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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第 81 章

    齐笙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期间吴正瑜曾来探望,见她睡得沉,一日之中竟没有几时是清醒的,深深看了邬月菲一眼,并未做声,只每晚定时来看,看过便走。

    邬月菲见吴正瑜的态度平平,倒收敛许多,将故意放入汤药中的致人昏迷的药物减至正常分量,于是齐笙清醒的时候渐渐多起来。

    这一日,吴正瑜率领的军队大败吴正廉,众将士们欢呼着归来,热闹的喧闹声将齐笙吵醒。她揉着涩重的太阳穴,拖着软绵绵的步伐走出营帐,见外头热闹非凡,拉过来一名年轻的士兵,一问才知原来战事已经结束了。吴清婉安全无虞地被救回来,吴正廉重重失利,一路大败狼狈而逃。

    齐笙心中欢喜,不由问道:“公主此时在何处?”

    日前她大嚷吴正瑜的名字,曾引得许多人关注,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公主的侍女。至后来吴正瑜每日都要看望她,端的是亲近非常,便也不敢把她当成寻常侍女对待,心中存了讨好之意,当下爽快地道:“我知道,我给你带路。”

    “多谢!”齐笙欢喜地跟着他来到一座帐子前,等他通报之后,便掀开帐子走进去。

    此处乃是吴正瑜的营帐,齐笙走进去后,一眼便瞧见吴清婉泪水涟涟地偎在吴正瑜身边,虽然哭着,神情却带着喜色。再看她的衣着打扮,分明已经收拾过,便放下了担忧。

    转眼看见旁边垂首立着一位黑衣中年男子,身量瘦削,面容严肃,不是齐五爷又是谁?但见他好端端地站在此处,气色并未有差,齐笙便知他无事,心中欢喜更甚,不由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五爷。”

    齐五爷蓦地抬头,看着她吃惊地道:“你怎在此处?”

    “我?我就在这里啊?”齐笙见他面带讶异,甚是不敢相信,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难道不是他的安排?

    齐五爷眼中的惊讶很快退去,上下打量她一番,略略点头:“还不快见过皇上和公主?”

    齐笙见他从始至终不曾露出喜色,心中微沉,抿嘴一笑,转过身对吴正瑜和吴清婉福了一福:“齐笙参见皇上,参见公主。方才一时失礼,请皇上和公主恕罪。”

    吴清婉抹净脸上的泪水,朝她灿然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见到父亲太开心了,本公主很理解你。而且齐五救驾有功,若不是他,本公主还没这么容易脱身呢。”

    齐五爷抱拳推辞道:“保护公主的安危,是属下的本分,不敢当公主的赞扬。”

    齐笙看看吴正瑜,又看看齐五爷,想起那晚听到的话“你放心罢,是朕派他去的”。那时她烧得厉害,脑中昏昏沉沉,听到齐五爷无事,便不及思考就沉沉睡去。此时略加思量,顿时晓得吴正瑜的意思。他并非派齐五爷去救她,而是去救吴清婉。至于救她不利,被江心远堵在墙内,多半是有心而为。

    想通此关节,齐笙只觉一颗心沉到深不见底,齐五爷还说什么专程为了她,都是骗人!他做事一向周全,岂会失败在要紧关头?他从来都是一颗衷心为主,为了他的执着,她已经吃了那么多亏,难道还不肯相信吗?

    “齐笙,你怎么哭啦?”吴清婉惊讶地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是不是见到本公主太高兴了?嘻嘻,我见到你也很高兴呀。快别哭了,走,咱们出去走走,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泪眼朦胧之中,齐笙被吴清婉搀住胳膊往外走。掀开帐子,一缕阳光刺入眼中,刚擦净的泪水瞬间又充满眼眶。周围士兵高声欢呼着庆祝胜利,兴高采烈的气氛到处都是,齐笙低头听着,只觉自己伤心得十分可笑。

    这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心脏变硬的声音。泪水不再涌出,渐渐被日头晒干,她仰头望着空中白炽的骄阳,微微一笑:“我呀,那晚风雨十分厉害,我没有点灯,就坐在床上发呆。忽然房门被人闯开……”

    身后的营帐里,吴正瑜淡淡地对齐五爷道:“你遇危之时,她十分担忧,发着烧尾随大军三十余里。今日见面,为何如此对她?”

    齐五爷忽然扑通跪下:“齐五不尊皇上吩咐,擅自妄为,恳请皇上降罪!只是小女生性顽劣,恐侍候皇上不周,请皇上另作人选!”

    吴正瑜面色微冷,直直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地道:“你一定不肯同意了?”

