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颠簸的马车向皇宫行进，八个侍女跪在脚边，战战兢兢。马车四角的风铃滴嗒嗒的响着，鸳芜转身挑来一根玉簪，插在我细密的发髻上，垂云髻果真是美，略用珠花和软玉点缀，左侧别一条玉瑰银丝串儿，足显清媚。
我是董懿如，太仆寺卿长女。
“小主，今儿个是您进宫选秀的大日子，把这两只和田玉簪也插上吧。。。。。。”鸳芜从锦盒中取出两只短簪，左右别着瞧了瞧，笑道。
“不了，也太沉了，我是选秀，又不是选富。。。。。。咱们皇上可不一定喜欢珠光宝气的女人。。。。。。”我定定看着鸾镜中的自己，略微抹了些脂粉。
“是了，小主先歇着吧，快到了。。。。。。”鸳芜打下锦帘，探了探头。
玉绮楼
这是此次选秀的地方，周围都是秀女，低低地在摆谈着什么。天气有一丝闷热，鸳芜轻动羽扇，我拿着绢子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只听“啪”的一声，人群便往一处聚集，我不免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劳什子，也敢顶撞我！”一女子怒目圆睁，高声呼道。只见她身着一袭真丝流莺绞金裙，头上戴的是苏合洛金冠，左右各一枚元陵芙蓉钗，以数枚通翠珠花点缀，如一团华彩，映得周围的人亮眼。只不过那袖口处沾上了些许茶水。“知道我是谁么？”这女子向周围同样华服的侍女使了个眼神，那侍女带着几分得意上前微微福身道“我家小主是太常寺卿大人的掌上明珠沈茗洛。。。。。。”原来是沈茗洛！怪不得如此无法无天！
“你是哪家的小姐呀？”沈茗洛讥笑道。那女子羞涩的站在一边，不敢回答。兴许是个家世一般的小姐吧，衣裳针脚如此粗糙，头上之别两只素银簪子，一朵无精打采的海棠，身上的衣饰竟然比那侍女朴素！“你不会连你阿玛的官职都不知道吧？”沈茗洛讽刺道，“还是府上卑微，抬不起头呀！”沈氏尖利的笑声刺粗粗的穿过我的耳畔。
“家父，是南阳县丞章翼堂。。。。。。”那女子忍住将要迸发的泪水，咬牙道。
“呦，是县丞之女呀，那说说吧，怎么赔？”沈茗洛藐视道。还没等章氏开口，沈茗洛便不快不慢的说：“量你阿玛一年的薪俸也赔不起这身衣裳了，你便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了！”那女子沉默地杵在那儿。“这沈氏怎如此过分？”人群中，一女子暗暗道，正欲起身，却被另一个女子拦住，“姐姐，这章氏来自蛮荒之地，怎可能选的上？倒是沈氏有几分可能入选，得罪了沈氏，有你好果子吃！”
只见那章氏双腿一曲，我赶过去，扶起她，转向沈茗洛，“沈姐姐这是要做甚？若是惊动了皇上太皇太后，可怎么好！”沈茗洛一副并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你又是谁呀？”“妹妹是太仆寺卿之女董氏。。。。。。”我欣然一福。“也不是很高嘛。。。。。。。”沈茗洛疾言厉色道。
“官职不在高低，事事以理为先。若沈姐姐罚了章氏，只是给众姐妹们留一个不好的印象罢了若是姐姐肯宽恕她，那才显得出姐姐的贤德呢。。。。。。”我莞尔一笑，“我代章妹妹向姐姐赔罪了。”
“我，我会记着你的。”许是沈茗洛也深感尴尬，拂袖而去。人群渐渐散了，我扶起那章氏，“章妹妹自有清丽脱俗之处，只是这海棠太过寻常。”我转身在身后的花丛中摘下两朵芙蓉，别在她头上又将那海棠取下，“看，这不是美了许多。。。。。。”那章氏感激涕零道，“琼伊必不忘姐姐大恩。”
