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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猴耍(一)

    场内但可见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头儿,散发披肩,一身尘色。他手牵一只母猴子,另一边手拿一根似是当场从背后的老槐树上折下来的枝丫,尾部还有三片叶子微微颤抖不已。一个光头胖小儿,手捧毛笔蘸墨伺立一旁。只见老头儿对空挥出枝丫似是描画几笔,母猴立即抓起胖小儿手中的毛笔,朝向前面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桌上的一臂见方的白纸上一挥而就。众人不禁哗然,白纸上清清楚楚可见是一张简略园子图,里头假山流水,树荫小道应有尽有,摆设规格可见有模有样。最让人叫绝的是,画图左下方还有一个可辨是猴头形象的画样,颇有私人落章的意味呢。平时可见的猴耍也不过只是翻跟斗,作揖等花样,今儿可让大家见识到了猴子的文雅了。叫好声一阵阵,母猴颠覆了大家以往的认识,今儿可这劲儿地表演她的书画文采。还有更绝的是,想让母猴写你的名儿或是何字样,只需抛个钱儿到摆在地上的小锣里,钱响声越大越清脆,母猴越加兴奋,还能来给你随性狂草!

    眼瞧着小锣里堆积的铜钱儿越来越多,嘿,还有大方的给扔了几个银子块呢,老头儿朝胖小儿一个眼神儿过去,胖小儿三步并两步拿起小锣就往身上的布袋里倒钱儿。见钱收拾稳妥了,老头儿这才向大家拱手作揖:“贵爷贵姐儿们,多谢大家的大力捧场呀,今儿小老儿可是托大家的福有口福享咯,回去这猴奶奶铁定儿能大方赏我两口梨花酒喝!”大家伙听他这么颠倒一说哄笑不已。“今儿的表演先到这儿了,小老儿先去解个酒馋,明儿还望大家伙多多捧场呀!”众人听说明儿还有的精彩瞧,这才依了陆续哄散离去。

    那个公子爷却站着不动,等着要离去的人群散开好走向那老头儿。此时陈喜他们也是看得乐不可支,特别是陈喜和姚信之两个爱玩儿的闷头唧唧喳喳讨论不休,也不管旁边人流,倒是被撞了肩头两下。姚信之人小个矮,争论不过陈喜,脸色憋得通红,正当他要嚷着“等回去让我姐跟你说,看你说不说得过”时,就被一股斜方向冲出来的力量扑到,直接就脸朝地,脸颊擦伤,膝盖破洞隐见血丝出来。陈喜一个惊到的“哎呀”声随后才到。此时大家伙这才注意到一个统共才几块破烂麻布罩在身上当衣裳的小乞丐此时卧倒在姚信之身上,手里紧紧拽着一个白色荷包。公子爷身边被杏童声称为木头的男子心里咯噔一下左手顺势摸向挂在腰间的东西,才发现荷包不见了。他不苟言笑的脸色顿时如黑锅底一般,他脚下生风,众人只见他一眨眼之间就到了摔倒在地上的两个男孩儿那儿,一手不客气地抓住小乞丐的后颈就提起转面向自己,一手伸向荷包的方向,“松手!”毋庸置疑的语气,似乎若是不听从他的话立刻松开荷包,他的后颈估计就要断掉的样子。小乞丐一个哆嗦,手就不由自主松开了荷包,话还没出口,两泡眼泪就哗哗流下来了。

    男子看向荷包上那几个明显的乌黑手指印,额头筋脉直跳。他那一脸心疼加阴狠的表情吓着了小乞丐,此时他被抓着后颈,感觉呼吸都要停了。他此时才张开口大声求饶:“贵人饶命啊,贵人饶命啊!”反反复复也就只会说这一句。殊不知他心里实在害怕得不行,此次才是他第一次行窃就出师不利,回去后还不知要被那些人怎么折腾呢,而现在还有一个未知的劫数未解,不知道要把他怎么修理!

    “且慢!”趁着后头表演的那个老头儿走上前来阻止,陈喜他们赶紧去扶起无辜受伤且可怜没人理睬的姚信之。幸好伤得不重,姚信之也被那小乞丐的事儿给吸引住目光倒没在意身上的疼痛。

    老头儿直接向男子低头作揖,替小乞丐求情:“沐爷,手下留情呀!看在小孩岁小求生艰辛,且饶了这次无知冒犯可否。”说完又转向那公子爷,“诺小子,你看这......”男子也转向他家公子,等待他的吩咐。此次所谓的诺小子正心里交战呢,是趁着这老头儿难得的求情交换他的条件呢?毕竟为了让老头儿答应特特跟跑了两个镇还没成功。或者还是顺了老头儿的心意给他一个恩惠好得到他的好感?好感也许还不能够让交易成事,但起码来玩应该不会被拒绝了吧。况且交换条件也不知道这老头儿的善心几许呢。念头也只是眨眼之间,就有了决断,“沐非,老头儿说得不错,放他走吧。”