    齐五爷重重磕了个头:“请皇上垂怜。”

    吴正瑜沉默半晌,道:“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跟随朕多年,一颗忠心为主,立下许多奇功,朕不想寒了你的心。既然你意已决,明日大军开拔之前,便离开吧。”

    齐五爷似有动容,略顿了顿,虔诚地伏地叩首:“谢皇上。”

    是夜。齐笙与吴清婉肩并肩躺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别数日,吴清婉经历了羞辱、背叛、希望、欣喜,所受到的触动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齐笙虽然昏睡几日,然而醒来后遭遇的一幕,受到的触动丝毫不比吴清婉小。同宿一个营帐,各自唏嘘不已。

    听着吴清婉略带怅惘的感叹,齐笙安慰道:“人生便是如此,总有些事情是我们不愿意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

    吴清婉感叹一声,说道:“你说得对。”清灵的双眸染上一丝沉重,良久方才散去,扭过头看着齐笙沉静的面容,肩膀碰了碰她:“说得好像比我还老似的。我记得你比我小三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怪道我总是忘了其实你比我小。”

    齐笙笑了笑。因着吴正瑜与齐五爷的关系,即便知道吴清婉没有错,因为身份尊贵,生来便该享受吴正瑜的爱护和齐五爷的守护,且为人不坏,对她也真心,可是心里仍有一丝介怀。

    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齐笙心想,可能再过两日她就能彻底放下了。想通之后,扬起笑容,对吴清婉撞回去:“好啦,快睡吧,明天就要启程了,路上有的磨呢。”

    吴清婉见她又扮老成,扯出一个鬼脸:“这就睡啦,齐大婶。”

    齐笙不由得好气,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吴清婉痒得咯咯直笑,两人又闹了一阵子,才累了歇下。刚闭上眼不久,忽听帐外传来齐五爷的声音:“齐笙?睡下了吗?”

    齐笙有些诧异,便道:“还没睡。”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齐笙虽然纳闷,仍然坐起身披好衣裳,慢慢出了营帐。见到齐五爷后,微微吃了一惊:“你要走了?”

    清盈的月光下,齐五爷挎着一只小包裹,牵着一匹健壮的小马驹,站在不远处目光柔软地看着她:“我们走一走吧?”

    这样的齐五爷让人无法拒绝。齐笙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慢慢往营地外走去。

    走到一座小山坡上,齐五爷慢慢停下步伐。此处离大军驻扎之地已有一段距离。回头望去,仍能看见一簇簇的篝火,破开了静谧的夜,照出一顶顶大小均等的帐篷。齐笙交握双手,抬头看向齐五爷。

    齐五爷正垂眼看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齐笙一时怔住,满心的怨怼,此时竟无从开口。齐五爷轻叹一声,抬起手为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塞至耳后,粗糙的拇指腹摸摸她微凉的小脸:“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问,也知道你一定怨我,甚至恨我。我都知道,现在我一一解释给你听。”

    “二十年前,有一个齐姓少年,顽劣不驯,不听教诲。有一日他惹下大祸,害家中父母兄姊全部遭难。齐姓少年立志报仇,却因势单力微,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于是他辗转逃亡,流落他乡,受尽苦楚,尝尽冷暖,只因大仇未报,苦撑着一条命在。”

    “有一日,他用身上最后一个铜子买了两个馒头,不料却被几个乞丐抢了去。他咽不下这口气,跟乞丐大打出手,虽然最后夺回馒头,但却受了极重的伤。他没有钱买药,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哈哈笑着把馒头丢进沟里,倒头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救了,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对他说,她的主子感他一身狂气,赠他一座宅子,走之前又留下一些银两。不错,齐姓少年就是我,救了我的人是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她们救了我,肯定不会白救。不过既然她赏识,我便也感念她的恩情,接下来我便替她做事。一直到后来,我报了仇,娶了你的母亲。”

    “孟皇后身死后宫之后,太子被降为瑜王,驱至北疆。我想起唯一一次见到孟皇后,她那时已经病重,虽然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但是仍然风华不减。她说话很真诚,丝毫不勉强人,只道若我有余力,请多多照顾她的儿子。”

    “她那样尊贵的身份,居然对我用上‘请求’两字。我感念她的恩情,当即立下誓言,有我一日,便扶持太子一日。”

    “后来孟皇后去世,时局一朝纷乱,我跟陈六险些被抓,经历了生死一线,陈六想要抽身,我不答应。彼时许四哥说话很有分重,言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强,便做了和事老,让陈六经营外围之事,不参与到核心事项。”

