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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03

    时间:2011年9月28日。

    ——今天她会来吗?安明抑郁地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透的天色。

    屋内客厅光亮,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正散发出“白腾腾”的热气。这都是安明妈妈特意为他做的生日晚宴。

    记得前几天,安明对他妈妈说:“那个……过几天我的生日,我会请一些朋友来家里吃饭!”

    就这么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安明并没有与他妈妈多说一句话,甚至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连“妈妈”这个字眼都难以喊出口。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一句话就足够了,足够他妈妈会在他生日那天为他准备一席的饭菜。

    安妈妈从厨房里端出超大一盘子红烧鱼放到餐桌上,然后问道:“安明,今天有多少客人啊?不知道这些菜够不够吃?”

    安明听到话后,视线从窗外移到室内,看到那张被五花八门菜色挤满的圆形大桌子,他这才发现到,这张圆形大桌子并不是他家以前用的那张方形小桌子。

    “这张桌子我特意去隔壁借的,他们夫妻俩都是老师,每逢过节都会请一些家住在外地的学生来家里吃饭,每次过节都看到他们家学生很多、非常热闹,所以我知道他们家有张大桌子,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到哪去找一张大点的桌子呢!你知道,我们家的那张桌子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就坐不下超过四个人的份儿……”

    安妈妈只顾自个儿说着,没有奢望安明会回答她一句。

    安爸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安明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往的日子,饭桌上永远都是那么的冷清,方形小木桌只坐着他和他妈妈两人,每次安明都只是一言不发的低头吃饭,饭桌上永远只听到安妈妈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今天的汤是不是太咸了?”

    “……”安明还是只顾低头吃饭,并没有回答他妈妈。

    “是有点咸,那明天我要少放点盐!”没听到安明回答,安妈妈便自己开口回答,她努力使餐桌上能有那么一点儿活跃的气氛,虽然安明并不配合。

    “这个该死的卖猪肉郑老头,今天还想骗我,明明是猪前腿还跟我说是猪后腿,以为我不知道啊!”

    “张家的白菜没有李家的新鲜,而李家的萝卜却没有张家的好吃。猪肉呢,就属郑家那老头的好,只不过他总是喜欢讹诈人从而多赚一些黑心钱……”

    这些日子还真难为她了!

    “安明,你朋友还没来啊?都挺晚的了,等会儿菜都凉了!”安妈妈一边问道,一边抬头看着指钟一点点往七点靠近。

    这回安明终于回答了,“快了吧,他们应该在路上……”

    话还没说完,“叮咚!”一声,门铃响了,想都不用想是那帮替安明过生日的人来了。

    随着门“嘎吱”一声打开,立刻从门外传来一声声吵闹且差参不齐的“生日快乐!”的声音。今天,来的人挺多的嘛!基本只要是安明邀请过的人都来了!

    “安明,生日快乐!”最先冲进屋子里的是何静淑,在工作之外,她永远都穿着最简单最具有活力的运动衫和牛仔裤,高高扎起的马尾使她越发充满着青春活力,这根本就看不出她会是在那工作中做出一副矫情做作的那个文静、淑女的何静淑。

    她随手就把手中的生日礼物盒丢给安明,然后跑到餐桌前,惊叹道:“好多菜哦!看起来好好吃!”

    接着她看向安明的妈妈,伸出大姆指笑着对安妈妈说:“阿姨,你真厉害!”

    这时安妈妈就会不好意思的回答:“哪有,你们今个儿玩的开心!”

    说完安妈妈就回房休息了!这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接着走进来的是一帮和安明打篮球认识的好兄弟好队友,他们分别王宏、林俊、麦小玮、方大山、刘畊五人。

    王宏是个典型的高富帅,是工厂技术部的人员。林俊长着小眼睛小酒窝,非常可爱。麦小玮呆头呆脑,一脸憨厚。方大山留着胡子,显得异常老成。刘耕是位拥有非常强壮健硕身材的帅哥。他们情同手足,把这三年除工作外剩余的一部份时间用在了这个厂区的篮球场里!

