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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安德鲁和威尔斯之殇

    这是安德鲁和伊恩在青鸾成长的15年来,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是暗夜帝国的公主,王上和王子唯一的妹妹。而且,帝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知她是王子殿下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

    整个帝国的女人中,除了沉睡的先王后,没有人比她更高贵。

    她的世界应该是无忧无虑丰富多彩的,她的性格应该是恃宠而娇霸气威严的。至少应该像伊丽莎白一样,有着贵族女人独有的高贵和矜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跪在地上哭的天昏地暗。

    她曾经的纯真笑容有多么暖人心脾,如今的哭声就有多么的让人揪心疼痛。

    拉法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像。

    青鸾一边用手握着威尔斯满是鲜血的手指,另一只手极轻的抚摩左脸汩汩流淌鲜血和眼球浆液的眼眶。

    那只手像被虫子咬了一下,攸地从威尔斯的脸上向后弹开,僵硬的在空气中颤抖。

    最后,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抱着威尔斯的身体号啕大哭,像小孩子一样。

    拉法心疼极了,从小到大在自己手心被呵护成长的公主,此刻竟因别的男人哭的如此伤心欲绝,仿佛她的天都塌了。

    安德鲁也被青鸾的哭吓到了,在自己的情报里,她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快乐着,还从未有过任何事、任何人,能让她痛哭流涕的。

    心下无措,想伸出手将她扶起来,想质问她,威尔斯在她的生命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既然她知道了一切,那就该明白,她们的身份是敌对的。

    况且,他只不过瓦特的人质而已,是棋子。既然是棋子,就总有被利用完的那一天。

    而你,为什么要为一颗棋子心痛,难过,伤心?

    安德鲁的手还没有碰到青鸾,就已经被她大力的挥开,那力度大到让他的手背瞬间就红肿起来。

    白衣心疼的看着安德鲁,而安德鲁却不甚在意的重新伸出手抱青鸾。

    这一次,换来的却不是被打那么简单了!

    青鸾轻轻将意识有些不清醒的威尔斯放下,迅速夺过站在一旁的伊恩手里的夜光剑。

    冰冷泛着月辉的夜光,上面还残流着凌迟莱恩时已经干涸的血。

    银白的剑尖冰冷的指向安德鲁的胸膛。

    白衣惊慌失措的跑到安德鲁的身前,却被安德鲁用一只手轻轻的推开。青鸾在看到一身白裙年近30岁的白衣时,黑曜石般的瞳仁飞快的闪了一下。

    伊恩悄悄走到青鸾身后欲夺过夜光,却被安德鲁一个严厉的眼神阻止了。

    他不相信青鸾真的会为了一个人类伤他,所以大方地一步一步向青鸾走了过来,直到胸口的衣服顶住冰凉泛着血腥味的剑尖。

    “你知道你手中的宝剑叫什么么?”

    “知道。”

    青鸾白皙的小脸上还遗留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惹的在场的人都心疼不已,全部愣在那里看着一红一白的对峙。

    除了紧紧抿着嘴唇的白衣。

    “知道还继续用它指着我?”安德鲁微笑,只是笑意并不温暖,也并未达眼底。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把威尔斯逼成这样?”

    想着左眼的翡翠眸子再也不能看东西,青鸾的脑袋就一片空白。

    那是眼睛啊,是自己用什么都再也换不回来的东西。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如果少了一个心灵的窗户,就像上等的艺术品上被染了一点瑕疵。

    而弄坏他的人却全然不在意,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心疼他?心疼本该享受富贵荣华的人生。

    他本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如今却在异国被害的要亲手刺瞎自己的眼睛。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间里,他到底遭受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想将他迷魂罢了。”

    那张小脸越是流露心疼,安德鲁的嫉妒就越是疯狂,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们两个一块迷魂,什么不好的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可他不愿意!”青鸾高声说。

    “愿不愿意,都容不得他。”

    “他不想活在充满虚伪和谎言的世界里,所以你们不能逼他。”

    “有时候,活在虚伪与善意的欺骗里,比活在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噩梦或许更好。”

    “是吗?这么说,你执意要为他迷魂了?”青鸾愤恨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安德鲁。

    他怎么可以如此淡然的说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一个人对事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威尔斯如此激烈的反抗迷魂,就是想保留他的记忆,哪怕是痛苦的,但至少是真实的不是吗?

    有谁愿意活在别人为他设下的理想世界里,然后像傻瓜一样的忘掉所有他珍视的人单纯的快乐?

    “对,他必须接受迷魂,这是他的命!”一个属于人质的命,一颗棋子的命!

