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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万灵道(下)

    范廷亮起身稀里糊涂走到了讲台前,讲台上的人跳了下來,对范廷亮这些新信徒说道:“你们学着我的样子,跟我念。”汉子张开双臂趴在了地上,新信徒们学着他也趴在了地上,范廷亮自然也要摆出这五体投地的姿势。

    领头的汉子叫道:“我发誓,”汉子说一句后面的新信徒就学一句,“我发誓誓死效忠万灵道,永远追随胡教主,为了那美丽而艰难的理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甘愿为万灵道为胡教主奉献自己的一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举行完入道仪式,那个头目似的汉子给范廷亮等人一人发了一个玉佩,那些信徒捧着玉佩激动得双手颤抖,范廷亮只好也做出一副万分激动的样子,把玉佩挂在了腰上。一切都完事了,范廷亮以为可以回家睡觉去了,汉子却说:“所有新入道的道友一律留下來,吃入道饭。”

    范廷亮心里不禁笑了一下,这万灵道真讲究,入道还请吃饭,好吧,正巧四爷肚子也饿了。范廷亮以为这么大的万灵道请客吃饭,应该是山珍海味,豹胎猩唇,想吃什么吃什么。结果上了餐桌一看,下巴都要掉到桌子上了,粗粮窝头,老腌咸菜,白菜豆腐那是撑场面的硬菜,范廷亮哭了,大哥,这吃的是什么饭啊,忆苦饭吗?

    那个领着范廷亮等人入道的汉子名叫李裨,李裨说:“我们不能腐化堕落,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只要不饿就行,省下來的钱要用來壮大我们万灵道的。”李裨的言论博得了信徒们的阵阵喝彩,范廷亮却在旁边撇着嘴,暗道沒有红烧肉供着,胡克难能吃得那么肥头大耳?

    在餐桌上范廷亮听教徒们聊天,知道了万灵道的前世今生。几十年前,唐朝的统治阶级腐化堕落了,老百姓生活困苦,同时世界大航海时代又來临了,洋人不断涌入东土,把洋人的宗教也带到了东土。一个叫陆三皇的人把东土华夏的儒、释、道三教和洋人的景教、摩尼教、萨满教糅合到一起,创立了万灵道。

    陆三皇创立万灵道之后四处传道,吸纳了许多穷苦农民入道,万灵道的发展越來越壮大。唐朝天灾人祸不断,生存不下去的老百姓纷纷揭竿起义,陆三皇也趁机利用万灵道的影响力,率领道众起义。

    经过一番征战,万灵道起义军成为了反抗唐朝的最大武装力量,赫连庆福、柳行空等人都先后依附于万灵道。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陆三皇突然病逝了,万灵道分裂成了南北两派。陆三皇的儿子陆高峰和江命郎联盟组成南派万灵道,赫连庆福、赫连庆贵兄弟和柳行空联盟组成北派万灵道。

    南北两派齐头并进动摇着唐朝的统治,眼看着唐朝就要被赶出本土大陆了,陆高峰突然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了,江命郎也乘船渡河溺水而亡。赫连庆福统一了万灵道起义军,将唐朝赶到了海外,登基称帝,建立大虞帝国,年号康德。

    赫连庆福变成了康德皇帝,他急切地要处理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扫除唐朝的残余力量,一件就是清除万灵道。康德皇帝可以利用万灵道聚拢人心推翻唐朝,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别人利用万灵道聚拢人心反对他。万灵道的长老被屠杀殆尽,最后只剩下陆三皇的幼子陆高升。

    陆高升与世无争,沒有卷入赫连庆福、柳行空、陆高峰、江命郎这些人的权力斗争中,陆高升沉默寡言就喜欢研究宗教理论知识。陆高升是万灵道祖师爷陆三皇的幼子,而且清心寡欲沒有野心,康德皇帝便允许陆高升继续传播万灵道,但是万灵道的发展受到了诸多限制,始终成不了气候。

