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念 堙毒(一）
转瞬已过除夕，冰雪凋零。狭窄的窗缝处，冰冷的寒风仍削尖脑袋向屋里钻着，细小的雪花籽轻盈的飞舞，犹如将自然的景观搬入了宫中，实在是一份奇景。不一会儿，这窗口的一块地面上已是覆盖满了茸茸的雪，犹如一块冰雕，韵味丰富。
紫菱挥手命道：“穆公公，去派人将这里清扫停当，秋鸢，去内务府取一块挡风的金钗绣锦布来，将这里挡了住，映瑄，你便在这里陪同本宫吧。”
庆春从帘后进来道：“内务府的人来了。”
岳兰道：“请进来！”
一位公公跪地请安：“谧妃娘娘，玲嫔娘娘万福金安，谧妃娘娘母子平安！”
紫菱侧身道：“你起来吧！今日来景阳宫，所为何事？”
公公面带微笑，眉眼一甩，一个响指，底下簌簌脚步声传来，四五个个宫女陆续进来并排站立，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以丝巾遮住。
公公硬生生的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面颊，微微颔首道：“谧妃娘娘，奴才汤公乾，与四位宫女给您请安了。往后我们便是娘娘的人了，为娘娘做事，可是我等的福分！”
四位宫女齐声道：“忠心为娘娘效劳！”
岳兰起身，从四位宫女面前细细打量而过。公公殷勤的向岳兰介绍道：“这一位是斐安，这一位是文芯，她是冬睿，这最后一位名叫墨竹，她们四位都是皇上赐予娘娘的贴身侍婢。”
公公掀开一个，取出一条金色的大簪：“这扁方是皇上今晨赐予娘娘的，名叫金錾花双喜扁方，还请娘娘安心生子。”
紫菱在一旁喜上眉梢道：“姐姐可曾听说过，哪位妃子若得了此金錾花双喜扁方，即表明与侧皇后平起平坐了，此乃是前所未有之大喜呀！”
岳兰跪礼谢恩，庆春为其佩上，礼毕坐回正坐。
公公又掀开其他四条丝巾，捋好握在手中，并依次介绍：“这岚媛青绿百褶裙可是皇后赠与娘娘的，可尽显娘娘花容月貌。”
岳兰蓦地想起那天那后窗后偶然拾到的那枚鹤目珠。她以手平平的抚了抚胸口，是自己此刻不要想那件事。
“这羽浴红颜伞可是媛贵人昔日的心爱之物，小巧玲珑，媛贵人却因为了娘娘而放弃了昔日最爱的雨伞。”
“便谢谢过叶妹妹了，”岳兰复又随补道，“顺便谢谢她的墨研静雨链，那日本宫竟忘记去感谢了。”
“另外翊坤宫的宸贵人，在娘娘入宫前原是皇后的丫鬟，这织锦皮毛斗篷本是皇后娘娘赠与宸贵人的，而为祝贺娘娘即将生子，便将此斗篷也赠与娘娘，并嘱咐娘娘一定要保暖身子，如此孩子才能康健。”
岳兰见最后一个托盘上似是空无一物，便指着墨竹道：“那是何物？”
公公轻轻将盘角一提，便明晰地呈现一片黄中带灰的芭蕉叶，那经脉已是看不清了。那叶片已干涩如沙漠，已破损如残墟，一角还如天狗一口咬去一般的窟窿，明月一般的月牙。
“这是伊贵人生前留下来的，伊贵人特托奴才将此物赠与娘娘。此等薄礼，不知有何寓意？”
岳兰稍稍沉默，窗外的只有皑皑的飞雪，如絮般飘扬入室，可是这金钗绣锦布的遮盖，连这孤存之物也抹杀了。
岳兰不再沉默，她双眼四周一扫，寂静无声，仅仅是那扁方泠泠空谷之音。
“不记得几多载已过，这芭蕉叶仍不能使我忘怀。那是一个夏日，本宫与斓儿，也就是如今已过世的伊贵人，还是好姐妹。那时的我们可谓真是两颗鲜红的樱桃，心灵无比纯洁的一同在河边玩耍。”
“本宫从小无父无母，还是斓儿的父母收养了我，于是我童年之忆中仅存着斓儿模糊的背影。那时她看见河对岸种着的一排芭蕉树，那树绿得葱茏，还记得当时我还说那芭蕉树叶一片片绿叶如抹了蜜一般柔滑青翠，河的两岸如同被甘泉洗涤过一遭的油画一般惬意夺人心弦。”
“她还与我打闹嬉戏，互相打趣。之后斓儿便说要去河对岸采一片叶子送给我，让我一定守在原位等待她。我当时一阵迷糊，醒来时便看到了皇上巡查河道的队伍。就此，皇上便要立即接了本宫入宫， 不容我任何思虑，便封了魏贵人，当然，斓儿便这样孤独了。”