选秀开始了，七人一排的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跪下，我顺道瞧了瞧和我一排的七个人，有沈茗洛，也有章琼伊。到我们了。我跪在圣上面前，听着一个太监冷冷地念着名字，“太仆寺卿之女，董懿如——”我福身道，“臣女参见皇上，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素质尚可，进吧。。。。。。”我心里漫着提到心坎的喜悦，叩谢了皇上和太皇太后。
此次留了的秀女还是很多，自然有章琼娴和沈茗洛，我封了娴贵人，章氏封了敬贵人，沈氏封了瑞贵人，还有怡贵人，穆贵人，熙贵人。傍晚时分，我便住进了景阳宫云逸殿，主位是定妃娘娘，巧的是，敬贵人和我同住景阳宫，不过她住和桂堂。
用过晚膳，我们新人便到定妃娘娘处请安。定妃娘娘是个看起来十分随和的人，打扮倒也素雅，一袭映月碧莲缕银裙，发饰只是游仙髻，用合欢紫金元玉冠压头，两侧各一枚彩凤牡丹步摇，连通翠珠花都没有，若不是了解身份，可真是像一位嫔或昭容的打扮，哪像妃位该有的礼制呢？比起惠妃来，应该是素净了许多。我心下亦想。
“嫔妾等参见定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们二人一福到底，齐声道。
“都起来吧，赐座。”定妃似乎是病了，带着少许的憔悴，摆摆手。
我们起身谢过，在檀香木椅上落座。“你们是新人，本宫看着你们也欢喜，便交给你们一些宫中的生存之道吧。细心听着罢。。。。。。”定妃娘娘由侍女扶着款款落座。“现下，宫中只有惠妃诞下的大皇子和淳妃的端如公主，惠妃在端王府便是惠侧妃，现又有孩子，自然自恃高人一等，皇后久病缠身，宫中事务皆有僖贵妃，勤贵妃打理，淳妃又是僖贵妃之妹，虽和我同是妃位，毕竟尊卑有别，平妃又是皇后的妹妹，惠妃又有大阿哥，我自然是妃位末次。只可惜了你们，跟着我这样的主位，如今，皇后还算贤德，平妃也不敢造次，纯勤贵妃，元僖贵妃膝下无子，惠妃仗着诞育长子，十分得意，小心便是。只可惜，本宫和平妃的两位公主都殁了，只剩了淳妃的端如公主。其余的嫔妃，像谦贵嫔，端贵嫔，都是比较平稳的。在这宫中，能忍的，就能活。”定妃娘娘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像是要洞察我们所有的心事。我们均起身道：“多谢定妃娘娘教诲。。。。。。”便起身告退了。
月丝如绞，在我那流云暗纹的衣裙上泛起点点银光。
我安然而枕。
翌日。
今天我起得很早，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随意梳了游仙髻，以金丝八宝攒珠钗相衬，镶金玉芝平银冠为主，别两支和田盈月莲玉簪，尽显动人，身着福珠芭蕉玉珍苏兰裙，梳洗完毕，便出了宫门。刚走几步，只听身后一句温婉的女音，“姐姐，一起去景仁宫吧。”我回身一看，是章氏。“妹妹也在，那一起去吧。”我微微一笑。
走了一会儿，便撞见了瑞贵人沈氏。“呦，这不是娴贵人和敬贵人么？也是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回姐姐话，妹妹和娴姐姐正要去坤宁宫呢。”琼伊轻轻一福，柔柔答道。
“哎，真是没想到，你这贱婢也能封了贵人！”沈氏疾言厉色道，抚着手上的纯金玳瑁护甲，一脸不屑。我丝丝愠怒道，“瑞贵人出身于官宦之家，敬贵人同样出自官宦之家，何来贱婢一说呢？倒是瑞贵人你，出言不逊，倒像是市井之人呢！”
“等着瞧吧！”看着沈氏拂袖而去，琼伊有些胆怯地说，“姐姐不必为我顶撞她。我本就是条贱命，由不得别人。。。。。。”我郑重执起她的手，“若是自己觉得是条贱命，便真的没救了，先帝的孝元夫人不也是身份低微么？走吧，去坤宁宫。”
坤宁宫。
皇后今日气色不大好，许是生病的缘故，脸色稍显腊黄。我们行礼后，便坐下了，又定睛一看，第三个位子上没人。