    陆高升默默地回到陆三皇最初传道的地方,几年间竟然在宛陵、新陵、邦镇发展出了几十万信徒。康德皇帝大为惊恐,皇帝最害怕的就是除了他之外有第二个人得民心。康德皇帝想要除掉陆高升,可是陆高升一点过错也沒有,康德皇帝只好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宛陵、新陵、邦镇、山县、仁州五地是万灵道的传道地,到这五地之外传播万灵道就是违法。

    宛陵、新陵、邦镇、山县这四个地方居民全是万灵道信徒,虞朝官吏从这四个地方搬出去,把行政权交给了万灵道,成了万灵道的自治区,其中山县有一段传说,说当年陆高升到这里來传道,天神显灵,井泉沸腾,所以山县也就成为了万灵道信徒心目中的圣城,万灵道的总坛就设在了山县。而仁州是万灵道信徒占多数的州府,处于万灵道与虞朝共管的这么一种状态。

    陆高升英年早逝,一辈子沒有娶妻无儿无女,离世前指认胡克难为自己的继承人。胡克难继任万灵道教主,自称天龙大圣。胡克难这个人与陆高升相比完全是两种人,陆高升是一心求道与世无争,而胡克难却有着强烈的世俗心。

    继位之后不久胡克难就对万灵道进行整顿,使万灵道逐渐淡去宗教的色彩,参与到世俗纷争里。首先胡克难曲解陆高升的教义,把自己塑造成了活着的独一无二的真神,同时对信徒进行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控制,使信徒们沦为了沒有灵魂盲目听命于他的机器人。

    对外胡克难尽力巴结讨好虞朝,康德皇帝平定叛乱的时候,胡克难带着信徒们出钱出力,为平叛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康德皇帝为了奖赏胡克难,把一块不毛之地赏给了胡克难。胡克难带着信徒们以人定胜天的决心,奋战了数年,终于把一片不毛之地改造成了人间天堂。胡克难用信徒们的捐款在这块土地上建了一座城,取名清凉城,胡克难迁居清凉城,统辖六座城池,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张福六起义之后,康德皇帝曾经命令胡克难组织信徒助剿,但是胡克难这次沒有听从康德皇帝的指挥。虞军向东败退,胡克难的五座城池被张福六的势力范围包住,两个人倒也相安无事。张福六一直派人暗中监视胡克难,发现胡克难除了搞个人崇拜之外沒什么出格的地方,张福六心想这家伙搞个人崇拜可能就是为了骗财骗色吧,时间长了,张福六就放松了对胡克难的警惕。

    范廷亮吃完了入道饭之后,垂头丧气地往外走,折腾了这么一天,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沒吃上,给条红腰带给个玉佩,回家辟邪用的吧。范廷亮刚要走,身后有人喊道:“道友请留步。”范廷亮回身一看,一个小头目叫住了自己,“道友,我们治头大祭酒请你到里面说话。”

    万灵道的最高领袖就是教主胡克难,胡克难下面有护法、执事等官员辅佐他,而在地方,胡克难把天下分成若干个区域,每个区域的首领被称为治头大祭酒,治头大祭酒下面是一些掌管专项职务的祭酒,例如教务祭酒、军务祭酒、财务祭酒等等。这汉安城的治头大祭酒就是领着范廷亮等人入道的李裨。

    范廷亮在小头目的引领下來到了神庙后院,神庙后院就是李裨的住处。李裨的客厅里灯火通明,站着一群身高体壮的汉子,范廷亮仔细一看,都是今天和他一起入道的新信徒。

    李裨坐在太师椅上,满意地看了看范廷亮等人,拿出鼻烟壶吸了一下。李裨身边的祭酒助理尖着嗓子,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治头大祭酒选中你们几个做卫兵,这可是你们上辈子修來的福分,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恪忠职守,永远忠于万灵道,永远忠于胡教主,永远忠于治头大祭酒,你们懂吗?”

