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八年后。
建世三十八年。
未至不惑之年的孝武帝元文毓崩。
年仅两岁的太子元朗即位。羌族姬瑕太后摄政。八王分踞大梁边沿诸城，蠢蠢欲动。三胡频频侵扰边疆，虎视眈眈。
天下间，已是暗流涌动。
楚国。
长乐宫。
一座座庄严的殿宇相依而列，高低错落，周身却被清烨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明净。
遥遥望去，鳞次栉比的殿宇宛如建于波澜壮阔的湖面中。
分裂成几块儿大小不一的清烨池巧妙柔和了本该威严的王宫，恢宏的气势中竟也夹带了些许恬静温柔。
王宫的角落中和横跨清烨池的错落的廊桥上，分散着三五个着素衣布裙的下等宫人，缓慢却专注的打扫着本就光洁如玉的地面。
时值春深，桃花开的正艳，满目粉红，花飞满天，落英缤纷。
一个身穿漩涡纹纱绣裙着苏绣月华锦衫的俏丽女子脚步匆忙神色焦急，穿过一条条拱形廊桥，绕过大殿，直奔世子居所的临华殿。
殿外围着七八个舍人宫人。俏丽女子一亮腰间玉佩，众内臣侍女便退向两旁。
“世子可在殿内？”俏丽女子挑眉问道。
最前面的宫人右手压左手，右手大拇指掩左手大拇指，当胸，颔首屈膝道：“回姑姑，世子在殿内书房，让我们不许进去打扰。”
“郡主有急事，我进去，你们在此候着吧。”
“喏。”宫人再一颔首屈膝，躬身抬臂轻开殿门后，退到一旁。
俏丽女子整了整罗衫，迈上汉白玉的台阶，穿过前殿，走过一段短暂的雕着精美仕女图的回廊，再向前走，便是世子的书房。
宽阔的书房中央摆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鼎，里面升出青烟袅袅，麝香袭袭，萦绕在空旷的房中。
俏丽女子如之前宫人那样双手持平于胸前，颔首屈膝。
“世子。”
“嗯，起来吧。”耳畔响起慵懒的磁性的声音。
俏丽女子抬头——
眼前十七岁的楚国世子元文恪，三千墨黑乌丝以羊脂玉发簪束起，一身玄色广袖衣袍，勾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佩双龙羊脂玉佩。身材欣长高挑。
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斜飞英挺的剑眉，纤长浓密的羽睫下是稍显细长深邃的桃花眼，窄而高挺的鼻梁，削薄轻抿的红唇。
世人皆说楚国世子美词气，有凤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所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此时，元文恪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漾着一抹雍容闲适的浅笑，随性悠闲地踏云而来。
“岑密啊，郡主又闯祸了？”元文恪俊逸的脸上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邪气的笑。
名唤岑密的俏丽女子垂头无奈的轻声一叹：“是。郡主偷骑逐风的时候恰好被王爷看到，王爷大怒，此前正在云台殿训斥郡主。郡主请世子马上移驾云台殿。”
元文恪一挥云袖：“走吧，看好戏去~”
岑密再一拜跟在楚国世子身后疾步走出临华殿。
临华殿后的同等规模的大殿，便是楚国郡主元千陌的居所。少了些许大气磅礴，更多了些女子的恬静精细，大殿藏于花团锦簇和清烨池的烟波浩渺中。
殿门前立着数十名舍人宫人，分列两旁，元文恪挥退众人径自推开门扉，踏进大殿。
前殿四壁均是镂空雕凤屏障，烟色帷幔衬着雪色轻纱，两旁分列九个兽头青铜鼎，里面龙涎香的焚烧，腾升出一丝丝朦胧青烟，满香盈室。
大殿中央铺着凤羽百花丛样式的次席，四周围着驼色莞席。
伏跪在中央次席上的女子，柔顺乌亮的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随云髻，插镂空兰花垂珠钗，穿缭姿镶银丝边际的墨色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紫罗兰色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
她身旁立着的袖手背于身后的着赤色勾金龙袍，戴玄玉冕冠，穿插水碧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眉目英俊器宇不凡的正是大梁楚国楚王元闵。
