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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章

    夜色渐深,行人渐疏。林府的总管林忠怀揣着一封薄薄的信,却如背了千斤重担一般,佝偻着背避着人,小心翼翼地叩响了薛家的大门,侧着身子滑了进去。

    林青桦打开来信,脸色陡然一变——上书八个黑漆漆的字:“码头,名单换林黛玉。”

    “怎么了?”薛墨弦难得看见他如此严肃的模样,立即过来,看清信上的字,脸色也倏忽变冷,“胆敢在京城里绑架林黛玉,不怕皇帝找他们的麻烦?”

    林如海是为了什么而死,全京城的官儿几乎都知道。京城对林家兄妹无疑是个虎狼窝,可林青桦还是坚持来京城安家,目的只为一个——躲在皇帝的眼皮底子下面,最危险,也最安全。在这里,谁敢动他们兄妹,就等于给皇帝传了一个暗号:这人跟林如海调查的谋逆之事有关,等于直接说“我是反贼”。

    林青桦将信烧了,苦笑摇头:“是啊,这就证明,他们想反了——或者,已经反了。”码头设在城外,晚上本该是城门紧闭的,照这个情况看,对方甚至有把握攻破城门。

    “你要去?”见林青桦开始整理衣服,薛墨弦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难看。

    “林黛玉毕竟是我妹妹,占了人家哥哥的身份却不作为,会遭雷劈的。”似乎想起了什么,林青桦欲言又止,转身闷不吭气地继续整着被自己蹭乱的头发。

    “你故意不提薛宝钗在他们手上?”薛墨弦了然地挑眉。

    “照这情况看,肯定已经赔上了我跟黛玉、宝钗和水晶球说不准也在他们手上……美人儿,你就别主动羊入虎口了,你可是皇商,大肥羊一只,我还指望到时候你来掏赎金呢!”林青桦调戏般的掐了掐自家美人儿的腮帮子,眼底的愁色却并未褪去。

    “薛府恐怕也被盯上了。”所以我去找王子腾或者水瀚宇求救也显然极不现实。

    “你最好待着别动。”林青桦忽然一把搂住薛墨弦,在他耳边低语,“林忠是皇帝的人。”所以,告密的事情用不着他们操心。

    薛墨弦就着抱住他的姿势,略受手臂,传递给对方压迫感:“最后一个问题,名单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林青桦忽然潇洒地放手,笑得极为动人,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璀璨夺目:“你猜呢?”

    薛墨弦看着林青桦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良久,眸光冷冽,自言自语:“按兵不动……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人。”

    回身,拨开抽屉,将塞在最里面的两把锃亮的火枪抄进袖管,而后出门吩咐李勤:“把我上次带回来的那些个火绒和铁珠子全部找出来。”

    找那些做什么?李勤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低头办事,心道大少爷真是越发的“高深莫测”了……难不成,是因为被林公子割断了袖子的缘故吗?

    半个时辰后,一星奇异的火点从薛府上空缓缓升起,却稍纵即逝,围在周围的暗卫们把眼睛眯成了缝儿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得作罢——虽说冯大人吩咐过,万不得已时可以放箭;但是,一个火星儿而已,不值得打草惊蛇。千古伟业就在今晚,所有人都很兴奋,所有人都强压着自己满心的急躁和担忧。

    而薛墨弦,此时已经纹声不动地落在了薛府后街的一处干草垛中,凭着厚厚的干草堆做缓冲,依然就地打了好几个滚儿才稳住身子,赶紧除□上的桎梏,心想幸亏入秋时天干物燥,李勤吩咐将易燃的东西都搁置在了这单独的院子里,今晚刚好给自己做了垫子。

    备齐了甘草,混了火油做成燃料,薛墨弦趁着夜间无人,再次点火。

    码头上,夜风习习,水波暗漾,娇弱的林黛玉在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的包围圈中颤抖着蜷成一团,无神的目光望着码头,不知是在担忧,还是在期盼。

    林青桦骑着马,状似悠悠闲闲地过来——待遇还真不错,虽然过城门时只放了跟绳子下来委屈他大半夜地装蜘蛛侠,但是出了城往码头走时,就见一匹乖顺的马被拴在树下,考虑到今晚可能连命都没了,也无所谓偷窃,林青桦干脆地以马代步,省点力气一会儿好逃命不是~

    下马,抱拳,好似老友相逢:“冯将军别来无恙啊~”压下心中的惊异:没想到竟然是冯唐……算了,从林如海调查出的那堆东西来看,谁造反都不足为奇。

    “林公子倒也精神的很。”冯唐一身银亮亮的盔甲好不英武,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子,目光忽然变得悠长,“东西带来了吗?”

    “我妹妹没事吧?”林青桦看着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可怜妹妹,心里不禁狠狠将眼前这只混蛋抽打了几百遍。

    冯唐使了个眼色,林黛玉被整个儿揪了起来,“啊”得尖叫一声,细嫩的脖子上抵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你!”林青桦急了,向前探了一步,对上冯唐投射过来的目光,不禁咬了咬牙,问道,“是东平郡王吗?”冯唐既然专程在城外等自己,就证明他并非造反的主谋,加上林如海查出的那些个事……决定在今夜进犯皇宫的,只可能是当朝五王之一的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是皇帝的亲叔叔,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中握有京城边三个省的大半兵力,若今晚真是他,皇帝那儿估计悬了;尤其是,三省另一半的兵力握在“红楼第一高富帅”北静王手中,北静王一脉跟皇帝这一支一向不怎么对付,纵使水溶发觉了不对,最大的可能恐怕也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想到这里,林青桦不由心中一紧:就算林忠将消息传了出去,只怕王子腾也赶不及救自己了。

    “你果然见过名单!”冯唐爽快大笑,又对着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林黛玉顿时被毫不温柔地抛向了林青桦。林青桦赶紧接住妹妹柔弱的小身子,心里再次暗恨这帮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混账玩意儿。

    林黛玉揪住哥哥的衣襟,噤若寒蝉似的哭着,林青桦一边抚着妹妹不断颤抖的小身体,一边向左右望去:十几个士兵不声不响地围住自己,所有逃生路线都被堵死。

    忽然,只觉袖口滑进什么东西,林青桦一愣,随即低头看哭得抽抽噎噎的妹妹——黛玉是假装哭得瘫倒在地,暗中却把她的那支火枪塞进了自己的袖子?