    几个精壮汉子喜形于色,有一个汉子举起拳头呼喊起來:“胡教主万岁,治头大祭酒威武!”其余的汉子也不甘示弱,呐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声震屋顶。李裨笑了笑,说:“好,你们现在就下去接受训练,争取早日上岗。”

    范廷亮想回驿馆的梦想破灭了,他只能托人写封信给吴美娇报平安。在李裨的宅院里,几个小头目教授范廷亮等人基本的军事常识,范廷亮嗤之以鼻,要论军事素养,范廷亮是祖宗,这几个杂碎连龟孙子都算不得。

    教官还在叽哩哇啦说个不停,范廷亮站出來指出了他的谬误,教官冷冷地看了范廷亮一眼,考问范廷亮,范廷亮对答如流,站在一边的李裨都看傻了,“小道友,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范廷亮说:“我以前在苦叶岛当过远征军,在远征军里还是一个小把总呢。”

    李裨大喜过望,立刻就晋升范廷亮为卫队副把总,并且还给卫队每个卫兵五十两银子,范廷亮和正把总是一百两。范廷亮接过银子心里纳闷,这是要干什么呀,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给我们这么多钱干什么?范廷亮庸人自扰想得多,其余的卫兵却是欢天喜地,乐呵呵地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训练结束了,李裨让卫兵们回房休息,卫兵们的住处装饰豪华,宽敞明亮,简直比军官的住处都高级。范廷亮正感叹着,李裨又叫人送來了宵夜,范廷亮皱起了眉头,晚上刚吃完忆苦饭这又送什么宵夜,该不会是豆腐渣子泡泔水吧?

    食盒端到了桌子上,打开食盒一看范廷亮目瞪口呆,清蒸鱼、红烧肉、盐焗鸡、茶油鸭,再配上花花绿绿的小菜,我操,还有一壶酒,万灵道信徒不是不让喝酒吗?送夜宵的祭酒助理笑了一下,说:“治头大祭酒见诸位道友辛苦了,就破例给诸位道友预备了点酒,喝点酒解解乏。”

    范廷亮看着满桌酒菜笑了,人呐,就是虚伪的动物,明一手暗一手,说不让喝酒,那是说给小喽啰听的,这些个大祭酒别说是喝酒了,就是喝血也沒人敢管,规章制度在有权者的手里就是橡皮泥,到了无权者头上就成金箍套了,套得牢牢的死死的。

    范廷亮和卫兵们整天好吃好喝被李裨供养着,要什么给什么,隔三岔五李裨还会到丽春院拉來一车姑娘给卫兵们玩耍,卫兵们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对李裨也是充满了感激。治头大祭酒真是太好了,我爹娘对我也沒有这么好啊,卫兵们感恩戴德。

    范廷亮心里的疑问越來越大了,天上沒有掉馅饼的事,李裨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李裨图的是什么呢,这些卫兵一穷二白什么也沒有,就是有一条命,命?!范廷亮心中骇然,难道李裨是要把他们培养成死士,去完成什么任务?

    过了几天,李裨突然把卫兵们都召集齐了,让卫兵们在胡克难的画像前发誓,效忠万灵道,效忠胡克难,效忠治头大祭酒。发誓的时候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來,谁也别想含糊蒙混过去。这个毒誓是李裨领着卫兵们发的,毒到什么程度呢?闻者色变,听者发指,发完这个毒誓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觉。范廷亮发完毒誓之后,心里念叨着这王八蛋逼我的,不灵不灵不灵。

    卫兵们发完了誓,李裨吩咐卫兵们把整个神庙围起來,范廷亮和四个卫兵负责看守后门,后门偏僻荒芜很少有人经过。范廷亮和四个卫兵在那里吹着牛X说着荤段子,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到了卯时,神庙前院的报时大钟响了四声,范廷亮只听得人声鼎沸,许多信徒涌进了神庙,走在前面的是教务祭酒王季、军务祭酒乔万金、财务祭酒伍贵等汉安城万灵道的上层人物,他们一个个脸色绷得紧紧的,有一股山雨欲來风满楼的压抑。李裨在神庙四周秘密安排了许多卫兵,神庙大殿里,李裨也叫人摆上了桌椅,王季、乔万金、伍贵等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大殿坐下。

    “李裨呢,李裨怎么还不來?”王季喊了一嗓子无人应答,坐着的人群里有人开始吵闹起來,时不时地还蹦出几句脏话问候李裨他老娘。其余更多的人是在窃窃私语,或者默不吱声,一脸凝重的表情。空气里夹杂着诡异的气息和浓重的火药味。

    “治头大祭酒到!”那个尖声尖气的祭酒助理喊了一声,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來,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裨。李裨穿着锦绣长袍,不慌不忙走进了大殿,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李裨冷冷地扫了王季、乔万金一眼,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摞讲话稿,说:“大家都到齐了,今天是月末了,按惯例要召开教众大会,这次教众大会的主題是,未來圣教在汉安城乡村地区的发展情况,首先我说一下,这个乡村啊是一片广袤的天地,大有可为......”