“成何体统！”元闵猛地一转身，广袖一振，双目如电，声音低沉却饱含威势的斥责着伏跪在次席上的，自己唯一的女儿，年仅十六岁的郡主，元千陌。
元千陌抬首，容颜少了些寻常女子的柔美和娇艳，清雅中夹杂了男儿的英气和果敢。
未见有多美艳，却独有一番风韵。
元千陌开口：“父王。。。。。。”
“你还敢顶嘴！”元闵强抑怒气，“堂堂楚国郡主，动辄骑马与将领比武，女红女德你一点都不会！你自己说说，你有一点儿郡主该有的样子么！”
“三胡乱华，民不聊生，同为大梁子民，自当以保家卫国为第一己任，千陌骑射习武，有何过错！”元千陌仰头正言道。
楚王一怔，面对女儿的义正言辞，又不好对此反驳，又想斥责，愤愤道：“那你也只是个女孩子家！保家卫国是男儿的责任！”
“父王此言差矣。。。。。。”
元千陌刚想开口辩驳，话到嘴边，便被闲庭信步进入大殿的王兄元文恪出口打断。
“千陌，你又惹父王生气了？”元文恪白皙纤长却有力的双手扶起虽跪在地上脸上却带着死不悔改的表情的自己的妹妹。
元千陌望着凑到自己面前的容貌俊逸的不似凡中人的王兄的一脸玩味的样子，内心无比的郁愤。
“王兄。。。。。。”
“你还顶嘴？那就更不对了~”元文恪装模做样的板起俊脸。
“再不罚你，你实在难以长记性！”楚王的怒气稍稍平息了，闷闷开口道，“关禁闭。。。。。。”
话未完，元文恪讨好一笑，抢白道：“父王何必动这么大气，不就是想让王妹学好女红女德么，这样，三月为期，只要千陌能绣出一幅鸳鸯戏水，背出三篇女德，就不用再罚了，如何？”
不理会元千陌一记又一记眼刀，元文恪笑的像一只妖媚的狐狸。
元千陌气结：“怎么可能，三个月，怎么。。。。。。”
“就这样办吧！”楚王最终不顾女儿的辩驳，下了定论。
元千陌咬牙：“元、文、恪！”
元小世子挑了挑剑眉，脸上带着诡计得逞的笑意。
“文恪。”楚王转身面向元文恪，满脸严肃中隐隐约约露出些许愁容。
“是，父王。”元文恪察觉出了父王隐隐的担心，收起了玩味，正色道。
“未央宫姬瑕太后送出五名侍妾与你，明日就抵达楚安了。这其中。。。。。。”
“父王放心，儿臣自有对策。”
楚王元闵点点头：“记住，不可轻举妄动。”广袖一展，便要离开。
临走出云台殿前殿时，又猛地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元千陌，离开。
“三个月哦~用不用王兄帮你想个办法啊！”元文恪又恢复了刚刚那副顽劣的表情，凑近元千陌。
“少来，你还是先为你自己的明天想个办法吧！”元千陌没好气道。
元文恪嘴角露出一抹慵懒的邪笑，眼底却划过一丝深意。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是得好好想想办法！”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磁性和魅惑。
元千陌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王兄，也不由得暗暗赞叹，凤表龙姿的容颜，醉玉颓山的气质。
或许世间除了传说中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萧相萧启墨，她的王兄将是绝世无双的少年。
目光又定在元文恪腰间佩着的双龙羊脂玉佩上，不由莞尔。
“王兄，八年了，你不会还在守着那个什么灵隐寺之约吧？”
元文恪一怔，脸上隐隐浮出两块儿红晕。
难得见到王兄三分尴尬三分懊恼三分执拗的模样，元千陌得寸进尺：“你当时也不问问人家的姓名，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等下去，每年腊月初十随父王去灵隐寺转山叩拜，都要等上一天一夜，哪里等得到啊！”
元文恪一晒，喃喃道：“我那是太高兴了就给忘了。。。。。。那有什么，不管是八年、十八年、还是八十年，说好的约定我就一定会做到！”
思绪似是飘得久远，眼前风姿妖娆的宫殿渐渐模糊。那年白雪莹莹红梅艳艳，以及如画的眉眼。
并没有刻意去铭记，却清晰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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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世三十八年。
未至不惑之年的孝武帝元文毓崩。