    在篮球场与他们打篮球时;在汗水浸湿整件背心时;在他们都打累后全都躺在草地上休息时;在下班时争先恐后的去食堂打饭时;在全体一起到网吧里泡通宵时;在KTV里放声大唱张学友的《吻别》时;这时候安明会觉得其实有这一帮兄弟似乎还不错。

    每当在大街上晃悠时,他们会一起议论哪个女生最好看、哪个女生身材最好;每当其中一个人大喊一句,“我看上了××!”然后全体开始出谋划策的计划着该怎么怎么偶遇,该怎么怎么制造机会……;他们的友谊就在这混混沌沌、大吵大闹、疯疯癫癫的日子中以日积月累的方式逐渐加深。

    最后进来的是五个女生,没错,她们都是安明的前女友,在安明所说的‘分手之后还是朋友’的理由被邀请过来的。

    人都到齐了,可安明还是固执的站在门前,因为欧青还没来。虽然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欧青能来的机率是百分之十,可是他还是期待这个百分之十!

    “安明,等谁啊?快来吃饭啦!”何静淑咬着鸡腿对着安明大喊一声。

    安明这才回过神来,关上门回到座位上。

    看到何静淑面前惨不忍睹的桌面,安明骂道:“你这死女人,什么吃相嘛!亏你老妈帮你取这名字,‘文静、淑女’你都占哪样了?”

    “老娘这叫‘释放自我,做最真实的自己’,你看她们……”何静淑大声辩解,然后用手指向那吃相斯文的五位安明的前女友,“真做作……!”

    “叫‘何静淑’怎么了,就不能允许我叫‘何静淑’啊!再说也不能怪我妈啊!想当初他们起名字时候,为我起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大名是‘何燕翠’小名是‘何小翠’,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大名也不喜欢那个小名,所以我才改名字的!”

    一脸非常骄傲的表情。

    “骄傲个屁,你这叫大逆不道,连你妈给你取的名字都要改!”安明狠狠的拿筷子敲了一下何静淑的头。

    “敲个屁啊,再敲会变笨的!”何静淑摸摸头,一副‘你是王八蛋’的表情看着安明。

    “安明……怎么了?为什么只喝酒不吃菜啊!”看到坐在一旁自顾喝酒的安明,刘畊忍不住问了出口。

    “是啊,安明,今晚都没见到你动筷子!”林俊说道。

    “没什么了,只是今天没什么胃口而已!”安明无精打采地说到。

    ——看来欧青今晚是不会来了!安明失落地想。

    然后他撑起身体打足精神说道:“今天是我满二十岁生日,今天我们要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全桌人一起说道。

    接着就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

    狼狈不堪的桌子,上面都是残羹剩饭外加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

    “吃生日蛋糕了!”何静淑大喊一声。然后就见B把大大的蛋糕直接放到还没有收拾的饭桌上。

    蜡烛点了起来,他们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好了,好了……安明快切蛋糕,快切蛋糕……”何静淑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好像等不及要吃蛋糕了。

    安明有点醉了,拿着塑料刀子的手都是摇摇晃晃的。

    “安明,你快点切,我要吃第一份蛋糕!”何静淑又再一次催促道。

    “喂……何小翠,你到底有多想吃蛋糕啊!”大山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说到。

    “别叫我何小翠,也别叫我何燕翠,我叫何静淑,文静的静,淑女的淑!”何静淑厚着脸皮纠正到。

    然后在大山翻着白眼的情况下从口中吐出震耳欲聋的一个字:“切!”

    安明终于切好了第一份蛋糕,这份蛋糕竟然是所有蛋糕的四分之一。

    ——喂……,安明,你这是在切蛋糕吗?还是说,你到底会不会分蛋糕?