    李裨正说着话,王季摆手打断了李裨,“慢着!”李裨停下來看了看王季,王季说:“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要讨论未來,而是要分析现在。”李裨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抽出了几下,说:“教务祭酒,我的话还沒有说完,请你不要打岔。乡村是广袤的天地,大有可为......”

    “李裨!”王季竟然拍着桌子窜了起來,“你别再装傻充愣了,你把圣教搞得一塌糊涂,还有什么颜面在胡教主的圣像前说话!”话音未落,军务祭酒乔万金在旁边叫道:“李裨,你挪用圣教的资产做投机倒把的生意,结果使圣教损失了十几万两银子,这些钱都是道友们的血汗钱,你怎么向千千万万的道友交待!”

    王季和乔万金连珠炮似的向李裨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李裨早有心理准备,坐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稳如泰山。坐在桌子旁的一些小头目缩着身子,噤若寒蝉,悄悄地看着这场暴风雨。

    李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來,说:“王季、乔万金,你们两个想篡权?身为下级竟敢如此诽谤治头大祭酒,面对胡教主的圣像,你们不感到羞耻吗?”这时,乔万金也拍着桌子跳起來了,而且恶狠狠地指着李裨破口大骂,“李裨,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借着胡教主的名义,干尽了损害圣教的勾当,你还敢口口声声提胡教主,胡教主他老人家有感应的话,呼來闪电劈死你!”

    李裨、王季、乔万金左一句右一句净拿胡教主说事,胡教主稳稳地坐在画像里,看着他这些徒子徒孙吵吵闹闹。王季扯着放蚕的嗓子大呼小叫,“李裨,我们查了一下账本,发现你竟然在短短几年之内挪用公款达上百万两,砍你十回脑袋也不为过。”

    題外话,所谓放蚕的嗓子是指声音特别高亢特别洪亮,以前乡下人大规模养蚕,把蚕放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时候天上的鸟就会飞下來啄食蚕,放蚕人不能及时赶过去制止鸟的暴行,只能一声怒吼将鸟吓走。所以放蚕人的嗓子必须是极具杀伤力的嗓子,声震百里鸟兽胆寒。

    王季震得李裨头昏脑胀,喷得李裨一脸唾沫星子,李裨强忍着愤怒,咬牙切齿地说:“一派胡言,王季、乔万金,你们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王季和乔万金都轻蔑地笑了,说:“我们当然要负责了,大丈夫敢作敢为,不像有些人獐头鼠目的,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承认!”

    李裨长得小眼睛大板牙,想一想确实能和獐头鼠目这个词联系起來,王季、乔万金已经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在座的小头目们交头接耳,都觉得李裨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太窝囊了,哪里是个治头大祭酒,就算是山野村夫也早抡起菜刀和对方拼命了。

    李裨喝了一口茶,稳定一下情绪,说:“在胡教主的圣像前,在诸位道友的面前,我想让财务祭酒说一说,我到底挪沒挪用圣教的资产。”财务祭酒伍贵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伍贵圆滑世故年老昏聩,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佝偻着腰,说:“我是个不中用的糟老头子,这些年身体不好,脑袋乱七八糟像装了一堆浆糊似的,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李裨、王季、乔万金都愤怒地瞪着伍贵,伍贵倚老卖老,不去理睬他们愤怒的目光,而是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丸药咽进肚子里,笑着说:“人老了全身都是毛病,离不开药,诸位别见怪。哎,老了老了,这么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你们先商议着,我去趟茅厕马上就回來。”伍贵起身走了,躲开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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