,把她按在怀里。她犹不肯消停,张牙舞爪,甚至张口咬在他胸口。疼痛使他龇牙咧嘴,胸腔内一颗心却不知为何火热起来。

    人人只见他难亲近,可谁又曾真正有心与他亲近过?或鄙夷他的失意,或谄媚他的权势,或贪慕他的容貌,便连他的父皇都对他躲避愧疚,怜悯讳忌,不曾真心与他交谈过。吴清婉是他最亲近的妹妹,对他也颇多顾忌,也只有怀中这个仿佛刺猬一样的少女,虽然时而蠢时而狠,总出其不意叫人难料,看他的目光却清清楚楚,是算计就是算计,是憎恶就是憎恶。

    “是我不对,是我可恶,难道你就好了?头一回见你,便摘我钱袋子,往我的荷包里装上癞蛤蟆,你才是坏胚子!”

    “你污蔑人!”

    “没有!”

    “就是有!”

    “绝对没有!”

    “那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既然忘了,那便罢了。”

    “分明是你污蔑!”

    “……”吴正瑜再没说什么,把她的脸扳起来,只想吻下去,却在看见上面涕泪交纵的有如花猫一样狼狈,嘴角抽了抽,收回念头:“脏死了,像什么样子?快去洗脸!”

    齐笙有些脸红,这才意识到还在他怀里趴着,忙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他满脸嫌弃,似有笑意的目光,不由脱口道:“呸!”

    看到他面上怔愕之后,扭头跑了。留下吴正瑜呆呆地,感到胸前一片凉意,渐渐眼角挽起,竟笑得看不见眼睛。

    这个孩子真叫人……吴正瑜又喜又叹,对自己狠,对别人总是一忍再忍,心性绵软,不肯占人便宜,即便算计旁人之时也是打着以己之长换人之短的路子。

    可是又胆大妄为,目无尊卑上下,犹记得那时他风流高傲的三弟,唯一一次在女孩子手中吃了亏,便是叫她在腿上划了一刀,血迹透出衣裤。

    只是究竟太小了,吴正瑜摸摸胸口被她咬到的地方,下腹有些燥热,不禁苦笑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很惊讶,阿轻又更了……事实上,明天中午12点之前阿轻还应该再更6000字……so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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