    “好,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会客气!”青鸾握紧流光。

    白衣和伊恩听到此话,都谨慎的盯着握着流光的青鸾。

    拉法却不像他们两人那样紧张,因为他知道,如果安德鲁不愿意,是没人能伤到他的。

    他除了众人皆知举世无双的“迷魂”,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

    那就是,比杰伦哈尔还要更快的瞬移速度。200多年前杰伦哈尔还是储君之时,就曾和安德鲁比试过谁更快。

    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的,安德鲁赢了。

    移魂的速度和血统的纯正度是成正比的,而安德鲁赢了,不是因为伯鲁特的血统比德古拉王族的血统更加纯正,而是因为这是他无与伦比的异能,就像迷魂一样。

    青鸾的瞬移速度相对血统纯正的血族来说就显的太慢了,拉法虽然不担心安德鲁受伤,却担心安德鲁会迁就青鸾而妥协。

    安德鲁嘴唇的弧度更大了,似乎在嘲笑青鸾的不自量力。

    “好啊,那就看是公主的流光快,还是我更快。”

    安德鲁像风一样来到威尔斯面前,强硬的撑开他已经因意识不清阖上的右眼,嘴里迅速念着什么。见此,青鸾大惊举剑瞬移来到安德鲁背后。

    大叫:“放开他。”

    迷魂就快结束了,安德鲁又怎么会放开威尔斯,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他集中精力重瞳迅速旋转。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包括愣在那里的拉法,更包括正施展迷魂被刺穿身体的安德鲁本人。可青鸾还是在所有人的不可置信里挥出了流光,刺进无暇分身的安德鲁的胸膛。

    冰冷的银币打造而成的剑身在刺透身体的一刹那,安德鲁真正感受到了这把剑名不虚传的威力,剑身在一点一点腐蚀被伤过的位置,致使伤口无法愈合。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所以安德鲁还没有感觉特别疼痛的时候,他看着透过胸前的剑尖已经从身后抽了回去,这时他才真正明白疼痛的滋味。

    虽不是王族,但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天之骄子,尤其是家族中唯一一个拥有诡谲重瞳的自己更是被伯鲁特家族保护和拥戴的重点对象。

    重瞳,能迷惑比自己血统更强大的血族,这是家族里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先祖赐予的礼物。为了支撑暗夜帝国的强大结界,将太阳隔离在结界之外,耗尽全身力量而死的第一位伯鲁特先祖,只有他才拥有纯白的重瞳。

    而普通的迷魂,像伊丽莎白的眼睛,只能迷魂人类或比自己弱的血族。

    “主人。”

    直到白衣那一声颤抖的呼喊,才将所有人拉回到现实中来。她第一个跑到安德鲁身边,立刻脱掉自己身上薄薄的一层白纱,撕碎成条绑在安德鲁受伤的胸口。

    伊恩迅速跪在安德鲁身边,扶着他坚持施展完最后的迷魂。

    白衣的包扎是多此一举的,被流光伤到的血族伤口无法愈合。她捡起地上之前留下来的玻璃碎片,划破自己手腕的静脉,将手挪到安德鲁的嘴边,可是他却动也不动坐在地上,视线紧紧咬着将威尔斯扛在肩上夺门而出的青鸾,神情伤痛。

    拉法来到青鸾身边,拉住她的袖子,用从未有过的愤怒语气对她说:“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青鸾冷笑:“若公爵还有力气站起来的话,用流光刺回来好了。还是,哥哥想代替他?”

    这也是青鸾从小到大,第一次用如此敌对不善的口气顶撞拉法,拉法错愕的睁大冰蓝的瞳眸,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拉住青鸾袖子的手也跟着松开。

    青鸾就这样在白衣愤恨、伊恩矛盾、安德鲁讽笑,拉法黯然的眼神中扛着昏过去的威尔斯瞬移离开了。

    青鸾费力地将他放进和拉法来时同乘的马车里,露出仅有的一颗獠牙在手腕上咬了一个洞,移过去的手却在他的唇边僵硬的停了下来。

    安德鲁不牺被流光所伤,也要将他迷魂,如果将血喂给他,他恢复了之前的记忆,那么安德鲁之前的努力,也就白废了。

    青鸾看着鲜红的液体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滴在自己的月白色的裤子上,看着一朵朵血花有些失神。

    刚刚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当她看到安德鲁出神入化的瞬移速度后,她就知道他分明可以躲过自己那一剑。

    可是他没躲,而自己也没躲掉惯性的突发力而及时抽回刺出的流光。所以,她真的用流光将他伤了,在自己明知伤他是什么后果的提前下……

    他是太相信自己不会伤他吗?

    他凭什么如此相信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

    青鸾觉得自己的头快爆炸了,受伤的明明是安德鲁,自己却坐立不安的纠结难过!

    青鸾摇摇脑袋,她要离开这里。安德鲁的左眼需要及时包扎,眼球与脑部相联,结构复杂,伤口不及时包扎会感染。

    他本身就寒症未褪,再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青鸾吩咐城堡的马夫,先回城堡。

    马夫弱弱地问了句,不管王子殿下啦?