    在城墙上林青桦就被搜过身了,靴子里的匕首都被搜了出来,可是,谁能想到,他娇滴滴的妹妹身上竟然有枪?

    黛玉压抑着满心的忐忑,咬着唇儿:这支枪给哥哥,比自己用要好得多。所以,刚刚在船上,见左右包抄,绝无生路,她便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并没有掏出武器与对方抗衡。那些人并没有搜她的身,因为她从刚被抓就拿簪子抵上了脖子:谁敢动我,我立刻就死!

    林青桦抚了抚妹妹乖乖的小脑袋,一步步走进冯唐,一点点计算距离——再近一点,他就能拿枪抵着这老混蛋的脑门儿,总之枪比刀快,先挟持了这老混蛋再说!

    没成想,冯唐却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身边两个亲兵也围了上来,冯唐依旧是笑着:“林公子,你从薛家出来,直接就来了码头,都没回去看看啊。”

    “我妹妹在你手上,我没心情理其他的事。”林青桦停下脚步,抱着手笑答,抄在袖中的手指不声不响地抚着火枪口:这种情况下还故意往他身边凑,太明显,也太危险。火枪一分钟至多能发4次,万不得已时,先一枪一个崩了他身边的人。

    “在城门上我让人搜过你的身,结果什么都没有。”冯唐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也是,林大夫的名单若真是实物,哪能瞒得了这么多年?”

    林青桦不禁眯起了眼睛,冯唐紧紧盯着他,宛若鹰隼,一字一顿:“所以,恐怕是正如我猜的,那份名单,现在只记在林公子的脑子里吧?”

    “你觉得我记得住那么多名字?”林青桦好笑地反问着。那上面可不仅是名字,林如海是查谋反的,不是查户口的。

    “林公子不必过谦,林公子幼时就有神童之名,十几岁便高中乡试一甲。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啊!”冯唐又缓缓摸了摸胡子,似乎志在必得。

    所以说“神童”的名声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林青桦恨不得对着他龇开八颗牙亮闪闪地吼回去:对不住,小爷我不是神童,也不想做神童,“江郎才尽”有什么好的?据说最后的下场是给啥山阴公主做了男宠,爷是断袖,不稀罕~!

    冯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了过去,林青桦一把接住,眼神闪烁不定。

    冯唐微笑道:“不过是为了保证林公子不会瞎写一气罢了,毕竟,林公子胡言乱语以淆视听的本事,连皇上都奈何不得。”

    ——也就是传说中的吐真剂?

    林青桦捏着小巧的瓶子,眼神闪烁不定。眼前冯唐的两个亲兵在码头上摆了一桌一椅,恰好就在冯唐身侧,应该是为了方便他们家大人亲自监督。他们似乎确定,喝下了吐真剂的自己不会再有什么杀伤力。

    那个位置离冯唐极近,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林青桦昵了一眼手里的瓶子,忽然打开塞子,将那瓶药往嘴里一倒——“哥哥!”林黛玉不禁发出一声焦急的呼喊,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帕子下面是一把不离手金簪,若是一会儿、若是真的……她宁愿跟这些人同归于尽!

    林青桦喝完之后,爽快将瓶子一扔——冯唐大概不知道,林青桦和林黛玉兄妹,从小就被人用各种慢性药物毒害,之后为了养身体又吃了大量的补药,到现在,一般的药物,对两人基本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用现代的专业术语说,他们对药物都有了一定的抗体。当初林忠也用这法子对付过他,他故意装疯卖傻冲进妓院差点来了个十几P,把林忠吓得面瘫脸变筛子脸,从此再也不敢用药胡来了。

    林青桦一步步走近冯唐,计算着时间:在药效发作之前,拉着这老东西带妹妹逃走!

    青色的水袖随夜风微荡,划出风流倜傥的道道暗纹,林青桦的眼波流转,映着月下一点幽光,带着难言的魅惑,修长的手指在袖便若隐若现,就等着图穷匕见——

    忽然,一声“砰”,一道带着光亮的响箭从城里方向射出,冯唐大喜看天:“哈哈,东平王的大业就要成功了!”

    正是机会!林青桦一个健步上前,绕到冯唐的身后,掏枪抵住他的脑袋,声音森冷而低沉:“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为什么不直接掏枪威胁:首先,十八世纪的火枪只能保证五十米到一百米的射击距离,太远的话没用,而且从掏枪到射击是有填弹药的时间间隔的,每分钟只能发射2-6排枪(注:6排是南北战争时期美国所用的高级火枪才能达到的数字);第二,注意一下冯唐是穿盔甲的,全副武装,不近距离打根本没用;第三,林哥哥身手只是比一般人矫捷了些,跟受过训练的士兵不能比,得防止他刚掏枪,身边的人就冲上来给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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