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乱怀
心底深处，似有两张磨砂纸不断的在摩挲着，沸腾着烦乱的情绪。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欢闹声，无形中和这安静的教室形成了两种极端；我心烦意乱的伏在课桌上，耳际如魅语般低鸣着，不断攀高的心怎么也沉淀不下来。
头在交叉的臂膀间左右辗转反侧，不对；转而又支起身来，在教室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不对；又进而俯身躺在凳子上，仰着，卧着，不对，不对，就是不对！身体像被上了一层蜜般，有万只蚂蚁在每个细胞里咀嚼着；体内像有股气穿不出去，似受困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一般，氧气越来越稀薄，快要窒息了！猛的撑起身来，如怒兽般大吼了一声，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着我的凄厉，每个角落都感染了我的苦闷。
油然而生的悲怆如空洞般，在心壁上越阔越大，随着我的躁动，没有半点救赎。
随手抓来个空可乐罐子，面上的肌肉都绷的死死的，寸寸指尖都积聚着发泄不完的怒意；罐子像个无辜的受体，默默的承受着我的暴怒，有种被蹂躏的感觉，在我的手掌上渐渐的变形，和着指间的大力发出吱吱的哀嚎；捏不动了，狠狠的摔在地上，重重的补上一脚，变成了个平平的盖子，此时罐子又成了我脚上发泄的皮球，留给它的是盛怒下的一个飞脚，凄凄的飞了老远。
受困的怒意似找到了逃逸的出口，随着不知飞向何处的罐子，涌出了快爆炸的身体，莫名的快感在心中腾起，我就如个瘾君子突然得到了一口大烟，说不出的舒坦。于是我开始在教室的每个角落搜寻着供我发泄的特效药，哪怕只是一瞬，麻痹我心间的那块毒瘤。
靠！
凌空一脚，罐子直拉拉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教室前面的铁门上，门在微微颤抖，“嗙”的一声回荡在教室里。
“啊！”
随之而来的是个拉尖的女声，把我吓了一大跳，罐子变母的了？
“谁没长眼！”
门外一个传来个拉高的质问声，言词间颇有怒意，怕是吓得的不轻。糟了，闯祸了！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糗大了。怎么办，正寻思着赶快找个地躲躲，人已经随声音踏进教室了。
“怎么是你，云过？”
苏静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惊讶看着我，花容间尽是没来得及淡去的苍白，怕是刚才吓得不轻。我倒是成了个木头桩子杵在原地，脸烧的滚烫。
“你还小麽？！吓我一大跳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一连串的埋怨后，苏静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我也是理亏，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满是歉意的望着她。
“呆瓜！”
苏静媚眼如丝，轻扫了我一眼，径直朝她自己的座位走去，然后在抽屉里翻起来。
“苏静，刚对不起……”
还真是祸不单行，心里嘀咕着，不知所措怎么解眼前的麻烦。见她好似在找什么似的，我忙热络上去：“找什么，要帮忙吗？”
苏静没回头看我，依然继续找着。
“忘带钥匙了……呵……找到了，喏。”
苏静手中拽着银灿灿的钥匙，笑如银铃般朝我晃了晃，眼中尽是柔媚之色。
“你还是老样子，丢三落四的性。”
眼前的这女子，乍看下完全无害，天真的紧。我心里盘算着，还是早点脱身好，和她照面总不自在。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还赶着抢饭去。”
我左手还没来得及扬起做个拜拜的姿势，她就顺势打断了我。
“云过，请我吃饭嘛。”
“恩！？”
我个嘴张的老大，显然突来的对白，显得措手不及。
“有些晚了，不想回家了，刚吓我一大跳，难道不该找你搓一顿吗？”
我半天没吭个气，苏静脸上有些不悦，鼓着个腮帮子，若有若无的浮着丝嗔笑。
“算了，随口个玩笑话，瞧你那个小气样，像我要把你吃穷了似的，走了。”
说着，苏静就抓起包朝教室外走，势不可挡的样子。不知道是本来心里就有疙瘩，还是她语气不甚中听，有些呵斥的话脱口而出：“你走什么走，我有说不请么，在那使什么小性！”
话一出口，苏静就被震慑在门口，两个杏眼瞪的老圆，仿佛对我这样的语气不可置信般，我也暗自汗了把，刚才哪来的底气？怕是换做我，也是一头茫然。
“走了，吃饭去。”
我随了句，踏出了教室，一眼都不敢回头看。还好，苏静没有使小性子跟上来了，只是脸上有些悻悻的不快之色，也没说什么，一脚前一脚后的跟在我不到一尺的地方。
心里不免长舒一口气，要是按以前苏静那性子，哪还有你叫板的地，早就拍屁股走人了，追都来不及，哪会有现在这番光景？脑海突然浮现出以前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自己软声软气的讨好她，让她解气，一丝苦笑就不自主的浮现在嘴角，风水还真是会轮流转的。
我居然可以这样对她了，倒是颇让我吃惊。曾经爱恋过的人，仿佛真的成了过去，释然于心；她的感受不再那样左右自己的情绪。
我好像真的变了。
午饭感觉丰盛的有些过了：春笋滑牛柳，宫保鸡丁，烂肉炒酸豇豆，辣色浸茄子，鸭油过碧尖，外带三鲜杂烩烫。
点了一桌子的菜，却好似在和她先前的话在赌气，但看着满桌的菜才觉得自己真的是罪过的很：两个人哪吃完，浪费。苏静取了两副碗筷，到锅炉房打开水消毒，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面对这大桌子菜，诱的我直咽口水，不消说了肚子还真的饿，不禁抱怨起来：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女人就是个麻烦事多。