年仅两岁的太子元朗即位。羌族姬瑕太后摄政。八王分踞大梁边沿诸城，蠢蠢欲动。三胡频频侵扰边疆，虎视眈眈。
天下间，已是暗流涌动。
楚国。
长乐宫。
一座座庄严的殿宇相依而列，高低错落，周身却被清烨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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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的角落中和横跨清烨池的错落的廊桥上，分散着三五个着素衣布裙的下等宫人，缓慢却专注的打扫着本就光洁如玉的地面。
时值春深，桃花开的正艳，满目粉红，花飞满天，落英缤纷。
一个身穿漩涡纹纱绣裙着苏绣月华锦衫的俏丽女子脚步匆忙神色焦急，穿过一条条拱形廊桥，绕过大殿，直奔世子居所的临华殿。
殿外围着七八个舍人宫人。俏丽女子一亮腰间玉佩，众内臣侍女便退向两旁。
“世子可在殿内？”俏丽女子挑眉问道。
最前面的宫人右手压左手，右手大拇指掩左手大拇指，当胸，颔首屈膝道：“回姑姑，世子在殿内书房，让我们不许进去打扰。”
“郡主有急事，我进去，你们在此候着吧。”
“喏。”宫人再一颔首屈膝，躬身抬臂轻开殿门后，退到一旁。
俏丽女子整了整罗衫，迈上汉白玉的台阶，穿过前殿，走过一段短暂的雕着精美仕女图的回廊，再向前走，便是世子的书房。
宽阔的书房中央摆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鼎，里面升出青烟袅袅，麝香袭袭，萦绕在空旷的房中。
俏丽女子如之前宫人那样双手持平于胸前，颔首屈膝。
“世子。”
“嗯，起来吧。”耳畔响起慵懒的磁性的声音。
俏丽女子抬头——
眼前十七岁的楚国世子元文恪，三千墨黑乌丝以羊脂玉发簪束起，一身玄色广袖衣袍，勾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腰系玉带佩双龙羊脂玉佩。身材欣长高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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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说楚国世子美词气，有凤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所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此时，元文恪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漾着一抹雍容闲适的浅笑，随性悠闲地踏云而来。
“岑密啊，郡主又闯祸了？”元文恪俊逸的脸上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邪气的笑。
名唤岑密的俏丽女子垂头无奈的轻声一叹：“是。郡主偷骑逐风的时候恰好被王爷看到，王爷大怒，此前正在云台殿训斥郡主。郡主请世子马上移驾云台殿。”
元文恪一挥云袖：“走吧，看好戏去~”
岑密再一拜跟在楚国世子身后疾步走出临华殿。
临华殿后的同等规模的大殿，便是楚国郡主元千陌的居所。少了些许大气磅礴，更多了些女子的恬静精细，大殿藏于花团锦簇和清烨池的烟波浩渺中。
殿门前立着数十名舍人宫人，分列两旁，元文恪挥退众人径自推开门扉，踏进大殿。
前殿四壁均是镂空雕凤屏障，烟色帷幔衬着雪色轻纱，两旁分列九个兽头青铜鼎，里面龙涎香的焚烧，腾升出一丝丝朦胧青烟，满香盈室。
大殿中央铺着凤羽百花丛样式的次席，四周围着驼色莞席。
伏跪在中央次席上的女子，柔顺乌亮的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随云髻，插镂空兰花垂珠钗，穿缭姿镶银丝边际的墨色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紫罗兰色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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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何体统！”元闵猛地一转身，广袖一振，双目如电，声音低沉却饱含威势的斥责着伏跪在次席上的，自己唯一的女儿，年仅十六岁的郡主，元千陌。