“皇后娘娘，今儿可是新人朝见的大日子，惠妃也不来么？”莞贵嫔略县嫌恶，捏着绢子道。
“可不是？自从有了大阿哥，连两位贵妃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不来请安也是常有的事，真是没规矩！”淳妃笑道，眼神尽含不屑。
“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这么激动，要做出一宫主位的样子来。”皇后摆摆手，平和道。淳妃和莞贵嫔都起身行礼，“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不敢有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惠妃娘娘驾到！”
惠妃果真是傲慢无礼，敷衍地半蹲了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贵妃娘娘万安。”不等皇后示意，便自顾自地坐下了，“柳芸媚，别以为封了贵嫔就可以对本宫大呼小叫的，不过是个贵嫔！”
这时，我才明白宫中有哪些嫔妃。身居主位的有瑶池宫僖贵妃安氏，永和宫勤贵妃叶氏，雍和宫惠妃梁氏，景阳宫定妃乔氏，舒华宫淳妃安氏，延禧宫平妃郑氏，咸福宫莞贵嫔柳氏，关雎宫谦贵嫔谭氏，怡泰宫端贵嫔孙氏，衍庆宫兰昭媛周氏，长宁宫淑昭媛林氏；身居副位的有永和宫舒嫔黄氏，延禧宫宜嫔杨氏，长宁宫宁美人缪氏，怡泰宫慧美人高氏，舒华宫瑾修媛陶氏，咸福宫蓉修媛吕氏，长宁宫玉修媛刘氏，咸福宫静贵人冯氏。以及我们这些新进宫的秀女们，我是娴贵人，和敬贵人章氏在景阳宫，还有雍和宫的瑞贵人沈氏，永和宫怡贵人郭氏，瑶池宫熙贵人朱氏，衍庆宫穆贵人卫氏。。。。。。我一一细数着，便见瑞贵人沈氏起身道，“惠妃娘娘如此不懂规矩，可真是让妹妹们看了一场大笑话。您说在您之上的只有皇后娘娘便罢了，可这上面还有两位贵妃娘娘呢！可真让嫔妾等明白了什么叫恃宠而骄！”
淳妃和莞贵嫔都投来赞许的目光，终于有人替她们说出这些话了吧。惠妃的脸色阴沉极了，飞翘的凤眼中满是怒火，我心下亦明，沈氏的日子难过喽。在坤宁宫小坐一会儿，大家也便出来了，沈氏乘了辇回雍和宫去了，惠妃也紧跟着出来了。我扶着鸳芜的手轻轻跟在惠妃身后。惠妃走得又快又急，鬓边的天蚕红宝玉玫串儿晃荡的滴滴答答。忽的，惠妃猛地停下来了，扯下头上的玉玫串儿，掼在侍女瑾月手中，瑾月脸色吓得苍白，忙跪下了。
“什么劳什子？也敢欺负本宫！”惠妃怒道，浑身颤栗。
“娘娘，这支天蚕红宝玉玫串儿是皇上赏的呀。。。。。。”瑾月细声道。
“皇上？皇上赏的东西多了！本宫还在乎这件？”惠妃不屑道，满目鄙视。
“是是是。皇上只有娘娘您生的大阿哥和淳妃娘娘的三公主端如公主，娘娘的恩宠岂是一个瑞贵人可以夺走的？娘娘恩宠不断，咱们整个雍和宫都指望着娘娘您呢！”瑾月恭顺道，徐徐起身，将那玉玫串儿插在惠妃的发髻上，“反正瑞贵人是娘娘宫中的人，娘娘想做些什么，别人又怎么知道呢？”
“本宫宫里的？哪有一宫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副位冲撞主位的？真是丢了雍和宫的脸面！不过，既然是雍和宫的人，是死是活，那可就由本宫了。。。。。。”惠妃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看得我心存疑惑。
“回宫。”惠妃轻笑道。“是。。。。。。”瑾月速速搀着惠妃回去了，我也沿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望着惠妃渐行渐远的脚步，我心下亦明，怕是有人近几日睡不着了。。。。。。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是惠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同时怀上了。这下宫中便闹腾了天。许多人心中都在想着到底是谁的孩子先生和是男是女等。
