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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心病最难医

    大门外,燕福很快套好了马车。燕子丹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心急如焚地抱携起水天然,径直登上马车,连声催促燕福驱车。

    燕福驾驶着马车,轻便如风地穿街过巷,无需多时就到了将军胡同龙槐树下的水家。

    水天然的奶娘刘妈,第一个迎出门来,见燕子丹托抱着面如白纸的水天然从马车上下来,吓了一跳:“老天爷,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燕子丹半步不停地走进水家大院,边走边吩咐惶急无措的刘妈:“快去请东关的李医生来看看小姐,不要错找了毛郎中来。”

    刘妈也顾不上去里面告诉蓝氏知道,钻进燕福的马车,慌慌张张去请东关的李医生。

    水天然的妈妈蓝氏,正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听侍女说大小姐回娘家来了,一副不好的样子,惊疑地走出房门,就见燕子丹托抱着耷然若死的水天然,顿感头顶上冒出凉气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燕子丹一时说不清,也不好说清,只能说:“然儿吐了好多血,快先安置她躺下,等医生来看。”

    蓝氏忙回房间亲自放展铺盖,要女儿在自己的床上睡下:“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吓我。”回头看着满屋子的丫头仆妇,独不见得力的刘妈,“刘妈哪去了?都挤进这屋子里呆看什么,快请医生去呀。”

    燕子丹握着水天然的手说:“刘妈坐燕福的马车,去请东关的李医生了。”

    说话间,东关的李医生被刘妈急火火地催了来,因为病人情况危急,看上去老成稳重的李医生,既不喝茶也不废话,直接给水天然诊病,边把脉边问蓝氏:“病人肝火过盛,像是因怒致病,起病前有没有生过气?”

    蓝氏转眼看着燕子丹,燕子丹大略地说:“因为家务事,动过怒气,吐了小半脸盆的鲜血。”

    蓝氏心想准是水天然跟燕子丹因为周勇的事闹翻了。

    李医生稍微沉思一下,拿笔开出汤药丸剂,跟蓝氏说:“病人是七情内伤而致的肝火犯胃,病因为郁怒忧思劳心伤情引起的。此类患者吐血时暴吐如涌,常有晕厥现象发生,故要绝对卧床休息,要尽力消除不良因素的刺激。”

    蓝氏忧心忡忡地问李医生:“先生看这孩子有没有大碍?”

    李医生说:“夫人不要担心,我已经给开了‘花蕊石散’,和一些辅助的丸药,只要按方服用细加调理,诸事顺应病人心意,休养几天就全好了。”

    付过医资送走李医生后,蓝氏不客气地驱逐燕子丹:“李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女儿醒来一定不想看到你,你还是走吧。”

    燕子丹紧紧地握着水天然冰凉细弱的手,哪肯就此走开:“然儿不醒过来,我决不会走开。”

    刘妈煎了汤药端来,蓝氏亲执药匙,要刘妈半扶起水天然的上身,费了老些工夫,才灌服下一小碗药水。蓝氏一时吩咐侍女拿毛巾,一时又叫撤下碗匙,丫头仆妇被支使得团团转,环站在床边,倒把燕子丹排挤在了圈外。

    一刻钟后,水天然苏醒了过来。

    蓝氏长出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你可醒了,差点吓死我。”

    燕子丹两手扒拉开前面的丫环仆妇:“然儿!”

    水天然怔眼看了一会儿燕子丹,把头扭向了一边:“你走吧。”

    燕子丹痛惜地握住水天然的手:“然儿,你先在这儿休养几天,等身体好了,我就接你回家去。”

    燕子丹情急失语,不该眼下说这话,更让水天然疑心要把她丢甩在娘家,以致水天然的肝火忽地又蹿了上来,怒视了燕子丹说:“你们燕家人想撵我就撵我想接我就接我?我还没有下贱到那个地步!”

