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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走水

    窦昭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一番横眉怒目就会让大太太乖乖地交出英国公府的对牌。

    宋宜春不是要去宣同半个月吗?

    自己还有的是时间!

    她笑盈盈地招待下了学的宋翰。

    “这是山东的秋白梨,这是苏州的松子糖,这是南京的桃门枣,这是塘栖的蜜橘……”她指了指摆了满炕桌的瓜果点心,“也不知道二爷喜欢吃什么,我就每样都准备了一点。”

    宋翰看着直流口水。

    “嫂嫂您真好。”他吃着松子糖,含含糊糊地道,“还知道梨子是山东的秋白最好,蜜橘是塘栖的最甜……我之前还担心嫂嫂从乡下来,什么也不懂,说不到一块儿去。”说着,冲着窦昭灿然一笑,倒颇有几分宋墨的璀璨。

    宋翰也算是个美男子,只是和宋墨相比,如同晓星皓月,不在一个层次上。

    当然,能和宋墨相提并论的,窦世两世为人,也没有见过,倒也不怪宋翰。

    想到这里,窦昭心里对宋翰闪过一丝同情。

    她亲自给宋翰沏了壶新上市的铁观音。

    铁观音微苦,松子糖是甜的,喝着铁观音,吃着松子糖,铁观音越发显得醇厚,松子糖越发显得香甜,宋翰满脸的惬意。

    窦昭就问起宋翰的日常起居来:“平时里都是谁在照顾二爷?丫鬟、小厮可都听话?功课紧不紧?月例够用吗?”一副关怀备至的大嫂模样。

    宋翰倒也不反感,和她说起自己屋里的事来。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狩猎上面,宋翰顿时兴致勃勃:“……我九岁的时候就射死了两只锦鸡,一只野兔!”

    这是宋翰颇为得意之事,常常拿出来说。英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窦昭自然也早就听说过。

    她啧啧称奇,在一旁凑趣。

    宋翰就更来劲了:“我原来也准备像哥哥那样,十岁的时候就去参加秋围的,可惜母亲去世了,我要守制……”他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好像失去了目标,以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或许。宋翰这样处处和宋墨较劲,是为了表现给蒋夫人看?

    窦昭猜测,跟着宋翰叹了口气,安慰他道:“二爷身手这样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翰点头。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雀跃。

    窦昭看天色不早了,就留了宋翰用晚膳,并道:“二爷正好给我讲讲秋围的事。我只知道想做官必须要参加科举,文官参加文举,武官参加武举,还是第一次听说比试骑射也可以做官的。”

    宋翰就笑着跟窦昭讲起秋围来。

    素心和几个丫鬟在厅堂里摆碗筷。

    吕正过来,想请宋翰回上房用晚膳。

    窦昭笑道:“我这儿已经准备好了。就让二爷在我这里用膳吧!”

    吕正朝宋翰望去。

    宋翰正讲到要紧处,见吕正请他示下,他就朝着吕正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吕正恭谦地给窦昭和宋翰行礼。退了下去。

    窦昭若有所思。

    宋翰显然并没有失去自由。

    而照宋墨的说法,宋翰从小就和他很亲近,是因为宋宜春不喜欢宋翰和他过多的交往,他又不想让宋翰为难。兄弟之间才没有像从前来往得那样密切,可宋翰每次见到他。还是对他很亲昵。

    既然如此,宋翰为什么不常常去看宋墨?

    她想到前世,自己严防死守,还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朱氏的厌恶,葳哥儿和蕤哥儿还是想方设法地去见朱氏……如果真的惦记一个人,不是应该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吗?而且越是痛苦怅然的时候,越希望得到那个人的安慰劝解吗?

    宋翰却只一味地做孝子。

    或者,在宋翰的心里,父亲比哥哥更重要?

    窦昭辗转反侧睡不着。

    想到上一世的事,她越发觉得宋翰辜负了宋墨对他的手足之情。

    明天宋墨就要回来了,自己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呢?

    想到宋墨被蒙在鼓里,她就替宋墨觉得委屈,就替宋墨抱不平,也就越发地睡不着了。

    她索性披衣坐了起来。

    值夜的素心向来心细,听到动静,也跟着坐了起来。

    “夫人,要不要我移盏灯过来?”

    帷帐内,只在小杌子上点了盏小小的八角宫灯。

    “不用了。”窦昭有些怏然地道,“我就是睡不着,起来坐会儿。”

    素心“嗯”了一声,给窦昭倒了盅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俱是一愣,窦昭更是吩咐素心:“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素心应声而去。

    喧哗声却越来越大,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

    窦昭不由皱眉。

    素心折了回来:“夫人,前面的马棚走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窦昭正好睡不着,趿了鞋,道:“看看去!”