“鸳芜，现下宫中可闹腾了，按现下的情形来看，若是惠妃娘娘先诞下了二皇子，荣登夫人之位是有可能的，若是惠妃娘娘诞下了四公主，一儿一女，做个夫人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惠妃娘娘先诞下了双胞胎或龙凤胎，夫人之位都非她莫属；可要是皇后娘娘先诞下皇子或公主，地位也是更高一等，所以，做好的结局是惠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后面生下孩子。但无论如何，只要惠妃娘娘生下了孩子，就一定会是第三位贵妃。。。。。。”我想着，理着一卷一卷的丝线，打算绣一幅凤穿牡丹图。
“小主分析的倒是没错，不过光想着别人，也不想着自己。这不，瑞贵人都侍了寝了，可您自进宫到现在，连皇上面儿都没见过！若是哪日碰上了瑞贵人，瑞贵人不知道要怎么排揎呢！”鸳芜叹了口气道，尽是有些担心的神色。
我沉默了半晌，旋即露出淡淡的一点微笑，“为什么要从别人的眼光看自己呢？定妃娘娘说过，能忍的，就能活。若是因恩宠而胆战心惊的过日子，那才不好呢！”鸳芜有些嗔怪的叹了口气，“小主，鸳芜只有你了，若是小主不得宠，鸳芜又希望谁得宠呢。。。。。。”
“好。快到重阳节宴了，我便想些法子逗逗皇上开心吧。。。。。。”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鸳芜说的对，云逸殿上下都靠我了。
“这才是奴婢忠心跟随的娴贵人，董懿如。”鸳芜会心一笑，定定道。
这时，敬贵人也来了。刚刚坐下，宫女欣儿便急急闯进来，“娴贵人万安，敬贵人万安。雍和宫刚刚传来消息，瑞贵人有孕了！”我和琼伊都是凛然一惊，琼伊手上的茶盏“啪”地摔到地上，摔了个稀零粉碎，云逸殿一片沉寂。“姐姐，怎么办？沈氏有孕，必然对我们是极大的不利啊！这雍和宫是孕气笼罩，咱们景阳宫便是更加凄惨了吧。。。。。。”琼伊惊慌的说，满脸写着担忧与恐惧。我轻轻地扶着她颤抖的双肩，柔声细语道，“别怕，有定妃娘娘在。。。。。。我也会保护你的。”
“姐姐，妹妹出身微寒，不比姐姐家中优渥，我不过是条贱命，只能遭人凌辱罢了，对于妹妹来说，或许能进宫便是极大的运气了吧。都是妹妹不好，连累了姐姐。。。。。。”琼伊说到动情处，不禁滑下两滴酸涩的清泪。
“姐姐还是那句话，若是自己觉得是条贱命，便真的没救了。至少，你还是敬贵人。”我郑重地说，拿出绢子来拭掉她脸上的泪珠，“瞧你，脂粉都花了，你的脂粉也太少了，鸳芜，把我那盒云澈茗菱粉拿来，赠与敬贵人。”
琼伊有些惶恐地抬起头，“云澈茗菱粉是少有的珍品，宫里只有惠妃娘娘和淳妃娘娘有，不曾想姐姐也有一盒。此物太贵重了，妹妹不能要。。。。。。”我把那盒云澈茗菱粉拿来，塞到她手中，“姐姐本身不爱打扮，自认淡颜胜于红妆；再说，你我姐妹一条心，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千万别分出个彼此来！拿着，若是哪日妹妹成了夫人，别忘了姐姐就好。。。。。。姐姐不求别的，一心求个安康，圣眷也都无谓了。”
“琼伊谢过姐姐，必定借姐姐吉言，为这家里和姐姐争一份荣光！”琼伊皱了皱眉头，随即坚定地说。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仿佛是一生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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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董懿如，太仆寺卿长女。