    青鸾声音抬高,马夫立刻不再多管闲事,将马车赶回城堡。

    安德鲁的城堡,青鸾离开之后,丹尼尔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来,发现此时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白衣焦头烂额的劝着安德鲁,可他怎么也不肯喝自己血,伊恩更是急的差点想将他敲晕。

    当然,如果公爵能被敲晕的话……

    拉法叹了口气,蹲在地上,伊恩和白衣立刻惊得将腰弯得更低了。而安德鲁还是保持刚刚的样子,看着青鸾离开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丹尼尔像风一样向自己刮来。

    “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就出这么大的事,伊恩,公爵这是被流光伤了吗?”丹尼尔看着落在不远处的剑身上还有着黏绸的血液。

    伊恩苦涩地点了点头,焦急开口:“殿下,您快劝劝公爵,他再不喝血补充能量,体内的血就要流光了。”

    白衣煞白的小脸也跟着拼命点头,从15年前那场血宴后,她再也没有像那时一样害怕过。现在,她却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疼,还要怕。

    “不用劝了。”安德鲁刚说完这四个字,一丝细血就顺着唇角缓缓滑落,他笑着用红色的衣袖擦干嘴边的血迹,继续说:“这么点小伤,又不会死,哭什么?”

    安德鲁伸手为白衣将眼泪拭去,擦着擦了,他又笑了,紧接着,又咳出一口血来。

    在男权的世界,女人是弱者的代表,所以她们爱哭,也被允许在难过伤心的时候流泪。而男人是权力和力量的代表,即使流血也不能流泪。

    即便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被想哭的欲望憋到疼痛,忍到想撕碎什么以作发泄,却仍是不能哭。

    可是今天,安德鲁第一次想流泪,像青鸾和白衣一样,这样别人就能看到自己是悲伤的,是不高兴的。

    那个人,在用流光伤了自己后连一眼都未看自己,就带着威尔斯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丝毫不去理会自己在她身后受伤追随她身影的眼神。

    他以为她会停下来,看自己一眼,就像他自以为是的相信她只是太过生气,拿剑吓吓自己罢了。但他错了,错的离谱,她非但没有回头关心的看自己一眼,更没有及时收回那把流光剑。

    她毫不犹豫地冲着自己的留给她的后背刺了进去。

    上位者都有个坏毛病,运筹帷幄惯了,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掌控,却没想到唯一无法掌控的就是人的感情。

    他失手了,而代价就是永远流血不止的身体。这一刻,他思考的不是明天和以后如何拖着这副身子上光耀殿议事,而是如何瞒下父亲和王上。想的是如何不让父亲、王上责怪于青鸾。

    “对不起,我代青鸾向你道歉,她年纪小不懂事,失手伤了你。如果她知道流光对血族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拉法硬着头发说着自己都没有底气去相信的话。

    安德鲁笑,又咳出一口血,白衣哭着用手在他的下巴上接着流出的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失血少点似的。

    “原来,她连你也瞒着。”

    拉法抬头,看着迅速萎靡下去的安德鲁,轻声说:“你说什么?”

    “呵呵,你看看白衣的脸。”

    安德鲁虚弱地抬手,指着已经30岁的白衣。白衣的视线从安德鲁的方向转向拉法,拉法怔了一秒,似是想起了什么。

    但这和青鸾有什么关系?

    “青鸾在看到白衣时和你刚刚的表情一模一样。”安德鲁忍着疼痛和失血的无力,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

    “她的特别,她的美好,果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知道我为什么派人将白衣从一堆死尸中拖出来么?”

    随着众人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安德鲁笑的更加得意起来:“15年前,我刻意留白衣一命,就是为了刚刚的试探。而她,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当我第一眼看到还是婴儿的青鸾时,我就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她果然记得当时光耀殿上发生的一切,呵呵,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

    拉法有些无法接受。

    安德鲁从美好的回忆中清醒,抬手摸了摸拇指长的剑伤。血液已经快将他胸口往下的衣服都浸透了,因为衣服的颜色本身就是鲜红,所以他看不出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只能看出下半身的衣服比上半身颜色更加暗红。

    还带着刺鼻的血腥。

    “安德鲁,你会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带青鸾来见你,她的血或许可以治好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不停的饮血。”

    见安德鲁不说话,拉法狠了狠心:“你也不见青鸾被王上责罚吧?”

    果然,安德鲁的重瞳闪了一下。

    拉法压住心里的失落和复杂的情绪,飞快起身交代了几句丹尼尔就瞬移出了房间,到门口时发现马车已经不见了,立刻跟丹尼尔要了一匹马,策马而去。

    此时,拉法激动的心随着马匹跑动的频率而砰砰跳着般,他真希望身下的动物长了翅膀,可以立刻、马上就带自己飞到青鸾面前。

    然后,问她是否也和思柔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办?

    会欣喜若狂吧?!

    但如果不是呢?

    不管了,他雀跃的心,此刻,只想马上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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