    安明颤巍巍的双手端着蛋糕递给何静淑。看着碗里装着的满满蛋糕,何静淑拍手高声大喊:“安明你对我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何静淑想象着蛋糕递到她手中的那份沉甸甸的厚重感,然后想象着咬上一口蛋糕的那份美妙感觉,好像就连蛋糕上的那三粒葡萄都对着她欢快的眨眼睛呢!

    “快来吧,快来吧,快来我的肚子来……”何静淑咽了下口水说到。

    “白痴!”从未发音的那五位女生不屑地一起说了一句。

    蛋糕就快递到何静淑手中的时候,安明却把一整块蛋糕全都往她的脑袋上扣去,然后他放声大笑了起来:“何静淑,吃你的去吧!哈哈哈……”

    奶油把何静淑整张脸都覆盖了,她的脸气的惨白,至少涂满蛋糕的脸是白的。

    她把脸上的奶油抹去,露出自己的那双黑漆的眼睛,狠声说道:“该死的安明,去死吧!”对准安明,把剩下的所有蛋糕全都整个砸到安明的脑袋上。

    然后她也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云霄,全屋子的人捂住耳朵。

    “笑个毛啊笑!”安明走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嘴,一本正经的恐吓道:“再笑的话警察都要来了,你这是叫噪音,要犯法的!”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屋内的人互相对视。

    “你看吧,警察来了!”安明挑挑眉对何静淑说到,一副‘你惹事,自己承担’的表情。

    “妈的,不会这么准吧!”何静淑狐疑的看向安明,示意安明去开门。万一真是警察怎么办?

    安明晃悠悠的走去开门,门只打开了一条小缝,他半眯着眼看向门口。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来人时,他眼睛立马瞪的老大。

    门口站着的不是什么警察,正是欧青!

    欧青穿着一条棉制的白色牛仔裤,一双白色帆布鞋,一件白色带帽子的毛衣外套,她头发是散下来的,自然的那种直,然后左鬓边夹着一只小巧的栀子花发夹。

    “生日快乐!”欧青是笑着对安明说的。

    “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等你有多久了吗?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安明不高兴的努努嘴,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欧青听到这句,她的笑脸垮下来,然后她皱眉,“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说完便要转身就走。

    “不是啦,我开玩笑的啦!”安明急忙拉住她的胳膊。

    “你来了,我很开心!”

    然后就见到欧青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恢复以往淡淡的神情。

    “你这人,真是的,半点玩笑都开不得!”安明一副败下阵的表情。

    “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你表姐也在里面!”

    “不用了,我还有事,得回家了!”欧青说着转身就踩着脚步离开。

    只听到安明在背后缓缓说道:“你要我如何?明明很爱开玩笑的我却要在你面前收敛,就好像自己不能在你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

    听到这句话,欧青止住脚步,背对着安明,低着头缓缓开口:“其实……你不用为了我改变自己,也不用在我面前收敛,你做回你喜欢的自己!”

    说完欧青便一直往前走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明呆呆的看着欧青走远的方向一动不动,终于他在何静淑一阵忍不住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鬼叫声清醒过来。

    “死安明,到底是不是警察啊,你他妈的别这么久不出声,老娘的心脏受到了惊吓!”

    ------

    时间:2011年9月29日。

    “安明,拜托你别再跟着我了!”欧青背对着身后的安明。

    今天安明倒没偷偷的跟在后面,而是明目张胆的跟在她的身后。

    “呵呵……”安明不好意思绕绕后脑勺。

    突然,从一家店内传出一首歌。

    “失守城池,遍地硝烟,是谁在天台一角轻轻吟唱。

    草长莺飞,春华秋实,怎舍得垂下头颅弃我而去。

    迸溅鲜血,洗濯不清,不愿看到将军你猝然倒下。

    将军身负重伤那嘴角苦笑,

    我看懂眉头皱的黯然神伤,

    遍体鳞伤却轻描淡写哑然。

    载戢干戈,赍志而殁,何为千古恨。

    犹断古筝,半抱琵琶,惹一身苦愁。

    天未冷,心已寒,足有多许人泪已干……”

    无意中听到这首歌,欧青开始思绪飞扬。

    ——这首歌,不就是?……

    看到欧青失神,安明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噢……老天,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欧青总是失神呐?”安明开玩笑似的大叫,令欧青回过神来。

    缓缓神,欧青木然地问道:“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耶,要不然,我进去问下?……”安明说着就往店内走去。

    “不用了!”欧青打断。

    转身又是离开。

    安明顿住脚步,看着她孤独的背影。

    ——为什么?你总是这个样子?