“小主，今儿个是您进宫选秀的大日子，把这两只和田玉簪也插上吧。。。。。。”鸳芜从锦盒中取出两只短簪，左右别着瞧了瞧，笑道。
“不了，也太沉了，我是选秀，又不是选富。。。。。。咱们皇上可不一定喜欢珠光宝气的女人。。。。。。”我定定看着鸾镜中的自己，略微抹了些脂粉。
“是了，小主先歇着吧，快到了。。。。。。”鸳芜打下锦帘，探了探头。
玉绮楼
这是此次选秀的地方，周围都是秀女，低低地在摆谈着什么。天气有一丝闷热，鸳芜轻动羽扇，我拿着绢子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只听“啪”的一声，人群便往一处聚集，我不免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劳什子，也敢顶撞我！”一女子怒目圆睁，高声呼道。只见她身着一袭真丝流莺绞金裙，头上戴的是苏合洛金冠，左右各一枚元陵芙蓉钗，以数枚通翠珠花点缀，如一团华彩，映得周围的人亮眼。只不过那袖口处沾上了些许茶水。“知道我是谁么？”这女子向周围同样华服的侍女使了个眼神，那侍女带着几分得意上前微微福身道“我家小主是太常寺卿大人的掌上明珠沈茗洛。。。。。。”原来是沈茗洛！怪不得如此无法无天！
“你是哪家的小姐呀？”沈茗洛讥笑道。那女子羞涩的站在一边，不敢回答。兴许是个家世一般的小姐吧，衣裳针脚如此粗糙，头上之别两只素银簪子，一朵无精打采的海棠，身上的衣饰竟然比那侍女朴素！“你不会连你阿玛的官职都不知道吧？”沈茗洛讽刺道，“还是府上卑微，抬不起头呀！”沈氏尖利的笑声刺粗粗的穿过我的耳畔。
“家父，是南阳县丞章翼堂。。。。。。”那女子忍住将要迸发的泪水，咬牙道。
“呦，是县丞之女呀，那说说吧，怎么赔？”沈茗洛藐视道。还没等章氏开口，沈茗洛便不快不慢的说：“量你阿玛一年的薪俸也赔不起这身衣裳了，你便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你了！”那女子沉默地杵在那儿。“这沈氏怎如此过分？”人群中，一女子暗暗道，正欲起身，却被另一个女子拦住，“姐姐，这章氏来自蛮荒之地，怎可能选的上？倒是沈氏有几分可能入选，得罪了沈氏，有你好果子吃！”
只见那章氏双腿一曲，我赶过去，扶起她，转向沈茗洛，“沈姐姐这是要做甚？若是惊动了皇上太皇太后，可怎么好！”沈茗洛一副并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你又是谁呀？”“妹妹是太仆寺卿之女董氏。。。。。。”我欣然一福。“也不是很高嘛。。。。。。。”沈茗洛疾言厉色道。
“官职不在高低，事事以理为先。若沈姐姐罚了章氏，只是给众姐妹们留一个不好的印象罢了若是姐姐肯宽恕她，那才显得出姐姐的贤德呢。。。。。。”我莞尔一笑，“我代章妹妹向姐姐赔罪了。”
“我，我会记着你的。”许是沈茗洛也深感尴尬，拂袖而去。人群渐渐散了，我扶起那章氏，“章妹妹自有清丽脱俗之处，只是这海棠太过寻常。”我转身在身后的花丛中摘下两朵芙蓉，别在她头上又将那海棠取下，“看，这不是美了许多。。。。。。”那章氏感激涕零道，“琼伊必不忘姐姐大恩。”
选秀开始了，七人一排的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跪下，我顺道瞧了瞧和我一排的七个人，有沈茗洛，也有章琼伊。到我们了。我跪在圣上面前，听着一个太监冷冷地念着名字，“太仆寺卿之女，董懿如——”我福身道，“臣女参见皇上，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素质尚可，进吧。。。。。。”我心里漫着提到心坎的喜悦，叩谢了皇上和太皇太后。