“于是因此，本宫入宫一年有余，斓儿便带着仇恨亦是入了宫，因为我走得急，母亲伤心而去。当年她便将我冷冷放在御花园的冬雪中，使我重感风寒。因为误会，父亲被陷害后，她便一口气认为是本宫的错，硬下心来断了桥路。从此她便记恨在心，以至于和太医有私情，又有了孩子，不仅如此，还以小产一事诬陷本宫！”
“只从那颗珠子……”绵长的一口叹气，“罢了，如今还未得到证据，不说此时，只是本宫坚信，这件事一定是个滔天的误会，斓儿绝不会如此陷害本宫。可不知为何，那天夜里本宫竟毫不留情对她用了如此惨烈的杖毙之刑。”
“临刑那天，本宫趁着天晨光去去锦宫为她送行。那天，本宫可真真见到了这片叶子，可是断断未想到，那天的她竟是如此冷言冷语，丝毫无情，竟说这片叶子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替而代之的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本宫一气之下离开了去锦宫，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沉默良久，无言而对。汤公公道：“这也是伊贵人的一片苦心啊，也许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便万事圆满。”
岳兰深深按在桌上的护甲微微颤抖，乌黑的睫毛上下扇动，似乎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梦？你说一切都是个梦？”岳兰信步在庭中走动半晌，细细思虑着汤公公的话语。“也许真的，这一切都是个梦吧！”
忽觉身上开始暖融起来，似有一条如清泉一般细柔的丝绢拂过脸颊，抹过脖颈，掠过腰身，绕过脚踝，岳兰只是觉得困乏异常。那个梦，便一直伴着她恍惚的神情，悠悠的，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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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菱挥手命道：“穆公公，去派人将这里清扫停当，秋鸢，去内务府取一块挡风的金钗绣锦布来，将这里挡了住，映瑄，你便在这里陪同本宫吧。”
庆春从帘后进来道：“内务府的人来了。”
岳兰道：“请进来！”
一位公公跪地请安：“谧妃娘娘，玲嫔娘娘万福金安，谧妃娘娘母子平安！”
紫菱侧身道：“你起来吧！今日来景阳宫，所为何事？”
公公面带微笑，眉眼一甩，一个响指，底下簌簌脚步声传来，四五个个宫女陆续进来并排站立，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以丝巾遮住。
公公硬生生的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面颊，微微颔首道：“谧妃娘娘，奴才汤公乾，与四位宫女给您请安了。往后我们便是娘娘的人了，为娘娘做事，可是我等的福分！”
四位宫女齐声道：“忠心为娘娘效劳！”
岳兰起身，从四位宫女面前细细打量而过。公公殷勤的向岳兰介绍道：“这一位是斐安，这一位是文芯，她是冬睿，这最后一位名叫墨竹，她们四位都是皇上赐予娘娘的贴身侍婢。”
公公掀开一个，取出一条金色的大簪：“这扁方是皇上今晨赐予娘娘的，名叫金錾花双喜扁方，还请娘娘安心生子。”
紫菱在一旁喜上眉梢道：“姐姐可曾听说过，哪位妃子若得了此金錾花双喜扁方，即表明与侧皇后平起平坐了，此乃是前所未有之大喜呀！”
岳兰跪礼谢恩，庆春为其佩上，礼毕坐回正坐。
公公又掀开其他四条丝巾，捋好握在手中，并依次介绍：“这岚媛青绿百褶裙可是皇后赠与娘娘的，可尽显娘娘花容月貌。”
岳兰蓦地想起那天那后窗后偶然拾到的那枚鹤目珠。她以手平平的抚了抚胸口，是自己此刻不要想那件事。