    水天然话还没有说完,脸色就变了,刚才还有点儿血色,转眼就苍白如纸了,连眼睛都上翻起来,眼瞅着又要晕厥过去。蓝氏、刘妈吓得乱成一团,一迭声地向外赶燕子丹。

    蓝氏:“快走,快走!我女儿不能在自己家里还受你的气。”

    刘妈:“姑爷少说两句吧,你先避一避,等大小姐度过了这阵子,你俩个再说话,要是赶着话头只图言语痛快,大小姐气出个好歹来,再说什么都晚了。”

    燕子丹站着不动,痛悔得想再解释什么。刘妈干脆将燕子丹推出了房门:“姑爷,你也看看场合,平日你是怎么疼她的,忍耐这一时又能委屈你什么?李医生说过千万不能再惹她动气,你又不是没有长耳朵。走吧走吧,等她好点了再说。”

    燕子丹见自己在这儿,对水天然的情绪确实不利,只得追悔莫及地回家去了。燕子丹走后,水天然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身虚力竭地沉沉睡下。第二天,蓝氏才敢细细地问水天然的病因,水天然大略说了燕云林认定她图谋《蜀中水经注》,燕子丹寡情薄幸要休她回娘家。蓝氏听了,愤愤地咒骂了燕家人一通,又好言语安慰女儿一番。水天然终因心病难医,整日恹恹病卧,饮食无心,药也懒喝。

    燕子丹那天回去后,慕容楚楚、白小白、聂雷,各自怀了愧疚的心情,问询水天然的状况,燕子丹隐忍了心里的痛楚,反倒劝慰三个人不要过于介意。燕子丹本来打算第二天去看水天然,可独立团因为发军饷不及时,人心浮躁,燕子丹不得不紧着让人去省里的军需处要月饷。省军需处的资金正在缺口,暂且拨不过钱来,要燕子丹先自筹自支着。三千人的月饷,不是一个小数目,燕子丹又不会搜刮民财横征暴敛,一时愁得吃喝不下,足有七天没有去看水天然一眼。燕云林一横心,从自家拿出一半现钱,又帮燕子丹游说平府城里的几个大财主,借出了另一半,总算给独立团开出了月饷,甚至连前任拖欠下的月饷,也一总补齐全了。燕子丹因此更是大得军心。

    燕子丹忙乱过这档子火烧眉毛的要事,才有时间去看水天然。水天然已经从蓝氏的睡房,搬回到了自己的闺房里养病。病中日月长,闲愁也多,尤其是病从心起的水天然,见燕子丹整整七天没有来看自己,更加疑心燕子丹对自己恩爱已薄,甚至想到燕家现住着一个国色天香的慕容楚楚,和一个勇冠三军的聂雷,这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物,都是燕子丹平日对着自己叹羡的。聂雷对燕子丹一贯神态殷殷,意甚爱护,谁能保证燕子丹不对聂雷心生爱慕?自古美女爱英雄,燕子丹终究是女儿身,爱上男人很正常。燕家更有天生异香的慕容楚楚住着,实际上,慕容楚楚比聂雷更让水天然不放心。跟燕家没有一毛钱关系的慕容楚楚,都走了的人,又突然回来了,就算和白小白是一对儿,两个在哪儿不能相会,难道非要来燕家才能团圆?那个天生尤物,连白小白那么诡异超俗的人,都爱上了她,燕子丹更有可能爱她。照这世上此消彼长的道理推测,燕子丹准是心中另有所属,才对自己感情薄淡……

    反正病中有的是时间,水天然胡思乱想着,有的没的,一齐放在心里煎熬自己,越想越是怨恨燕子丹。

    季节已经到了晚秋,庭院里除了菊花开得正灿烂,其它花草树木,都显出了凋谢的景象,黄叶随着每阵秋风,都要飘落下好多,小丫头扫去不久,就又飘落地上一层,黄斑暗红地任人践踏。因为大小姐病着,后院里静寂寂地,丫头仆妇进来出去,都不敢重了脚步,更不敢高声喧哗,连咳嗽都要捂着嘴巴。

    水天然因为心烦意乱,厌恶下人在她眼前晃动,所以她的闺房里更安静,甚至贴身的小丫头,也只在她吃饭喝药时进来。

    燕子丹忙过军务要事后,一吃过午饭,就骑着白马来水府看水天然,来时还带着一大束重瓣流金的名贵菊花。因是午后,蓝氏照例饭后小憩,燕子丹知道蓝氏这一习惯,就没有去见蓝氏,捧着菊花直入后院来了。

    小丫头在走廊里坐着,燕子丹问她:“大小姐在房里没有?”