此次留了的秀女还是很多，自然有章琼娴和沈茗洛，我封了娴贵人，章氏封了敬贵人，沈氏封了瑞贵人，还有怡贵人，穆贵人，熙贵人。傍晚时分，我便住进了景阳宫云逸殿，主位是定妃娘娘，巧的是，敬贵人和我同住景阳宫，不过她住和桂堂。
用过晚膳，我们新人便到定妃娘娘处请安。定妃娘娘是个看起来十分随和的人，打扮倒也素雅，一袭映月碧莲缕银裙，发饰只是游仙髻，用合欢紫金元玉冠压头，两侧各一枚彩凤牡丹步摇，连通翠珠花都没有，若不是了解身份，可真是像一位嫔或昭容的打扮，哪像妃位该有的礼制呢？比起惠妃来，应该是素净了许多。我心下亦想。
“嫔妾等参见定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们二人一福到底，齐声道。
“都起来吧，赐座。”定妃似乎是病了，带着少许的憔悴，摆摆手。
我们起身谢过，在檀香木椅上落座。“你们是新人，本宫看着你们也欢喜，便交给你们一些宫中的生存之道吧。细心听着罢。。。。。。”定妃娘娘由侍女扶着款款落座。“现下，宫中只有惠妃诞下的大皇子和淳妃的端如公主，惠妃在端王府便是惠侧妃，现又有孩子，自然自恃高人一等，皇后久病缠身，宫中事务皆有僖贵妃，勤贵妃打理，淳妃又是僖贵妃之妹，虽和我同是妃位，毕竟尊卑有别，平妃又是皇后的妹妹，惠妃又有大阿哥，我自然是妃位末次。只可惜了你们，跟着我这样的主位，如今，皇后还算贤德，平妃也不敢造次，纯勤贵妃，元僖贵妃膝下无子，惠妃仗着诞育长子，十分得意，小心便是。只可惜，本宫和平妃的两位公主都殁了，只剩了淳妃的端如公主。其余的嫔妃，像谦贵嫔，端贵嫔，都是比较平稳的。在这宫中，能忍的，就能活。”定妃娘娘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像是要洞察我们所有的心事。我们均起身道：“多谢定妃娘娘教诲。。。。。。”便起身告退了。
月丝如绞，在我那流云暗纹的衣裙上泛起点点银光。
我安然而枕。
翌日。
今天我起得很早，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我随意梳了游仙髻，以金丝八宝攒珠钗相衬，镶金玉芝平银冠为主，别两支和田盈月莲玉簪，尽显动人，身着福珠芭蕉玉珍苏兰裙，梳洗完毕，便出了宫门。刚走几步，只听身后一句温婉的女音，“姐姐，一起去景仁宫吧。”我回身一看，是章氏。“妹妹也在，那一起去吧。”我微微一笑。
走了一会儿，便撞见了瑞贵人沈氏。“呦，这不是娴贵人和敬贵人么？也是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回姐姐话，妹妹和娴姐姐正要去坤宁宫呢。”琼伊轻轻一福，柔柔答道。
“哎，真是没想到，你这贱婢也能封了贵人！”沈氏疾言厉色道，抚着手上的纯金玳瑁护甲，一脸不屑。我丝丝愠怒道，“瑞贵人出身于官宦之家，敬贵人同样出自官宦之家，何来贱婢一说呢？倒是瑞贵人你，出言不逊，倒像是市井之人呢！”
“等着瞧吧！”看着沈氏拂袖而去，琼伊有些胆怯地说，“姐姐不必为我顶撞她。我本就是条贱命，由不得别人。。。。。。”我郑重执起她的手，“若是自己觉得是条贱命，便真的没救了，先帝的孝元夫人不也是身份低微么？走吧，去坤宁宫。”
坤宁宫。
皇后今日气色不大好，许是生病的缘故，脸色稍显腊黄。我们行礼后，便坐下了，又定睛一看，第三个位子上没人。
“皇后娘娘，今儿可是新人朝见的大日子，惠妃也不来么？”莞贵嫔略县嫌恶，捏着绢子道。
