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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因缘际会(1)

    当这辆从揭揭察哈而来的马车驶进和林城,正逢日光透过乌云照射进车帘之中。

    晨风徐徐送进车内,撩起沉睡女子鬓角柔软的青丝。

    一只粉黄的蝴蝶,顺着这股清风,落在女子的双刀髻上。静谧之美,溢于言表。是蝴蝶还是饰物,谁又能够分清呢。

    “来一来看了哪!撒麻耳干的丝织品,一匹只要五两银子!”

    “詹兴楼最新开张,每桌送本店秘制陈酿!”

    “多好的月季呀,买一盆吧!”

    花样繁多又亲切自然的街边叫卖,萦绕在耳畔,荡涤去颠簸一天一夜的疲惫,靠在车边睡着的沈禅那缓缓睁开眼睛。

    她单手撑在膝盖上,按了按额头上的穴位,试图让自己更快清醒过来。

    蝴蝶为此所惊动,又轻飘地飞了起来,在车内四处转悠。

    三十出头的人,竟然也难掩一丝天真,沈禅那的目光因它而聚。

    蝴蝶四下扑着翅膀,企图飞出车内,怎奈一直找不到出口。

    沈禅那倩笑,撩开了车的窗帘。

    顺着阳光的方向,蝴蝶扑闪着轻盈的翅膀而出。在车窗边,它伴着沈禅那走了好一阵,最后依依不舍离开。

    沈禅那目送蝴蝶离去,深吸一口气,迎接新的一天。

    上回赶着去揭揭察哈行宫汇报西州事宜,没有好好逛逛这和林城,现今公事已毕,那就让自己透过这车窗一角,感受都城的早晨吧!

    庙会上熙熙攘攘,满头银发的老妪在新妇的搀扶下,挑选琳琅满目用木头或是用铁做的的家什用具;中年人刚从小贩手里买来一只拨浪鼓交给儿子,顺手将他放在肩上,往人群更深处走去;小家碧玉们相互挽着手,聚在摊子前,试戴新上市的宫花,不时打闹嬉笑成一团。

    这样其乐融融无忧无虑的日子恍然昨日一般。

    风风雨雨中一路走来的沈禅那,投射出羡慕的神情。但肩上的伤痛仿若冰冷的现实一样提醒着自己,逝者如斯,曾经的美好早与她一刀两断,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繁华年景,只能活在对过往的追思和细雨敲打的清梦中。

    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沾满前襟。

    “驾!”

    “闪开!快闪开!”

    “驾!驾!”

    “嗖!嗖嗖!”

    和林的街市上,两匹马慌不择路,后头还有不时而来的箭簇。

    热闹的集市,转眼间成了惊叫的海洋。快马,掀翻了路边摊子,踩踏了过往行人,地上和摊子上零零星星插着半截箭。惊险无比的氛围,令参加庙会的百姓们躲闪退避不及。

    马车,还在街道上不紧不慢行进,目的地乃是中书令耶律楚材的府邸。

    沈禅那拨开妃色褙子,将玉手伸进交领荷花上襦,掏出一块用红绸包裹着的羊脂玉锁。玉锁洁白,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

    自己在燕京为鹤奴购得此玉,命玉工雕琢成锁,又求栖隐寺的万松行秀禅师为此玉开光,希望它能护佑遗腹女儿平安长大。或许,普天下母亲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为公事常年奔波在外,自己与女儿分别两年有余。现年四岁的她,或许,早忘记了自己罢?

    经历国破家亡之变,沈禅那对于亲情,越发难以割舍。父母,姐妹,丈夫,接二连三死于非命,留她一人饱受打击。原本注定孤独一生的沈禅那,意料之外得到上天的怜悯,鹤奴闯进了她看似要走到尽头的生活,并且将她从伤心绝望中拯救出来。

    鹤奴,就是上天赐予她活下去的救命仙草。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幼小而又鲜活的生命,令一个母亲勇敢坚强地面对接踵而来的风霜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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