    “再往后,我深知自己绝无全身而退的道理,便同你母亲商议,此生不要孩子。哪想到天意难料,有一次我接到一件难办之事,心中没有底,只道九死一生,临行前同你母亲道别,便没坚持这事。谁知几个月后回来,你母亲已经怀上你。”

    “你母亲很高兴,已经替你取好名字,我们争吵过,最终以我的妥协而作罢。几个月后,你出世。恰时为我丧命的弟兄的夫人产下一女,之后随夫而去,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我。”

    “你也猜到了,那个女婴就是齐箫。我趁你母亲未醒之时,将你二人掉包,又托了亲信带你离开。”

    两个人在小山坡上谈了很久,久到吴清婉小睡一觉醒来,齐笙仍未回来。她披衣起身,问守夜的士兵:“你可看见齐笙了?”

    士兵远远朝小山坡上一指:“齐姑娘好像在跟她的父亲道别。”

    吴清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她目力甚佳,遥遥认出那是齐五爷跟齐笙,齐五爷的身边有一匹骏马正低头吃草,便道:“哦,齐五爷要走啊?”暗道一声可惜,却以为齐五爷要替吴正瑜办事,故需提前行程,便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帐睡下。

    谁知次日起身,身旁的软榻仍旧空空,伸手一摸,被褥冰凉,显然齐笙根本没有回来过。她心下惊诧,迅速穿好衣服,随意挽起头发,刚掀开帐子,才发现日头已经升起老高,将士们已经列队完毕,正准备出发的样子。

    吴清婉举目望过,到处不见齐笙的身影,便找到吴正瑜问道:“皇兄,你见到齐笙了吗?她不见了——齐五?!”看着吴正瑜身边的黑衣中年男子,吴清婉大吃一惊,指着他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她何等聪明,至今仍找齐笙不到,很快明白过来:“齐笙呢?你把她怎么了?!”

    此时,齐笙神色恹恹地坐在小马驹上,迎着缓缓初生的骄阳,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昨晚在小山坡上与齐五爷的对话,一幕幕在脑中闪现:“你要走了?去哪里?”

    “不,是你走。”齐五爷怜爱地看着她道,取下肩上的小包袱递给她,“你不适合再在这里待下去,我已经替你收拾好了行李,里面有足够的盘缠。你往南走,你四伯会接应你。”

    她惊愕地接过,由着齐五爷抚摸她的额头:“营帐里没落下重要的东西吧?如果没有,现在就走吧,以免扰到公主休息。”他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马背上,怜爱地抵住她的额头,“去吧,为父永远为你骄傲。”

    说罢,一拍马臀,由着健壮的小马驹将她带走。

    “我来到宛平,许四哥找到我,说你在廉王府上,被江心远钳制住。我们商议一番,准备救你出来。恰逢那晚雨水狂暴,守卫松散,计划进行很顺利。外面有许四哥接应,我没有后顾之忧,顺势留下意图寻机救出公主。”

    “外面接应的人是四伯?!”

    “不错。原本计划他就此带你远走,”齐五爷略带遗憾地看着她,“谁知你竟然来到这里。”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齐五爷沉默片刻,面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有些怀念地道:“说来可能没人信。我第一眼看你,就喜欢上你了。那会子你在跟一群半大的乞丐打架,那人踢了你一脚,你就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一口咬下,任凭怎么打你都不松口。直到咬下一块肉来,血淋淋的,又狠又犟,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齐笙便没有再问。

    她知道齐五爷没有对她尽说实话。她也知道,齐五爷没有说出的话是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才心中又酸又涩,又麻又涨。想起过往种种,一时苦,一时甜,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她有一个父亲,在他心里,她永远居于第二位。突然心酸难忍,对着前方茫茫的黄土路,放声大哭起来:“爹——”

    爹不要她了,他让她去找许四爷。或许究她后半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时哭得肝肠尽断,仿佛快要死了。泪眼朦胧地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几乎坐不稳。虽侥幸没有跌下马,却不察走误方向,走着走着迷了路。

    待她醒过神时,才发现走进一片山林。马儿饿了,停留在一片鲜嫩的草地上,低头啃着嫩绿的草尖。

    齐笙也累了,慢慢翻身下来,将马儿栓在树上,而后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解开包裹,拿出一块干粮小口小口地啃起

    作者有话要说:喵~昨天的问题依然木有人猜对,虽然迟迟妹纸的答案很别致,不过阿轻的真相更别致有木有~~咩哈哈哈~

    话说今天这章是不是很肥哟~求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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