“可不是？自从有了大阿哥，连两位贵妃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不来请安也是常有的事，真是没规矩！”淳妃笑道，眼神尽含不屑。
“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这么激动，要做出一宫主位的样子来。”皇后摆摆手，平和道。淳妃和莞贵嫔都起身行礼，“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不敢有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惠妃娘娘驾到！”
惠妃果真是傲慢无礼，敷衍地半蹲了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贵妃娘娘万安。”不等皇后示意，便自顾自地坐下了，“柳芸媚，别以为封了贵嫔就可以对本宫大呼小叫的，不过是个贵嫔！”
这时，我才明白宫中有哪些嫔妃。身居主位的有瑶池宫僖贵妃安氏，永和宫勤贵妃叶氏，雍和宫惠妃梁氏，景阳宫定妃乔氏，舒华宫淳妃安氏，延禧宫平妃郑氏，咸福宫莞贵嫔柳氏，关雎宫谦贵嫔谭氏，怡泰宫端贵嫔孙氏，衍庆宫兰昭媛周氏，长宁宫淑昭媛林氏；身居副位的有永和宫舒嫔黄氏，延禧宫宜嫔杨氏，长宁宫宁美人缪氏，怡泰宫慧美人高氏，舒华宫瑾修媛陶氏，咸福宫蓉修媛吕氏，长宁宫玉修媛刘氏，咸福宫静贵人冯氏。以及我们这些新进宫的秀女们，我是娴贵人，和敬贵人章氏在景阳宫，还有雍和宫的瑞贵人沈氏，永和宫怡贵人郭氏，瑶池宫熙贵人朱氏，衍庆宫穆贵人卫氏。。。。。。我一一细数着，便见瑞贵人沈氏起身道，“惠妃娘娘如此不懂规矩，可真是让妹妹们看了一场大笑话。您说在您之上的只有皇后娘娘便罢了，可这上面还有两位贵妃娘娘呢！可真让嫔妾等明白了什么叫恃宠而骄！”
淳妃和莞贵嫔都投来赞许的目光，终于有人替她们说出这些话了吧。惠妃的脸色阴沉极了，飞翘的凤眼中满是怒火，我心下亦明，沈氏的日子难过喽。在坤宁宫小坐一会儿，大家也便出来了，沈氏乘了辇回雍和宫去了，惠妃也紧跟着出来了。我扶着鸳芜的手轻轻跟在惠妃身后。惠妃走得又快又急，鬓边的天蚕红宝玉玫串儿晃荡的滴滴答答。忽的，惠妃猛地停下来了，扯下头上的玉玫串儿，掼在侍女瑾月手中，瑾月脸色吓得苍白，忙跪下了。
“什么劳什子？也敢欺负本宫！”惠妃怒道，浑身颤栗。
“娘娘，这支天蚕红宝玉玫串儿是皇上赏的呀。。。。。。”瑾月细声道。
“皇上？皇上赏的东西多了！本宫还在乎这件？”惠妃不屑道，满目鄙视。
“是是是。皇上只有娘娘您生的大阿哥和淳妃娘娘的三公主端如公主，娘娘的恩宠岂是一个瑞贵人可以夺走的？娘娘恩宠不断，咱们整个雍和宫都指望着娘娘您呢！”瑾月恭顺道，徐徐起身，将那玉玫串儿插在惠妃的发髻上，“反正瑞贵人是娘娘宫中的人，娘娘想做些什么，别人又怎么知道呢？”
“本宫宫里的？哪有一宫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副位冲撞主位的？真是丢了雍和宫的脸面！不过，既然是雍和宫的人，是死是活，那可就由本宫了。。。。。。”惠妃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看得我心存疑惑。
“回宫。”惠妃轻笑道。“是。。。。。。”瑾月速速搀着惠妃回去了，我也沿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望着惠妃渐行渐远的脚步，我心下亦明，怕是有人近几日睡不着了。。。。。。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是惠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同时怀上了。这下宫中便闹腾了天。许多人心中都在想着到底是谁的孩子先生和是男是女等。