元千陌抬首，容颜少了些寻常女子的柔美和娇艳，清雅中夹杂了男儿的英气和果敢。
未见有多美艳，却独有一番风韵。
元千陌开口：“父王。。。。。。”
“你还敢顶嘴！”元闵强抑怒气，“堂堂楚国郡主，动辄骑马与将领比武，女红女德你一点都不会！你自己说说，你有一点儿郡主该有的样子么！”
“三胡乱华，民不聊生，同为大梁子民，自当以保家卫国为第一己任，千陌骑射习武，有何过错！”元千陌仰头正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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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陌，你又惹父王生气了？”元文恪白皙纤长却有力的双手扶起虽跪在地上脸上却带着死不悔改的表情的自己的妹妹。
元千陌望着凑到自己面前的容貌俊逸的不似凡中人的王兄的一脸玩味的样子，内心无比的郁愤。
“王兄。。。。。。”
“你还顶嘴？那就更不对了~”元文恪装模做样的板起俊脸。
“再不罚你，你实在难以长记性！”楚王的怒气稍稍平息了，闷闷开口道，“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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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元千陌一记又一记眼刀，元文恪笑的像一只妖媚的狐狸。
元千陌气结：“怎么可能，三个月，怎么。。。。。。”
“就这样办吧！”楚王最终不顾女儿的辩驳，下了定论。
元千陌咬牙：“元、文、恪！”
元小世子挑了挑剑眉，脸上带着诡计得逞的笑意。
“文恪。”楚王转身面向元文恪，满脸严肃中隐隐约约露出些许愁容。
“是，父王。”元文恪察觉出了父王隐隐的担心，收起了玩味，正色道。
“未央宫姬瑕太后送出五名侍妾与你，明日就抵达楚安了。这其中。。。。。。”
“父王放心，儿臣自有对策。”
楚王元闵点点头：“记住，不可轻举妄动。”广袖一展，便要离开。
临走出云台殿前殿时，又猛地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元千陌，离开。
“三个月哦~用不用王兄帮你想个办法啊！”元文恪又恢复了刚刚那副顽劣的表情，凑近元千陌。
“少来，你还是先为你自己的明天想个办法吧！”元千陌没好气道。
元文恪嘴角露出一抹慵懒的邪笑，眼底却划过一丝深意。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是得好好想想办法！”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磁性和魅惑。
元千陌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王兄，也不由得暗暗赞叹，凤表龙姿的容颜，醉玉颓山的气质。
或许世间除了传说中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萧相萧启墨，她的王兄将是绝世无双的少年。
目光又定在元文恪腰间佩着的双龙羊脂玉佩上，不由莞尔。
“王兄，八年了，你不会还在守着那个什么灵隐寺之约吧？”
元文恪一怔，脸上隐隐浮出两块儿红晕。
难得见到王兄三分尴尬三分懊恼三分执拗的模样，元千陌得寸进尺：“你当时也不问问人家的姓名，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等下去，每年腊月初十随父王去灵隐寺转山叩拜，都要等上一天一夜，哪里等得到啊！”
元文恪一晒，喃喃道：“我那是太高兴了就给忘了。。。。。。那有什么，不管是八年、十八年、还是八十年，说好的约定我就一定会做到！”
思绪似是飘得久远，眼前风姿妖娆的宫殿渐渐模糊。那年白雪莹莹红梅艳艳，以及如画的眉眼。
并没有刻意去铭记，却清晰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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