“这羽浴红颜伞可是媛贵人昔日的心爱之物，小巧玲珑，媛贵人却因为了娘娘而放弃了昔日最爱的雨伞。”
“便谢谢过叶妹妹了，”岳兰复又随补道，“顺便谢谢她的墨研静雨链，那日本宫竟忘记去感谢了。”
“另外翊坤宫的宸贵人，在娘娘入宫前原是皇后的丫鬟，这织锦皮毛斗篷本是皇后娘娘赠与宸贵人的，而为祝贺娘娘即将生子，便将此斗篷也赠与娘娘，并嘱咐娘娘一定要保暖身子，如此孩子才能康健。”
岳兰见最后一个托盘上似是空无一物，便指着墨竹道：“那是何物？”
公公轻轻将盘角一提，便明晰地呈现一片黄中带灰的芭蕉叶，那经脉已是看不清了。那叶片已干涩如沙漠，已破损如残墟，一角还如天狗一口咬去一般的窟窿，明月一般的月牙。
“这是伊贵人生前留下来的，伊贵人特托奴才将此物赠与娘娘。此等薄礼，不知有何寓意？”
岳兰稍稍沉默，窗外的只有皑皑的飞雪，如絮般飘扬入室，可是这金钗绣锦布的遮盖，连这孤存之物也抹杀了。
岳兰不再沉默，她双眼四周一扫，寂静无声，仅仅是那扁方泠泠空谷之音。
“不记得几多载已过，这芭蕉叶仍不能使我忘怀。那是一个夏日，本宫与斓儿，也就是如今已过世的伊贵人，还是好姐妹。那时的我们可谓真是两颗鲜红的樱桃，心灵无比纯洁的一同在河边玩耍。”
“本宫从小无父无母，还是斓儿的父母收养了我，于是我童年之忆中仅存着斓儿模糊的背影。那时她看见河对岸种着的一排芭蕉树，那树绿得葱茏，还记得当时我还说那芭蕉树叶一片片绿叶如抹了蜜一般柔滑青翠，河的两岸如同被甘泉洗涤过一遭的油画一般惬意夺人心弦。”
“她还与我打闹嬉戏，互相打趣。之后斓儿便说要去河对岸采一片叶子送给我，让我一定守在原位等待她。我当时一阵迷糊，醒来时便看到了皇上巡查河道的队伍。就此，皇上便要立即接了本宫入宫， 不容我任何思虑，便封了魏贵人，当然，斓儿便这样孤独了。”
“于是因此，本宫入宫一年有余，斓儿便带着仇恨亦是入了宫，因为我走得急，母亲伤心而去。当年她便将我冷冷放在御花园的冬雪中，使我重感风寒。因为误会，父亲被陷害后，她便一口气认为是本宫的错，硬下心来断了桥路。从此她便记恨在心，以至于和太医有私情，又有了孩子，不仅如此，还以小产一事诬陷本宫！”
“只从那颗珠子……”绵长的一口叹气，“罢了，如今还未得到证据，不说此时，只是本宫坚信，这件事一定是个滔天的误会，斓儿绝不会如此陷害本宫。可不知为何，那天夜里本宫竟毫不留情对她用了如此惨烈的杖毙之刑。”
“临刑那天，本宫趁着天晨光去去锦宫为她送行。那天，本宫可真真见到了这片叶子，可是断断未想到，那天的她竟是如此冷言冷语，丝毫无情，竟说这片叶子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替而代之的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本宫一气之下离开了去锦宫，之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沉默良久，无言而对。汤公公道：“这也是伊贵人的一片苦心啊，也许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便万事圆满。”
岳兰深深按在桌上的护甲微微颤抖，乌黑的睫毛上下扇动，似乎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梦？你说一切都是个梦？”岳兰信步在庭中走动半晌，细细思虑着汤公公的话语。“也许真的，这一切都是个梦吧！”
忽觉身上开始暖融起来，似有一条如清泉一般细柔的丝绢拂过脸颊，抹过脖颈，掠过腰身，绕过脚踝，岳兰只是觉得困乏异常。那个梦，便一直伴着她恍惚的神情，悠悠的，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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