    老头儿拿出十文铜钱儿塞给小乞丐并摸了摸他的头儿,但笑不语。那个小乞丐倒也有意思,麻利儿地就跪在地上先朝老头儿闷磕了一个响头,再朝向公子爷磕了一个响头,口中直喊“谢贵人,贵人好报”,最后才向男子沐非磕了一个响头,“谢贵人,谢贵人”。磕完头就头也不抬地转身跑向远处的胡同里去了。众人见没事儿也各自离开。

    陈喜他们也正要离开就被那个老头儿给止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五六文铜钱儿,放到姚信之的手里,“孩子,拿去买糖吃,回去让家人擦点药就不疼了哈。”姚信之一直都很听从姐姐的话,不拿陌生人的东西。面对这么多钱的诱惑,他还是抵抗住直摆手不要,“姐姐说了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我不要!。”

    老头儿眼里带出一抹赞许,朝向旁边的陈喜继续游说,“弟弟教导得不错,虽说取之要有道,但小老儿痴长你们许多年岁,当得起长辈赐,拿着吧!”说着又回头看向姚信之,“爷爷的心意儿刚刚那小男孩可收了呀,你姐姐有没有跟你说过‘长辈赐不可辞’呢?你听是不听呢?”

    老头儿也好意思拿这些大道理哄诱孩子,边上的公子爷不禁摇了摇头。他倒是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离成婚年龄还差三年呢,严格来说还不算是成人。只不过这两年在外奔跑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思想比同辈儿的要成熟些。

    “沐非—”主仆两人多年默契,一听公子爷的喊声和眼神,沐非就掏出一玉瓶儿硬递给陈路海,“这是生肌膏,回去擦个两遍就没事儿了。”

    “老头儿,我可走了哈,再晚些可就没你的梨花白。”主仆两人也不磨蹭,直接就转身迈开大步走向城北最大的那间客栈。

    “诶,你这小子,比我小老儿还要嗜酒,可是败家子哟!”老头儿一听美酒直拍大腿儿,把铜钱扔给姚信之,“收着,男子汉婆婆妈妈像什么样,不收我可抽你屁股了。”也不管如何,他觉得事儿功德圆满了,转身就去追那杀千刀的主仆,一边还不忘朝那边的一猴一孩喊“光儿,你快收拾了带上美人儿一起来!”那胖小孩听了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管那老头儿走远了,慢悠悠地牵着明显叫美人儿的母猴一晃一颠地走。

    陈喜他们听着这老头儿面色几变地语无伦次,面面相觑。得了,这几个怪人,今儿就当信之弟弟的破伤生财日吧,回去跟晚儿还有得乐呵呢。陈喜心里嘀咕着不自觉就带出声儿来,旁边几人都听见了。陈路海拍了她头一下,也不说话,把那瓶儿一看就是宝贵药的和铜钱儿一起收好,等回去了直接交给晚儿妹妹。几人边走边聊回去,自是不会少了王昕芳这个没眼色的跟着一路试图与陈路海搭话都被陈喜破坏的热闹。

    且说这镇里最大客栈的来客,那主仆一到,三人往窗边座位走上,杏童早就叫好的饭菜就接连开始上桌了。也就前后几步,老头儿也追上来了。他随便打个揖就不客气地跨腿坐上了公子爷对面的空座上,直嚷嚷:“小二,小二,快上两坛梨花白,要陈年好酒别忽悠我小老儿哈!”他不客气地对对面的人道:“诺小子,你都跟了俩镇了,脚也该酸了吧,有啥事儿就直说吧,看你这磨叽样就闹心。还不如沐爷说话直接爽快。”对于老头儿这话里分不清主次地位的称呼,在座三人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说起这几人的纠葛,还在从半个月前说起。当时主仆三人驾车往家赶,途经辽河镇歇脚,这老头儿在他们投宿的客栈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桌上四坛酒坛子东倒西歪,这醉了的人发起酒疯也是麻烦,老头儿不管不顾直嚷要酒来,还大喝几声“爷不干,谁爱干谁干去!”“兔崽子想拉爷顶缸!想的美!”这就影响了客栈里头吃食的客人。那家店小二也是个刁人,直接上去就搜起身来,发现身上就一个装了一根黑乎乎脏不溜秋的长圆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布袋。店小二火了,这点钱儿也只够买半坛喝,当时看穿着也不像个穷鬼呀,怎地就不小心让人吃了霸王餐了呢,哦不对,是霸王酒。他直接一个耳刮子过去,老头儿却醉的一个飘忽躲过就躺地上呼呼大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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