    小丫头见是燕子丹,站起来小声说:“大小姐在房里正睡着,我给你叫她一声儿。”

    燕子丹止住小丫头:“我又不是外人,自己进去吧,你要是没有吃饭,趁这空闲只管吃饭去,我替你照应她。”

    小丫头连声谢过燕子丹,到厨房吃饭去了。燕子丹揭开软门帘,探头向房里看了看,见水天然在床上盖着绸被,面向里躺着,样子像是睡着了,遂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里,拿去花瓶里已经萎败的花儿,将带来的菊花换上,然后站在床边,凝睇不瞬地看着水天然,心里眼里满溢着爱怜和痛惜。

    水天然并没有睡着,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小丫头,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声响儿,又嗅到自己熟悉的菊花香气,睁开眼翻侧过身来,一眼看到桌子上的花瓶里,怒放着灿烂的大束菊花,那流金般的花色,辉映得一室都亮堂起来。水天然再一侧目,就看见燕子丹静静地站在床边,有一瞬,水天然感觉怦然心动。燕子丹自从升了军职后,日常多是穿着笔挺板正的军装,发辫编结在军帽里,今儿却散服闲装,穿着一身闪着象牙光的乳白丝绸衣裤,没有编结发辫,只用金丝抹额束着散发。水天然看燕子丹这般闲情逸致的装束,恍惚只觉又回到了两人居家过日子的光景。

    见水天然转过身来,燕子丹忙弯下腰来,关切地问:“你醒了?吃过东西没有?身上可好了些?”

    水天然移开眼睛看向别处,皱着眉头说:“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要是那天我死了,今儿可是连头七都过了。”

    燕子丹小心地陪着笑:“团里闹着要军饷,上级要我自筹自支,焦头烂额地忙乱过这些,才安抚住了军心,这不,一有空闲,我就跑来看你了。”

    水天然淡淡地说:“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像聂雷了?”

    燕子丹:“哪里像?”

    水天然:“公而忘私,宁肯牺牲自己的感情,也要成就所谓的大事业,这是男人的通病,你竟然也学会了。”

    燕子丹对这话不认同:“我跟聂大哥不同,如果连自己爱的人都对不起,就不要说去对得起大家了,就算成就了大事业,又有什么用。”

    水天然不依不饶:“别说挂面子的话,你把我扔在这儿,七天不来看一眼,我家离你家,骑马跑个来回,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你这么放得下心,今儿又来干什么?横竖我还喘着气儿,你放心回去吧。”

    水天然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泪珠儿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燕子丹慌神了,腰弯得更低了,用衣袖给水天然擦泪:“李医生嘱咐不要惹你动气伤神,我一来你就伤心,还不如不来的好。”

    燕子丹的最后一句话,惹恼了水天然,再加上燕子丹腰弯得低,俊面上的香气直钻进水天然的鼻翼。燕子丹平日也擦香脂,但只用香气淡雅的那种,水天然很熟悉那种典雅的香气,今儿的香气却有些馥郁,并且陌生。

    水天然敏感地吸吸鼻子:“你用的什么香脂,气味这么异香?”

    燕子丹:“楚楚说京城流行这种香脂,来时我顺手在脸上擦了些。”

    香脂真是慕容楚楚从京城带来送给水天然和燕子丹的礼品,燕子丹少了这句说明注解,引得早已经成“智子疑邻”的水天然,顿时疑心大起,两个人要不是私心相倾,慕容楚楚怎么会独把香脂送给燕子丹?