    素心应声,陪着窦昭出了正房。

    火势很猛,烧亮了半边天,男子的吼叫,女人的哭泣,纷乱嘈杂迎面扑来,站在正房的庑廊下,都可以感觉到前院的慌乱无序。

    颐志堂正院的人都被惊醒了,丫鬟婆子们纷纷披衣出来观望,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着。

    见窦昭出来,都曲膝行礼,满脸的不安。

    窦昭抬头望了望天,又感觉了一下风向,对众人道:“我们在北方,今天刮的是北风,大火不可能烧过来。就算万一风向变了,颐志堂没有房舍和前院相连,我们也有足够救火的时间。”她吩咐素心:“你去问问严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受伤或是不见了?国公府走火,是大事,有没有报了顺天府?顺天府的人什么时候能来?”又吩咐素兰,“你去跟武夷说一声,让他把正院的小厮都叫到一块儿。在大门口守着,一旦变了风向,火势蔓延开来,立刻就来禀我。”又指了几个粗使婆子,让一个精明外露的媳妇子领着:“你们去看看墙角那些蓄水的缸是否满着?若是满着的,你们都就地等候吩咐,帮着武夷他们打水。若是缸里的水没满,你们现在就去提水,把水蓄满。”

    颐志堂的正院有小厨房。

    说的是小厨房。那里的七星灶、柴房、井都一一俱全。

    “至于其他的人,”窦昭喊了甘露和素绢,“你们各领一半的人回屋歇着,需要的时候,就出来帮着灭火。”

    大家见她神色镇定从容。考虑周到,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都不禁心中大定,照着她的吩咐开始行事。

    窦昭就站在庑廊下观察着火势。

    那个精明外露的媳妇子就搬了张太师椅过来,殷勤地道:“夫人,您歇会。有素心、素兰两位姐姐领着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昭见她颇为机灵。问她:“你怎么称呼?”

    那妇人忙道:“奴婢家的男人叫卢义,公公曾在安梁的田庄做过庄头,奴婢家的男人进府后,曾帮着世子爷赶过车。如今在京都的杂货铺子上当值。”

    安梁的田庄,是蒋夫人的陪嫁。

    难怪这妇人能被安排在上房当值。

    窦昭微微点头。

    火势越烧越大,马棚旁下人居住的东群房也烧了起来。

    好在风向一直没有变。

    素心匆匆赶了回来:“夫人,严先生说。现在还不清楚马棚为什么会走火,火势还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但已派人去报了顺天府,但顺天府的大牢今天晚上也出了事,好像是有人劫狱,恐怕一时半会儿抽不出人手来救火,陶先生已拿了国公爷的拜帖去了五城兵马司,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帮着救火了。”又道,“如今严先生领着夏护卫等人去帮着救火了——陶先生主张开了垂花门,让护卫从后花园的湖里挑水;严先生不同意开垂花门,主张把东群房那边的厢房拆掉两间。结果常护卫领着国公府那边的护卫在挑水,严先生领着我们的人在拆厢房。”

    不管是严先生还是陶先生,都没有想到让宋翰出面。

    窦昭觉得有些奇怪。

    大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火的气味,呼救声、叫喊声时隐时现,大家神色凛然,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窦昭想到英国公府和颐志堂的泾渭分明,不由扑哧一声笑。

    不知道宋宜春看到了这满院的狼藉,会怎么想?

    素心和卢义家的面面相觑。

    窦昭忙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严先生和陶先生……更赞成严先生的主意。卢义家的,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先回屋去歇着了。既然严先生和陶先生都在,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卢义家的恭谨地应“是”,去查看水缸了。

    窦昭和素心回了房,可窦昭又怎么睡得着,两人在炕上坐着闲聊:“听二爷的口气,原来服侍他的,都是蒋夫人帮他挑选的。蒋夫人去世后,英国公府把曾经服侍过蒋夫人的人都放了籍,他身边的人全是这两年新换的。你等会儿跟严先生说说,让他替我查查,当时放出去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素心点头,沉吟道:“您是怀疑有人知道蒋夫人的事吗?”

    “这只是条线索。”窦昭思忖道,“还有些事,我没有想明白,想找个人证实一下。”

    窦昭不说,素心从不多问,这次亦然。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震天响的敲门声。

    小厮一边大声应着“是谁啊”,一边要去应门,却被武夷一把拦住。

    “是谁啊?”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显得有些霸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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