“鸳芜，现下宫中可闹腾了，按现下的情形来看，若是惠妃娘娘先诞下了二皇子，荣登夫人之位是有可能的，若是惠妃娘娘诞下了四公主，一儿一女，做个夫人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惠妃娘娘先诞下了双胞胎或龙凤胎，夫人之位都非她莫属；可要是皇后娘娘先诞下皇子或公主，地位也是更高一等，所以，做好的结局是惠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后面生下孩子。但无论如何，只要惠妃娘娘生下了孩子，就一定会是第三位贵妃。。。。。。”我想着，理着一卷一卷的丝线，打算绣一幅凤穿牡丹图。
“小主分析的倒是没错，不过光想着别人，也不想着自己。这不，瑞贵人都侍了寝了，可您自进宫到现在，连皇上面儿都没见过！若是哪日碰上了瑞贵人，瑞贵人不知道要怎么排揎呢！”鸳芜叹了口气道，尽是有些担心的神色。
我沉默了半晌，旋即露出淡淡的一点微笑，“为什么要从别人的眼光看自己呢？定妃娘娘说过，能忍的，就能活。若是因恩宠而胆战心惊的过日子，那才不好呢！”鸳芜有些嗔怪的叹了口气，“小主，鸳芜只有你了，若是小主不得宠，鸳芜又希望谁得宠呢。。。。。。”
“好。快到重阳节宴了，我便想些法子逗逗皇上开心吧。。。。。。”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鸳芜说的对，云逸殿上下都靠我了。
“这才是奴婢忠心跟随的娴贵人，董懿如。”鸳芜会心一笑，定定道。
这时，敬贵人也来了。刚刚坐下，宫女欣儿便急急闯进来，“娴贵人万安，敬贵人万安。雍和宫刚刚传来消息，瑞贵人有孕了！”我和琼伊都是凛然一惊，琼伊手上的茶盏“啪”地摔到地上，摔了个稀零粉碎，云逸殿一片沉寂。“姐姐，怎么办？沈氏有孕，必然对我们是极大的不利啊！这雍和宫是孕气笼罩，咱们景阳宫便是更加凄惨了吧。。。。。。”琼伊惊慌的说，满脸写着担忧与恐惧。我轻轻地扶着她颤抖的双肩，柔声细语道，“别怕，有定妃娘娘在。。。。。。我也会保护你的。”
“姐姐，妹妹出身微寒，不比姐姐家中优渥，我不过是条贱命，只能遭人凌辱罢了，对于妹妹来说，或许能进宫便是极大的运气了吧。都是妹妹不好，连累了姐姐。。。。。。”琼伊说到动情处，不禁滑下两滴酸涩的清泪。
“姐姐还是那句话，若是自己觉得是条贱命，便真的没救了。至少，你还是敬贵人。”我郑重地说，拿出绢子来拭掉她脸上的泪珠，“瞧你，脂粉都花了，你的脂粉也太少了，鸳芜，把我那盒云澈茗菱粉拿来，赠与敬贵人。”
琼伊有些惶恐地抬起头，“云澈茗菱粉是少有的珍品，宫里只有惠妃娘娘和淳妃娘娘有，不曾想姐姐也有一盒。此物太贵重了，妹妹不能要。。。。。。”我把那盒云澈茗菱粉拿来，塞到她手中，“姐姐本身不爱打扮，自认淡颜胜于红妆；再说，你我姐妹一条心，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千万别分出个彼此来！拿着，若是哪日妹妹成了夫人，别忘了姐姐就好。。。。。。姐姐不求别的，一心求个安康，圣眷也都无谓了。”
“琼伊谢过姐姐，必定借姐姐吉言，为这家里和姐姐争一份荣光！”琼伊皱了皱眉头，随即坚定地说。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仿佛是一生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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