    其实慕容楚楚早已从白小白口里,知道燕子丹女扮男装的真面目,眼下就蓝氏和聂雷不知道燕子丹的真实性别,慕容楚楚把香脂送给燕子丹,根本就没有特殊用心。

    小丫头在门外叫了一声大小姐,进来送饭后药,一个小盒子里,放着一粒莲子大小的中药丸,黑漆漆圆滚滚的。

    小丫头:“大小姐,起来吃药了。”

    水天然厌恶地看一眼药丸:“放下它,你出去吧。”

    小丫头:“夫人吩咐了,一定要看着大小姐吃下它。”

    水天然不耐烦:“我吃不吃药,碍你们这些人什么事,早死了倒干净,也不用生这些窝心气了,放下药,你给我出去。”

    小丫头手脚无措地站着,燕子丹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丸,和颜悦色地打发小丫头出去:“你把药丸给我,我侍候你家大小姐吃,你只管去回夫人说大小姐吃下了。待大小姐吃过药,我就去给夫人请安。”

    小丫头退出去后,燕子丹坐到床边上,一手端着水碗,一手拈着药丸,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宝贝儿,吃药了,张开口哟。”

    水天然冷笑一声,反将身子转向了床里面:“小丫头再劝两句,我倒有可能吃了它,你说一百句也没有用,趁早丢了它,别在这儿恶心我。”

    燕子丹放下水碗,想了一想,暗自笑了一下,将药丸半噙在自己嘴里,俯□要哺给水天然。水天然忙双手挡架住压下来的燕子丹:“你干什么?”

    燕子丹轻而易举地将水天然的两手分按在床上,要强行把噙着的药丸哺给水天然。水天然咬紧牙关,拒不接受。两人贴脸僵持着,中间只隔着一粒药丸。燕子丹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乞求水天然吃下药丸。香气馥软的脸子、能融化掉坚冰的眼神、还有四掌相抵只想紧拥的渴望,这些都凌乱着水天然的身心,不由自主地半启开嘴唇,任由燕子丹用舌尖把药丸度进她的口里。燕子丹得寸进尺,顺便把舌子也伸进了水天然的口里。药丸在两人的口舌间软化发黏,平时苦涩得连舌头都打不过弯来的药丸,两个人竟然都觉不出苦涩来,抵持着药丸亲吻在一起,水天然再没有推开燕子丹。

    燕子丹突然心惊,口里的药丸要是噎着水天然,那就坏了,急忙放开水天然,端来水服侍水天然喝下药丸。水天然乖乖地喝下药丸,满脸潮红地重新躺下,闭上眼不说话。燕子丹问了几句,她也不理。燕子丹给水天然盖好被子,温柔地在她脸上吻了吻:“你先睡一会儿,我到前面给妈妈请安去。”

    蓝氏见燕子丹过来赔好话,很是责备了燕子丹一通,燕子丹唯唯诺诺,认错的态度甚是诚恳。蓝氏转想两人终究是名媒正娶的夫妻,哪能说拆散就拆散,把燕子丹数落到最后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好言语哄着,把她接回去,这事也就结了。”

    燕子丹没敢说接回去水天然,要是突兀兀地把水天然接回家去,燕云林还不气死?当着蓝氏的面,燕子丹更不敢说不接,只能含糊着话儿答应蓝氏。蓝氏又教训了燕子丹几句夫妻相处的道理,就让燕子丹过水天然这边来了。

    水天然的闺房里,静静地飘逸着菊花的清幽香气,水天然睁眼痴看着花瓶里的菊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子丹走回来,因为心里为难,脸上的神情就显得讪讪的:“没有睡一会儿?”

    水天然敏感地觉出了燕子丹的神情与先前不同,看向燕子丹的眼神,瞬时变得犀利起来:“我已经不是你们燕家什么人了,你也仁至义尽了,看过就走吧,今后不要再来了。”

    水天然这话,是要套燕子丹的口风,想探探燕子丹对自己的感情。燕子丹笑说:“你可是我燕子丹的人,整个平府城的人都知道,哪能说不是燕家什么人就不是什么人了。”

    水天然正眼看着燕子丹:“别嘴上说的好听,你倒是把我接回燕家去呀。”

    燕子丹说不出话来,水天然的心沉了下去,冷哼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看燕子丹。

    燕子丹只有说出自己的为难处,好歹请求水天然等燕云林消了气,再回燕家去。

    水天然听到最后,再隐忍不住,竖起柳叶眉,用手指了门口,怒声冲燕子丹说:“你走,门在那儿!”

    燕子丹见水天然的脸都变白了,怕再气出她个不好来,忍气吞声地叫了声:“然儿。”不得不狼狈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第一天有好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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