桌上的菜不知道看了几十遍了，良久苏静才姗姗归来，却没急着把碗筷给我；从包里掏出包纸巾来，仔仔细细将碗筷里里外外的擦了一遍，洋瓷碗在她削葱般的手中铮铮的有些发亮；我知道她素有洁癖，以前倒是没太在意她这些琐碎的举动，今儿个倒着实不耐烦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苏静左右打量手中的碗筷，像在审视艺术品般，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笑盈盈的把碗筷递给我，柔声说道：“饿了吧。”
我端起她的碗，开始盛饭，嘴上不知怎么的抱怨了两句：“你怎么越发讲究了。”
她玉色的纤手托着下颚，樱唇微开，眼中媚色如丝，颇有欣赏之味：“外面本来就要注意点，饮食自然没家里来的干净。”
将小半碗饭递给她，转而给自己满满盛了一碗饭，肚子饿的慌也没顾忌太多，大口吃起来；等了她有段时间了，饭已转凉，我便往碗里加了几勺热汤，暖暖饭；但苏静却颇有微词：“你这样连汤吃，对肠胃不好的。”
我没怎么理会她，手中的筷子流连与佳肴之间，随口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乐意。”
语气到说的不重，但苏静脸上盈盈之色一扫而光；我没多在意她什么，不消一会就消灭完满满一碗饭，待我动手盛饭时，我才注意到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了？”
苏静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搞的我有些无厘头。我略略的想了刚才的话，道：“你不会又闹什么小姐脾气了？”
我往她碗里夹一大块牛柳，她却还是没半点动筷子的欲望，搞得我也没什么食欲了。半响，她却投来个不大不小的炸弹：“云过，你变了。”
我有些怔然的看着她，她脸上尽是苦楚，好好的一顿饭，怎么这样不叫人安生？
“变什么，牙尖嘴利？”
我没有躲开她的话头的意思，眼神反而有些坚决。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话像又激活了我心中的不快，语带讥讽：“那是怎么样的，傻头傻脑，像个无头苍蝇缠着你？”
她的头埋的很低，额前的一缕青丝遮住她此时面部变换的表情；我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桌上取了张纸巾拭了拭唇间的油渍，然后玩弄于指间。
“苏静，没必要把那些不堪翻出来，我想我们之间没必要再争执了。”
我的话让场上冷却了好一会儿，等到她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是泪痕交错了，玉齿紧咬着泛白的樱唇，眼睛全是朦胧。
“苏静，我们……”
“你还是恨我？！”
我们不是说好的，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已经先声夺人了；很坚定的口吻，没有半点含糊。
她眼中成串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往下坠，这样的狼狈，我是头一次看见，虽然前次在电话里，她也失控了；但我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如今这么个泪人却摆在了自己眼前，心中的那块软地被她捏住了一样，有些不忍再言语讽刺她了。
如果说不恨，那是乎太不真了。我长呼了口气，递了张纸巾给她；而此时的她，大概是被我伤了自尊，见我递上纸巾给她擦泪，好似在可怜她般，“啪”的甩了手，将我的手给打开了，一个没留神碰翻了桌上的一碗汤，溅了我一裤子。我条件反射撑起身子，有些踉跄的退后了几步；这样的意外之举，苏静倒是彻底乱了，抓起纸巾上前来帮我擦裤子上的污渍，脸上却已经是哭的雨带梨花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嘴里的叨叨絮絮一串听得人头皮发麻的“对不起”，她慌乱的擦着我身上的菜汤，还不停的拭着双颊的泪；场面相当的尴尬，我又无意的退后了一小步，本意是让她停手；她本是微倾着身子，我这么突然的退身，一个重心不稳，她却扑了我一个满怀。
“我错了云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双手握着她柔弱的肩胛，她的头死死的抵着着我的胸口，嘴里尽是些辨不清的碎语，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如此，那些坚决却软和了，好一会待她稍稍缓下哭势，我慢慢将她推离胸口，安抚着曾经那样骄傲的她：“你这样又是干什么？”
她莹莹的双眼迎上我，身子微微发抖。
我不恨了，真的。我们需要点时间，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回到从前。
“给点时间，好吗？”我只能和这样的尴尬妥协。
不经意的许下了承诺，有些不安，对不对这样？原本以为断彻底了，却又有了关联，我此时却无从多想，因为她脸上多了分安心。
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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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云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双手握着她柔弱的肩胛，她的头死死的抵着着我的胸口，嘴里尽是些辨不清的碎语，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如此，那些坚决却软和了，好一会待她稍稍缓下哭势，我慢慢将她推离胸口，安抚着曾经那样骄傲的她：“你这样又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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