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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云桑若雪30

    “这个珠子还能当些钱,你拿着,听说皇城的馒头买得比山下的肉包还贵。”把手里的夜明珠塞给师弟,我有些尴尬地欠欠身子,咳嗽了几声才道:“你还会回来不?”

    “不会,”师弟面色沉静,收起那颗夜明珠,取下腰上的令牌递给我:“想见我,就来找我。”

    “那都不知道要过多久……”

    “我等你。”

    师弟跟他母妃以及一帮侍卫随从下山时,我没与众师兄弟一同去送行,而是独自在后山练剑,一直到落日西沉,肚子饿到不行的我才回去用晚膳。

    “好羡慕殷师弟啊,真龙天子,执掌江山。”

    “诶……安心吃饭,别想多了,咱这种贱命的草民能亲见帝王之子都是福分!”

    “顾师弟,同门一场,你也不送送殷师弟,至此一别,你们的兄弟情义可就——你抢我碗里的饭!”

    “你端着碗迟迟不吃,我帮你减轻手中的负担。”吃个饭都不消停,我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米,瞪着那个多嘴的师兄。

    “得得得,别摆脸色了,知道你心里难过,装得跟没事人儿一样,给给给,都给你吃。”说着,师兄竟把碗中的米全部刨给我,我鼻头一酸,埋头就开始吃,旁边的师兄弟看在眼里,竟一个个都过来把饭给了我。

    人一伤心就容易暴饮暴食,并且不加节制。

    可惜胃不等心,无法消受我“化负面情绪为食欲”的进食,大半夜的闹起了脾气,逼得我在茅厕吐得肝肠寸断奄奄一息。

    “燕儿啊,米价最近又涨了。”

    起夜的大师父看到半死不活的我,说道:“就算你吐死在这,晟焰他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吐到半死的那一刻我都想开了,大不了我去皇城找师弟就好了,但是我委实不敢想象明日师兄弟们看到茅厕的米浆会做出什么事来,御龙门每日的饭菜可都是一人一份啊,他们定是忍饿把饭给我的啊!

    要被他们知道我吐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燕儿啊,想开了就从茅厕里出来吧,为师很急。”

    “……”

    世间万物皆似东逝水,去而不返,南飞的大雁,北上的将士,或悲或喜都顺应着天命,不妄图以己力纵欲而抗,行不由心,言不由思,宛若浮萍般无依飘零。

    就像此刻我没吐完却不得不出茅厕,就像大师父此刻无力再强装往日威仪。

    就像师弟于我,不论是否能得再聚,终是难逃一别。

    当我心里这般辗转千回时,口上的话却是:“师父,我还想吐……”

    而后,我被大师父无情地拎起,丢了出去。

    次日清晨,我从厨房私拿了两块饼,一路未歇地逃到了封雪门,投奔二师父。

    “燕儿,你勿须回那穷酸地方,不就几口米粮,竟能逼你至此!”二师父气得蛾眉紧锁,一双流光千转的眸子尽显杀意,纤纤玉手中的折扇也不知被捏断了几根扇骨。

    “……二师父,其实是我不好,吃不下还往嘴里塞……”我只是来封雪门避避风头,长待下去的话,大师父一定会上门跟二师父打起来。

    虽然大师父跟二师父过招很是精妙绝伦,利落飘洒,但苦于劝架善后的都是我,所以我极其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老东西!谁不知他门下的弟子天天食不饱穿不暖!早知你给他养成这样,我才不会让你去他门下,你生得清秀乖巧,学什么不好,竟学那招式粗俗不堪的掌风,手上还落了茧……”慵懒坠落脸边的银发轻动,二师父羽睫低垂,目含秋水,似若仙尘,看得我直想把自己的手从那玉指间抽回来,换上一株青莲。

    “弟子想成为天下第一,光耀门派……”我低低回应道。

    “为争那徒有的虚名,多少人搭了性命进去,”二师父轻叹一声,细密的长睫翘起,黑玉似的眼眸落至低处:“师父不想你顾他们的后尘,江湖险恶难测,君子小人又鱼龙混杂,你资历尚轻,不懂识人,师父担心你遭人暗算。”

    “弟子明白。”争名逐利,人心不足,这个道理我并非不懂,只是不甘心,人此一生,为何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燕儿,你年轻气盛,定是有一番抱负,可有得必有失,易悔难回,”二师父话锋一转:“你可听过楚傲?”

    我点点头。

    楚傲是倚剑山庄的少庄主,从小精于武学剑术,十七岁就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名扬四海,不过他不喜与人交好,故关于他的传闻也没有多少,而有的多半也是说书先生在添油加醋为吸引听众而瞎编的。

    楚傲独来独往,是个独行侠,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下落不明,倚剑山庄最后也只得归掌于庄主的三儿楚逸。

    “他的右手被人废了,再也不能握剑,命也差点丢了去,”二师父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那人自命不凡,孤身杀入魔教,遭了暗算。”

    魔教教众早过万人,楚傲一人前去不摆明送死吗!好不容易把掉落的下巴合上,我惊讶地问:“后来呢?”

    “归隐江湖,”二师父一把甩开折扇,扇了几下,回想了阵说:“前些日子,派人又到我这讨了几颗续命的凝魂丹。”

    “二师父,你知道他是怎么被人暗算的吗?”以一敌万,无疑是螳臂当车,想来定是挡不住万人的攻势。

    二师父忍不住笑了几声,好看的眉眼一弯,银色的长丝随着扇风轻扬翻飞:“楚傲要跟魔教教主尹连决一较高低,但因路途疲惫,疲于应付一拥而上的教众,被人把脚用毒物伤了,败下阵来。”

    “毒物?”毒镖毒箭?

    “一条蛇罢了,”纸扇半合,二师父深眸微转,轻轻眯起道:“说来,也不过是一时疏忽,刚顾着躲刀光,哪能看到那条白唇竹叶青。”

    原来是被蛇咬了?这也算暗算?这条竹叶青就是被人当暗器扔出来也能避开啊!绿绿的绝对好明显,唯一说得通的情况是那条蛇是从地上爬着的,迫于惊吓来了一口而已。

    楚傲竟是因为这个而……

    这也太……

    心目中的大侠形象轰然倒塌,我有些错愕地对上二师父的眼,只看二师父伸手过来捏我的脸,下手竟特别用力。

    “疼……”

    眼前忽而一片模糊,犹如梦醒,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一个讨厌的声音贱贱地说道——

    “装死装够了没?”

    ——救场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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