    跑着追上欧青,与她并排走着。

    “不要再跟着我!”欧青无可奈和的对安明说。

    “这路又不是你一人的……”

    安明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欧青却停下了脚步。他疑惑,转头看向比他矮一个头的欧青。

    “幼不幼稚啊!都多大的人了!”欧青气冲冲的呵斥道。

    “我把我幼稚分给你,好不好?你就缺幼稚!”安明还是无赖的笑着,一脸不正经。

    欧青白了他一眼,加快步伐往前走。

    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欧青。安明终于垂下了自己的嘴角,紧拧着眉。

    ——如果真的能分点幼稚给你,多好!

    想着,安明又追上欧青。

    只见欧青在一旁的路上停住。

    顺着她的视线,安明看到。

    路旁的一张长椅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眉的老婆婆。她的坐姿非常端正,目光慈祥却带着痴騃,衣着名贵却已肮脏不堪。她面对微笑的看着欧青。

    像触动心弦一般,欧青缓缓朝那老婆婆行去。

    “老人家,您一人在这里干嘛啊?”欧青嘴里含笑、眼里带笑亲切地问道。

    只见老婆婆没有回答,丝毫没有动表情,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微笑的表情。

    “您的家人呢?”欧青看着不对劲,笑意尽无。

    转身便看到安明,对着安明说:“你有本地派出所的电话吗?这老人家应该是和家人走失的,得报案!”

    看着眼前如此严肃的欧青,安明也不知觉严肃了起来。掏出手机,拨打派出所的号码。

    电话接通,“喂,派出所吗?我们这里发现一位老人家,看样子是和家人走失的,你们能过来处理一下吗?”

    “恩,地址是xxxxxx”

    挂了手机,安明看向欧青。

    欧青此时正和颜悦色的对老婆婆说:“过一会儿,您就可以回家了!”

    老婆婆还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之前那一模一样的坐姿与神情。

    她拿出纸巾帮老婆婆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污垢,擦完后,又到一旁的超市内买了牛奶与面包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终于动容了,她拿着面包牛奶就吃了起来。

    吃完后,老婆婆又恢复之前的所有动作。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派出所的警察赶来了。安明和欧青一起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做完这一切,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由于他们只是报案的提供者,根本不知道准确的情况。老婆婆的准确情况还未知,所以得在局里待近一步的调查。

    离开时,欧青一直盯着那位老婆婆。

    安明察觉到,拉着她的手便离开。

    走时对警察说道:“老人家找到家人后,请通知我一声!”

    回去的路上,欧青一直低着头走路,气氛非常的诡异且带着死气。

    安明跟在她的身后,小声劝慰道:“你别担心,老奶奶一定会找到家人的。”

    欧青脚步变得缓慢。

    ——傻瓜!你什么都不懂!

    “你还想知道我住的地方吗?”欧青边走边问。

    “恩,想!”安明跟在身后想都没想就回答。

    “为什么?”欧青还是边走边问道。

    “因为你的住址好神秘,我问过何静淑,她说她也不知道,她也没去过你住的地方。似乎你住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安明回答道。

    好奇的添上一句:“干嘛搞得这么神秘?”

    欧青还是边走边说:“神秘?……我的住址,你自己慢慢找吧!找到我就陪你玩一天!”

    脚步越来越快,又要到那个拐角了。

    安明心一惊。

    ——难道又得在这里跟丢吗?

    果然,在拐角处,欧青又跟凭空消失一般,没了踪影!

    安明站在这个无数次跟丢的地方,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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